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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衣燃烬     安王妃txt下载     安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九章 心中的天平骤然倾斜!

    这几日来,刀因做事总是时常走神,心不在焉,一些不该犯的小错误却频频出现,终于还是让梁薄上了心。

    刀因做事一直很勤快,也能完美的完成他所吩咐的事情,所以梁薄对刀因一直很满意。且刀因一直很疼爱他的侄子,他只要许诺出一点点好处,对方就对他感恩戴德,做事更加勤快。

    这几日,梁薄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对罗良始终是怀着起疑的心态,可却抓不到任何的把柄。他无法像杀平民一样随意对待一位朝廷官员,太惹眼不说,若是闹将起来,也会让他的属下们军心不稳。

    原本他就烦躁的要命,特别是接到京城来的书信,说是皇上已经派了钦差来北燕。边城如今的状况如何,别人不知,他作为罪魁祸首却心如明镜般。就是这种时候,刀因却频频犯错,这叫他狠狠的拧着眉,不由得呵斥出了声。

    刀因被梁薄这一呵给惊得不轻,本来就手忙脚乱,如今手边的文件更是掉了一地。

    “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梁薄感觉到了刀因的不正常,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问道。

    刀因嗫嗫嚅嚅,似乎怎么也说不清楚,就连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梁薄顿时心一软,道:“我知你能力,若心中无事,断不会如此错漏百出。当初我提拔你为我所用,便是看重你处事不惊的定力,若当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不防与本将说说。”

    刀因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有几分羞愧,可却隐藏在低垂的眉眼里,没有落在梁薄的眼中。

    他心中有着浓浓的负罪感,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道:“将军,末将……”

    话还未说完,外头便响起了叩门之声。一个士兵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盒子,还有一封像是信封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反倒是先看了刀因一眼,随即对梁薄一拜道:“禀将军。门外有人放下了这个盒子和一封信,说是给刀队长的……”

    刀因心头一跳,看了梁薄一眼,见对方点了头,这才接过了盒子还有信封。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拿着盒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轻轻的将盒盖打开,两根带血的手指映入眼眸之中,他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将盛放手指的盒子放在桌上,刀因又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信中寥寥几字,书写着:不听话的下场便是逐渐失去一切。

    刀因狠狠的闭上了眼,任由手中的信纸滑落。脸上的纠结,身体的颤抖出卖着他此时的心情。

    梁薄坐在藤椅上,自然一眼扫到了那盒子中的手指。不由得皱起眉头,起身将刀因掉落在地上的信纸捡了起来,一字一字看清后问道:“是何人留下了此物?”

    那送信来的士兵回道:“回将军,是个孩童。”

    “孩童?”梁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最初的震惊过后,刀因终于缓过了神儿,随即一把跪在地上,膝盖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哭诉道:“将军……将军,末将的侄儿……阿琛他……他……”

    刀因的声音几经哽咽,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但梁薄却还是从这些破碎断续的语言之中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你的侄儿是何时不见踪影的?”梁薄心中有些焦躁。事情一堆一堆的,实在是让人烦躁。且他最近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无法平心静气的处理事情。越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就越慌乱。别看他平时一副冷面阎王的架势。实则陷害一手提拔他的方剑璋,又为灭口而屠杀百姓一事足够让人觉得压力倍增。

    他总会有担惊受怕的时候,怕朝廷察觉了蛛丝马迹派人来平乱,怕方剑璋大难不死回来报仇。

    没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方剑璋的可怕。这种可怕就像是一种天赋与才能,在战场之上才能显现,杀伐果决之心与私下判若两人。

    而他作为方剑璋的心腹。却因为荣华富贵,因为他如今的主子给他画下的美味大饼而选择了背叛。

    他害怕一切超出他的掌控,因为调动起北燕几十万的守军背叛方剑璋,他用了一些看似简单却异常实用的法子。几十万的兵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方剑璋的‘失败’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事。

    一旦有人拆穿,轻则流言四起,重则会发生暴乱,北燕几乎就是在自取灭亡。

    可这就是他背后的主子希望发生的事,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为了怕连累家人,他一句都没有与家人提起过。而他的妻儿老母全都身在京城,在他背后主子的手中握着,他也不敢不照做。可是或许在他的妻子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战功赫赫的丈夫,在儿子眼中他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在父母的眼中,他是善良乖巧的儿子。他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知道他忘恩负义的害死了自己的恩人,不知道他为了未来一路青云,毫不手软的斩杀百姓。

    将来有一日,他们知道了真相,或许会失望,或许也会认同。他无法猜测亲人会如何作想,可他却很怕他们鄙夷自己,唾弃自己,仇恨自己。

    但已无退路。做了的事,即便是丧心病狂,即便是丧尽了良心,也要做到底。

    因为那些利益实在是太过诱人。

    他越是担心事情败露,就越是睡不踏实,这些日子里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叛徒。

    或许是因为自己就是叛徒,相由心生,便觉得所有人都与他一样的肮脏不堪。所以他怀疑罗良,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刀因在内,他都曾有过怀疑。

    但是没有想到,刀因的侄子竟然被人给绑了。而北燕边城明明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对方却能轻而易举的将城门守卫给绑了,还大摇大摆的写信威胁刀因,叫他背叛他,否则就杀了刀琛,叫他刀家断子绝孙这般阴狠。

    梁薄对于刀因的家中事了解的很。

    刀因和媳妇儿成亲多年也没下出个蛋来。小妾也娶回去过几房,可没一个肚子争气的。众人都怀疑或许是刀因的那个地方出了问题,无法孕育子嗣,可刀因找了不少大夫检查过。却并未发现什么问题。连带着他的妻妾也都查了,全都未曾发现什么不妥,这叫刀因十分沮丧。

    刀家子嗣一向单薄,他还有个哥哥,也不过就生了刀琛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个早夭的女儿。因此,这刀琛几乎就是刀家的一根独苗了,被刀因当做亲子般疼爱,要什么给什么,从不拒绝。

    他当初提拔他,刀琛就被他算计在内。因为刀因疼爱刀琛,所以给予刀琛一些实在的好处,也是一种收买刀因之心的好法子。

    也因为如此,他深知刀琛对于刀因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干脆果断的从刀琛开始下手。企图离间他与刀因之间的关系。

    但是,刀因这个人,他基本上还是相信的。虽然曾经多疑,也怀疑过他的忠诚,但是他对于刀因有着知遇之恩,对方也感恩,一直兢兢业业为他办事,从不曾有疏漏,他便将这种怀疑压了下去。

    如今看来,对方因为不满刀因的拒绝。竟然切了刀琛的两根手指作为警告。而那信中的内容,乍一看下有些意味不明,实则却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再不肯下定决心。刀琛会逐渐失去身上所有的东西。

    如今还只是两根手指。可手指头有十根。其余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脑袋手臂腿脚躯干,对方正是要利用这样慢慢折磨的方式,摧毁刀因对自己的忠诚。

    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呐。

    “将军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一生铭记在心。曾对天起誓,终其一生,都要跟随将军,绝不背叛。即便阿琛这孩子受了如此苦楚,就算末将这个做叔叔的对不起他。他若是被人害死了,那就当是他的命。可末将不甘,绝不能原谅杀害阿琛的凶徒。还请将军派兵挨家挨户搜查,若能救出阿琛,末将感恩在心。若不能,至少也为阿琛报了此仇!”刀因说着,脸上就已经只剩下了狰狞。

    梁薄心中一暖。

    对方送来了刀琛的两根手指,就足以证明刀因并没有受对方威胁而选择背叛他。正因为知道刀琛对于刀因的意义所在,所以他没有怀疑刀因会拿刀琛的性命来在他面前演戏。

    家族传承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刀琛死了,刀因又生不出孩子,刀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而刀琛家的娘子不过是给他生了个女儿,一个女娃娃是没有资格继承刀家香火的。

    “你且放心,本将这便派人去查,无论生死,也定会给你个交代!”梁薄心中也憋着一口气。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起这样的幺蛾子,就足以证明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或许是朝廷,或许是方剑璋,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这两日可有陌生人进城?”梁薄问道。

    “这……”刀因拭去了泪水,还依旧有些哽咽道:“倒是有些进城的商人来贩卖物资,不过,几日里这样的商人也有个两三波,莫非是这些人……?”

    “本将接到京城来信,说是皇上对北燕一事已起了疑心,派了钦差过来……”梁薄有些头疼。

    一开始他接到书信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特别是看到钦差的人选时,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会让一个女子领兵前来支援,且这女子还不是别人,乃是方剑璋的嫡女,那个从前开始就一直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也不爱说话,做人处事就跟个木头似的方大小姐方笑语。

    他一直没怎么注意京城的动向,所以并不知道方笑语那翻天覆地的改变。他印象中的方大小姐一直都是个木头,人人提了人人都要叹口气的木头美人儿。

    或许是京城的形势也很危机,皇上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了,于是就将方笑语给派来了,可她一个女子能做些什么?除了来送死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她能够起到的作用。

    “那阿琛之事……是钦差大人所为?”刀因如此说着,可他心里透亮明白着呢,根本不是什么钦差动的手,动手的是个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口一个本座,怎么看都像是个江湖人士,气质上都带着一些江湖气。

    他见过不少的江湖人,那女子给人的感觉,与那些江湖人十分相似。

    除非那女子就是钦差大臣的人……可,这可能吗?

    “倒也未必。”梁薄却否认了,道:“朝廷此次派下来的钦差是个女人,方剑璋方大将军的嫡女,有名的木头美人方笑语。她率京畿卫五万,沿途护送粮食前来北燕,当不会这样快就到。本将倒是忧心,此次之事,会否是方剑璋所为?”

    梁薄是真的担心。越是知道方剑璋的能力,他就越是担心方剑璋的反扑。

    “方将军?”刀因惊呼,随即道:“可方将军不是已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方剑璋虽被拒之城外,损了五万大军,可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没有人见到他的尸首,便不能有人敢断言他就真的死了。五万将士的损失,他若活着,这账,就定会算在本将的头上。你身为本将的心腹,会从你下手,也是意料中事。”梁薄的眉眼都要皱到了一起。

    “这……”刀因一脸的震惊,但却不是因为梁薄对方剑璋反击的怀疑,而是因为梁薄之前提到的,朝廷派下来的钦差是个女人这一情报。

    抓了阿琛来威胁他的人可不就是个女人?她大摇大摆的坐在罗良书房的太师椅上,三言两语将他耍的团团转,他曾一度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梁将军找人来试探他,他也没有因此而答应要背叛梁将军,一则是他真的感恩梁将军的知遇之恩,二则也是他不敢肯定这女人的来路。她若是梁将军的人,他的犹豫则会是致命之毒。

    那女人似乎也没有急着催他,便放了他回来。也是对方有恃无恐,知道他也不会轻易出卖她的存在,毕竟刀琛还在她手上绑着呢。

    可如今听梁将军这么一提,刀因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钦差是个女子,那威胁他的也是个女子。钦差是方将军的嫡女,年岁不算大,那威胁他的女子年岁也不大。

    他不知道那女子是否是钦差本人,还是不过是个巧合而已。但刀因心中却动摇了。

    若是钦差到了,还抓了刀琛来威胁他,就足以证明,钦差对北燕之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钦差代表的是朝廷,是皇上。若是北燕之事暴露了,除非将钦差永远的留在边城,否则,一旦暴露,那就是灭九族的死罪。

    可若那女子就是钦差,以她的武功,何人能留得下她?

    刀因心中的天平,骤然倾斜!

    背叛与忠诚,于他这种心智不坚的人而言,不过是筹码足不足够的差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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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残酷而美丽的尸体

    刀因隐约猜出了威胁他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可能就是梁将军口中朝廷派来的那个女钦差。他虽然不能确定,但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发生了歪斜。

    不错,提拔之恩是很重要,若是可以,他不希望自己有背叛梁将军的一日。哪怕他知道梁将军的为人,知道他所做的事并非是正确的事,可是因为他对他有恩,他还是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边,为他去做一把锋利的刀,只是为了报恩,也为了将来的一家人的荣华显贵。

    因为,梁将军背后之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惑,让他即便铤而走险,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如今,事情出现了一些偏差。原本应该还在路上的钦差很可能已经快马加鞭,丢下五万大军,先行来到了北燕,混入了边城,且开始在这座城池之中搅动风云。

    而他,还有梁将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只是听到名字,即便传闻中再过可怕的人物,他也都不会轻易妥协。但是那个女人……她若就是钦差,那么,以她的手段,梁将军取胜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那个人,手段太过诡异了。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用一片树叶,轻而易举的就将一个在门外偷听的奸细钉死在了墙上。

    战场上百步穿杨的神迹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可只用一片薄薄的树叶,隔着百步将人钉死在坚硬的石墙上?他曾以为是见了鬼。

    可即便见识过这等手段,他也没有想要背叛梁将军,却因为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心中有了动摇。

    他不想背叛的原因是他很自信,即便对方武功高强,可毕竟不过一人,而北燕,却有几十万将士。双拳难敌四手,独木难支,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若是求了梁将军将侄子救出去。将来对付那女人,他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可如果对方是钦差……

    刀因不敢想象。

    是钦差就定会拥有圣旨。北燕的将士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却并没有想要叛国。皇权对于他们的约束与压迫是压倒性的。只要皇上一张圣旨,他们立刻就能变成乱臣贼子。想要将功赎罪撇清自己的定然不在少数。

    何况,从梁将军的话来说,这次前来的钦差乃是方将军的嫡女。那可是方将军的嫡女啊,军中的将士有多少人都认得这个大小姐?他们这种靠着一些小手段暂时蒙蔽了众人的把戏,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查出了真相,那就真的是灭九族的死罪了,即便是梁将军背后的那人,恐怕也只有弃车保帅的份儿,是否值得拿一家老小的性命,拿家族覆灭的危机来赌这一次腾飞显赫的机会,他犹豫不决。

    背叛不过是因为筹码足不足够。他不为钱财地位而背叛,可却不能不为家人的生死而考虑。他做了那么多,坚定的跟在梁将军的背后,不就是为了一朝荣耀加身。能够摆脱这边陲小兵的身份,带领家人能够走进那座皇城,成为显赫之人吗?

    可再美好的画饼,总得有命去享用才行。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何况,他的侄子,如今刀家唯一能传承香火的人还在对方手里头绑着,这两根手指,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在他心头。

    “无论对手是谁。你既是本将的得力干将,本将自不会让你刀家断了香火传承。此人既如此猖狂跋扈,本将定会叫她有来无回!”梁薄以为刀因那苍白的脸色是因为心系侄儿而难过,为了能让刀因更加忠诚的效忠于他。他自是连忙保证。

    何况他对自己有信心,手握重兵的人,又怎会怕几个孤家寡人?

    此时的梁薄心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方剑璋,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方笑语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蹦哒出个什么花儿来。

    “多谢将军,末将感激不尽。”刀因立刻做出一脸感激的神色。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梁薄立刻下令全程搜查,挨家挨户的搜,而搜查的指挥权他就大大方方的交给了刀因。

    这也是收买人心的一个好手段。兵,我出了,指挥权,我也给了你了。若是搜不到人,你总不会在将此事赖到本将军的身上,你看,本将已经仁至义尽了。

    刀因感恩戴德的离开,但实则他心里却清楚的很,梁将军心中必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他的侄子。

    梁将军是个什么人,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若是个有人味儿的人,就不会出卖一手提拔培养了他的方将军,还亲手将他关在了城门外,去面对敌军几十万人马的蹂躏摧残。

    想想梁将军的为人,刀因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内疚了。

    随后的两天,刀因便开始带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声势浩大,却明显就是做给人看的。

    当然,他很清楚侄子现在的处境,所以他心头焦急,搜查的进度也快了许多。

    柳树胡同,这里是北燕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里头的宅子多是些有名望的人置办的私宅,所以他也不敢搜查的太过。

    而他很清楚,柳树胡同最里头的那间宅子其实是他侄子的私产,所以搜查之时,他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见出来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便回去了。

    一天之后,边城里突然传出了几则奇怪的留言。

    一种,是说方剑璋被自己的心腹所害,战死城门之外。他的几大心腹被梁薄关押在守将府中,饱受酷刑折磨。

    另一种,是说朝廷探知了北燕的处境,拨下粮草饮水,却在半路被梁薄的军队所劫,将这些粮草占为己有而分毫不分给百姓,就是为了让百姓腹中饥饿没有力气反抗,待到流沙国大军攻城之时便可顺理成章而被屠杀。

    还有一种是说朝廷的钦差已经来到北燕,将会彻查北燕城种种不法之事,且已放出风声,必定要将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亲手斩杀,以证国法,以报家仇!

    而这些流言中却又夹杂了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流言。梁薄梁副将的心腹刀因。他的侄子被人所擒,为了救出侄子,此时,刀因已经背叛了梁薄。反投了敌方。

    这一传闻,虽传播的不如前几个广泛,却是让刀因好一番胆战心惊,连忙备下厚礼,去了守将府。一个劲儿表忠心。

    而就在那时,第二封信寄到。信纸上大大方方的写着要刀因立刻就杀害梁薄的要求,且一点也不怕给梁薄给看到。因为这封信就这么被人送到了守将府,梁薄的书案上。

    梁薄的脸色阴沉不定,看向刀因也有着几分防备。而刀因苦笑,脸上却坚定没有半分纠结,一把夺过那书信,将之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

    只是他离开时的脸色却疲惫无比,带着浓重的忧伤。仿佛天塌了一般的无助,这让梁薄有些动容。

    随后几日,刀因似乎是避嫌一般,根本不出现在梁薄的面前,即便是手头上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人处理。

    人不在身边,自然就无法完成那信中要求亲自杀他,梁薄对于刀因的忠心已经开始逐渐相信。

    所以,梁薄便将刀因叫到了守将府,决定再试探最后一次。便委以他重任。

    但是还未等他真的开始试探,外头却有士兵来报,说是门外被人摆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且盒子上贴着一封书信。写明了要刀因亲启。刀因的脸色顿时黑如紫墨。

    上一次的盒子和一封注明他亲启的信,那里头盛着他侄子的两根手指,而这一次,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

    梁薄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他看了刀因好几眼,就只见刀因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体还有些不自然的颤抖,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微的汗珠,嘴巴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梁薄轻叹,他知道刀因这是被吓着了。

    战场上纵横几个来回而面不改色的人,在面对家族断子绝孙这样的打击时,依旧脆弱如孩童,让人不忍直视。

    梁薄最终命人将盒子全都抬了进来。他发现,这些盒子确实大小不一,有的不过拳头大小,而有的,却如桌椅般长短。

    刀因眼中都充了血,即便还没有打开盒子,没有看到盒子里放着的究竟是何物,可那盒子一抬上来就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却似乎在帮他确认着什么,这让刀因一时间觉得反胃不已,顾不得这是身在梁薄的守将府中,扶着椅子就大声的呕吐起来。

    梁薄却不怪罪。他能理解刀因的感情。若是此刻有人将他的儿子的尸首送到他面前,他或许也会像他一样的不堪。

    而他,即便死了儿子还可以再生,但刀因至今无法生出孩子来,兄长又已经死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给了刀琛这个侄儿。

    可如今看来,刀琛已是凶多吉少。

    长痛不如短痛。早痛晚痛终究是个痛。所以,梁薄无视了刀因脸上的乞求之色,果断的将那些盒子全都打开,露出了里头那些血淋淋的残骸。

    那拳头大的盒子里盛着两只眼珠子。旁边的盒子里是一对耳朵,再旁边的是一个鼻子,而后是两瓣嘴唇。下头那个像石凳那么大的盒子里是一个人头,眼耳口鼻已经被削平了,只能看出一团血肉模糊来,若不是那上头长着的已经被鲜血浸透而变得干巴巴有些发黑的头发,他甚至无法看出来那是一个人头。

    再下头摆着四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分别是被折成了三四段的手臂和腿脚,手掌之上,每一个手指头和脚趾头都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又整齐的摆放好,其中一只手上缺了两根手指头。

    中间的盒子是最大的,打开后,除去手脚和人头后剩下的部分全都放在这里。就连衣裳玉佩都整齐的摆在原本应该是脑袋所在的位置。几个盒子摆放在一起,就如同一幅残酷而美丽的画,虽血腥,却并不觉得肮脏,反倒是有一种十分诡异的美丽。

    这让梁薄觉得毛骨悚然。

    战场上的尸体他见的多了,即便是被砍的手脚乱飞,脑袋搬家的也不少,却从没有任何一具尸首让他觉得‘美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他久经沙场,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也觉得汗毛倒立,仿若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浑身瑟瑟发冷。

