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安王妃TXT下载安王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安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寒衣燃烬     安王妃txt下载     安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二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石将军对于方笑语的提议竟然还有些心动。也是因为跟方剑璋待的久了,听方剑璋句句不离自己的闺女,将个方笑语给夸到了天上,故而石将军虽然没有与方笑语正面的接触太多,但是对其还是有着一定的好感的。

    再者,也是石将军对石司徒这个小儿子当真是没法子了。他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杀人斩头如同无物,可回到家里头,对于儿子女儿的管教,却并不是太上手,不过靠着威严来震慑,可有时候,你越是威严,孩子就越是反抗,石司徒这臭小子就是个极典型的例子。

    死马当作活马医。石将军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

    对于石司徒这个小儿子,石将军是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连打带骂,威胁要与之断绝父子关系的事他都干过,可这小子老实也知老实这一阵子,过不了几日,又开始故技重施,平日里躲在屋里学着舞姬扭来扭去的他也看不到,当真是头疼的都要炸了。

    绝不能让这小子再这么混账下去,就算不为他这张老脸,也得为儿子女儿想想。若是家里头出了个正事不干偏爱跳舞的儿子,自己的大儿子将来领兵如何能叫兵将服从?二儿子朝堂上如何立足?女儿在夫家还有何脸面可言?

    “既方家侄女如此说,我老石就将这小子交给你管教。不用给我面子,他若不听话,打骂都随你,只要你能绝了他跳舞的心思,就是揍得他半死不活,本将也认了!”石将军说到最后简直都要痛心疾首了。家丑外扬,自己的儿子还得靠着别人管教。可若是真能管教妥了,他也认了,无非就是丢点面子,相比起他这张老脸,孩子们的将来更加重要。

    “既如此,就请石少爷明日一早去醉仙楼候着。”方笑语笑着看了石司徒一眼。看的石司徒心里头毛毛的。

    “侄女放心,明儿个老子亲自看着这小兔崽子。他若是敢不去,老子扒了他的皮!”石将军一提到石司徒的问题,暴躁脾气就上来了。揪着石司徒的耳朵。连番保证道。

    唯独柳氏在后头看的干着急。她心里总觉得将儿子交给别人家的女儿调教似乎有些不妥,且这方笑语也不过是娃娃一个,比自己儿子才大了三岁,她能有个什么本事将如此顽劣的司徒给掰回正道去?

    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这个儿子,也确实是惯的不知好歹了。一点也不为兄弟姐妹着想。现在还不过是兴趣。若是再不干涉,指不准将来他就将自己卖了去当舞姬去。

    男舞姬……想想都渗的慌。一个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衣裳,露着肚脐,扭来扭去,这可真是臊死人了!

    “既如此,笑语先告辞了。”方笑语没有再停留,而是离开返回安王府。

    她本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她之所以要帮着石将军调教石司徒,就是为了拉拢石将军。

    这个时代的人,性格都十分鲜明。坏的大多能坏到骨子里。善良的,那也是真温厚。

    石将军这种一直在军中打拼的,看中的就是义气。谁对他有仇的,那是拼死也得将仇给报了。可若是对她有恩的,那也是能记挂一辈子的。

    不同于战场上救他性命的战友与兄弟,她的出手,等于是救了他的儿子,也是救了他全家人不受人诟病。

    不过所谓叫石司徒绝了跳舞的心思一事,他倒是没想过。她历经百世,思想开放的紧。对于男子跳舞这种事可没什么瞧不起的。

    有梦想是好事,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没有男子跳舞的先例罢了。而女子的舞蹈又多柔美为主,着重展现女子优美的身段。再加上这个时代的舞姬身份低微,大多都是被官商之家买卖拿来取乐的,故而衣着也相对暴露。这样的舞蹈,其实并不适合男人来跳。但是没有男人跳舞的先例,石司徒也只能跟着那些舞姬的动作来模仿,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别人没见过,但她却见过啊。男人跳舞这种事,放在她第一世时简直就是烂大街的事情。何况她曾经从事过艺术类的工作,也与一些男性舞者有过交流。所以,收拾一个石司徒简直轻而易举。

    而且,她心里隐隐的有一个计划。帮助石司徒完成他的梦想,也借机拉拢了石将军重要的是,石司徒这个人,完全可以为她的计划锦上添花。

    方笑语一路上考虑着要如何调教石司徒,想着想着,自己已经走回了安王府。

    府里的气氛并不是太好。安王回来时一脸悲伤与愤怒,叶诗兰和叶西乾又是这样被抬回来的,府里的丫鬟奴才哪还敢放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连话都不敢多说。

    方笑语回府时,门房上的下人还曾提醒过她,说王爷现在在气头上,叫她小心一些。

    方笑语点头,却不以为意。她当然知道安王在气头上。引起这气儿来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她方笑语呢吗?

    方笑语没有回清凉院,而是径直去了安王的院子。

    叶西乾的尸首就被安置在此处,叶诗兰也没了气息。安王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般,整个身子都佝偻了一些。

    苏红绸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只是安王此刻似乎并不是很有应付苏红绸的心情,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罢了。

    沈善若摇着头从房里走出来,见方笑语来了,打了声招呼道:“没救了。我来时便已经断了气,便是神仙也无法子救她。”

    “知道了,你先回吧。过些日子,我去找春水说说话。”方笑语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善若知道此刻安王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也不多待,抱着药箱子便离开了。

    其实府医早就断定叶诗兰没气儿了,只是安王不愿相信,愣是要将沈善若找来再看一遍。

    别看沈善若年纪轻轻,可医术高明已闻名京城。当初的瘟疫若不是他,还不知要肆虐到何时。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对他的医术佩服不已。故而不死心的安王非要将沈善若叫来再看看他才肯接受现实。

    “这不是父王自个儿选择的路?此时父王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呢?”方笑语没有去体会安王丧子丧女的心情,而是嘲讽道。

    “本王后悔了。”安王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怒火中烧,只是声音略微疲惫道。

    “这世上医者千千万。可即便是神仙在世,也没听过有卖后悔药的医馆。”方笑语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的叶诗兰。

    她腹部的刀已经被拔出来了,伤口也包扎过,可人已经没气了。包扎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未免夜长梦多,父王准备一番,后日便将两人下葬吧。”方笑语不是在商量,而是再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如此快?”安王眉头紧皱。

    “待到叶书成反应过来,效果该大打折扣了。”方笑语笑道:“父王待会儿便进宫告状吧。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皇兄不会治叶书成的罪。既知他的身份。便可加以利用,若是此时处置了他,得不偿失。”安王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想事情的后果。

    “我知道。皇上也知道。所以将事情闹大不是为了叫皇上治叶书成的罪,而是要将风声传出去。此计唯一的目的,就是粉碎叶书成往日里在民间刷出来的好威望。不用多久,大承将有大事发生,为了这件事,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必不可少的。”方笑语没有解释清楚。这些事就连皇帝都没有完全知道。她自然也不会与安王细说。

    安王沉默。心中该苦涩万分。

    自己女儿的性命,就这么没有了。到头来,他连一个明白都得不到。

    可是该怨谁?

    怨方笑语计划了一切?可作出选择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到头来,他还真就是一个失败的不能再失败的父亲,三个孩子,他个个都辜负了。

    安王没有在这个时候闹别扭发脾气。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白死了,所以他听了方笑语的话,立刻便进宫哭诉。

    皇帝自然也很配合,甚至召集了几个权臣。在御书房里激烈的讨论着。

    转眼间两日已过。到了叶西乾和叶诗兰下葬的日子。

    对于叶书成为保守秘密杀叶诗兰灭口之事,民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有许多亲眼见证了此事发生的百姓作证,事情越传越玄,还有鼻子有眼的。叶书成这两日可是难熬的很。

    可是他没有时间对阻挡外界的留言,他需要尽快的将一些尾巴处理干净,以免被皇帝查出端倪。可惜,皇帝听了安王的供述,又找来了几家目睹此事的公子小姐作证,一时大怒。不仅下旨禁了叶书成的足,言道查明真相后方才会放他出来,为了安抚安王,他又下旨周贵妃教子不严,罚写经文百遍,在宫中闭门思过,不得随意走动。

    事情似乎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外头关于叶书成杀了叶诗兰的言论越来越激进,甚至于各种叶书成不利的传言纷至沓来,一时间京城里流言蜚语混乱之极。