    这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像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突然苏醒,他一瞬间惊觉,这样的画面似乎曾在何处看到过。

    风国的那个王爷。那个在大承犯下了几起连环杀人案的风国王爷,他每一次处理尸体的手段都很诡异,却又让人觉得这些尸体有一种近乎暴戾的美感。

    只是,那风国王爷的手段显然比起眼前的这个粗糙了不少。

    眼前这几个盒子中装着的人体零件,全都被处理过。除了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之外,其余的部分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就仿佛被撕碎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布偶一样。甚至,尸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手脚上的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如同枯竭的河流,定格在那白的发光的手臂之上。

    梁薄无法形容这具尸体给他的震撼,但是刀因却因此狂吐起来。直吐到胃里都泛了酸水,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他才目光呆滞的坐在一堆的呕吐物里,愣愣的看着盒子里或血腥或美丽的尸体。

    刀因的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就像是人临死前的挣扎一般,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乱抓乱挥,人却越来越退后,仿佛是要离那几个盒子远一些,再远一些。

    看到刀因这几乎崩溃的模样,梁薄心中泛起一分不忍,连忙将盒子盖了起来,阻隔了刀因那呆滞的目光与盒子中尸首的‘碰撞’。

    “人已经看不出模样了,未必是你的侄子。”梁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若不是这个人忠心耿耿待他,或许他的侄子不会死。

    “是他。是阿琛。那身衣裳,是他娘子亲手为他缝制的。那块玉佩,是我从一个商人手中夺来的。阿琛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是曾经为了救他女儿与野狗搏斗留下的。是他,不会错。他真的……”话还未说完,刀因又开始扶着地干呕起来。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实则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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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全都可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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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因就那样坐在地上,一双眼呆滞无神,目光似乎是落在那已经盖上了的盒子之上,可是眸子中却看不到任何的波动。

    梁薄却并没有时间去暗卫刀因的丧侄之痛,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刀琛的尸体,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风国王爷在大承犯下的罪行。至于那个王爷为何不在风国而是来了大承,又刻意犯下了如此重罪,无人得知,无论如何严刑逼供,那王爷都只字不提,只一个劲儿的笑,笑起来让人觉着汗毛倒竖。他在地牢中自残,被斩时又用力的拿脑袋撞击地面,那笑声诡异的能吓哭顽皮的孩子。

    而他就那么死了,似乎他来到大承犯下那等罪行的目的就此被埋入尘埃之中。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些事情。

    当年那风国王爷行刑之时,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事情,让他确定了风国王爷来到大承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在关押风国王爷的牢房之中找到了那王爷藏下的一张地图,地图显示的位置是一座山,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件事,他放在了心上,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进展。直到那个人找到了他,许下了诱人的承诺,也为他解开了那幅奇怪的地图之谜。

    这张地图所画的地方,百年之前就已经改头换面。原本的山峰不再,而在那地图上显示埋宝的地方却盖起了一座守将府,也是北燕的这座守将府。他现在身处的这座守将府。

    当年的风国王爷恐怕就是知道了此事才来到大承,甚至他曾怀疑过,那王爷故意犯下这等罪行。实则就是为了能够被关押在这座守将府之中。

    地图上的位置被守将府掩盖,若这是宝藏,就代表这座守将府的某一处,镇压着大量的财富。

    可是,守将府只有北燕的最高指挥者才能入住,只要方剑璋在一日,他都没有办法安心将宝藏的地点寻到。

    好在最后方剑璋被调回了京城。他作为北燕的四大副将之一。便有机会在守将府办公。

    但是,副将有四人,而守将府的秘密却不能被其他人得知。所以他关押了周安和槐南,又设计害死了孙云,对外宣称周安和槐南两人被方剑璋调离去做秘密任务去了,这才能够独住在守将府。挖掘那地图的秘密。

    可是。方剑璋却回来了。他一回来,他自然就要让出这座守将府给他这个真正的镇远大将军来住。可是,地图的秘密他已经挖掘出了大半,甚至已经找到了那埋藏宝藏的地点,只是那里布置着大量的机关,他一时间不得而入罢了。

    方剑璋若是重回守将府,就必然会发现这个秘密,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所以他一面虚以委蛇。一面又听了那人的吩咐,利用北燕将士对于方剑璋的盲目信任。布下了那个局,然后企图将方剑璋坑死在城门外。

    而这段期间,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解开宝藏的机关,但却不怎么有进展。为了掩人耳目,他刻意减少了守将府大量的守备力量,即便是天牢,也不过是派了两个心腹去看守。因为那宝藏所在之地离地牢十分之近,想来当年那风国王爷故意被抓进守将府的地牢,也是为了寻找那藏宝图所记录的藏宝之地所在。

    但是没有想到,报复来的这般突然。因为守卫稀少,竟然有人大摇大摆的劫狱,将周安等人救了出去,而关押的其他人却全都命丧黄泉。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压下了这些消息。他之所以会怀疑此事是方剑璋所为,就是因为周安与槐南被救了出去。

    这本来是他准备的一张筹码。若是方剑璋有朝一日活着回来了,又或者方家人有了什么动作,他就拿周安槐南还有奚临舟等人的性命威胁方剑璋,作为爱兵如子的大将军,想必他不介意委曲求全。

    但是,这些人却被人救走了。

    他原本就担心宝藏的秘密是否流出,忐忑几日对方没有后续的行动,他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而对方为何要将刀琛的尸体摆放的如同那风国王爷作案一般不可考究,但他意识到,或许他的心腹之中出了叛徒,将守将府的秘密告诉了对方。

    而对方这是在对他发出警告。以刀琛如此惨烈的死亡来提醒他,他的所作所为,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究竟是谁出卖了他?究竟是谁暴露了守将府的秘密?

    梁薄看了一眼刀因,自己先行摇了摇头。

    不是他。他此时的悲痛不似作假。何况,刀因不会用刀琛的性命来做这一出戏。他应该是可以信任的。那究竟是谁?

    张氏兄弟?舒风?刘师?罗良?还是什么别的人?

    梁薄有些头疼。

    正在梁薄苦思背叛者的名单时,那边呆滞了很久的刀因却突然站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起身的太猛,他有些踉跄的又一次摔倒在地。自己吐出来的呕吐物抹了一身,到处都是酸臭的味道,与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有之前梁薄叫人点燃的竹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度难闻的味道。

    “你先回去歇上几日,将你侄儿的身后事办一办,何时想通了,你便回来,本将需要你。”梁薄安慰道。

    他现在确实很需要刀因。

    因为宝藏的泄露开始让他疑神疑鬼,似乎身边的那些所谓心腹已经不值得完全信任,特别是他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更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更是觉得谁看起来都值得怀疑。

    唯独刀因。因为不肯背叛他,因为要维护他。不惜害死了自己的侄儿,那个刀家唯一能传承香火的刀琛,这样的付出足以让他相信刀因对他是无比忠诚的。

    故而他说起话来便体贴了许多。从前很少表露的善意。此时毫不吝啬的堆砌在刀因的身上。

    刀因却站着发愣,似乎没有听到梁薄的话,双眼无神的望着那些盒子,突然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你便甘心如此放过那幕后之人?他送来刀琛的尸首,甚至连条全尸都不肯留下,你就甘心让杀侄仇人如此逍遥下去?”梁薄正在激起刀因的仇恨。他越是恨意滔天,就越容易为他所用。

    “报仇。报仇。报仇……”刀因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神采。脸上的肌肉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刀因越说越激动,最后猛的锤下一拳,那他扶着的桌子应声而碎。

    “求将军为阿琛报仇!”刀因一把跪在梁薄的身前。用力的磕着头,额头上片刻间就现出了青紫。

    梁薄满意的笑了笑,也不顾刀因身上那一堆呕吐的脏污,双手扶肩的将刀因扶了起来。道:“你之仇便是本将之仇。本将定会将那凶徒寻出,由你亲手就地正法!”

    “多谢将军。末将感激不尽。末将告退。”刀因的神色开始恢复正常。似乎是因为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你暂且回去。这些尸首,本将会命仵作将之接驳完好,再给你送去,到时便叫他入土为安吧。”梁薄一脸伤心道。

    刀因满脸感激,摇摇晃晃的出了守将府的大门,一回去便一头扎进了屋子里,大半日都没有再出现过。

    而梁薄只顾着担忧宝藏秘密的泄露还有身边的叛徒。却没有留意刀因离开守将府后与之前一脸颓然不同的寒意。

    回了府后,刀因将自己关在房中半日。他没有做别的,只是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任由整个身体软踏踏的倚在上头,而后千万种思绪不停歇的飘过,最后化作一声颓然。

    他突然起身,打开屋门,脸上不由自主的又换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他没有带任何人,只独自朝着柳树胡同走去。那里的最尽头,本是刀琛置办的私人宅子。

    他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刀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迈入屋中,一扇门关闭,隔绝了他与外头的世界。

    而此时,刀因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女人还有两个男人。

    女人自不必说,非方笑语莫属。而刀因看到方笑语身后的两个男人,神情顿时一滞。

    本应该在守将府地牢中关押着的人,此时大摇大摆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盯着他看。

    他当然熟悉这两个人,因为当初亲手将他们诱至守将府的人,就是他这个梁薄梁将军的得力心腹。

    梁薄与这二人一样都是方将军的心腹,这二人也断没有想到梁薄会背叛方将军,软禁他二人。如今逃出生天,在看到他这个‘罪人’,自是怒不可遏。

    “两位将军,别来无恙。”刀因口中发苦。落得如今这等地步,里外不是人,不是自找又是什么?

    “托你的福,我二人福大命大,还死不了。”周安与槐南对他焉能有好脸色,若不是方笑语正在他们身前拦着,恐怕二人早就扑上去将他撕碎个稀巴烂了。

    刀因苦笑。他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方笑语的阵营之中的。他是梁薄的心腹,为了梁薄背叛了方将军,为了梁薄背叛了大承,却又因为贪生怕死,因为怕连累家人而背叛了梁薄。

    如此善变之人,于任何人而言,用了都是大忌。

    如今他已不奢望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为今之计,是如何在这场幕后之人与钦差大人的交战之中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他始终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他可以视金钱如粪土,视名望如敝履,可面对家族的传承,面对性命攸关,他却依旧卑微的选择了妥协。

    “我已按你所说去做了,何时能放了阿琛?”刀因如今只想先救出刀琛再说。

    “你做的很好,每一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真实到极致。相比起军人,你更适合做一个戏子。”方笑语却笑道。那话语在刀因耳中是极尽侮辱之意,可偏偏方笑语说起来就像是毫不吝啬的夸奖。

    而事实上,方笑语也确实是在夸奖他。对她而言,戏子不是什么肮脏见不得人的职业,相比起那些人前显赫富贵,背后一肚子腌臜的人来说,戏子的内心可要纯白无暇的多。

    可刀因却感觉到了无比的憋屈。

    那一日得知了方笑语钦差的身份,他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原本以为对梁薄忠心耿耿的心,在那一刻亲手被他打的支离破碎。

    他开始配合方笑语演戏。那些强硬的搜查每家每户,那些搜查时粗暴的手段,看似是一个叔叔为了寻找已经失踪的侄子焦急不已,但实则是为了在百姓心中埋下对于梁薄这个代将军的强烈不满。

    包括那些乱七八糟的留言,也都是他和罗良罗大人相互传出去的,一切都在于挑唆民众对于梁薄的反抗意识。

    这些流言,不会那么快就见效,可是随着大旱肆虐,粮食越来越匮乏,只要在关键时刻稍微一煽风点火,就可能会造成燎原之势。

    而方笑语过几日却要开始施粥济粮,梁薄这个暂代的北燕最高指挥者的刻薄寡恩与方笑语这个真正的最高指挥者的和善好施相比,哪一个更得民心,一目了然。

    而他同样得到了命令,假装阿琛已被杀死,而他,扮演一个誓死也不背叛梁薄的忠诚的狗,取得梁薄的信任,跟在他的身边,然后等待她下一步的命令。

    他本不想冒险,可却别无选择。阿琛的两根手指是她给他的警告,他再也不敢拿着阿琛的性命与方笑语去赌一次善良。

    可听对方的意思,他在守将府里演的那出戏,竟是分毫不落的落在了对方眼里吗?

    他可以想到,当时,或许这个女人就躲在守将府中的某一处,用玩味的神情看着他与梁薄的表演,或许神色里还充满了讽刺与鄙夷。

    而守将府里的侍卫,包括他自己还有梁薄,没有任何人发现在那周围还有着另一个人,另一双眼睛,全程在注视着他们的虚伪,如同看一场漏洞百出的大戏。

    刀因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梁薄斗不过她。无论拥有在强大的势力支持,可若是对方武力无敌,拼着北燕大乱将梁薄击杀,简直轻而易举。而只要对方的强大武力再加上哪怕一点点的头脑,几个可用之人,就能将这个自以为是的梁将军彻底击垮。

    民心不可用,将士不可用。

    一旦百姓受够了梁薄的欺压,一旦将士知道了方将军重伤逃遁的真相……

    梁薄顿时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而方笑语,却掌握了所有。

    民心,将士的效忠,还有为方将军报仇的仇恨以及被欺骗而成为帮凶的内疚……全都可以为她所用!

    而如何证实梁薄所说的一切皆为谎言……那周安与槐南二人不是正站在方大钦差的身后吗?

    何况,方笑语还有最后也是最实用的一道杀手锏,镇远大将军方剑璋本人,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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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怀疑

    “将军,城门处来报,说是近来城下总有人鬼鬼祟祟往来探查,可需要派人将他们抓来审问?”刀因此时似乎已经从失侄之痛中缓和了过来,给刀琛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之后不过两日,刀因就重新回到了梁薄的身边,尽心尽力的帮着梁薄处理边城中的琐事

    刀因此刻是梁薄最为信任的人,故而将城中重任全都委派给了他,而他自己则*全都扑在了守将府下的宝藏之上。

    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曾有什么进展,而他怀疑身边出了叛徒之后,更是将所有的心腹全都调走,开始一人独自琢磨这宝藏的事情,整个边城,刀因几乎已经可以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了也不为过。

    可刀因却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现在不过是个正在将功赎罪的‘罪人’。他的性命,家人的未来,全部都掌握在了方笑语的手上,所以,取得梁薄信任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北燕所有重要的事一点不落的全都送到了方笑语的耳朵里。

    这一场由刀琛假死而得以顺利进行的无间道,被刀因玩的很溜,至今为止没有被梁薄发现一丝可疑之处。

    而他今日却久违的打扰了梁薄。他知道梁薄在做什么,因为他现在是梁薄唯一能相信的人,所以他尽量不去打扰梁薄破解宝藏机关,他还打着黄雀在后的心思,想利用这个宝藏作为将功折罪的筹码,希望这个秘密能够打动方笑语。让他真的能够摆脱北燕与流沙国这场战争的影响,安全的退出这场必死的争端。

    但是,城楼下的徘徊的那些人。看到的可不止他一双眼睛。若是他隐瞒不报,将来梁薄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这些,必然会追究他的责任,也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他今日出现在此处,就是为了将这件事含混过去。

    刀因见梁薄皱了皱眉头,随即问他:“可知城楼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刀因早已想好了要如何说。故而并没有一点迟疑道:“那些人身着的都是流沙国的战甲,当是流沙国的斥候。”

    梁薄剑眉微敛,道:“这群东西看来并不信任本将!若非是那位大人下令。本将早就出兵平了这些蠢货,焉能叫他们如此放肆的在本将跟前儿蹦跶!罢了,随他们去吧,等到那位大人下了新的命令。再作打算也好。命人看紧城门。也不必与那些人计较,只要不危害边城,随他们折腾。”

    梁薄这话分明是与流沙国之人有所勾结。这些刀因作为梁薄的心腹,一开始就清楚的很,也主动与方笑语交代过,所以方笑语才敢大摇大摆的派人在城外出没。而只要他几句引导,就可以将嫌疑全都算在流沙国的头上,想来现在梁薄心系宝藏。也没那心思与这群在他看来也蹦跶不多久的蚂蚱计较。

    “是,末将亲自着人看着。不会叫他们危及边城。”刀因记下,而后便要告退,却被梁薄叫住,道:“你且稍待,你来看。”

    说着,将手中的一张奇怪的图纸递给刀因来看。

    刀因敛下眼中瞬间而逝的异色,接过图纸,随即皱了眉头道:“将军,这是……”

    “那藏宝之地的机关十分诡异,本将对机关之术也曾粗略的了解过一些,只可惜,终究是不曾精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如今本将身边有了奸细,本将也难以分辨何人是人,何人是鬼。此刻本将能信任的便只有你一人,你来看看,能否为本将解惑?”

    梁薄这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原本他身边的心腹都知道宝藏一事,他也许诺过,若真有宝藏,自然也会分他们两成。若是这宝藏是真,往后就算不再混迹朝堂疆场,也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神仙日子,这些人自然也都异常的积极。

    但是自从方笑语将‘刀琛’的尸首送到守将府那一刻开始,梁薄对所有人产生了怀疑,这些日子已经不敢轻易叫他人靠近那宝藏所在之地,只能以别的理由将人全都打发去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算是给自己争取时间来破译宝藏的机关。

    “本将根据记忆将那宝藏入口的机关大致画了下来,也曾找人瞧过,却一无所获。本将知你识得的能人异士不少,你若能替本将解开其中之谜,本将重重有赏。”

    梁薄也是心焦,朝廷的钦差或许不日就要到了,而方剑璋又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若是时间足够,他也不想冒着宝藏被他人发现的危险去求助他人,但是北燕之事,朝廷是早晚要插手的,就算如今这个女钦差方笑语方大小姐再是无用,可朝廷上能顶事儿官员何其多,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最让他不安的是方剑璋的反扑。五万大军的仇恨,被陷害险些致死的怨怒,方剑璋这一怒,必定需牵连甚广。而或许就在不久的某一日,他就会与方剑璋正面对上,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他必须要尽早的得到宝藏,而后尽快的退出北燕,如此,有他身后那位大人周旋,方剑璋的怒火也就不会波及到他的身上了。

    刀因眼珠子转了几转,随即一脸迟疑道:“将军,若是将此物于他人见了,会否泄露了宝藏之事?”

    梁薄满意的看了刀因一眼,很受用刀因为了他的利益考虑,于是笑道:“无妨,本将将这机关的样式改了一些,你只说是偶然得了本奇书,只是却不怎么看得明白便是。”

    “末将晓得了。”刀因将画轴收了起来。可心中却一点要去求助他人的心思都没有。他知道方笑语的存在之后,自然也就知道了方笑语身边有着许多的奇人异士,刀琛那座宅子里被人布下了精妙的阵法与机关。在宅子易主之后,他第一次去时,许是方笑语想给他个警告。故而没有提醒他,就让他独自闯进了院子之中。那真是一段奇妙到再也不想再经历一遍的经历。他在院子里整整转了三个时辰,就愣是原地徘徊了三个时辰。从院子到屋子之间短短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他却从天亮转到天黑,最后还是方笑语着了人将他领了出来,他这才算是得了解脱。

    他对这阵法一道很是惊奇,也意识到若是将这些阵法运用到战场之上。对方没有防备之下,必定会血流成河。

    这也是他真正下定决心投靠方笑语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有了这些机关与阵法,再加上皇上的手令与将士的配合。流沙国那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镇远军的对手。

    事实上北燕与流沙国之战一直在失败,并非是镇远军太弱,而是因为梁薄一直在给对方放水。

    他每一次坑死的都是与他意见不合的人,而他自己的部下却鲜少有战死的。这一次若非是方将军来的太快。出手也太快。也许他还不会轻易的就使出陷害方将军的手段。这样的手段太过阴损,后遗之症也大,一旦秘密泄露,他将面对的,可能是北燕几十万镇远军的讨伐。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如此做,那宝藏的秘密必定会被方将军得知,届时。或许就没他梁薄什么事儿了。所以,他必须要铤而走险。

    但他一定想不到。风水轮流转,最终还是要转回该转的地方。方将军没有得知的秘密,会由他的女儿亲手解开。

    刀因不动声色的将画轴贴身放好,随即又与梁薄讨论了一下北燕的杂事,这才告退。

    而刀因出了守将府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一直到傍晚也没有出来。

    城楼上的士兵对城楼下那些鬼鬼祟祟穿梭的人视而不见,但是却随时做好了备战的准备,一旦对方轻举妄动,他们将能够立刻将对方射杀。

    但是上头下了命令,即便是将士们心中再是不解,却也无法违抗军令。

    事实上,自从流沙国的战争爆发,将士们的心中存着大量的疑惑。每一次出战都是点到即止,明明并非不敌,可上头却下令不可乘胜追击,反倒要示敌以弱。

    后来,孙云将军与梁薄将军闹了不合,孙将军一气之下带兵出战,但却因贪功冒进而战死沙场,还损失了近十万的将士,这叫周安周将军勃然大怒。

    可雷声大雨点小,此事过后,大家都觉得周将军定然会严责此事时,周将军却和槐南将军一同不见了踪影,只有梁将军放出话来,二位将军去秘密完成朝廷下发的重要任务,暂时不能出现,所以其他三位将军的部下,就全都由梁将军一人指挥。

    原本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梁将军与周将军槐将军一样都是方将军的心腹干将,左膀右臂般的存在,除了孙将军是梅丞相提拔起来的这种人尽皆知的以外,其余三位将军都是方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忠诚本不由质疑。所以周将军和槐将军不在时由梁将军来带领他们手下的将士,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渐渐的,军中有些奇怪的传闻传了出来。一开始是源于孙将军的队伍,而后渐渐扩大,对于梁将军的质疑也渐渐的越扩越大。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却让所有流言尽皆平息了。

    “老赵,我总觉着这事儿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其中一个千人队的队长对另一人道。

    另一人粗暴的灌了口水,大大咧咧道:“能有个什么不对?咱们不都是亲耳听将军说了?难不成那将军还能是假的不成?”