    “近来京城流言不断,本王总觉得事有蹊跷。那叶书成平日里最善伪装,就算本王着人去散布流言,可也没有想过会到如此地步。”安王总觉得心中有隐隐不安。

    “没什么可奇怪的。当日之事,几十双眼睛看着了,他想要澄清,也是无力。可他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这些流言蜚语,一部分是咱们传出去的,一部分是百姓们传来传去扭曲了意思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派人传出去的。”方笑语似乎对事情的发展了如指掌。即便外头的传言已经失控,她却丝毫都不着急。

    “他自己传出去的?这又是为何?”安王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事已成定局,他越是解释,就越是解释不清楚。所谓越描越黑,大抵如此。既如此,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顺着外头的流言将计就计,派人出去大肆传播于他不利的言论,传的种类多了,百姓听得久了,总会厌烦。且从前温文儒雅的二皇子殿下,如今竟有这样多的恶行,父王觉着百姓会如何想?”方笑语冷笑。

    安王顺着方笑语的思路去想。

    还不等安王想透彻了,方笑语继续道:“百姓会不会怀疑这些是否是二皇子的对手所为?否则为何这么多恶事从前未曾发现,如今却一同爆发出来,时机如此微妙,如何能不多想?到时候,百姓若认定了此事是有人故意所为,心中自然会凡事皆疑,即便是再有人说当日他叶书成为了灭口而杀了人,百姓也会下意识便怀疑一番,或许还会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听了方笑语的解释,安王恍然大悟。

    这招破而后立果真是要比辩解厉害得多。

    世人根本就愿意同情弱者。那日叶书成杀了诗兰,诗兰就是弱者,再加之众多人亲眼所见,自然会向着诗兰这个弱者来指责叶书成。

    可若是恶意的流言蜚语太多,百姓便会思考是否是有人为了陷害叶书成所为。到时候,叶书成在百姓的心中就成了弱者,而那些原本的苦主反倒成了迫害叶书成的人。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方笑语冷笑不已。这是叶书成喜欢用的招数。她前世就领教过。所以一开始流言开始把控不住越传越凶猛时,她就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人一查,果真如此,她反倒一点也不着急了。

    此时叶西乾和叶诗兰的尸首已被运往皇陵埋葬。原本的宾客全都交给管家去招待,安王以悲痛过度为由,并没有再现身。

    原本这种事,安王不在应该由苏红绸这个侧妃来处理的,但苏红绸怀了身孕,安王不让她出来,安心养胎。而身为世子妃的方笑语可以点也没有兴趣为了叶西乾的死而去招待宾客。外头的宾客大多也都知道这安王府里嫡庶一系的那点龌龊事,自也不会见怪了,于是安王与方笑语便出现在了此处。

    安王的心情当真是复杂的难以言说,人生大起大落如此,骤喜骤悲,若非是没病没灾康康健健,恐怕就要被惊死了。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PS:

    感谢的十点点币和的月票~

第三百零三章 从今后,只有叶无念

    这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他从前从未见过。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能从那张脸上的细微表情与小动作中立刻察觉到,这是他人生之中最为熟悉的人之一。

    “没有死。没有死就好。”安王激动的竟有些语无伦次。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狠狠的抱住对方,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震惊到兴奋到送了一口气,那样丰富的表情变化,与从前人们所认识的安王有着太多的不同。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安王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这样的感情。

    方笑语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竟会为眼前的一幕感到嫉妒。

    安王此人,不是无情,只是分对谁动情。

    他可以将李素青捧在手心上宠爱,却对简安残忍至极。他可以给叶西乾和叶诗兰最多的疼爱,却对叶西辞不屑一顾。

    同样是骨血至亲,他若能将这些爱分出一点点给叶西辞,叶西辞就不至于留下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美丽回忆的童年。

    感受到有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方笑语抬头看着那个正默默注视她的人。两人就这么对看着,谁也不曾先开口。

    最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绿苑。

    身为叶诗兰的丫鬟,她对于方笑语的感情也是复杂得很。叶诗兰讨厌方笑语,她作为她的丫鬟自然也不会对方笑语喜欢的起来,可是,虽然叶诗兰的下场是方笑语一手导演,可到如今,叶诗兰却真真实实的活了下来,这却又是她感激方笑语之处。

    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对着方笑语跪下,默默的磕了几个头。眼含着泪水,那神色中的感激已说明了一切。

    活下去就好。小姐能活下去就好。

    方笑语没有回应绿苑的感激。但是她对绿苑的印象却很不错。

    只是她是个忠仆,对叶诗兰一开始忠心耿耿。在世人都以为叶诗兰已经死了,死在了叶书成手中时。她也如此认为,即便方笑语与她说过叶诗兰的愿望,告诉她叶诗兰以她一条命来换她一个好前程好去时,她沉默着谢恩,回头却一条白绫。险些一死了结自己。

    若不是恰好被人给救了,她险些就死了。事后知道叶诗兰没有死的时候,主仆俩抱着头痛哭,眼都哭肿了大半。

    叶诗兰见绿苑的行为,也只是撇着头去冷哼,但却也没有出声阻止。绿苑磕过几个头后站了起来,又默默立在了叶诗兰的身后。

    此时的叶诗兰易了容,这是为了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外人眼中,叶诗兰已经死了。丧礼都已经办过,和叶西乾一样。已经被葬在了皇陵之中皇室成员的外围。

    庶子庶女无法葬入主陵,他们只能葬在离主陵较远的外围,但毕竟也是皇室之人,故而陵墓依旧属于皇陵范围之内,下葬的规格也大有讲究,不会太过奢华。

    方笑语是在下葬之前将她救活过来的。从一开始,叶诗兰的伤是真的,人却没死,只是吃了方笑语从姬小路那里拿来的一种药物,有假死之功效。即便是医术高超如沈善若,也都看不出其中蹊跷端倪。

    在下葬之前,棺材之中的叶诗兰是她本人,每一个来送葬的人都能从还未盖起的棺材之中看到叶诗兰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直到要盖棺下葬前。方笑语才给她用了解药,叫她醒来,为她易了容,又在棺木中放入了同等重量的衣物石块,钉上棺木,放入皇陵之中。从此后,叶诗兰这个人就再也不存在了。

    方笑语看着叶诗兰那有些别扭的神情,却不生气,冷笑道:“你恨我?”

    叶诗兰恶狠狠的瞅了方笑语一眼,嗤道:“莫非我该感激你?”

    安王大急,生怕叶诗兰再一次惹怒了方笑语,若是逼得她对她动手,凭他这微末的三脚猫功夫可保护不了她的周全。

    方笑语却笑道:“不稀罕你的感激。对我来说,叶诗兰已经死了。之所以放你一命,一则是我与李素青所做的那一笔交易。她献上她的命,来换你活下去,虽我厌恶她至极,可也不防成全她一片母爱之心。”

    叶诗兰沉默了,神情有几分落寞。

    她知道,放过她已是仁慈,想要救出母亲,是不可能了。何况,母亲如今一直昏迷不醒,她也无法将她带走。

    “再则,虽你是李素青的女儿,叶西乾的妹妹,从前也没少嘲讽欺负我家西辞。但念在你年幼无知,又不曾真的亲手害过西辞,所以饶你一次为代价,从你手中夺走你的身份,夺走你的富贵荣华,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王爷的女儿,哪怕是从前你最厌恶的王府庶女你都将望尘莫及。你唯一拥有的,就只剩下绿苑这个丫鬟,和给你的一千两银子,从今后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永不要再回来。“

    “叶诗兰已经死了。你只是无根的浮萍,散落的飞花,天下之大,何处都能是你的家,唯京城不行,唯安王府不行。”

    方笑语的语气淡淡的。是否要放过叶诗兰,她也一度犹豫。

    叶诗兰其人,没少跟着李素青欺负叶西辞。跟着那样一个娘,有着那样一个哥哥,再加上安王亲身示范,这样的环境下,叶诗兰能当个好人那就是见了鬼了。

    可是,欺负归欺负,嘲讽归嘲讽,但至少叶诗兰并没有像李素青和叶西乾做的那么过,几次三番暗害,招招指人性命。

    当然,她并不觉得叶诗兰就是个好人了。之所以她没有亲自动手,但那是因为李素青和叶西乾把坏事都抢着做了,用不着她这个最小的来动手。就凭她知道自己的娘和哥哥都做了什么却一点也不反对这一点来说,叶诗兰与他们也都是一丘之貉。