    这个被称为老赵的人叫赵三,家中排名第三,于是爹妈很接地气儿的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赵三,说是名字简单,好养活。而事实上这货也确实好养活,从小到大一路就没生过病,一把子力气壮如笨牛,就是脑子省事儿,从不动弹,太过复杂的事从来不考虑,一把子蛮力闯天下,却偏偏被他从一个憨傻的伙头兵,一路斩将杀敌,做到了千人队队长的位子。

    而这赵三对面的人瘦的就跟竹竿似的,若是哪日不修边幅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干尸,头发永远乱糟糟的就跟草垛似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有凶光。

    此人善于算计,鬼点子多,战场上杀敌不一定非要蛮力,有时候动脑子更是能坑死对方无数的人。不过此人力气虽不如赵三,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杀起人来狠辣决绝,对自己也够豁的出去。他这个千人队队长的位置,愣是自己几次险死还生,硬生生挣回来的,所即便此人其貌不扬,却无人敢找他的晦气。奇怪的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与他关系最好的恰恰是赵三这头不讲理只讲拳头的蛮牛。

    “袖子,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赵三放下了手中的鸡腿,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即便是不擅长动脑子的赵三也看出了他这几日里心事重重。

    “老赵我告诉你不准再叫我袖子,否则老子真跟你翻脸!”这个被赵三叫做袖子的人原名孙秀,名字秀秀气气的,刚来军营时,人也长得秀气。说白了叫小白脸,所以军营里这群老油子便开玩笑的说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最后取了‘秀’字谐音,叫他袖子。不过几年混下来,原本秀气的孙秀却成了这副样子,还是源于他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伤好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而袖子本人对这名字却是怨念万分,谁叫了都得炸毛的追究一番,可是没什么用,该叫的还是这么叫,而敢这么叫的,武力值都高的吓人,他还未必揍得过对方,最后也就这么着了。

    不过孙秀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追究,而是心事重重道:“我总觉着最近的事儿都透着一股子蹊跷。咱们虽都亲眼见了将军,也亲耳听了将军的计划,可我总觉着这不是将军的做事手段。且近来发生的事颇为怪异,我完全猜不到将军如此做的目的,就算将军打算将流沙国人一网打尽,可以将军的性子,可真会牺牲五万弟兄来换流沙国那个弹丸小国的覆灭?”

    “可咱们亲耳听将军说的。”赵三眉头紧皱。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虽然一开始听到这个计划时,心里头总有些不舒服。毕竟五万兄弟的性命,虽说大家都是自愿的,可终归是同袍,如何忍心。

    可大丈夫做事也不能婆婆妈妈,五万人换七十万人的性命,也值了,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

    孙秀沉默了。

    正因为他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所以才一直默不作声到现在。

    可是,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抓不住那种不对劲究竟是源自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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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有人想要见你们

    孙秀心中总有不安,但曾与几个要好之人提过,却都被认为是他多想,难免杞人忧天。他也以为是他近来身子有些虚浮,许是当年受伤的后遗症又发作,这才叫他心内狂躁不安,开始胡思乱想。今日又在赵三这里听到了同样的话,即便他心中这种不安越发强烈,却也只能认为是他思虑过多,自找苦恼罢了。

    孙秀拍了拍脑袋,想要将心中不安甩开,就见赵三手里捧着杯茶,笑着看他,道:“袖子,你说将军此时可开始攻打那流沙国了?不过区区几十万人的小国,竟也敢来咱们大承撒野,还真是老虎不发挥,他将咱们大承当做病猫来看待了。要我说,将军就该灭了他丫的!叫他们不知好歹!”

    赵三这人,力气蛮,脑子也蛮。在他心里,打仗本就是个力气活,动个毛的脑子!战场上一站,武器亮出来,冲出去,砍死一个是一个。而对他来说,接受对方投降本就是一件很傻的事。投什么降?全弄死不就得了?一开始引起战争的,难道不该做好这样的觉悟?

    所以,方将军说起那个计划时,他虽为五万兄弟的逝去而难过,但却觉得若是趁此机会灭了流沙国,将流沙国彻底纳入大承的版图,该是一件多么热血沸腾的事情!

    孙秀却笑着摇了摇头。真的要灭一国,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大承这边面对流沙国这弹丸小国乃是压倒性的优势,也难以覆灭其国,因为朝堂上总会有那些打着教化为先,口口声声说着灭国太没有人性,上书接受投降。而后安全将他们送回原处,得了一句口头上的效忠,待到对方好了伤疤忘了疼时,再次进犯,循环往复。

    可以说,他一直认为,真正于各边关百姓有阻碍之人从来不是那些入侵的外敌。而是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本国文官。武将拼了性命拿到的胜利。在他们眼中似乎一文不值,几句空泛的‘良善’,便可抹杀死伤无数兵士好不容易俘虏敌人的功劳。

    将军有了要灭流沙国的打算。可是一切却还要偷偷摸摸的进行。先不说京里头那些高坐朝堂的上人,就是将军一手保护着的北燕百姓也有不少有其余的声音。

    赵三看到孙秀的摇头,就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原本捧着茶水的手不由握紧。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何尝不知,就算他们杀敌再勇猛。也敌不过京中那几张没用的只会聒噪的嘴。

    赵三顿觉心中不爽利。军中不能喝酒,他就只能以茶代酒。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喜欢的就是那些烈的割嗓子的烈酒,这些苦了吧唧的茶水。也不知道那些文人雅士怎么就那么爱喝,在他看来,还不如白开水喝的有味道!

    “如今流沙国退居外围。围而不攻,分明就是在消耗咱们的战力。大旱已至。粮草紧缺,水源又不可碰,长此以往,他们不需费一兵一卒便可围死咱们。可为了给将军争取时间,咱们又只能与他们耗下去,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孙秀很不喜欢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处境。

    粮食不是没有了,却并不多,从前吃的都是干货,如今却只能顿顿喝粥,那熬粥的水都还是些不干不净的混浊发黄的井水,可北燕城里如今唯一能喝的水就是那口由百姓自家打出来的井里冒出来的带着黄浊的一股子泥沙味儿的水了。

    而流沙国呢?因为离北燕很近,自然也遭到了大旱的波及,只是并不严重。再加之流沙国人口稀少,但资源却比较丰富,这些年皇室储备的财富足以支撑下这一场战争。至少是在知道大承的支援不会到达北燕的情况下。

    边城里的百姓饿的面黄肌瘦,从前种的老树上的树皮就被剥去了好几层,唯独家中还能藏着点粮食的,大概也就是以前那些商贾巨富了,可如今人心浮动的时候,又不能强硬的命令他们将粮食都交出来,否则一旦引起反弹,很容易就造成内讧,给流沙国造成可乘之机。

    何况,流沙国的起兵实在是太突然了。在这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流沙国这种总人口不过几十万的弹丸小国竟然有这个魄力敢跟大承叫板,所以未曾严加防备。如今城中是否还混着流沙国的奸细都未可知,他们实在是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这最直接导致的情况就是城里头的人饿成了竹竿,而城外的敌人却吃香的喝辣的,虽然退居外围,却时不时过来挑衅一下,有时候还带着人跑到城楼下头‘安营扎寨’,大白天的好酒好肉米饭馒头,那砸吧嘴的声音都能穿到住民区里去。而他们明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偏偏还得惯着他们,陪着他们折腾自己。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拖住这些人,让这些人无法快速回防。他们想要困死没有粮草的北燕,而北燕又何尝不是在拖着他们,想要听到将军覆灭流沙国的好消息?

    赵三拿手搅拌着茶杯里劣质的茶叶渣子,这茶之所以苦了吧唧的,就是因为不是什么上好的香茶,而是那种到处都是沫子的茶渣子。

    身在战场上,军营里,除了那些上官,谁还喝得起什么龙井什么观音什么红袍的?还不如灌口水来的舒爽。

    “这些日子,老子都快要憋死了。流沙国那群乌合之众,没完没了的挑衅老子的耐性,要不是梁将军下令不得出战,老子早就一锤子将他们脑袋砸出花儿来了!”赵三呸了一口,将杯中的茶叶沫子全都倒在地上,还拿脚踩了两脚,不耐烦道:“啊啊啊啊啊!真是浑身不舒坦!连个酒都没得喝,馋死老子了!”

    北燕大旱之后,粮食都不够吃,更不要提拿来酿酒了。而原本家家户户存的那几坛子酒,为了换口吃的。早就到了那些无良商人的口袋里了。

    军营中又禁止饮酒,这些日子可是馋的赵三直跳脚,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在军营里不能碰酒,得了休息的日子,回了家,也只能喝几口白开水。

    孙秀哭笑不得。他是个爱饮茶的。对酒之一物。倒并非不可无,实在是不大能理解赵三这没酒喝时心痒难耐的感觉。不过他还是笑道:“再忍上些日子吧。待将军将流沙国攻破,抢了他们的金银美酒粮食。到时还能不叫你喝个够?”

    赵三也呵呵的笑了。想想那一手抱着金银,一手捧着酒坛子的美妙,倒叫他越发期待起来。

    “哎,将军不能带咱们前去。怕打草惊蛇,让这五十万大军回援而乱了布局。只是。狐狼草原之人天生性子野,是否真能完美的听从将军吩咐,我总是有些担忧。”孙秀以往没少跟狐狼草原的人打交道。他一直觉得狐狼草原的人都有点毛病。说好听点吧,那叫信仰。说不好听些吧,那就是死脑筋,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而且一个个神神叨叨的。就连他们那边的武功路数也是让人厌恶的紧,特别是隐藏的能力。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方将军的死忠,所以之前方将军秘密离京,收复狐狼草原时,他们俩可都是跟着去了的。

    用时不算长,可过程实在是太复杂,如今他听到狐狼草原四个字就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此次将军却必须用到狐狼草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两人就这个闲来无事的聊着,一边看着城楼下偶尔攒动的几颗人头,一边坐在城楼的角落里说着话,那脸上的神情无聊的至极。

    两人聊着一半,刀因慢慢悠悠的上了城楼,看了看城楼的远方,那里还能依稀看到敌军扎营那处,离着不断的距离,两方就这样遥遥对望。

    赵三和孙秀看到了刀因的出现,却不怎么想搭理他。他们一直觉得跟刀因说不上什么话,说起来,他们两个一个是周安将军下头的千人队长,一个是槐南将军下头的千人队长,而周安将军和槐南将军关系又一直非常要好,跟方将军也是最早的,深得将军重用。而相反,周安将军和槐南将军跟梁薄将军还有孙云将军的关系却一直不温不火。

    孙云将军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是梅丞相安插在镇远军中的钉子,甚至于梅丞相一开始就没打算遮掩,完全是因为他知道方将军感念他的恩情,对他所做之事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他们早就对孙云将军不满已久,只是碍于方将军一直都由着他,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次,将军还未回来,孙云将军就跟梁薄将军闹了不和。且自家里闹闹也就算了,竟还一气之下受了梁将军的挑拨,跑去出战,又因贪功冒进而战死了,还连累了十万兄弟埋骨沙场。虽说死者已矣,活人也不好说什么,可大家心里都是恨着孙将军的,只是不宣之于口罢了。

    而梁薄梁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孙秀很不喜欢他。周将军和槐将军对他似乎也不热情,两方也就这么疏离着交流。除了上战场需要合作时,或许交流还多些,平日里见了,也就大眼瞪小眼,有时几句客套的问候,就各自离开。

    按说战场上打出来的情谊,真正的肩并肩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感情,即便曾经大吵大闹过,打一仗,互相帮衬着,你救救我,我救救你,这感情就出来了。但梁将军与周将军槐将军却一直都不亲近。连带着几位将军手底下的这些兵互看对方也都不怎么顺眼。

    底层的小兵就算了,接触不到那么高的层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反倒能打成一片。可到了百人队千人队队长这样的级别,就等于是站好了队,从来都是跟着上头的将军走。周将军与槐将军关系好,所以他跟赵三还有其他两位将军底下的队长们关系都不错,而周将军和槐将军与梁将军的关系不温不火,连带着他们看刀因这种梁将军手底下的心腹都带着一种无来由的厌恶。

    且刀因是后来被梁将军提拔上来的,晋升的速度飞快,手段也高,马屁的功夫练就的炉火纯青,对梁将军那也是忠心的紧。可跟他们却不怎么谈得来,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多,即便有交流,也是跟梁将军手下那几个队长交流,其余人,几乎都是被他无视居多。

    可是今日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因为孙秀和赵三分明见那刀因来了城楼上之后,先是看了眼远方安营扎寨的流沙**营,随即一脸含笑的看着他们两个,眼中表达出来的竟然全是善意?

    孙秀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无事献殷勤,准没什么好事儿。孙秀一瞬间都想转身离开了,也就赵三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一脸不爽利的瞪着刀因,仿佛下一刻刀因要是敢说出什么阴阳怪气儿的话,他立刻就能一锤子锤死他一样。

    刀因自然注意到了孙秀与赵三对他的敌意。也是他以往的性格作祟。他起身与最底层,一开始就很不喜欢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且他跟随梁薄的时候就知道梁薄与其余三位将军不合,为了讨梁薄的欢心,他自然也要坚定立场。有一半的傲慢不这些人来往都是做给梁薄看的。

    但是他很清楚,若论及对方将军的忠心,梁薄就是拍马也赶不上这几人。从前他效忠梁薄,所以要与他们拉开距离,如今他效忠的是方笑语,那么这些方将军的得力干将们,他就必须要与他们缓和关系。

    何况,这也是方笑语的要求。

    “两位队长似乎对刀某不太友善?”刀因也有些尴尬,对方这防狼一般目光实在是让他没办法假装关系好到自然开口。

    “刀队长多虑了。”孙秀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赵三干脆就用冷哼一声作为了回答。

    “两位队长可有空闲?明日刀某在府中设宴,想请两位队长赏脸。”刀因的态度已经放低了很多。

    “不必了。”可惜,孙秀和赵三却不怎么买账。赵三心直口快,直接便拒绝了。

    刀因却不放弃,而是眯了眯眼,随即笑道:“两位队长还请务必前去一叙。有人想要见你们。”

    刀因说完,便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给二人再拒绝的机会。

    “他这是什么意思?”赵三厌恶的呸了一口,狠狠的瞪了瞪刀因离去的背影。

    孙秀摸着下巴也看着刀因的背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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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鸿门宴

    ?

    就在主持人满怀期待的看着那名中年秃头男子希望他再顶一手价格直接顶到五点五亿的时候,那中年秃头男子却是突然举起了手,说了一句话让主持人都愣住了。:.xnb.

    “我弃拍!”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没有人明白他弃拍的目的是什么吗,如果只是单纯的定价格的话那很明显没有必要说一句他弃拍,这样肯定会为自己带来报复。

    林风微微一愣,莫非是自己碰到和自己之前一样性质的的顶价了?

    “弃拍?”主持人虽然失望了一下,不过还是本着职业的精神说道:“弃拍是每一个拍主的权利,现在五亿一千万一次,五亿一千万两次。”

    主持人故意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人顶价,所以他只能一锤定音:“五亿一千万,成交,最终的成交方是我们的建方房地产公司的林董林董事长,我们恭喜他!”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虽然这一块拍品不是整个拍会价格最高的一个,但作为压轴的拍品被林风给拍去,这本人就应该获得尊重,原因也很简单,这是拍会的行规,拍的压轴拍品的人理应获得这样的掌声。

    “林董,恭喜你,不过之前也没见你对青铜器感兴趣呀?”竹竿没有说什么,李秘书却是有一些好奇,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天天都待在林风的身边,对于林风喜好古风这件事情他也是清楚,只是之前林风交出的古玩也都是一些小物件,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青铜器。

    林风笑了笑:“只是好奇吧,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青铜器,买回来看看,这柄剑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他就值这个价格,甚至我还捡了一个大漏,走吧,拍会结束了就去签合同,然后我们还有四十亿的款项没收回来呢,哈哈!”

    由于都是后台现场交易,所以拍会结束之后林风就来到了拍会的后台,负责这场拍会的是天启拍行的一个管理,林风在签合同的时候向他透露了自己想要见一见天启拍行的老板谈一谈合作洽谈的事情。

    林风本来以为那管理会答应自己,毕竟这样的一个小拍行如果能有一个大公司的合作,将会对他们的项目有着很大的帮助,但林风没想到那管理竟然婉言的拒绝了自己。

    林风也没有强求,只不过听莫天行说这天启拍行的老板和自己有的一拼,心里面难免会有一些不舒服。

    毕竟自己是作弊用了夺予之手了,自然能够比别人出色很多,可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和自己差不多,那自己还要这夺予之手有个什么用?

    这让林风想起了鉴宝大赛上的水清寒,那是自己唯一佩服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水清寒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让自己能够找到水清寒,林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水清寒跟自己说一下关于自己这一类人的事情。

    “林董,我们老板性格比较怪癖,自从开了拍行之后就很少抛头露面了,商务合作洽谈的事情也几乎都是我在打理,所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林董见谅@!”天启拍行的管理在合同上印上了天启拍行的印章之后,将那青铜剑交给了林风:“还有这柄青铜剑,我们老板说不管价格多少,但是只有有缘人可以得到,看来林董就是有缘人了,在这里先恭喜林董了。”

    这句话,林风自然没有放在心里面,这是作为商人的一个技巧,尤其是古玩这一行里面,你说一件古玩的成本也就那么一点,邀不了多少,可是为什么可以出那么高的价格?

    还不是因为兴趣喜好?以为信仰?因为历史?

    所以关于有缘人这种扯淡的说法在林风的眼里面看来只不过是一种营销的手段而已,如果他不跟自己这么说的话,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就买了一把剑回去,心里面能好受吗?

    不过在古玩这一行里面也不能抱怨价格有多高,毕竟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

    拿到了用木质包装包装好的青铜剑之后,林风便走出了后台,这个时候刘老板也已经签好了合同,只见他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林董,不好意思了,临时接到莫董打来的电话让我拍下这块地,说是你要用到,因为拍会已经开始了我已经来不及通知您了,所以就直接拍下了,你看我们找个地方转移一下合同就好了。”

    林风点了点头,看来果然是这样,莫小念这妮子就会给自己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莫小念虽然一直呆在家里面,但在家里面的莫小念也可以说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就比如说这一次,如果没有莫小念帮自己拍下这块地的话帧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找到合适的绿色生态用地,这样对于自己的项目来说就有一些耽误时间了,一个项目拖的越久就会对公司的利润造成损失。

    和刘老板签完合同转移了第一块绿色生态建筑用地的归属权之后,林风便找到了那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吴老板,按照自己和吴老板的约定,这八十亿的成交价格里面有自己的四十亿。

    吴老板看见林风过来,脸上的笑意全无,这事放在谁的身上估计都是这样,毕竟好好的八十亿就要送给别人四十亿,如果是林风而且还是不可逆的话,林风也不会多高兴。

    不过那吴老板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毁约的话,林风完全有能力整的他秦家荡产;现在交出这四十亿,说不定以后有好事的话自己还能够捞到。

    想到这里,那吴老板便爽快地说道:“林老板,嘿嘿,我刚刚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交易完成了,这张卡里面有六十亿,还有那二十亿就当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如果以后还有这种事情希望林老板能多带带我!”