    可是她另有打算。

    杀了叶诗兰固然解气,可是留下的后患也不小。

    就算李素青做的事暴露了,让安王对她厌恶不已,可叶诗兰毕竟是安王曾经那样疼爱的女儿。

    叶西乾死了。叶诗兰若还死了,安王的心里必定会留下疙瘩。

    可是安王暂时不能杀。有他在,叶西辞接任安王府才能变得名正言顺。

    叶西乾这个祸害已经被叶诗兰亲手杀了,那么留下叶诗兰。就当是卖了安王一个面子也不错。

    叶诗兰杀不杀都无妨,自一开始,她就没将叶诗兰当做对手过。若是放过叶诗兰这个小人物而牵制住安王,倒也是个划算的买卖。

    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放过了叶诗兰。但却要她离开京城,从此以后不能再踏入京城半步。无论她以后做什么都无妨,但若是再不死心依旧要蹦跶,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叶诗兰注视着方笑语的目光,自嘲一笑,道:“方笑语,我曾以为,我是真的恨你。可事到如今却发现,我已经恨不动了。”

    叶诗兰的笑容有些苦涩,道:“发生了太多的事。叫我一时间措手不及。原本我被很好的保护着,什么阴暗的东西都尽量不被我看到。可是失去了父王的宠爱,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失去了哥哥的爱护,我才发现,原来从前是我太过天真,以为人生中就只有叶西辞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嫡出之位,却看不到,在那座安王府的外头,还有太多的敌人虎视眈眈。我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虎口之下却不自知。得意洋洋的向同样生活在别人虎口下叶西辞炫耀着自己的优越……”

    “我不会感激你。尽管你并没有对我赶尽杀绝,但我依旧不会感激你。我还是会恨你,恨你恨的再也不想见到你,恨你恨的要离你远远的。哪怕一点点接触都要难受好一段日子。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再是安王爷的庶女叶诗兰。从此后,我叫叶无念,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百姓。”

    叶诗兰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连她自己都觉着。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或许她已经抛开了从前的稚嫩,长大了,成熟了,也懂事了。

    她之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痛恨方笑语,是因为刺伤李素青的人不是方笑语,而是叶西乾,而叶西乾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背后也不是方笑语指使的,而是出于叶书成与周贵妃的谎言。

    方笑语顶多就是借由这件事挑拨了她与叶西乾的关系罢了,可是即便方笑语不挑拨,当她知道真相时,该痛恨的还是会痛恨。所以,她一点也不后悔杀了叶西乾,尽管那是她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可是在叶西乾地位心里,她和母亲却早就已经形同陌路人了。

    而她自己也亲身体会了一次身负杀母之仇的滋味,越是如此,她才越是了解了,当年安王妃被害之后,叶西辞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很疼,很痛,喘不过气来。心中暴戾的情感压抑不住,常常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每一次看到仇人出现在眼前,却还要压抑住愤怒装作毫不在乎,这样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崩溃。

    原来,这些年叶西辞见到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的感觉。十几年了,十几年过去了他是怎么忍得住不扑上来撕碎她们的?

    她突然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感觉方笑语这样的报复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觉得自己的敌人仁慈,这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可是,她却笑不出来了。

    这样也好,从此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虽然失去了家人,可还有绿苑陪着她。

    她有手有脚,还有方笑语给了她一千两银子傍身。今后虽不能再想从前那般花钱大手大脚,不能再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据为己有,可是能活着已经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了,她也没有资格去强求更多的东西。

    她朝着安王的方向一跪,膝盖跪地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安王连忙想要将她扶起来,她却坚持跪着,给安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每一磕都能听见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她含着泪道:“父王,这是诗兰最后一次叫您父王。请原谅女儿不孝,往后不能随侍在父王左右,不能再孝敬父王。可是诗兰会永远记得父王对女儿的疼爱,无论身在何处,都会为父王祈福,望父王长命百岁。”

    叶诗兰没有等安王的反应,站起身来就拉着绿苑离开。她不能停留,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生出不舍之心。

    她是叶无念,从今后也只是叶无念。就在刚才,叶诗兰在最后对着安王的那一拜下,彻底灰飞烟灭。

    “诗兰……”安王的呼唤就停止在嘴边。他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诗兰能活下去,已是最好的结局。

    安王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又默默缩了回去。

    目视着叶诗兰的马车越走越远,安王的心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虽然不知缘由,可本王还是要谢你,放过了诗兰一命。”安王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释然与解脱。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一处,他还是会感到安心。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努力过,一点也不丢人

    “给我站好了!保持姿势,不许乱动!”

    “平衡!平衡知道吗!”

    “不许嬉皮笑脸!不许龇牙咧嘴!保持微笑!”

    “今日若还是无法在上头来去自如,便不许吃饭!”

    醉仙楼旁的民居之中,院子里被钉上了一排木桩。∷,木桩从院门处开始,一直转着圈的铺满了整个院子,每一根木桩之间都留下了一人粗的空隙,木桩很细,钉在地上又刻意做的松垮,所以人站在木桩上,就会有一种随时会摔下来的感觉。

    而此时木桩之上,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单脚站立着,另一只脚抬在半空,双手抱胸,一副随时可能会摔下来的模样。

    他的神情中满是悲愤,看向站在院子中的某人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看什么看!给我站稳了!”站在院中的人丝毫没有被木桩上的人的目光吓到,反倒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挑着眉喊道。

    木桩上的人被喊的一个激灵,最终也不得不收回那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继续被惨无人道的折磨着,有口难言,有苦难说。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用午膳了。”解语在厨房里忙完了,连围裙都没有脱下,便来到方笑语的身边道。

    “就在这廊下摆饭吧。你和丝竹与我一同用饭,摆三双碗筷来。”方笑语想了想,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解语同情的看了木桩上的人一眼。而后立刻小跑着去端饭菜去了。

    这里平日里没有人居住,小姐此时正做的事又不想为外人知道,故而只带了她和丝竹两个丫鬟。就是墨痕,都被小姐打发着去与叶蝉玩去了。

    没多久,解语便将饭菜一一摆上,方笑语坐在饭桌前,正对着院子里的木桩,还有木桩上的人,笑容温和。

    解语和丝竹分别坐在两边。只等方笑语开口,她们便能用饭了。

    木桩上站的摇摇晃晃的石司徒一见解语摆了饭,立刻松了口气。往地下一跳,眼见着饭菜,眼里都冒了光。

    “饿死了,终于可以用饭了。”石司徒大步来到桌前。一屁股就坐在了方笑语的对面。只是见着眼前没有碗筷,于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解语。

    解语不动声色的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希翼。而丝竹只顾着自己吃,哪还管石司徒是不是饿着。

    “我的碗筷呢?”石司徒一脸纯真的看着方笑语,企图用他如小鹿般纯良的目光来打动方笑语。

    哪知方笑语却无动于衷,只是拿起自己的碗筷,夹了些饭菜到自己的碗中,而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石司徒。沉声道:“连个木桩都站不稳,还想要用饭?给我回去站着去!何时站得稳了。何时吃饭,若是今日依旧无法达到我的要求,那你就一直饿着,干脆连明日的饭也不要吃了。”

    “什么?不许吃饭?”石司徒立刻就炸了毛了,指着方笑语的鼻子就怒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我今日不过刚到,这样难的事,哪会那样容易做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若是不吃饱了饭,哪有力气去做你说的那些事情!”

    石司徒话音刚落,就觉着手背上一阵疼痛,低眼一看,原是丝竹拿筷子敲了他的手背,于是恼火道:“你做什么!”

    丝竹一脸冷冰冰的模样,眼中冒着寒光道:“对小姐说话客气些。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你!”石司徒心中悲愤,却苦摄于丝竹的胁迫。

    他虽一早听过方笑语的大名,但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里。何况他一心都只有跳舞,根本也不在意其他的。

    若不是那一日方笑语向自家老爹提议代替管束他,他们之间或许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他当然是反对的,他一个大男人,又没做错事,何须方笑语一个比他大了两三岁的娃娃来教?

    可是方笑语附在他耳边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偃旗息鼓,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她说“你不是想要跳舞吗?”

    仅仅一句话,他却有些心动。

    如果方笑语能够让父亲接受自己跳舞的喜好,那委屈委屈被方笑语管束下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说,在石司徒的心中,他为了梦想已经算是豁出去了。可没想到,本以为方笑语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报复他的指责,却不想,他如月到了醉仙楼的第一日,方笑语就只问了他对于跳舞的看法,随即便命他围着这院子跑上五十圈。

    这房子看来虽是民居,可内里一点也不狭小。整个院子十分宽敞,围着跑上五十圈,险些没将他累成死狗。

    到了第二日,方笑语没有亲自到,只是派了一个叫丝竹的丫鬟来看着他,在院子的地上画了许多奇怪的圈圈,每一个小圈中都摆了一块占圆圈一般大小的石子。那丝竹就一直看着他,要求他快速的来回在这些圈圈中移动,要求脚步必须不能猜中圆圈的线,更不能踩到圈圈的外头。