    林风惊讶的看着王老板,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王老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本来说好的是一人分一半,也就是四十亿,这家伙倒是挺自觉,把他的那四十亿又分了一半出来孝敬自己,要知道这二十亿对于谁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像王老板这样的铁公鸡,他竟然会愿意拿出二十亿出来。

    不过对于这样的赠礼,林风自然是不会不好意思了,理所当然的接下来了。

    旁边的李秘书和竹竿都爱十分的惊讶林风竟然可以将这一次活动的收益提高这么多,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在项目开始之前就已经盈利了八十亿,这简直就是一种神话。

    晚上回道怡情别苑的时候,刚进门莫小念就送给了林风一个拥抱:“某人今天赚的有点多啊,是不是有分红啊?”

    “切,我不知道要干多久,才能把这么多的股份全部都偿还完呢!”林风将莫小念抱到了外面的摇椅上:“你今天股市收益怎么样?我听公司里的几个懂事最近都是愁眉苦脸了,问清楚了原因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故事亏了,说是最近股市动荡的额比较多!”

    “那是他们傻!”莫小念翻了翻白眼:“股市的钱虽然好赚,但总会陷进去,很多人都避免不了陷进去,所以往往都是在股市里面倾家荡产,但你见过愁眉苦脸过吗?”

    “你是忘了股市动荡你受到损失的时候!:”林风捏了捏莫小念的小鼻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莫小念就因为一次故事的动荡和自己闹了好几天,那时候林风完全不知道莫小念是因为什么和自己闹的,还墨明棋妙了好几天,后来莫天行才告诉自己,如果股市动荡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招惹莫小念,否则的话后果是严重的。

    不过刚说到这,林风就看到莫小念的脸上开始躁动起来,这是莫小念要发怒的迹象,早就已经把莫小念的脾气摸的差不多的林风这个时候赶紧说道:“嘿嘿,乖宝贝不激动哈,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无论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我要吃你!”莫小念恶狠狠的说道。

    林风坏坏的一笑,直接将莫小念给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嘿嘿,你要吃我啊,你要吃我就早说啊,我现在就让你吃了我好不好!”

    “混蛋,混蛋你快放我下来,你个坏蛋!”莫小念惊呼一声:“你个坏蛋,我今天亲戚来了不准这样。”

    “没事,偶尔闯一闯红灯也是可以的嘛!”林风坏笑着直接将莫小念扔到了柔软的大**上:“嘿嘿,晚餐开始之前,你就是开胃菜。”

    ………………

    第二天,林风**满面的来到了公司,绿色生态项目组的项目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林风了,林风将昨天从刘老板那里交易来的第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图纸和资料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开始以这一块建筑用地从新设计,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动工。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也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林风在天启拍行举行的一次拍会上打击了隆盛房地产公司,让对方以八十亿的价格买走了第二块绿色生态用地又以低价收购了堆一块绿色生态用地的事情,林风的威信再一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第三百五十六章 真相背后往往是极致的残酷

    刀因敏锐的注意到了苏刘的小神态,心中已经有数。小说.X.CO

    这个人他有印象。聪明是有,可惜都是些小聪明。这样的人能用,但不能信,但梁薄之前对他还算客气,原因就是因为他妻子的母家实在是太富有,取得了此人的支持,就等于是有了银子的支持。

    在孙云还没有死之前,梁薄就已经有了要拉拢他的心思。但是,这个人很油滑。当时的孙云是梅苍云丞相的人,军中人人皆知,而苏刘被分在了孙云旗下后,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位置,硬是生生用银子砸出了一个百人队长的职位。

    他大约也有心投靠丞相,毕竟梅丞相乃是百官之首,皇上一人之下,朝堂上呼风唤雨,如是能入了丞相的眼,将来登云之上不在话下。

    只可惜,孙云被梁薄给算计死了,丞相那头又迟迟没有任何举动,苏刘大约也是明白了,若是没有孙云的举荐,凭他一个小小的百人队长,且还是用银子砸出来的百人队长,是根本就入不了丞相的眼的。他的丈人虽有钱,可到底也不过是北燕这里的富户罢了。若是放到京城,比他们家富有的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于是,他开始放弃丞相那条线,又开始频频像梁薄示好。梁薄也不过是端着架子等着苏刘主动贴上门去罢了,否则他堂堂的北燕副将,死乞白赖的去‘求’一个百人队长效忠,未免也太掉份儿。

    但随即大旱便至,家家户户为粮食水源发愁,苏刘似乎是看到了‘商机’,亲自说服他老丈人给军队捐了一批粮食。因此他在士兵之中倒是硬生生的刷出了点影响力。

    梁薄在等待苏刘的主动投效,而苏刘也在待价而沽。

    没有人知道梁薄做了什么,所以在众人心中,北燕的副将有三位,除了梁薄之外,还有周安和槐南两位将军,在三位副将之上。还有着大承战神方剑璋方大将军。

    若是将来方将军被调回京。三位副将之间必有一番你争我夺,究竟鹿死谁手,其实尚未可知。所以苏刘并不急着投效哪一人。而是在暗中默默观察,究竟投靠哪一方得到的利益能够最大价值化。

    但是,方才他的那句‘无心之言’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所以此刻看苏刘这眼珠子提溜乱转。刀因心中也就有数了。

    “众位队长还是莫要在执迷不悟了,俗语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宴请几位队长,刀某一片真诚,莫非众位队长不曾感受到?”刀因脸色变得也快。原本还因为赵三一言不合就动手而颇为恼火的神色,却在被众人相继拒绝后立刻变为了一脸虚伪到极致的假笑。

    他这炉火纯青的变脸功夫反倒叫几位队长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今日的刀因与往常相较,实在是太奇怪了。这种撕开了脸皮将骨子里所有的肮脏与黑暗暴露出来的感觉。让人觉得他比之寻常可怕了千万倍。

    “话不投机半句多。刀队长还是免开尊口,孙某告辞。”孙秀一点也不想听刀因再说下去。他与苏刘一样。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何况,他原本就觉得事有蹊跷,只是无论与谁说起,对方都说他是杞人忧天,如今看来,他的直觉并非有错,或许事情还会比之他原本所想要更加恶劣的多。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此处,因为他心中不安越发的重。虽然已提早做了些防备,可毕竟还是身在他人的地盘上,难保不会出了差错。

    孙秀抱拳后便走,转身潇洒无比,毫不迟疑。可刀因怎会给他离开的机会?孙秀一脚都没迈出房门,就听‘哐当’一声,那房门处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铁墙给拦了下来。

    孙秀大惊,连忙后退。众队长也察觉到刀因似乎真的要无视其他而将他们留在此处,连忙合为一处,背贴着背,防备起来。

    但这似乎正中了刀因的下怀,只见刀因挪开桌上一个小巧的茶壶,就听咔嚓一声,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恰巧将所有人关在了笼子中央。

    赵三怒急,利用其强大的握力企图将铁笼掰弯,但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那铁笼都纹丝不动,一点损伤的迹象也没有。

    “赵队长不必再白费力气。这铁笼可是用风国特有的寒铁所铸,坚硬无比,人力不可折损。赵队长还是省下那把子力气,好好想想刀某的提议。效忠梁将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财富名利翻手即来,有何不好?”刀因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就像是看牲畜一样的看着这些平日里意气风华的队长们,眼中露出讽刺的笑意,如同一把利刃,生生的切割着他们忍耐的底线。

    “刀队长,你就不怕将军回来治你的罪?”其中槐南旗下一位千人队长名叫庄寒,大声怒斥道。

    “将军?你指哪个将军?若你指的是你的槐南槐将军,那么很遗憾,他此刻正在守将府的地牢里关着,被严刑折磨着。当然,你们的周将军也是。”刀因一脸讥讽的看向庄寒,随即又颇有含义的看了孙秀一眼。

    “你说什么!你们将槐将军如何了!”赵三一听立刻就炸了。方才刀因不过是一句疑似诅咒方将军的话,他都能炸了毛的跟刀因拼命,此刻对他有恩的槐南将军却被告知被关在守将府的地牢里饱受折磨,他如何还能冷静的下来?

    赵三这一炸,就开始疯狂的踢打铁笼,只可惜,除了发出‘咣咣’的声音之外,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你们如何敢!如何敢!”庄寒也是一脸冷意。他倒是信了刀因的话,因为刀因根本就没有必要说谎话。

    如果槐将军和周将军不是被梁薄给害了而是真的去执行秘密军务了,那么迟早会回来,导引撒这样的谎根本毫无意义,即便骗得了他们的投效,待到二位将军回来了。一切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他所做的一切就会成为无用功。

    而若他不是说谎,二位将军真的被梁薄所害关在地牢之中……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刀因敢如此猖狂的囚禁的他们!

    “梁将军要扫清障碍,周安和槐南两位将军便是不得不铲除的绊脚石。有了两位将军在,梁将军想要一统镇远军,那几乎便是不可能的事情。设身处地去想,若换做几位队长。又会如何选择?”刀因灌了口茶。最初一副享受的模样,而后剥了个果子填进嘴里,顿时香甜的汁液溢满口腔。刀因不由得笑了。

    众人看他这副恶心的模样,都很不能上去一刀劈了他,可奈何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铁笼,他们纵有滔天的怨恨。却也无处发泄。

    “方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庄寒此刻还没有发现之前刀因话中的玄机。所以得知周安和槐南两位将军其实已经被梁薄所关押,他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了方将军的身上。他期待方将军的计划完成。大胜而归之后会发现周、槐两位将军已经出了事。只要方将军起了疑,以两位将军在方将军心中的地位,方将军必将严查到底!届时,梁薄将会为此付出残酷的代价!

    “方将军?哪个方将军?让我想想……”刀因先是一脸疑惑。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道:“莫非庄队长说的,是方剑璋方将军?”

    庄寒一愣。刀因这副架势,似乎是完全不惧方将军一般?

    庄寒总觉得似乎是哪里出了错。可却叫他理不清头绪。特别是在如今这副境地,他就更不能够清晰的思考问题症结。

    孙秀眉一皱。心中不安越发强烈。

    刀因似乎很欣赏他们这样不安的神情,随即又笑道:“你们竟还期待方将军回来救你们出火海?众位队长不是亲眼所见,方将军在城门外以五万大军对战敌军数十万,重伤逃遁,可能已经不治而亡了呢?”

    “那不过是方将军的计策而已!”赵三这个脑回路简单无比的莽夫,即便是此刻都没有察觉到刀因话中的隐藏的可怕讯息。

    “计策?”刀因拍拍手,笑着道:“不错,是计策。不过不是方将军的计策,而是梁薄梁将军的计策。”

    “你此言何意?”庄寒大惊。

    刀因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开始弓着身狂笑起来,那笑声原本震人耳膜,可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到声音,可刀因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而他此刻眼中含着泪,显然已经笑出了眼泪来。

    似乎是笑的够了,刀因突然间敛住了笑容,一张脸冷漠无比,随即拍手两声,左侧的侧间中走出了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此人身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不知该该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们分明看到那从侧间出来的人长着一张与方将军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身上的气势都如此相似。他们一瞬间都以为这是将军回来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们大跌眼镜,只见那位‘方将军’竟低下了头躬下了身,对着刀因便是一拜。

    此时众位队长的心中绝难找出一个形容词来表述此刻的心情。眼前的‘方将军’无论相貌,神态,还有那微不可查的小动作都与方将军一模一样,而他一开口,就连声音也是十分相似。

    “易容术?”孙秀顿时想到了什么,拍着脑袋,一脸的惊愕还停留在脸上。

    竟然是易容术?

    他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易容术这东西,甚至于他自己还亲自见过两次。只是没有这般的惟妙惟肖罢了。

    可是,一个人的脸可以伪装,气质与习惯也可以伪装吗?

    他想起听到将军计划的那一日,他之所以从未怀疑那个方将军是假的,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声音、相貌都与真的方将军一般无二,最重要的是,一些方将军平日里说话的小特点,还有一些小习惯小动作对方全都知道,并且就如同真的方将军一样,将这些习惯动作‘无意识’的做出来……

    原来,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吗?

    是了,是了……他们因为太过熟悉方将军而从未曾怀疑过。可是熟悉方将军的何止是他们?梁薄身为方将军的心腹,比之他们更加熟悉方将军的一举一动,或许比方将军自己都要熟悉他自己。

    孙秀突然不敢往下想。

    那日城门前的惨烈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将军率五万大军出城迎战,将对方打的屁滚尿流,我方士气大振。可对方来了增援,将军不敌,于是下令撤军回城。但是!城门牢牢的关住没有打开!

    将军愤怒的怒吼着守城的兵将,可所有人都一脸冷漠的当做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五万大军被对方屠戮殆尽,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人良心发现的去打开那扇城门。

    那是当然的。因为那是一个局,一个方将军亲手布下的局。一个为了迷惑敌军的局!一个为了抹杀流沙国而不得不牺牲五万将士而布下的局!

    或许将军没有看到城门之上那一脸冷漠的将士们,在被城墙遮掩着的身体下,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刺破肌肤流出血液,牙齿紧咬着,嘴唇被咬出了腥红。

    他们也不忍,他们也不舍,他们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五万弟兄就这么死去!可是,没办法,军令如山!这是将军亲手布下的局,这是皇上亲手手谕下的圣旨。他们就算再难过也要看下去,演下去,无情下去,冷漠下去!

    可是他们被骗了吗?

    他们突然想起了城楼下方将军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那原来不是演技,而是真的为他们的背叛而感到愤怒感到痛心。原来那五万兄弟们绝望的仇视都是真的,他们从骨子里鄙视他们这些背叛了将军的小人!

    可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背叛!是将军亲口说的啊!他们亲耳听到,亲眼所见,石将军亲口与他们说出了这个布局的啊!

    此时,就连赵三也明白了刀因话中的玄机。若是从前还不懂,但看到这个和方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所有答案都已经浮出了水面。特别是这个冒牌货此刻正尽心尽力的表演着当初‘方将军’和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上了当!上了梁薄这个小人的当!

    他们亲手,将方将军送上死路。还……还天真的期待着将军大胜而归的那一日!

    “梁薄!我要杀了你!”赵三愤怒的狂吼,怨气冲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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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忠诚,是背叛的代价不足够

    震天的怒吼声让刀因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脸上的神情更多的是不耐。``l`

    整个铁笼之中,拳打脚踢之声不绝于耳,哐哐哐哐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

    可苏刘却自始至终安静的站在笼子的后方,看着赵三个孙秀等人那几乎绝望的狂暴,他却平静得很。

    他比任何人都要早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越是心思重的人,听到了这样的故事,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悲伤与绝望,无论是方将军的死,还是五万大军的死,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无法让她晋升,却也不会少一块肉。那些兄弟之前家国大义,远不如他自己平步青云扶摇而上来的重要。

    他也很崇拜方将军,但也仅限于此而已。口头上说着尊敬的话,心里也或许会有某一个时刻,某一个角落会有柔软的部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关乎于未来的选择。

    就比如现在。在愤怒绝望恨不得杀了梁薄为方将军报仇和投效梁薄以搏一个更好的前程这两个选项之中,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结局已定。愤怒咆哮又有什么用不如选择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选项。难道还要他为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将军去殉葬不成

    但是,苏刘却并没有开口。因为他清楚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在这个笼子里,存在着十几个方将军的死忠。如果他现在开口背叛方将军而投效梁将军,恐怕第他就是第一个被这群人愤怒撕碎的人。

    所以,即便是背叛。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如今就在等这个时机。

    刀因见这些人如此愤怒,反倒不急,他命人搬来一个香炉,在炉中点上一炷香,而后笑道:“我给众位队长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有愿意投向梁将军者,刀某立刻放他出来,好酒好菜的款待。可若是这柱香烧完了。众位队长依旧无法抉择。刀某便视众位队长执迷不悟,不肯接受梁将军好意。到时,众位队长可别怪刀某施以手段。刀某也是无法。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若不对众位队长动粗,于梁将军那里。刀某不好交代。”

    “我呸”赵三大怒,指着刀因的鼻子就大骂道:“你与那梁薄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就算将军都不在了,就算我们这些人今日全都命丧再次,可你最好记着,天理昭昭人在做。天在看你若认为你们的阴谋能成真,便大错特错了”

    刀因却好笑的一咧嘴,冷哼道:“可事实上。若非此刻刀某特意相告,你们这些莽夫。可有谁注意到了梁将军的计划”

    赵三顿时哑火。

    是,他们这么多人,可却没有一人注意到这是一个阴谋

    明明现在想起来,这阴谋一点也不高明。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易容术,就将所有人蒙在鼓中。

    他们事先将方将军和五万大军调开,剩下的事,不过就是一出简陋至极的闹剧。而梁薄是方将军的心腹,方将军定然不会怀疑他的忠诚,所以,调虎离山之计用起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恨的是他们竟然就凭一双肉眼所见,便信了那个冒牌货。因为那些小习惯小动作没有差别,就觉得那人定是将军无疑。可他们却忽略了,梁薄在方将军身边多年,人和习惯与语气早就了然于胸。只要提早让那冒牌货注意,想骗过他们又有何难

    赵三满脸的懊悔,看向孙秀的目光中充满了歉然。

    “若我肯将你的疑虑放在心上,或许”

    孙秀却双拳紧握,随即松开,而后狠狠的吐了口气。

    他多希望那些忧虑真的是他杞人忧天可最终,那些不详的预感却都变作了真实。

    刀因不紧不慢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吃着瓜果,似乎以前也不着急道:“诸位队长慢慢想,好好的想,刀某不急。若是有哪位队长想通了理开了就开口,刀某自然会放你们出去。”

    时间似乎变的异常的缓慢,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却让众人觉得像是过了好几月般,备受煎熬。

    自责、痛悔、愤怒、怨恨。乃至于最后慢慢绝望。他们突然发现,能够救他们出苦海的人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而能够裁决梁薄的人,也都不存在了。

    那要怎么办等着朝廷派人下来查吗可梁薄不可能坐以待毙。何况,就如刀因所言,即便朝廷派了人来查,可将军被拒城门外一事本是将军自己做的提议,尽管这个将军是假的,可除了他们之外,别人却全都不知。到时几十万士兵异口同声,全都可以为梁薄作证。

    且还有那张所谓的皇上手谕在

    等等皇上的手谕

    孙秀眼一眯,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于是问道:“皇上那张手谕莫非也是伪造的”

    刀因突然欣赏的看了孙秀一眼,却也不吝啬作答,道:“不,那张手谕并非伪造,至少皇上的私印可没几人敢于作假。”

    孙秀大惊若皇上的手谕是真,那将军被陷害一事,皇上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那张手谕从何而来为何会落在那冒牌货的手中

    且梁薄那个混账,若是背后无人指使,他断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幕后指使他的又是哪个

    莫非莫非是皇上觉得将军功高盖主,所以才

    孙秀简直不敢再想下去。若事实真是如他猜想一般,那也未免太叫人寒心。

    虽然他清楚,自古以来,武将,特别是功劳甚高的武将都难有好下场。不是被政敌陷害。就是被皇帝猜忌,到头来,他们苦苦打下一场场胜仗,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来回于人间与黄泉之间,最后得到的,却是被自己信赖的国家,效忠的君王无情抹杀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着一批批的人前赴后继的奔赴战场。无论是因为家穷为了省粮食而从军。还是身怀理想抱负而从军,可一旦站到战场上,生与死都是对等的。

    即便生前身份再显赫。皮相再美好,事后也不过是一具满身血污的尸首。

    站上那个战场,他们就无法再为自己负责,性命都交给了老天。交给了运气。可即便大家都知道这道理,可每当打下一场胜仗。守护了身后的家国百姓,他们都是打心眼里高兴。

    所以,他们这些别人眼中的莽夫,不惧战死沙场。不惧死无全尸,能在战场上多杀一个敌人,多保护一个百姓。他们都觉得值得。可他们最怕的就是没有死在那片荣耀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计之中

    如果皇上只是因为怕方将军功高盖主就指使梁薄做下了此事。他只会感到绝望。

    多年间为之忠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君王多年间守护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孙秀捂着胸口。感觉多年前那里受过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明明伤口已经愈合,虽然留下了后遗症,叫他变成了如今这副骨瘦如柴的鬼样子,可他依旧没有后悔曾经那样拼命的去杀敌,哪怕险些死了,哪怕还要承受后遗症所带来的痛苦,可他依旧固执的留在军中,因为他以那样的自己为荣。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出于皇帝之手,如果是皇帝想要抹杀方将军的存在,他会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怀疑为这样一个帝王为这样的国家效忠是不是值得