    刚开始还只是顺着直线的圆圈走,只要能快速通过,虽然会耗费一点时间,但一日下来,他也已经习惯了。

    到了第三天,方笑语依旧没到。不过他知道今日安王府里要出殡,也没多想。来的依旧是这个丝竹,而要做的事也还是在圆圈中行走。

    可这一次,圆圈的位置却变了,每一个圆圈中都用颜料谢了数字。而圆圈也都是互相错开的,有一些数字也都是打乱的。

    丝竹会随口说出一个数字,他必须用最快的反应踩中圆圈中的数字,还需要避开不要踩到小石块。更不能出界,天知道他摔了多少次,才跟上了丝竹的节奏。

    昨个儿回去。他觉着全身就像是散了架子一般,哪儿都疼哪儿都难受。特别是屁股都要被摔成两半了,光是被那石子儿硌得,腿上身上都乌青了一大片。

    今日是第四天,方笑语来了,于是又带来了新的折磨人的招数。满院子里不知何时被钉上了这种摇摇晃晃的木桩,每一根木桩都细的很。大约也只能容纳一个脚尖踩在上头。

    再加上,木桩是摇晃的,一站上去。一个把握不好就会摔下来。

    可是,满院子密密麻麻的木桩,一旦摔了,必定会磕到另一个木桩之上。想想都觉着疼。

    而且木桩下的地面之上被铺上了更加密密麻麻的石子。这简直就是要命的节奏。

    偏方笑语还一个劲儿的打击他。他每一次不由自主的摇晃,都不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大男人的自尊心在这些谩骂之下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间,终于可以用饭了。可方笑语这个女人,竟然不准备他的碗筷,明摆着是不让他吃饭。于是他立刻就炸毛了。

    只可惜,这毛儿还没成功炸起来,就被丝竹那一筷子给打灭了。他突然想起来那两日里,每一次他觉着所做的事都是无用功而发脾气时。这个丝竹就是一脸‘一再多说一句我就剁了你’的神情,哪怕他再不服气。最后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收拾的********。

    所以,此时看到丝竹用这种满含杀气的目光看着他,他内心的恐惧就没来由的汹涌而至,刚刚的那点怒意早就不知道被吹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别闹出这副委屈的样子!你该知道你选择的路是条多艰难的路。路上密布了多少荆棘多少阻碍,你若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就给我趁早死了跳舞这条心!”见石司徒一脸的愤懑,方笑语放下碗筷,一脸冷漠道:“觉着我对你严厉了?觉着被一个只比你大上三岁的女人管教着尊严受到了践踏?”

    “天真!”方笑语突然大喝一声,道:“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日能够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想要完成心中理想,不做出任何牺牲,这样好的事情,你想的倒是美好!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更懒得说。现在给我回到桩子上去!我只给你三日,三日之后,若是你还不能在这桩子上来去自如,那么,你给我滚回你将军府去,以后听石将军的安排乖乖的做个好孩子。若是心有不甘,就算累死,摔死,都给我把任务完成了!”

    “连做不好事不吃饭饿着这样的觉悟都没有,还跳什么舞!给我滚上去!”方笑语一拍桌子,吓的石司徒直缩脖子。

    虽然心里头满是不服气,可是想着不能让方笑语这么个女娃娃就将自己给看扁了,石司徒咬着牙,重重的‘哼’了一声,最后还是重新走回院中,爬上了桩子,走一步摇晃一步,却怎么也不能好好的站稳了。

    方笑语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重新端起碗筷开始用饭。

    “小姐,做这些事当真有用处吗?”解语也不大明白小姐让石公子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虽然石公子一个大男人喜爱跳舞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可她一点也不明白小姐做的这些东西跟石公子喜爱跳舞有什么关系。

    “你如今看着似是浪费年华,可待他真能按我所言完成所有要求时,你便能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凤凰涅槃,什么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方笑语言语中满是自信。

    “可小姐,石将军将石公子交给您,可是为了打消石公子跳舞的念头的。可您倒是反其道而行,若是将军知道了,该埋怨小姐骗他了。”解语心有顾虑。那毕竟是石将军啊。石将军的手中握着跟将军一样的兵权,若是得罪了,那可是不美。