    胸口的痛感袭来。他知道这是他的心理作用。

    当年他左胸中过一支毒箭,虽然军医已经为他处理了,但毒素却无法清除干净,虽不致命,却也破坏着他的身体,让他由原来那样一个清秀的书生模样,变成了如今这副枯瘦的邋遢鬼。

    “袖子,你怎么了”赵三察觉到了孙秀的痛苦。他看到他一直捂着胸口,以为他的后遗症又犯了,连忙扶住他,关心的问道。

    孙秀却直摇头。

    那不过是他的猜想。他不想现在说出来。他不想所有人与他一样的绝望。

    刀因看到孙秀有些痛苦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由孙秀刚刚问到的问题联想下去,他或许已经猜到了他的担忧。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无所谓的神情,但心中却感叹孙秀想得未免太多。

    皇上已经派了钦差彻查此事,又怎么可能会是梁薄幕后之

    刀因顿时顿住了。

    梁薄的身后有一个京中的贵人撑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也曾怀疑过对方究竟是谁,可却并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梁薄说他身后的那人是梅苍云梅丞相,可他却不怎么相信。若他身后的支持者真的是梅丞相,他又为何要设计害死孙云

    毕竟,孙云是梅丞相的人,人尽皆知。若为图大事,两人联合,岂不是更有保障

    就算是要铲除与自己争夺利益的人,也该等到那利益真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再说。面对方将军这样强大的人,事先剪除了队友,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而他从没有怀疑过皇帝。毕竟,皇上已经派下了钦差前来彻查此事。但是刚刚他突然想到,即便派了钦差,也未必就代表此事不是皇上所为。

    北燕出了如此大事,皇上要是对此不闻不问反倒可疑。派人彻查那是必定的。可他为何拍了一个女子来查且还是方将军的女儿这是否是另有目的

    比如,利用梁薄,将方将军这个女儿也留在北燕

    刀因越想越心惊。可是方笑语的能力却又是实打实他亲眼见过的。即便是派一个男子前来,也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所以或许皇上真的是因为她有能力所以才命她前来也说不定。

    刀因的神色变化却都被苏刘看在了眼中。

    他也与孙秀一样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而他看刀因那一副眯着眼思考的神情,却误会了这是他默认了孙秀的猜想。

    他不由感叹,伴君如伴虎,果真是半点也马虎不得啊。这也让他心中得以警觉,告诫自己往后做事说话要慎之又慎,万不可重蹈方将军的覆辙。

    此时在苏刘心中,梁薄梁将军已经与之前有了不同。之前的梁将军在他心中是叛逆者,是出卖方将军的小人,只是他不在乎,也愿意跟随这个小人,只要能向上爬。但是现在,梁将军在他心中却又成了真理。因为梁将军是皇上安插在北燕的代言人。

    他认为方将军功高盖主已经被皇上所不容,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下场。虽然手段并不光明,做的事也不光彩,但在这个君权凌驾于一切的地方,只要是皇上的意愿,他就是对的。

    他不过是个投靠了皇上而已。如此想来,连那一丁点的愧疚都已不必再有。

    于是他立刻便开了口道:“刀队长,末将愿为梁将军马前卒,刀山火海不惧,死生荣辱不移”

    苏刘就隔着笼子跪下了。

    刀因却似乎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依旧面露欣喜道:“苏队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刀某期待与苏队长共事。”说着拍起了手掌,但目光却朝其他人撇了一撇。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若敢背叛将军,我活撕了你”赵三一件苏刘这没骨气的小人样,立刻怒目而视。

    他原本就不喜欢苏刘这种太善钻营的人,可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不能因为他不喜欢就去弄死对方。可此时这种不喜已经化作了厌恶和怨怒。明知道对方害了周将军槐将军,甚至害了方将军,可他为了活命竟然就这么跪地求饶宣誓效忠

    赵三说着就要扑上去殴打苏刘。可他的拳头还没落在苏刘的身上,却听那边庄寒来了一句:“我也效忠。”

    赵三立刻就愣住了

    庄寒明明就那样忠心于槐将军,为何会这样轻易就背叛了

    “庄寒你”赵三愤怒的脸都扭曲了,可那拳头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只感觉一阵悲哀。

    原来所谓的忠诚,不过是背叛的代价不足够而已吗一旦危及到性命,背叛便疯狂而至。

    那人人眼中对槐将军最忠心的庄寒,竟然就这么的成了对方的狗

    还真是讽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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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小姐……?

    赵三顿觉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庄寒都背叛了,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够相信?

    他无力的放下拳头,只是冷笑。

    他不会背叛槐将军,更不会背叛方将军。哪怕今日死在这里,他不屑做这样的小人。

    反正他脑子笨性子直,小时候就被村里人叫做傻大个。读书不好,干农活到时一把子力气。村里考了举人的读书人看不起他,父母也觉得他难成大器,却也不逼他一定要优秀过别的人。他要从军时,父母甚至哭着抓着他不想让他走,因为他不懂得逢迎,不懂得婉转,做事不用脑子太直接,容易被人利用,所以父母觉得或许没多久他就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他们说即便没出息也好,不能光宗耀祖荣耀门楣也好,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他还是坚持离开。

    他是性子直,是不懂变通,是不会逢迎,所以才会在刚刚立下军功时得罪了人,被分到了火头营,天天围着食材转。但他遇上了贵人,才得以有今日的地位,写信回家报平安时,父母才会抬起头跟别人炫耀他的儿子是镇远军里的千人队长。

    他绝不背叛将军,绝不!

    即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死也不背叛!

    “是爷们的现在就杀了老子!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但想要我背叛将军,休想!”赵三冷哼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就是在等死,摆明了一副要杀就杀要砍就砍的姿态。

    可孙秀却觉得庄寒并不是一个会背叛槐南将军的人。事实上,庄寒与槐将军是同乡,槐将军也一直很照顾这个同乡。且庄寒此人也有一股子拼劲,一点也不给槐将军丢份儿。他坐到现在这个位子,用时比他们都短。固然有槐将军照顾的成分在,可却没有人不服他的。

    庄寒一直感激槐将军。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如果说槐将军的部下之中谁最不可能背叛,庄寒是第一个。赵三顶多排第二。

    果然,孙秀刚这样想,庄寒便继续道:“要我效忠梁将军并非不可,但有条件。梁将军不得伤害槐将军和周将军性命。否则,即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赵三顿时眼睛亮了,那神情之中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庄寒没有背叛,他只是想救将军而已。只要他有这份心。哪怕他真的投靠了梁薄,哪怕他们真要从此为敌,他也是开心的。

    “倒也并非不可。”刀因却轻易给庄寒许了诺道:“此事刀某现在便可答应庄队长。槐将军不肯合作,所以庄队长若是提出要放了槐将军,刀某却是不敢应承,但若只是保住槐将军性命,刀某可以与庄队长保证。”

    “我庄寒,发誓效忠梁将军,绝不背叛。”庄寒松了口气,可眸子中却无半分欣喜之意。

    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耻辱。无力改变一切的耻辱。

    似乎是因为庄寒的起头,在知道真相之前的那几个队长纷纷发誓效忠,却再无一人提出与庄寒同样的条件。赵三看他们的目光阴狠的简直想要生撕了他们。

    刀因再三确认,只有五人选择投效梁薄后,说话算话,当即将他们放了出来。赵三等没有选择背叛的人想要趁此机会逃脱牢笼,却被分立在两边的下人一脚给踢了回去。

    赵三等人大惊。却想不明白梁薄哪来的这些下人,一个个武功可怕的要命,要知道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即便此刻受困于人,可也不是三两个三脚猫功夫的下人能够对付的。可是刚刚那些下人动手时。他们却根本无法反应。

    太快了。即便脑子里告诉自己要躲开,可身体却跟不上。

    孙秀脸色更差了些。他误会了这些人是皇上派给梁薄的大内侍卫。如此。厉害那是理所当然的。

    选择投效梁薄的五人分别立于刀因身前,低着头。弓着身,一副听君之命的模样,让刀因笑的更为肆无忌惮道:“几位队长肯效忠梁将军,那日后与刀某便是同僚了。可刀某向来有个毛病,就是疑心颇重,总觉得几位之中或许有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心中却另有打算。”

    说着,刀因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五人,最后落在了庄寒的身上。

    庄寒心中愤怒,却无处发泄,只能紧握着拳头,手指的骨节咯咯作响。

    “所以刀某有个提议。为了证明几位队长是真心投效梁将军,就请五位队长拿起刀剑,杀了他们。”刀因的手指指向那不为所动死也不肯背叛的十几人。

    笼中的十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刀因却仿佛没有看到几人的脸色,而是笑着继续说道:“若论武力,几位或许难分伯仲。可如今这些人置身笼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君宰割。刀某给你们机会,证明对梁将军的忠心。只要杀了他们,就能证明你等乃是真心投效。从此后,必被梁将军倚为心腹。几位队长,还不动手?”

    刀因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拿着刀剑,分别交给五人。

    而五人皆都有了一些犹豫,但除了庄寒之外,每一个都接了兵器,朝着铁笼走去。

    “庄队长……”刀因见庄寒站在原地脸色几番变换,却始终不肯接过兵器,于是威胁道:“莫非,庄队长不顾及槐将军性命了?”

    一听到槐将军三字,庄寒微不可查的颤抖了几下。他缓慢的伸出手,握住眼前的宝剑。那寒光凛冽的兵刃尚未沾血,却仿佛刺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庄寒,动手吧。你若能保住槐将军性命,我赵三一条命给你又何妨!”赵三却似乎看中了庄寒的忧郁,拍着胸脯豪迈道。

    他自己没那个本事忍辱负重。因为他这性子,若是出去了,定然会冲动的对刀因动手。他装不了孙子,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他也佩服庄寒。为了能救槐将军的命,忍受屈辱,认贼为主。他并不会看不起他。相反,他觉得对方很了不起!

    庄寒手握着剑。一步一步靠近铁笼。手自始至终都在颤抖,脸上的神情万分的犹豫。嘴唇上殷红的血迹显示出了他的挣扎。

    赵三往前两步,将孙秀推到了后头。他那壮硕的胸膛紧贴着铁笼,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顿时让庄寒的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庄寒,动手!记住,一定要救出槐将军和周将军!忍辱负重,苟且偷生都无所谓。一定要救出将军!”赵三并不惧怕生死。每一次上阵杀敌,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一开始还会恐惧,但久而久之,当杀人成了习惯,死亡也就变的不那么可怕了。

    庄寒眼中蓄着泪水,剑刃已经贴到了赵三的胸膛。但是他无法再向前一步,无法将手中的剑送入赵三的胸膛,无法亲手杀死一同上阵杀敌的兄弟。

    他下不了手!

    “动手!”赵三怒吼。他知道此刻的庄寒比他还要痛苦。可是,这是救两位将军唯一的方法,这是取信于刀因唯一的方法!

    赵三的怒吼声让庄寒的手不由一抖。那锋利的剑刃划开了赵三的衣裳,庄寒连忙退了一步。而后眼中逐渐坚定,似乎是有了什么决定。只听他大叫一声,剑身一转,突然间朝着刀因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刀因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却丝毫不退,就站在原地,一脸讥讽的看着被愤怒扭曲了脸的庄寒。

    而在庄寒的剑就要碰到刀因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一个人倒飞出去,身体直接砸在了铁笼之上。

    庄寒顿时吐了口血。捂着肚子几乎站不起身来。

    “早知你要如此。”刀因眼中全是冷漠。他身前的一个仆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庄寒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眼中流下泪水,心中只有对槐将军的愧疚。他拍打着地面。用哽咽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不停重复着:“槐将军,庄寒对不起你!我下不了手!”

    其余四人被庄寒转而刺杀刀因这一举动给惊的愣住。一时间没来得及对笼中几人下手。原本心中还有动摇的人,在看到了刀因身边这些仆人强大的武力之后,也渐渐熄了这个心思。

    他们看着手中的兵器,渐渐下定了决心。就算心中不愿,可为了活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铁笼中的人几乎绝望,可却没有一人再求饶,只视死如归,对自己的信念坚信不疑。

    苏刘是其中最没有犹豫的人。他双手提着手中的刀,走到一个千人队长的面前,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下去。不过那队长却也不是吃素的,见苏刘的刀落下时,他连忙左移一步,苏刘的刀刚好砍在空处。

    那刀因为太大,想要砍中笼中的人却有些难度。对方不是木偶而是活着的人,会动,会躲,他不是一刀刺在空处,就是砍在了那坚硬的铁笼之上。但任谁都看得出,苏刘是真的下了狠心,每一刀都异常用力。他是真的抱着要杀人的心态在挥动手中的兵器。铁笼中的几位队长尽皆都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其他三人也开始有样学样,但笼中的队长们却并非是死人,而是极力的躲闪着。

    如果是庄寒,为了能救出槐将军和周将军,他们或许还会安静的站着,给他杀也无妨。但面对这几个叛徒,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他们取信于刀因和梁薄的投名状。

    “都住手吧。”几人砍了几次也没有杀死一人。此时刀因却开口阻止了。

    几人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实的站在了刀因的身前。一脸谦卑。

    赵三等人对刀因怒目而视,只可惜目光不能杀人。而他们又身在笼中。若是此时能够出去,他定要亲手手刃了刀因这个叛徒!

    可几人刚这样想,身前的铁笼却突然拔地而起,升上了半空。而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的赵三他们有着短暂的愣怔。

    随即他们一起朝着刀因扑了过去,速度之快,出手之狠辣,比之战场上对待敌军更加恐怖。

    但很可惜,刀因敢放他们出来,自然是有恃无恐。

    十几人,没有一人碰到过刀因哪怕一片衣角,反倒是一个两个三个的尽皆被打飞出去,几人甚至叠在了一起,位于最底下的赵三即便是壮如蛮牛,也差点被几个人的重量压的吐血。

    门外依旧被一面铁墙堵的严严实实。逃跑毫无希望,而刀因身边又有如此厉害的仆人保护,他们这些久经战场杀人如麻的老兵,在对方手中甚至不是一合之敌。

    处境已濒临绝望,每一个人心中都沉重的快要窒息。

    刀因一脸冷漠的站在这群厉害的仆人之后,冷笑着瞥了几人一眼,如同在俯视一群丧家之犬。只有投靠梁薄的四人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有这群恐怖的仆人在,他们根本毫无取胜的希望。

    赵三等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那几个挡在刀因身前的仆人,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是自暴自弃一般,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后所有人都嘲讽的盯着刀因看,似乎是想将这张脸死死的印在脑海之中,将来死都不放过他!

    刀因冷哼一声,手一挥,冷道:“给我拿下!”

    那些厉害的仆人立刻便四散而去,速度快的几乎肉眼无法反应。而当众人都反应过来之后,原本几乎以为必死无疑的赵三等人却懵了。

    而比赵三等人更懵的却是苏刘等背叛的四人,此刻他们被那些仆人拎小鸡一样的拎在手中,而后腹部被狠狠一膝盖顶的几乎要吐出来,就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就已经趴在了地上,而后脖子后头一把把钢刀压着,他们还能感觉到刀刃冰凉的触感。

    “???”赵三和孙秀等人全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反应过来后却觉得更茫然了。

    刀因这都是唱的那一出?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还不等几人想出结果,身后的铁墙骤然搬开,露出了外头微微有些刺眼的光。

    赵三等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连问题都不知该从何问起。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一脸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刀因躬下身子,退到了后头,而那侧间的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孙秀看着这个打扮朴素简单,却难掩一身贵气的女人,脸上疑惑之色渐深。而后犹豫着不敢肯定的开口道:“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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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可疑人选

    孙秀并不太敢确认。他其实没见过方笑语几次。在他从军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但当时的方笑语不过才几岁,再加之军营之中并不许女人孩子进入,所以他没怎么有机会见到方将军的妻儿。但是他之所以觉得面前之人是方笑语,是因为他曾经在守将府的书房内看到过一幅画。画中是三个孩子,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将军的夫人奚雨涵,另一人看打扮似乎像是夫人的丫鬟。园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玩耍,而另一个看起来大一些的女孩安静的坐在石凳上,安静的看着众人,仿佛与世格格不入。

    他当时很在意那幅画,因为那画中人实在是惟妙惟肖,且将军将它挂在书房之内,必然是因为这画对他十分重要。

    那安静坐着的女子,相貌与眼前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上看来大些。但想想他看到那幅画时已是几年前,女子长大了,出落成了大姑娘也是理所当然。

    当时的将军指着画上的男孩与他们说,这是他镇远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很显然,将军对原配妇人所出的小少爷十分看重。而那女子便是将军的嫡女,只是将军总是头疼的说起,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过冷淡,不仅仅是对外人如此,即便亲生父母,也是一付爱搭不理的模样。

    方笑语见孙秀似乎认出了他,倒也有些奇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孙秀其人的印象。她还在北燕那会儿,不过才丁点大的孩子,虽不能进入军营,但却也见过几个她爹的心腹。

    若是按年岁算,当年的孙秀也不过十几岁,应当还在前线挣扎着累积军功。根本不曾有现在这样的地位。若是如此,能够识得她,似乎另有缘由。

    她不知道她爹将那副画像珍惜的挂在守将府的书房。画中的女子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如今她已成人。模样总有几分改变。她若是知道孙秀是根据那画中她小时候的模样猜测的,或许也只会感叹,这些古人们看画猜人的本事当真是天赋所致,至少她每每看到那些所谓的通缉令之类的画像,永远都与那人真实的相貌对不上号去。

    方笑语顺势坐在了刀因原本所坐的位子上,而刀因则恭敬的立于身后。神色中再没有方才的一丝嚣张。自始至终,他都像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安静的跟在方笑语的身后。一言不发。

    “来人,给庄队长治伤。”方笑语轻轻摆了摆手,就见之前武力强大的那些保护着刀因不受伤害的仆人中站出一人,恭敬的将对方抬到一侧,开始帮助其包扎伤口,喂其服用昂贵的药材研制而成的药丸,不过短短几分的时间,庄寒就已经觉得身上的伤口已没有方才那般疼痛,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治愈能力,若是能放在战场之上。会少死无数的弟兄。

    “这位……可是大小姐?”孙秀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方笑语,也不知刀因突然变脸的原因是否是因为这位神似大小姐之人。

    “孙队长认得我?”方笑语对这几位队长十分满意。来边城之前,她没有想到整个镇远军背叛她爹的原因。毕竟镇远军是他爹一手造就。若说人心难测,难保有居心叵测的叛徒,这她信,可是几十万的镇远军一同背叛,她却无法相信其中没有缘由。

    当他连哄带吓的让刀因背叛了梁薄之后,她也就自然而然的了解了其中的缘由。

    老实说。这计策实在是太过简陋,且漏洞也极大。除非有人事后帮着擦屁股,否则仅凭梁薄自己这小儿科的计策,将来被查出来的可能性无限的接近于最大。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却也是最容易实行的计划。

    要让几十万人背叛他们的将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要除掉方剑璋。由梁薄来接掌北燕的军权,那道所谓的皇上手谕可谓是功不可没。

    君权至上的年代。皇帝的命令几乎可以不需要任何的逻辑与理由。只要是帝王想做的,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臣民唯服从一路可走。

    何况,有了狐狼草原的效忠,灭掉流沙国并非不可行,所以梁薄这简陋的计策却也是最容易实施的。

    北燕大旱,粮食水源不够,对方兵临城下。方剑璋回到北燕之前,梁薄所用的对策不过是示敌以弱。

    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一次次被流沙国那群乌合之众欺上门来却不能反击。再加之孙云被梁薄算计损失了十万大军,众将士一个个的憋着口气,一听到‘方剑璋’的屠国计划,再加之有皇上手谕存在,众将士哪还会细想,巴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而梁薄也不是毫无准备。他的易容术十分精湛,只要找到一个身材、个头都与方剑璋十分契合的人,为他易容成方剑璋的模样,或许这个人已经准备了好久,他已经连方剑璋的气质都渐渐模仿出了三分,再加之一些方剑璋的细小动作与习惯,要骗过一些人不是难事。

    这件事,漏洞的部分其实是在事后,一旦有人反省过来,很可能就会暴露计划。所以,皇上的手谕是必须的。

    而那手谕之上虽然盖的是皇上的私印,但是,军中总有那么些老人,对于皇上的各种印鉴都是了如指掌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圣旨,历国历代都有着一套辨别的方法。而那私印必定是真,所以才能骗过这么多人。

    所以可能性有两个。一是这手谕就是皇上本人下的,他是真的想要借此除掉方剑璋。二是某个能够接近皇上的人趁皇上没有注意,偷偷盖上去的。

    这样的人并不多。首先此人必须要在京城,且能频繁出入皇宫。很有可能他本来就是住在宫中。

    即便是身为皇子皇女,能够接触皇帝私印的也少有人在。太子算一个,且还必须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内才能够接触到。因为太子住在东宫,虽也是在皇宫大内之中,但他想见皇帝也需求见。而皇帝也不会将私印随意带在身上。所以。太子的可能微乎其微。

    况且,太子自己身在北燕。城外一战,他自己都险些没了命。若不是那五万将士知道他的身份。拼死护他,此刻太子已薨的消息早该传到京城了。

    其次是那些贴身伺候皇帝的人。比如苏万福,比如夏公公。作为********,皇帝的印鉴明日里都是由苏万福来保管的。如果是苏万福要假冒圣旨,有的是机会。但是,苏万福是个人精,他肯定知道假传圣旨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是********,只需对皇帝一人负责。夺嫡之争他根本不必参与在内,只要对夺嫡的几位皇子一视同仁。或者适当的讨好,他不费吹灰就能赢得几位皇子的好感。

    何况以他的年纪,皇帝有正值壮年,待到皇帝退了位,他自己也该放下一切好好歇着了。太监又无儿女,唯独夏公公这个干儿子,即便要为他打算,也没有必要冒着杀头掉脑袋的危险去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再者就是后宫的嫔妃们。有时皇帝会在几位娘娘的寝宫里处理一些事情。玉玺与私印都有可能会被带过去。

    这就有些有意思了。

    在方笑语的心中,能做这样的事的娘娘们到有那么几个,且也有足够的动机。

    比如。周贵妃。

    身为大周的奸细,他有着足够的理由想要害死自家老爹。虽然她爹镇守的是北燕,与大周隔着不短的距离。可真正的战神,无论去到何处,依旧能横扫千军。若是她爹被皇帝调往西北,绝对会是大周那些常常骚扰西北的流军的噩梦。

    再比如,梅贵妃。

    她是梅苍云的女儿,帮自己的父亲对付一个绊脚石,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她只是一个女子,想凭自己的能力除掉她家方大将军,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家方大将军不知不觉的死在战场上。

    可是这太难了。且很容易事后出纰漏。所以如果是梅贵妃所为,必定需要准备好一个替死鬼。

    所以。与她有勾结的御史大夫提议太子跟着一起来北燕。如此,陷害她爹的理由便可以扯上夺嫡。

    而事实上。梅苍云想要暗中掌控镇远军。而周子风也想将镇远将军府据为己有。

    无论是哪一个目的,方剑璋都是障碍。

    所以,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

    因为,如果太子死在北燕,皇帝必然要大怒。这时候梅贵妃再推出去一个替死鬼,便可能隐藏下梅苍云这老狐狸想要夺权的真正目的。

    方笑语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五皇子啊。这个被梅贵妃亲手所害而没了母亲的皇子,却在多年后忍辱负重认贼做母,只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

    五皇子从未曾将梅贵妃当做母妃来看,自然的,梅贵妃也不会将五皇子当作儿子。将五皇子寄养在名下,不过是因为她多年无所出,所以必须有个子嗣,能够为他在宫中赢得不衰败的地位。

    但是,如今梅贵妃有孕,她就更不需要一个被自己害死的人的儿子来分薄她自己子嗣的地位。

    何况或许她自己也察觉了,五皇子对她的态度始终不亲密。她之所以多年不孕,也是因为五皇子暗中给她下了药。再加上心中有鬼,她就更不愿意接触五皇子。

    上一次那蹩脚的陷害周贵妃的计划,她不就是想要牺牲五皇子来实施吗?

    这两个人是最有可能也最有动机做下此事的人。但是,方笑语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嫌疑之人。

    那个大名鼎鼎的户部尚书家的坑爹小能手娘娘,前些日子刚刚被封了妃,称为梁妃。

    这个人,虽没有背后的家族支持,却仅凭着自己,便让皇帝十分宠爱她。而皇帝明明知道这个梁妃总是变着花儿的想法子陷害她自己的爹,可却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极尽宠爱。

    这位梁妃娘娘,平日在宫中倒是安分守己,也不拉帮结派,也不随意陷害他人,当然也不会轻易被人陷害。这是个有手段的人,可偏偏她表现的很乖巧,除了时不时的坑个爹,她让皇帝觉得跟她在一起十分舒服,故而也常常宠幸。

    本来北燕之事,与她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她与娘家不合人人皆知,因为户部尚书梁大人对她们母女一直不好,平日里还要受姐姐妹妹的欺辱,这位梁妃娘娘虽然依旧以姓冠了名号,但是对于这个姓,她可是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就算是出了事,大家心中恐怕也会将她和户部尚书家完全分开。何况她在宫中取得如此地位与荣宠,当真是完全没有借用过户部尚书府中任何的资源与人脉。而且不得不说,这位被坑了无数次的梁大人,不给这位梁妃娘娘设几道阻碍已经是不错的了。

    而方笑语之所以怀疑这位坑爹小能手的梁妃娘娘也有动机参与此事,是因为,梁薄,是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的同族。关系倒是已经隔了很远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往。梁大人能坐到户部尚书这样的位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上关系的。他对自己的女儿都如此刻薄,更遑论不知道已经隔了几辈子的所谓同族。

    梁薄出入京时,也不是没想过要投靠那位户部尚书大人。只可惜,人家眼高于顶,根本就看不起他这样的穷亲戚,所以脸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梁薄之所以从军,就是因为想要争一口气给那位户部尚书看看,纵然你朝堂之中地位不可动摇,老子也要用军功,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追上你,然后总有一天,这被人轰出去的耻辱也要你亲自尝一尝!

    这些年来,梁薄从来未曾跟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联系过。他也当自己就没这个同族。自然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更是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存在。

    即便知道北燕有个梁副将,他也没有跟自己的同族联系到一起去过。

    但是,这两位梁大人没有联系,但宫里那位梁妃娘娘却未必不想他们适当的联系一下。

    ps:话说翻了一下,以前我把太监总管写成了苏万春好像,但后来全用苏万福了。大家就当他的名字就是苏万福。前头那个苏万春,我以后重新读一下再改吧。还有坑爹小能手梁妃娘娘,我忘记了以前是不是写过他们家的姓。要是写过了,你们无视一下。同样以后再改。他们家就姓梁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三百六十章 狐狼草原出兵

    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北燕的一切,看似已经露出了真容,实则却依旧迷雾重重

    这些日子方笑语倒也没闲着。虽然身在北燕,不能出城,但是有刀因这个钉子的存在,她对于北燕之外的事也了如指掌。

    她让刀因专程去注意了一些事情,也得到了一些结论。基本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只不过那个人根本没有亲自动手,他在利用一些棋子,来扰乱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她所‘推理’出的一切,可能也是那个人希望她这样想的。

    如果知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那么,要推算出他这样做的原因反倒不难了。问题就在于,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少个人或被利用着,或心甘情愿的参与到其中。

    “真是对不住几位队长了。北燕出了这样的大事,守城的大将竟被陷害拒之城门之外,导致几万大军覆没,此事朝廷上万分关注。本座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查清事实真相,该严惩的严惩,该赏赐的赏赐。但本座却不知几位队长之中,不,当是整个镇远军之中,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既如此,本座也就只能出此下策,来试一试诸位队长的真心假意了。”方笑语并没有先回答孙秀的问题,而是将此次的试探直言不讳给众人听。

    孙秀神色越发疑惑。他注意到这女子刚刚自称本座?

    这是江湖人惯用的称呼,莫非此人是江湖侠士?是他弄错了而已?

    “你究竟是何人?还不快放开我等!”苏刘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变化中缓过劲儿来。直到方笑语直言方才不过是试探,他这才清醒过来,立刻叫道。

    “聒噪。掌嘴。”方笑语嫌弃的皱了皱眉。只是那下令的语气中一丁点起伏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她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草,一块石头,微不足道的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刀因二话不说,从方笑语身后走上前去,站到了苏刘的面前,摆摆手示意后头的人将压在苏刘脖子上的刀拿开。一手揪起苏刘的衣领,另一只手哐哐就是几巴掌。那声音清脆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能通过这啪啪声来感受到脸颊的疼痛,可想而知。刀因是真的用了不小的力气。

    “刀队长……”苏刘眼神有些茫然。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方才不可一世的刀因刀队长在这个女人出现后那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从前的那点聪明脑子终于回归了身体,他突然意识到,刀因应该是背叛了梁将军。而此次他导演的这一出戏,根本就是为了分清究竟何人会加入到梁将军的阵营。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刘有些不敢相信。刀因是梁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整个北燕谁不知道,刀因对梁薄忠心耿耿,是梁薄养的一条听话的好狗。他为梁薄出了许多的主意,也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今日这一出试探的好戏,他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因为他打从内心里认定,刀因绝不可能背叛梁薄。

    “竟敢对钦差大人不敬,苏队长好胆识。”刀因冷笑。

    在自己的侄子被抓之前。他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站到梁将军的对立面,去对付这个一手提拔了他的恩人?

    不是没有罪恶感。只是,在所谓的恩情和家人的安危,家族的传承相比,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钦差大人?一个女人是钦差大人?”苏刘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一个女子,何德何能能成为钦差大人?

    自古以来,女子不是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吗?什么时候大承竟然会让一个女人做了钦差?

    “苏队长这话,莫名叫本座不快。”方笑语一脸认真。

    刀因立刻一哆嗦,连忙躬身道:“属下明白。”随即大手一挥,又是哐哐两嘴巴子,且力度比之方才更甚,将苏刘的牙都抽掉了一颗,一嘴的血污从嘴角流下,众人见刀因只因为方笑语的一句话便毫不留情,立刻浑身发抖起来。

    钦差啊。北燕的事,终于引来了钦差。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对钦差是个女子这样的事情而惊讶,他们只知道,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可朝廷却早就已经派了钦差来彻查了。

    孙秀的重点却有些跑偏。他们这些当事之人都蒙在鼓里的事,北燕严禁外出,事情根本无法外传,那京城里的皇上是如何知道这件事并且早就派了钦差来此的?

    再者,这个长的莫名像方将军家的大小姐的‘钦差大人’,明明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却自称是‘本座’,那她究竟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中人?

    “那敢问这位钦差大人,方才刀队长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赵三却不管其他。他要知道,这个钦差大人口中的试探究竟是指什么?方将军是因为被害而拒之城门之外是真还是假?梁薄骗了他们是真还是假?周安将军与槐南将军被关在地牢之中而非是之行秘密军务又是真还是假?

    他已经被弄糊涂了。

    因为原本那些话是刀因说的,而刀因又是梁薄的心腹,所以他信了。可看现在这架势,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刀因背叛了梁薄。

    “本座收到消息,今日,狐狼草原对流沙国发动奇袭,此刻战况怕已不可收拾。”

    方笑语笑着说道。此时此刻,狐狼草原开始进攻流沙国的事,北燕还不曾收到消息。狐狼草原刚刚出兵,若无意外,此刻就在对流沙国进行屠杀了。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定好的时间。往后的每一步,在来边城之前,她都曾推演过,也制定了几个方案。她有独特的方法传递消息。所以狐狼草原的动向,今日一早便放在了她的书桌之上。

    “什么?那果然……方将军他成功了?”赵三大喜。孙秀也愣了愣。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他们根本没有被骗。方将军真的带着狐狼草原的人去屠国去了?

    “屠杀流沙国的命令是本座下的,不过歪打正着罢了。”方笑语的话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赵三一脸的不信任。本来女钦差什么的,对他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可信。

    “你真是钦差?”赵三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他的心理活动。

    刀因刚准备怒斥,却被方笑语摆了摆手阻止了。

    方笑语却只是笑了笑道:“赵队长这份疑心,若是用在对的时候,或许便不会有今日这些烂摊子要本座来收拾。”

    赵三竟然红了红脸。有些尴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看着方笑语的眼睛,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发虚。

    方笑语却并不跟他深谈。而是对着侧门处说了一声:“两位将军,出来吧。”

    话音刚落,那侧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从里头走出了两个众人熟悉万分的人。

    “周将军!”“槐将军!”

    看到两位本来在守将府地牢里关着的将军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大喜,说着便围到了两位将军身边,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哭个屁啊!男子汉大丈夫,哭的像个娘们似的,别说你是老子带出来的兵!”庄寒不顾自己的伤势,一下子窜到众人前头,见眼前是活生生的槐将军,他顿时喜极而泣。却被槐南踹了一脚屁股大骂了一顿。

    唯独苏刘等选择了投靠梁薄的无人,内心苦涩无比。

    他们没有想到这会是刀因布下的一个局。若只是单纯的投靠梁薄倒也罢了。毕竟一开始他们也都不知道梁薄做过的这些事。可是刀因偏偏弄了一出要他们杀死其他几人的戏码。庄寒成功的通过了考验,虽然一脚被踢成了‘重伤’,但看来对方也是手下留情了。而他们这些认真在执行者刀因‘命令’的人,不用说,自然就成了出局者。

    军中最忌讳出卖同袍的小人。如果刀因说的那些事梁薄都做过,那么此次,他们就已经被划归到了梁薄一类人中去了。

    可偏偏,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手下有着这么一群武功奇高的下人。此时苏刘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了。

    赵三满脸欣喜的确认了他家槐将军还活着的事实,看向方笑语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乐道:“原来你还真是钦差啊?”

    “赵三你个浑人,不得对大小姐无理!”槐南一巴掌拍在了赵三的后脑勺上,竟然让毫无防备的赵三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刀因怀里,幸好刀因一掌把他推了出去,要不就赵三这傻大个,就头蠢牛一样,被压这一下子还不得去上半条命去?

    “大小姐?”赵三一脸茫然。而孙秀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个人,真的是大小姐?方将军家的那个木头大小姐?

    “这几个人如何处置?”周安看向眼珠子正咕噜咕噜乱转的苏刘,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原本就看他这种爱钻营的人不顺眼,如今果不其然,于是第一个背叛的,就是这样的小人!

    “钦差大人饶命!末将……末将不过是假意投靠那梁薄,是为了忍辱负重为方将军报仇,并非真心背叛。”苏刘砰的一声狠狠的磕了个头,脸上的神情之真挚,仿佛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一般。

    若非在场之人都是些人精,保不准就被这个人善变的嘴脸给骗了。

    “我呸!你方才下手可是处处杀机步步杀招,可不见你手下留情过。”此时那个方才苏刘提刀要砍的千人队长立刻一脸鄙视嘲讽,看向苏刘的神色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那不过是为了演给刀队长看的。末将如何会真的对战友下手?”苏刘一点也不尴尬的反驳道,仿佛他心中完全五鬼,语气神色坦然无比。

    “你还要不要脸?”方笑语一脸嫌弃,最后化作一声感叹道:“真是个人才啊。”说罢摇了摇头。

    方笑语其实是想说,这个苏刘真可惜生错了时代。这要是生到她一开始所在的现代社会,绝对是一个能拿影帝的好苗子。

    几个队长被方笑语这一句‘夸赞’给逗笑了。心里也踏实了几分。只要方笑语这位钦差大人不相信苏刘的鬼话,那么苏刘就算是说破天去,也不过是浪费口水罢了。

    “先带下去,他们还有用。”方笑语命人将几人捆绑的结结实实,然后拖下去看押好了。这些人,实在是杀鸡儆猴最好不过的人选了。且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大小姐……呃,钦差大人,狐狼草原真的出兵流沙国?”赵三一想起让他们憋屈了大半年的流沙国血流成河的场景,心下不由振奋。

    “我与他们约好,今日出兵。此时他们恐怕以至流沙国国境,或是已开始发兵攻打流沙国。”方笑语对苍蒙的能力有信心。苍蒙是她教过的人里,少有的对杀人几乎有着一种恐怖的天赋的人。他有仇人,所以拼命的练习她交给他的杀人手段。学成之后,他单刀一人便手刃了仇人,自此后安心的待在月影司替她办事。

    这大概是她给他发布的第一个十分重要的命令,她相信,苍蒙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可若是消息传到边城,那流沙国大军必然回去支援?咱们要不要……”赵三一听到要打仗了,眼珠子都亮起来了。这大半年都要憋出鸟来了,一想到能痛痛快快的大打一场,他就感觉从前懈怠的那些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不可轻举妄动。”庄寒却持反对意见,道:“如今我军缺水少粮,军心又极不稳定,贸然出战,难免造成巨大损失。应先派斥候留意对方一举一动。咱们要战,就必然要将内乱先行解决,否则……”

    庄寒神色不动声色的落在了刀因的身上。刀因冷着脸也不说话,他知道,在这些人里,他于方笑语而言是最没有信用的。毕竟他以前是梁薄的人,而后又轻易背叛了梁薄。而这些人,却都是至死也不肯背叛方将军的人,在方笑语的心中,分量自然就更重。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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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钦差大人驾到

    “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方笑语自然发现了刀因的尴尬,但却没那心思要去帮他解决那尴尬。

    无论刀因背叛梁薄的原因是什么,可他当初帮着梁薄一起陷害她家方大将军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他还有用,所以可以留着他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可要得到她的信任,却不可能。

    “五万大军并未进入边城,只托人运来了粮草,末将已将粮草安置妥当。”刀因却不敢显露心中不满,只得恭敬回道。

    “五万大军是……?”孙秀几人有些疑惑。没有梁薄的命令,北燕的军队绝不可能擅自出征。而方将军所带领的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当时可是他们亲眼见着的,既如此,又何处来了五万大军?

    方笑语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铺开一张地图,这地图中记录着北燕、大裕还有周边一些小国的地形,是曾经损失了不少斥候才最终绘制完毕的。

    方笑语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上朱砂,在地图的某一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你们看,这里是狐狼草原,而这里,是流沙国。如今狐狼草原已经出兵,无论流沙国是否会被灭国,但一定会遭遇巨大的折损。流沙国人力不过七十几万,能抽调出的战斗力最多不过二十万。此次进犯北燕,共出动六十万大军,即便有大周背后支援,但大周的目的不在北燕。而是西北,故而,这些兵力。必然不是大周的绝顶战力,甚至可能不过是敷衍了事的炮灰。”方笑语将狐狼草原到流沙国之间的那条线画了一个x。

    众人点头。流沙国能够出兵六十万,这不可能是流沙国自己的战力。但是,即便要利用流沙国牵制北燕,对方也绝不可能派出自己的最高战力,来帮助这个一开始就一定会失败的小国。

    “这六十万的将士之中,或许还有流沙国本国那可以上战场的二十万战士。即便那二十万人留守流沙国。凭借狐狼草原,也可让对方战力大损。届时。流沙国想要保住自己的江山,就必定需要在此处的流沙国将士回援。”方笑语又在地图上,将流沙国与如今正在不远处驻扎的四十几万流沙国兵力用一条线连接了起来。

    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狐狼草原会失败。即便不能将流沙国之人屠杀殆尽,但至少可以给流沙国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甚至可以让他们就此一蹶不振。

    而周边小国之间互相吞并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不是每一个小国都有资格有胆量来挑衅泱泱大国。但是,若是某个小国已到了虚弱至极的边缘,必定会有无数的小白兔化身饿狼,将这块蛋糕分食殆尽。

    所以,狐狼草原是否真的屠国并不重要。流沙国,注定只有灭亡这一个下场,区别只在于灭亡在谁的手上而已。

    何况,流沙国的二十万战力与狐狼草原这种野蛮军团的战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就从战斗本能,战斗技巧。战斗的狠辣程度上,流沙国的人都完败。狐狼草原的一个战士至少能顶对方两到三人。何况流沙国里还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而狐狼草原之人外出作战。没有累赘,结果一目了然。

    “流沙国退兵,北燕危机即刻解除,可若真叫他们回援,于吃下流沙国而言,未免太过可惜。”赵三一直对流沙国颇有怨念。若是真能屠了流沙国一国,他必定第一个自告奋勇。

    “他们无法回援。”方笑语却突然说道。

    众人一愣。随即孙秀想到刀因方才提到的五万大军,莫非,大小姐是想用这五万大军来狙击对方四十万兵马?这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以少胜多的战役并非没有,可这样的战役,无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才有很小的机会发生。

    如今,边城所有的兵力掌握在梁薄的手中。狐狼草原可能已经起兵,只消消息传到这里,对方一定会回去支援,除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将梁薄解决掉,否则北燕这里根本不会出兵。毕竟军令如山。

    等等!军令如山?

    孙秀顿时想到了一个险些被他忘记的重要身份。

    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方将军家的嫡出大小姐,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既然是钦差大人,就总该有圣旨在手,或许,可以调动北燕大军。

    孙秀顿时振奋不已。

    但实际上,孙秀只猜对了一小部分。方笑语又重新蘸上了一点朱砂,在地图上属于大裕朝的部分画了一个圈,道:“大裕前些日子已经秘密与我大承结盟,共同抗衡大周。在我来边城之时,太子已经启程前往大裕请求出兵。一旦对方应下,那待外头那四十万流沙国兵将撤退回援之后,由大裕朝出兵,将他们拦在此处。”

    众人一听大喜。他们没人知道大承与大裕已经偷偷结盟。甚至于此时,就算是京城之中,也不过是皇帝、太子还有她和叶西辞知道而已。

    这些镇守边关的士兵,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何况他们还听说过大裕朝的皇帝跟咱们大承的皇帝似乎有点不对付。咱们这位皇帝对那个奉天帝可是怨念的不得了,曾经有传闻,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表示了对奉天帝的不满。

    他们能听到的传闻都有限,可却都有两方帝王互看不顺眼的印象,所以自始至终,谁都没有想过,大裕可能会出兵支援大承。

    但此刻他们却相信了,因为方笑语没有必要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任何一种情报的不准确,很可能就会给战争到来完全不发预料的枝节。甚至可能导致功败垂成的结果。

    如果大裕不肯发兵,那四十万流沙国将士必定能够回援,如此。流沙国可能得救不说,或许狐狼草原的兵力也得栽在对方手中。

    “那便太好了。若是大裕朝肯出兵拦下这四十万人,我北燕将士与大裕朝便可两面夹击,将流沙国这四十万人堵在这中间。即便是全歼,也并非不可能。”周安大喜。他虽早就被方笑语救了出来,可是却并没有听过方笑语提起具体的计划。所以今日听到方笑语如此解释,他与这些队长们一样。都惊喜万分。

    “并非是两面夹击,而是三方狙击。”方笑语笑着在边城与大裕朝相连的那条线的中间部分又画了一个三角。而后道:“这里的地形十分适合埋伏,在此处事先埋伏下一批人,待到大裕朝出兵伏击对方尾部,他们必定还会沿原路往回逃亡。而他们或许仗着几国之间有约定。一但越界,则视为对对方国家的挑衅,或许还期待着大裕朝不会因为追击他们而与我大承交恶,所以会重新返回我大承的国界处。这此时,这里埋伏的人便有了用处。”

    “一旦对方突遭袭击,一场大战之后疲惫至极。而原路退回后,大裕朝若因为不想与大承交恶而放弃追击,对方松一口气之后或许因为安定而松懈,届时。埋伏在此的大军若是突然袭杀,也必可折损对方大量人马。”槐南明白了方笑语所谓三方狙击的意思。

    “我临来北燕之前,皇上调拨给我五万京畿卫一同前来。他们一路运粮草而耽搁些时日。而我便快马加鞭早来几日。如今,粮食以至,北燕的百姓与士兵短时间内不必再为挨饿而发愁,且我已经着人在他处也购买了一百万担粮草,不日便可到达北燕。”此时方笑语却突然岔开话题。

    众人一听大喜。

    北燕缺水少粮,这是他们的心头病。他们跟梁薄不是一路的。所以并不知道当初朝廷运送的那批粮草,已经被梁薄身后那个幕后之人派人劫了。被梁薄秘密藏了一些。

    北燕的百姓饿的面黄肌瘦,豪商巨贾家中或许还藏着一些粮草与水源,但他们绝不会轻易将这些粮草与百姓分享。而北燕还面临着来自于梅丞相的内乱,为了避免城内造成内乱,他们也不能相逼太紧。

    这些日子以来,百姓吃土的,啃树皮的比比皆是,因为北燕封城,他们还不能逃往他处,几乎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像之前方笑语在外头吃的那种用馄饨,就是用那些吃不死人的树皮树汁做成。那卖馄饨的老伯原本家中种了一排的果树,可惜逢了大旱,果子没了收成,果树也都干死,他只能利用那些果树,巧手将之做成了馄饨,还能卖几个小钱,或许来年干旱退去了,他还能再重新开始。

    “而运送粮草的五万京畿卫虽以至北燕,但他们不会进城。他们会去到这里,埋伏下来……”方笑语没有再说下去,可对方却已明白。

    方笑语的手中的笔指向了之前的那个三角形,就代表,方笑语已经计划好了,利用五万京畿卫,在此处埋伏流沙国的残兵。

    但是,众人却有疑虑。

    京畿卫虽是护卫京城的兵,论起身份地位体面都比他们要高些,可若讲求作战的能力,他们的水平,可不是京畿卫那种待在京城里还没断奶的小娃娃能比的。

    埋伏在此处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因为对方实力不够而失败了,那战局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有人怀疑京畿卫的实力,自然便要事先提出,至少要做好两份准备。

    但方笑语却不怎么担心。

    她之所以将京畿卫调去埋伏而不是让京畿卫进城与镇远军并肩作战,然后反调作战经验丰富的镇远军前去埋伏,一则是因为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北燕城里发生了什么,关于她爹的这一场战争之中究竟藏着多少隐情,具体说来就是她不相信镇远军,所以宁愿用京畿卫这群菜鸟也不愿意将重要的计划交到一群可能是叛徒的人手中去。

    二来,是因为,京畿卫的那群兵,虽然作战能力远远比不上镇远军这种常年在外,出征就跟喝水吃饭一样队伍,但是,京畿卫里这群人,却是周成钱串子他们手把手训练出来的。

    而周成他们可算是她的‘得力弟子’了,从她手中学到的各种隐蔽、刺探、暗杀、丛林作战等等之类的本事,可不是上阵杀敌乱砍一番那般简单的。

    没有见过血,即便是再本事,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个菜鸟。而京城那种地方,想要让他们见识到例如北燕或西北那种惨烈的战事,并且让他们参与其中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周成他们另辟蹊径,教给他们的,反而是那些利用巧劲能够完成的本事。

    就比如在地图中断的这个位置,方剑璋对这里十分熟悉。参照方剑璋对地形的描述,方笑语立刻便制定出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

    她利用以往轮回各种世界而累积的知识,顷刻间便拟定了作战的事宜,并且将一切都解释给了方剑璋和叶西辞听。到时候,究竟该如何利用这五万京畿卫在这里利用他们从周成等人身上学到的能力来作战,对于方剑璋这样以为久经战场的大将而言,并非难事。

    所以方笑语便细心地给对方解释了她的作战计划,这也是为了给这些人足够的信心。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偏差,相较于作战的成功与否,他们此刻一脸说愣也愣,但却似乎惊喜大过于愣怔的神情看向她,然后所有人的脸色由惊转喜道:“方将军他……还活着……?”

    方笑语自己也愣了愣,随即心中也是微微欣慰。这些人的神情,是真的为此而高兴,这至少证明了她爹在镇远军中的威望远远大过于一切。同时也证明了,那一次无情的背叛,真的是事出有因。或许因此,她爹便不用再为了被信任的人背叛而感到无助与绝望。

    不过方笑语可是哭笑不得。她一开始说太子去大裕朝搬救兵的时候,没一个人有反应。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大裕朝会出兵拦截这一个关键之上,对于太子的死活他们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

    而太子当时是跟着她家方大将军一起杀出重围的,太子还活着,就等于她家方大将军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这些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这两个字,而是满脑子的结盟。此次她提起了她爹带兵埋伏之事,这群人反倒反应过度,将埋伏的事一一抛在脑后,注意力全都在他们的方将军还活着这一点上。

    “自是活着。我一来北燕,便幸运的找到了我爹。此次,他和西辞会率领五万京畿卫在此处埋伏,但以五万人,不可能全歼对方。所以下一步,便是……”方笑语突然笑了。

    众人看着方笑语的笑容,不自觉的觉得天气似乎有些凉了下来。

    “刀因,去告诉梁薄,就说……钦差大人驾到,要夺他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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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后来,他们都死了

    “钦差大人驾到,末将有失远迎。笑。末将岂敢。”梁薄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可却一点也没有命令这些刀手让开的打算。

    方笑语似乎也玩够了,瞬间收起了那瑟瑟发抖的好笑模样,反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走上前去,走到那些刀斧手的面前,柔声道:“你们也都是如梁将军一般想法”

    可没有人回答。所有人沉默着,然后寸步不让。

    方笑语却不失望,反倒是笑容更深了些继续道:“你们这些人,吃着大承的粮食,穿着大承的兵甲,却不肯听朝廷的命令”

    没有任何人的表情发生动摇。方笑语简直要感动的哭了。

    镇远军中,果然都是些硬骨头啊。

    可惜,她不喜欢。

    所以,她要明明确确的告诉他们她不喜欢。于是她笑道:“说来,本钦差总有那么个毛病,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从前在京城时,那些不肯好好听话的孩子,总是让本钦差内心躁狂,所以最后,他们都死了。”

    众人听的直抽嘴角。这究竟是炫耀还是恐吓莫非这位钦差大人想用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来威胁他们

    他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性子无比坚韧。若是想用这样小儿科的言语他威胁他们,那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方笑语见到这群刀斧手的神情,失望的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们若以为这是本钦差说来做以威胁你们的,大可安心。本钦差向来不喜欢威胁别人。本钦差不过是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罢了。”

    说完,方笑语露出了这辈子可能最为柔和带有善意的笑容对众人道:“如此,你们可愿让开,放本钦差进去”

    梁薄与刀因嘴角各自挂上了讽刺的笑。只不过他们二人所针对的人却不相同罢了。

    而那些刀斧手全部都是梁薄的心腹,先不说一个钦差与梁薄之间的命令谁更重要,即便知道他是方剑璋的女儿。这些人也不会轻易让开。

    所以,方笑语也没有真的寄希望于他们识时务。她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先礼后兵罢了。

    “听话让开的。网开一面,不肯听话的你们可找好了为你们收尸之人”方笑语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无害的笑容,即便偶尔那看似威胁的表情,在对方看来也不过是她的在虚张声势罢了。

    方笑语深深的叹息。那眉眼中全是同情。她再也不开口劝说。而是默默的走向那群摆开了架势的刀斧手,面带微笑,就如同与熟人打着招呼一般,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而奇怪的是,方笑语每走一步,眼见着那长刀就要落在她的头上,可最后关头却全都停住,在那交叉的刀刃之下。给方笑语留下了足够走过的空隙。

    梁薄大怒。他特意找的都是相对信得过的人,就算其中不乏一两个叛徒。可所有人最后都临阵退缩,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可这种奇怪并没有坚持太久,随着一声声砰砰的响声,在方笑语走过最后一人架着的长刀之后,所有人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倒地不起。那土黄色的大门前,军营与外界隔着一扇小小的木栏杆,方笑语迈步而入,但这些刀斧手的时间却全部停留在这扇木栏杆之外。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倒下的刀斧手表情平静安逸,只有那么两三个人眼中有着惊恐。

    他们死的太过轻易,手中的长刀甚至都没有碰到对方,就被对方手中一把薄薄的小刀取走了性命。

    所有人眼中,方笑语不过是直直的走过了这段布满长刀的险路,可事实上却没人发现,方笑语所走的并不是直线,只是因为她的移动太过迅速,让人看不清晰她的偏移罢了。再加之两侧的刀斧手遮掩,落在梁薄和刀因的眼中,就如同是这些刀斧手主动停下了动作,以如此方式迎接方笑语的到来一般。

    但是,当欢迎仪式结束,所有的热闹都会落幕,所以这些仪式里珍贵的道具,也难免会有损毁的时候。

    方笑语迈入军营的分界线。站在另一端,转身面对着一脸惊愕的梁薄,路出牙齿甜甜一笑,道:“你看,我就说过,本钦差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梁薄的震撼可想而知。他能够理解眼前发生的状况。无非是对手太强大,他准备的那些人全部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就已经被对方毙了命。

    地面被浸成血红色,鲜血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经过他的脚下,染湿了他的鞋子。

    他理解,他的杀人计划失败了。即便他准备了这么多人,即便他将那些方剑璋的死忠调离营门处,即便他在这门前堂而皇之的备下了几十个刀斧手,即便他在营中还藏着不少的埋伏。

    但是,第一步他失败了。

    他是理解的,理解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也不理解,不理解这些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这个人,真的是方剑璋的嫡女方笑语吗

    曾经不过是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永远一张死人脸,即便是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半分的改变。

    他印象中从未有学过武功的方大小姐,为何会如此厉害而她方才那般平静穿过刀林剑雨,随手杀死了他几十人,而他,就在这里,就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甚至看不出对方如何出的手,如何这般迅速的解决了这么多人。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即便是方剑璋本人来了,能够毫发无伤的解决了这些人,却也绝难做到这般不动声色的就将所有人一一杀死。

    而看这些人的伤口,每一个人都是被一刀抹了脖子死去的,甚至于所有人的伤口几乎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同一种高度,同一种宽度,就连长度都惊人的相识。这是一个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梁薄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某一处似乎进入了一种叫做惧怕的东西。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是为了掩饰手指停不下的颤抖。

    还好,还有刀因在背后不动声色的搀扶着他,以至于没有叫他出丑。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的到,身后的刀因,也因此而瑟瑟发抖。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杀鸡儆猴用来震慑军营里的其他人还是特意做给他看的,就是为了恐吓他,告诉他,她爹的仇她迟早要报了

    梁薄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他毫不怀疑,若是对方想要杀他,他根本就抵挡不住她的任何一招杀招。即便他能指挥的了镇远军,可对方要铁了心的杀他,就算镇远军再厉害,也来不及保护他的性命。

    梁薄不禁觉得有些事超出了他的掌控。这叫他非常不安。

    “梁将军,你怎么了莫非是身子不适可要去歇息一下可要叫军医给将军瞧瞧”方笑语似乎十分欣赏梁薄这种从胜券在握到心虚恐惧的转变过程,于是露出一脸关心的神色,笑道:“梁将军若是身子不适,不防歇着。虽然本钦差还期待着梁将军能够尽尽地主之谊,带本钦差在这军营里逛逛,不过本钦差向来是个良善大度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累垮了身子。毕竟,将军就算是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这是为将者的本分,就如同那对抗流沙国之战而死去的几十万将士一样,他们定不会愿意看到梁将军这样的猛将,死于区区病痛。”

    方笑语的话叫梁薄铁青了脸色。这种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的讨论着他该怎么死亡的悠闲,他很清楚,这是方笑语对他的挑衅。也是影射了方剑璋被关在城门外,那五万大军的死亡。

    她是来报仇的。

    无关是不是钦差的身份。她就是来报仇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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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梁将军,你不动手吗?

    “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了算了。不会有人念及她是方剑璋的女儿就对她手下留情,他更不会因为他曾经还叫她一声大小姐便网开一面。

    这个军营,这支名为镇远军的军队,于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是龙潭虎穴。可她为何就敢独自前来她就不怕他坏了她的性命

    她究竟是太傻还是因为有恃无恐

    见识了营门外她展露的武功,他已不信对方会是个傻子。何况。傻子会懂得用刀琛来威胁刀因吗可这里是军队,几十万的士兵,她一个人,就算武功再好,难道还能同几十万人为敌不成

    还是她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得朝廷的重视

    这更是荒谬既然他要她死在这里,就不会让这消息轻易的传到京城里去。

    梁薄犹豫不决间,方笑语就已经走到了他派人埋伏的地方。只是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防备,也不知道是信任他在军营里不敢动手,还是对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

    “梁将军,梁将军”

    梁薄被方笑语的两声召唤叫醒,脸上的神色还保持着犹豫。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只不过瞬间,便完美的变了脸色,换上了虚伪的假笑。

    “钦差大人有何吩咐”梁薄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弯曲,正犹豫着是否该下令对方放箭。

    “梁将军脸色苍白,怕是病的不轻。趁着本钦差还有兴致,梁将军,你不下令动手吗”方笑语一脸有趣的看着梁薄,梁薄心中的预感越加不妙。听这意思,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埋伏,可对方却是一脸觉得有趣的神情,莫非她就那么有信心能从乱箭之下毫发无伤的脱身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梁薄犹豫再三,却最终没有比划出那个代表着攻击的手势。他决定遵从他的直觉,因为这种直觉在战场上曾几次三番救过他的性命。

    “梁将军,你也未免也太叫本钦差失望了。亏得本钦差单枪匹马独自前来,三番五次露出周身破绽,怎的就不能叫将军放心大胆的刺杀本钦差一回梁将军,为将者,需有勇有谋。可光有谋,却没有勇,那便是诸葛亮在世,也是无用了。将军,你未免也太胆小了些。”方笑语一副教训的口气,叫梁薄沉了脸色。

    打击报复裸的打击报复

    而让梁薄万分在意的,却是方笑语口中那个叫什么诸葛亮的人,诸葛亮是谁从未曾听过啊。

    梁薄很清楚,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对方察觉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虎父无犬女,这位方大小姐,也不是传闻中那个无知的木头疙瘩。这个人,每走一步,都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就比如今日,她聪慧也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罢,但是至少她现在的每一步动作,都是为了打击他,威胁他,逼迫他动手。

    她想引他先出手,然后顺手解决掉。到时候自己就是违抗圣旨,妄想截杀钦差。将来她就算杀了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个女人,她是为了杀他而来。

    他毕竟是北燕的副将。方剑璋不在,周安槐南不在,他就是暂代的北燕最高指挥者。他死了,北燕必定大乱,而且就算他有罪,也要交给朝廷交给皇上发落,她却不能够轻易动用私刑。

    但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父亲和夫君就此死的不明不白。不甘心就这么压着他回去,最后还可能被人救出去。她想现在就杀了他给她的父亲和夫君报仇,所以。她一直在引起他的怒火,在引诱他先行出手,到时候,即便她杀了他。也可以用不得已作为解释。而届时再往他头上扣几过有钦差驾到这一回事,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

    但他太低估的了方笑语的能力。她不是傻子,所以她只身前来并非是因为痴傻,而是因为胜券在握,是因为成竹在胸。她算准了他无法伤的了她,她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毫发无伤的破解掉他一切的伏击。

    而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这个方笑语,竟然能够以内力控制这些箭矢,从而将原本射向她的箭反射回去,几乎让他埋伏的箭手全军覆没最重要的是,每一支箭,都射在了弓箭手的要害之上,务必一击毙命。

    他何时见过这样邪门的武功从前江湖人见了不少,厉害有名望的江湖人更是没少见,就算是武功特别发达的大周高手他也见过,但何时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这个方笑语,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样可怕的功夫若是方剑璋有她方才那本事,又如何能被他害的险些没了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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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方笑语十分欣赏梁薄那受惊吓的表情。

    对于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来说,她还生怕死亡无法吓到他们。就如同她在一世一世的死亡与重生中变得麻木一样,这些当兵的,没上一次战场,就等于是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渐渐的将鬼门关当做一个寻常之地,慢慢的将杀人与被杀化为麻木。

    但显然,梁薄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

    他习惯了杀人,无论是战场上挥舞着大刀的敌人,还是战场下那些不听他指挥的所谓同袍。

    他有野心,所以连提拔他的恩人也可以陷害。如果可以,他希望方剑璋能够死在城门下,而不是重伤逃走。

    但是,同时他也是个怕死的人。

    上战场时没有办法,进一步,杀死敌人,那还有活着的可能,还有累积军功向上爬的可能,但退一步,那就是逃兵,逃兵,那是死罪。

    所以他杀敌比谁都勇猛,是因为他真的很怕死。

    而退下了战场,陷害了方剑璋,囚禁了周安槐南,整个北燕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他一面满足于这样的虚荣,一面又想着从中抽身而退。所以,当确认了刀因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便将北燕的一切都交给刀因来处置,而他自己,就开始专心的去研究那守将府下神秘的宝藏。

    直到刀因将他叫了出来,告诉她钦差驾到,告诉他他一个千人队长没有资格迎接钦差,需要副将亲自出马,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地面之上。

    而他不喜欢钦差大人是方剑璋的女儿,因为他会心虚,面对对方时会怕对方看出他的心虚。

    毕竟是朝廷的钦差啊。若是中间出了差错,让对方知道了前因后果,带她回去,随便编些借口,他也无法再轻易脱罪。再者说了,那位大人会不会拼尽全力救他,也都还是个未知之数。他还没有天真到将一切的生死苦乐全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所以他需要这个宝藏,有了这个宝藏,他就有了别的退路。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醉心于破解宝藏的这段时间,他所信任的刀因,却已经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都透露给了他最不想要透露的人。

    包括今日的埋伏,无需她方笑语自己一一去发现。有了刀因的提醒,这些埋伏就如同儿戏一般,全都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方笑语蹲下身去,捡起地上一根还燃着点点火星的箭矢。剑的上头抱着一块油布,布上的火星已经快要熄灭。

    箭尖插在坚硬的土地上,因为插的不深,所以还摇摇晃晃。当方笑语将它拔出来时,甚至都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

    方笑语灵巧的动着手指,那根还带着火星的箭在她手中快速的转动着。

    梁薄看着这一幕,看着箭在她手中转一圈,便觉得心跳加快一些。

    方笑语每向他走近一步,他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种猎人与猎物间角色的转换,让梁薄十分的不适应。

    “梁将军……”方笑语勾起了唇角,目光却望向了梁薄的身后。

    梁薄似乎注意到了方笑语的目光,也听到了混乱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就见刀因带着人朝着他跑来。

    梁薄顿时就一喜。他没有想到刀因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此时,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倚重于刀因,因为那种在猎人手中待宰的猎物的感受,他方才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了。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梁薄刚准备下令叫刀因带人抵在前头,而自己躲在人群中叫方笑语找不到他的位置,但是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打算,就见方笑语的身后,也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仔细看着,那分明就是被他以‘训话’为由调开的方剑璋的那群死忠。

    梁薄心想着,绝不能给这群人认出方笑语的机会。好在此刻的方笑语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他灵机一动,大喊道:“此人竟然擅闯军营,杀我同袍,还不给本将拿下她!”

    梁薄不由得感叹着自己的机智。军中人,有时候将所谓的兄弟、同袍的情谊看得更重些。只要轻轻的一挑唆,对方就容易热血上头。只要有一人带着,其他人也会群情激奋。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朝堂上的文官总是嘲笑他们这些武将是莽夫的原因之一。

    但是,梁薄注定要失望了。

    所有的人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想象中的群情激奋,没有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嘈杂的交流声,场面有一种几乎可以算作是恐怖的沉寂。

    “刀因,还不快给本将拿下她,就地正法!”梁薄意识到了这种不对劲,想着怪不得方笑语敢只身前来,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猜测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那些方剑璋的死忠取得了联系,却想不出个头绪来。

    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刀因带来的这些人身上。只要杀了方笑语,他就能想法子将这些人绑到一条船上。

    刺杀朝廷命官,还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再加上当时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方剑璋被关在城门外而无动于衷,管他们是不是受了他的欺骗,到时候不过是谁的嘴更加利一些罢了,他总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跟他拴在同一条绳儿上。

    所以,为了他自己着想,方笑语今天必须死,还必须死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所以他当机立断的下令,要刀因务必杀死方笑语。

    而他自己……不敢出手!

    刀因就如同出生而不怕虎的牛犊,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方笑语的可怕,恭敬的领命,而后抽出腰间的长刀,神色凛然。

    梁薄心中紧张。他不知道刀因和身后的这些人是否会是方笑语的对手。毕竟方才方笑语给了他十分不妙的感觉。

    但他此时哪有心思再去管刀因他们的死活,就算不能杀了她,也要拖住她,给他从容离开的时间。

    脖子上凉凉的触感,让梁薄顿时清醒了。心里头所想还没有跟得上眼前所发生的节奏,他以为方笑语的武功已经厉害到了能顷刻在人群之中抓到他的地步。

    可再睁开眼仔细看看周围,却发现他依然在人群之中,而方笑语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支箭,微微的勾起嘴角。而唯一不同的是,那支箭上的火星已经完全熄灭了。

    那此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又是谁?难道这群人里有人背叛了他?

    那其他人呢?为何不乱剑砍死这个叛徒?

    “孙队长,城楼上战况如何?”此时却是方笑语开口询问。

    孙秀对方笑语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一起都商量好了的。包括梁薄选择这样的截杀方式,那都是因为刀因的建议。

    让钦差大臣死在军营之后,以此来要挟所有人不得不绑上他们的战车。刀因是如此建议的,而梁薄想想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同意了。

    可事实上,他们从柳树胡同回去之后,早就将知道的一切都与自己手下的兵说清楚了。尽管虽有人群情激奋,扬言要替方将军报仇,但是他们全都压下了。

    梁薄这个小人,要有他独特的接受惩罚的方式。

    比如……让他也亲自尝尝……那样的滋味!

    “前方接到消息,狐狼草原倾兵攻打流沙国,流沙国此刻以血流成河。城门外驻扎的乱兵已经回城支援,却在途径大裕朝周围时被伏击,死伤近十几万。”

    “很好,继续注意着这群流沙国乱军的消息。我叫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方笑语继续问道,目光却瞥了一眼那一脸震惊的梁薄。

    “已备好了十二架投石器,还有火箭若干。只是,那铁珠烧铸时日尚短,数量不多,只有几万颗。”此时在刀因带来的队伍中间,有两人自人群中走出,站到了另一方孙秀等人的前头。

    所有人见到二人时,立刻行礼大叫道:“见过二位将军。”

    “周安!槐南!原来是你们!”梁薄原本没有将这二人放在眼中。他将他们囚禁在守将府的地牢中囚而不杀,就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方剑璋活着回来,可以用这二人当做威胁的筹码。但是谁想到,那一夜,这两人包括奚临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守将府。而他将守卫全都调往书房周围,就是为了怕有人发现宝藏的秘密,反倒是地牢之中就安排了几个人,最终让这两人逃了。

    “梁薄,若非是大小姐不允,你此刻早就人头落地了。你可知我二人做梦都想将你千刀万剐!”周安咬牙切齿。这些被囚禁的时日,每一日的酷刑折磨,他都深深的记在心里。

    那样的伤,他没少受。以前打起仗来,伤的几乎濒死的情况都是常事。疼痛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但是唯独这一次,疼的他几乎难以忍受。尽管伤口已经在渐渐愈合,但那种锥心之中他仿佛此刻还能清晰的感受到。

    若他没有大意,若他防备着梁薄,他就不会被囚禁。而若是他没有被囚禁,梁薄坑害将军的计划就不会轻易完成。就算他们都被骗了,至少,至少他还可以和将军同生共死!

    是梁薄,险些让他身后这些忠义之士都变成罪该万死的叛徒!梁薄之罪,罄竹难书!

    “你囚禁我二人也便罢了,可你万不该害了方将军!”槐南看向梁薄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将死之人。

    这个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善人。若是梁薄只是通敌叛国,她或许心中未必就有那么大的气。但梁薄所害的人力,偏偏就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夫君。这个仇,简直大到不共戴天了。

    若非是她幸运的找到了将军,确认了将军平安无事,恐怕,此刻她就不是这样一步步耍着梁薄逗趣,而是直接大开杀戒了。

    “你之罪,罪该万死!”赵三在孙秀身旁,扛着一柄方天画戟,穿着铠甲,威风凛凛,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去,将梁薄剁成七十八块一样,眼含凶气。

    “哼!”梁薄冷哼一声,而后小心的转过头去,让架在脖子上的刀不会真的将他给切成两段。而后,他的眸中映出了一个人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激动,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麻木的,如同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直直的望着远方,而并不看向他。

    “你竟然背叛我!为何!”梁薄心中被满满的愤怒所占据。他知道他的身边有叛徒,从刀琛的尸首被以那样的方式送到了守将府时,他就知道他的身边必然有人出卖了他,出卖了宝藏的消息。

    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个出卖他的人会是刀因。因为这个人为了不背叛他,眼睁睁看着他视如亲儿的侄子被人分了尸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唯一信任的毫无保留的人就是刀因了,但他竟然就是亲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叛徒!

    “将军,对不住了。为了阿琛的性命,为了刀家的香火传承,末将不得不做此选择。”刀因神色中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一直对于出卖梁薄的事是有内疚的。但是也仅仅是内疚罢了。

    如果对方拿他自己的性命作威胁,他不会背叛。可事关刀家的传承,他又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恩情而让刀家断子绝孙吗?

    他做不到!否则九泉之下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梁薄大笑,那笑容中带着阴狠,若非此时刀架在脖子上,他一定亲自出手栽了刀因这个叛徒!

    “梁将军,你可千万莫要怪罪刀队长,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你不就是这样背叛了方将军?刀队长也不过是太过崇敬于你,照着将军你的所作所为现学现卖罢了。”赵三撇着嘴,一脸的幸灾乐祸。槐南在前头摇了摇头,心说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头蛮牛若是损起人来,当真是能将人给气个半死。没见此刻无论是梁薄还是刀因,都阴着个脸,没一个有好脸色的吗?

    “梁将军,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如何?”方笑语将手中的箭一折为二,而后扔在了梁薄的身前,他的前头,原本那些围着的人群也都悄悄的退后,不愿与他站在一起。他脖子上架着一把大刀,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刀因。身前一条直直的路,路的那头,是一脸嘲讽的方笑语。

    “我爹当初在城楼之下,看着紧闭的城门,望着城楼上所有人的冷漠,心中是何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梁将军可有体会到一二?”方笑语的目光由笑着变作阴冷。

    梁薄本能的觉得身后一阵风吹过,被汗水浸湿的后背感觉到了一阵阵阴风。

    不仅仅是梁薄,就算是孙秀赵三他们,还有身后被骗了的所有将士,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五万将士被抛弃的绝望,侥幸活下来的那十几二十人冲天的怨恨,梁将军,你可有了些许感受?”方笑语突然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苍凉道:“不止如此,那被你设计的孙云带着全军覆没的十万将士的怨愤,那因为你与流沙国大将勾结而死在战场上毫不知情的将士们的愤怒,那些因为你的私心而死去的百姓的绝望,那因为你劫走了朝廷拨下的粮草而饿死的人们的痛苦,你可都体会到一些了?”

    “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该死几次才能平息这些冤魂的愤怒!”方笑语冷漠的看着脸色一变再变的梁薄,心中没有任何悲悯。

    纵然他曾经是个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的英雄。可是当英雄走到了末路,当英雄被世俗的欲望蒙蔽了双眼,当英雄残杀了太多的无辜,他就已经不是英雄了。

    曾经美誉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它的名字再伟大,也洗刷不了那些无辜之人的怨恨。

    “就算我该死又如何?此刻我依旧是朝廷亲封的北燕副将,即便要问罪,也要押解进京,由皇上亲自下令治罪。就算你是钦差大臣,你也无权杀我!”梁薄已经没有了能够再翻转的希望,所以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进京。到时候,或许还有机会,那位大人会救他出来。

    再者,方笑语来北燕是解决问题来的。治他得罪不过是顺带。在北燕的事完美解决之前,他顶多就是被囚禁在守将府中。若是他能趁此机会破解宝藏的玄机,或许不用到京城,他就可以逃走,再想办法东山再起。

    方笑语却笑得怜悯,道:“你还在期待你的那位大人能够救你于水火?真是天真的无可救药!你莫非还没有发现,北燕的事情不过是你的那位大人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陷害某个人的陷阱。你不过是这个陷阱里随手可舍弃的棋子,死一千个也不足惜。而对方设下这个陷阱的理由……可能真的是再幼稚不过了。”

    方笑语的笑容很冷,冷的几乎要结成寒冰。

    不仅仅是梁薄,她爹,西辞,太子,还有她自己,包括皇帝,都被人算计其中做了一回棋子。目的,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或许必须要死一回的人。

    方笑语从周安的手中接过一把剑,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梁薄的面前,笑道:“不仅是你,就算是我,也不过是被那人利用的棋子。可我偏偏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这一生,要么做下棋的人,要么做毁棋的人,所以今日,不防让我先毁掉他的一颗棋子。”

    说着,方笑语捏住了梁薄的下巴,又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然后才拔出手中的剑,架在梁薄的脖子上,而后示意刀因收回手中的刀,这才道:“这把剑,是皇上的贴身佩剑。如今它在我的手中,就如同尚方宝剑一般的作用。临来北燕之前,我特意向皇上要了一些权力,比如临阵决断之权,比如先斩后奏之权……”

    梁薄的眼睛瞬间睁大,心中被不妙两字占据的满满。

    “你可明白这些权力的含义?你可知尚方宝剑代表着什么?”方笑语笑着,将剑又往梁薄的脖子上靠了靠,继续道:“这代表着,无论你是不是北燕的副将,无论你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我要杀你,也不过是一句话一挥手的事情。皇上不会过问,因为这是他下的圣旨,因为君无戏言,就算他觉得不舍,就算他认为不妥,只要你的罪证确凿,我就能当场斩杀了你,而皇上也只能认了。何况你险些害死太子,害死他最喜欢的儿子,恐怕我此时杀了你,他只会认为我做事果断牢靠,为他解了忧烦省了心思。”

    梁薄无言以对。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信任方笑语,不仅仅让一个女子出任钦差大臣,竟还将贴身的佩剑赠与她,又授她临机决断先斩后奏的权利。若不是知道方笑语的身份,他都要以为这个女儿是皇帝的私生女了。

    梁薄不甘心。那宝藏的秘密他马上就要破解出来了,却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也是他傻。明明自己就轻易背叛了方剑璋,却还天真的相信会有永远不背叛他的人。

    这是报应。不是老天给的,是方剑璋给的报应!

    “要杀便杀吧。”梁薄闭上眼,他找不到退路。因为他不相信方笑语会放过他。若是换了身份设身处地去想,方笑语要敢害死他的亲人,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那如今也一样。

    方剑璋没有死,却并不代表他没有害他。所以,在方笑语眼里,他是她的仇人,她是来报仇的。

    同时,刀因的心绪也是起伏不定。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他一直以为,抓了刀琛来威胁他,那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那个时候,从梁薄的身边渗透是最快最便捷的法子。

    哪怕是最后这样不大张旗鼓出现,他也以为这是方笑语为了留下一条退路而做的打算,因为虽然周安等人看起来并没有背叛,但是若是疑心重的人,也未必就此便相信了他们不过是被骗而已。

    但原来不是这样。这些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用的手段,原来从一开始就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要梁薄也尝尝方将军曾经体会过的滋味。

    所以她抓了刀琛来威胁他,又叫他配合着做了一出他宁愿侄子被杀也决不背叛的戏。又将‘刀琛的尸体’送到他的梁薄的面前,叫他演绎出痛不欲生的戏……

    从一开始,她就在制造一个让梁薄信任他的局。因为能够传承刀家香火的人死了,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曾背叛梁薄,又造出了梁薄身边有奸细的假象,如此一来,处处疑心的梁薄就会发现他身边有着一个对他无比忠诚的自己存在。

    而就在今日,当梁薄被方笑语逼到绝路时,他的出现,会让梁薄下意识的便产生依赖,而那种以为得救后松一口气时的背叛,会让家让人体会到绝望。

    所以方笑语会说,方将军在城楼下的绝望与痛不欲生他体会到了吗?他可以可以肯定,他体会到了。

    梁薄当时看着他时的目光,就如同那日在城楼下,方将军望着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样,愤怒,痛苦,怨恨,绝望!

    刀因终于意识到,他在方笑语的心中,自始至终都与梁薄是同一类人。无论他们的背叛是否是出于同一种目的,但他们都是一样的小人,也是一样可以被利用后又舍弃的人。

    他与周安槐南这种被囚禁了毫不知情的人不同,也与孙秀赵三庄寒这种从头到尾都是被欺骗了的人不一样。

    他是那种明明知道梁薄的一切计划却依旧选择了忠于梁薄的人,所以他背叛了方将军,也背叛了大承。而他又是个为了香火传承而选择了妥协的人,所以他又背叛了梁薄。

    或许,在这位钦差大人的眼中,他还不如梁薄至少从始而终。而他却还在妄想着能重新站回原来的位子,去为这位心狠手辣的钦差大人卖命。

    太天真了啊。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方笑语似乎没有看到刀因那复杂至极的神色,见梁薄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却将手中尚方宝剑收回,归于鞘中。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为何方笑语不动手,反而退了回去。

    方笑语却笑了笑,也不怕梁薄逃走,而是背对着梁薄道:“你的家人可知道你此刻在做些什么?他们可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梁薄原本正酝酿着如何偷袭反击,却被方笑语一句话惊的冷汗淋漓。

    “与她们……无关……”梁薄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又沉寂下去。

    他何时也这么天真了?哪有那所谓的‘无关’?一旦他的事发,那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即便父母妻儿全不知他在这北燕城究竟做了什么,却必须要陪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梁薄突然疑惑起来。他究竟为了什么而选择了今天这条道路?

    是了,因为他心急着要给京城里那位户部尚书一点颜色瞧瞧,以洗刷他被他看不起的耻辱。

    他在北燕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爬上了副将的位子,而后下一步便是那镇守北燕的大将军之位。

    方剑璋迟早要被调回京城。所以,大将军的位子便会落在他、周安、槐南还有孙云其中一人的身上。

    周安是方剑璋最为信任的人,而槐南却又没有争夺的野心,可他与周安交好,必然是心向着周安的。而孙云是梅苍云的人,方剑璋又总是念着梅苍云的恩情,如此一来,无论是周安还是孙云,哪怕最后是槐南,也轮不到他这个半尴不尬的人。

    永远做一个副将,如何能够给那个同族的户部尚书以颜色!

    所以,听了那个人的许诺,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智。于是,便有了后来所有种种……

    那父母呢?妻子呢?儿子呢?他当时为何从来没有考虑过?

    自己犯下的罪孽,却要全家人来跟着一同承受吗?

    “后悔了?”方笑语转过身来,重新走回梁薄的身边,甚至可以露出了破绽,等着看梁薄会不会突然袭击她。

    但是梁薄似乎沉浸在悔意中,根本的无视了她。

    “如果我说,只要你死,我便放过他们,你可愿为了他们……杀了你自己?”方笑语神色认真,似乎并非只是说了一个玩笑。

    “你说什么?”梁薄似乎没有听清。

    “用你的死,换你全家人的平安。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但是,若是如此,你的家族得以保全,却无法用此事牵连户部尚书梁大人,也就表示,你的仇恨,便永远都没有得报的希望。但你也可以选择顽抗到底,如此,你欺君罔上,你陷害忠良,你通敌叛国,你的罪状,我可以为你罗列千百条,足以让你诛灭九族。梁大人与你是同族,自也算在九族之内,因为,你便可以利用你自己和你家人的死,来拖着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一起下地狱。你被欺辱的仇,也算是报了。虽然,可能你无法亲眼见到。”

    方笑语为梁薄出了一个选择题。

    一是用自己的性命救妻儿父母的命。

    二是用他和全家人的甚至虽有族人的命,来换户部尚书梁大人的一条命。

    关于曾经被轻看,被赶出户部尚书府这样的耻辱。在梁薄的心中,究竟是亲人的命更重要,还是仇恨更重要,梁薄陷入了两难。

    但这样的两难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梁薄的神色便由挣扎恢复了淡然。

    他抬起头,第一次敢目视着方笑语的眼睛,沉默的几个呼吸,突然问道:“若我死,你当真可放过我的家人?”

    “当真。”方笑语点头。

    “你能发誓?不,你是他的女儿,我该信你的承诺。”梁薄原本打算要方笑语发誓,却自己意识到对方发不发誓又能如何?就算她发了毒誓,最后她依然可以借他人之手置自己家人于死地。如此,不仅誓言像个笑话,还可能惹得方笑语不喜。不如就试着信她一回。反正他也没有后路可退了。

    方笑语笑了,心中却嘲讽着。那个被你亲手背叛了的人,如今你却要相信他的品格?

    多么的讽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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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150/ 第一时间欣赏安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寒衣燃烬所写的《安王妃》为转载作品,安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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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妃介绍:
你可曾见过面对他人迫害不仅不反击还各种给人制造机会弄死自己的奇葩? 轮回了九十九世活腻味了的方笑语就愉快的这么干了! 可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得过且过,一眨眼她重生在了第九十九世。 于是,镇远将军府赫赫有名的木头方大小姐傻眼了。 前世那十几年发生了许多天灾人祸,皇帝被搅得焦头烂额心塞不已。 方笑语思来想去,干脆就当个神棍算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柔要刚全凭心情,却偏偏还得哄着皇帝不得不将她当菩萨供着。 顺带再勾回个妖孽夫君,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所有敌人通通忽悠死你! 方笑语的口头禅是:佛祖说,你乃是不祥之人,当死。 于是,京城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安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安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安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