    方笑语却不以为然,笑笑道:“如他这般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长辈越是严加管束,他就越是听不进去,越是要跟长辈对着干。且喜好这东西,半点也不由己。他自己莫非不知跳舞一事会叫他被世人嘲笑诟病吗?他莫非不知他的选择会给家人带来何种压力吗?可他喜欢,他自个儿也控制不住,越是压抑这样的情感,那**反倒是更加疯狂滋长。”

    方笑语笑着指了指那木桩上左右摇摆着像是要掉下去的石司徒道:“堵不如疏。他既喜欢,叫他去做便是。既无法阻止他的念想,那就不妨想想如何改变世人对舞者的看法。凡事叫他自己去尝试了,无论将来是否成功,抑或失败,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至少不会为曾经没有尝试过的事而悔恨万分。”

    “可若是失败了……?”解语听的一知半解的。

    “那也是他活该。谁叫他非得有着这样惊世骇俗的理想?谁叫他生在了这样严格的时代?谁叫他非得是石将军的儿子而非是躲在深山老林中隐居的世外高人之子?”方笑语的话看似无情,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人有时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有些碍于规矩无法去做的事,你反抗与不反抗,结局或许截然不同,也或许殊途同归,可说到底,这也是你的命。

    就像是女子在嫁人前可能都不知道丈夫长的何种模样,人品如何。就比如,若是生在她开始存在的年代,石司徒可能就不必担忧世人的目光,可以放心的去做他想做的事,甚至可能会名满世界,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年代,一个小小的理想就如同奢望一般,根本不由己。

    这都是命。无论你反抗还是不反抗,结果有多少个,都可以被叫做是命。

    “他此刻正为自个儿的理想努力着,所以即便失败了也不丢人。比起那些只会嘴上说说,却永远因为这样那样的借口而轻言放弃的人,他石司徒至少为命运抗争过,一点也不丢人。”方笑语并不讨厌石司徒,尽管这两天她可没少打击他。

    石司徒听到了方笑语的话,他毕竟是还是将军的儿子,也不是一点武力也没有的,虽然功夫平平常常叫人笑话是虎符犬子,可防个身的本事还是有的。

    且方笑语也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她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石司徒的耳中。

    方笑语的话,就像是一汪极清的水,洗刷着他心底所有的委屈与不甘。

    父亲的喝骂,母亲的叹息,哥哥姐姐的指责,外人的嘲笑……

    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是有了自己的喜好,却偏要被全天下的人否定,这样的无助与绝望,不亲身体会过永远都不知其中滋味。

    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听方笑语的话做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是因为至少方笑语没有与她说过一个大男人跳舞有多低贱多丢人这样的话。虽然他不知道方笑语叫他做的事对于跳舞而言有什么意义,可是这份不否定,已是让他欣慰不已了。

    而今日,听到方笑语的这一番话,他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了底气,更有了无穷的勇气。

    或许有朝一日,他依然无法做喜爱的事,无法改变世人对他的态度。可是至少他试着努力过了,而不是因为困难就放弃不提。所以,哪怕将来有朝一日他还是泯灭于众人,做着那些无趣至极的事情,可想起今日为理想所做的抗争,他便无悔!

    石司徒突然觉得内心敞亮多了。他偷偷的看了方笑语一眼,随即难得的笑了笑,而后又开始与这些摇晃的木头桩子作斗争去了。

第三百零五 观察人世百态

    今个儿方笑语给他放了一日的假,叫他在京城里多看一看,看一看百姓的生活状态,看一看京城的风土人情。≥,

    他虽长在京城,可除了平日里吃喝玩乐外加跳跳舞外,对于京城各处的风貌,恐怕还不如那些常年往来京城的人了解得多。

    方笑语说过一句话,灵感来源于生活。说实在的他有些一知半解,可鉴于当时方笑语与解语所说的那段话,他还是决定听话,静下心来好好的将京城走上一走。

    方笑语叫他在木桩子上来去自如,她给了他三日时日,他却费了整整五日才做到,为此,方笑语可没少打击他,可偏偏他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凡顶嘴的,那就是拳头伺候,比他老子都狠。

    石司徒抻了抻腰,觉得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不动还好,一动,连骨头都泛着疼。

    看时间还早,石司徒却已经早早出了门,在自家府邸处围着跑了几圈,出了一身的汗,算是热身。而后回府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带着些银票还有散碎银两,按着脖子便出了门。

    “老爷,司徒近来回府时每每疲惫之态,那方笑语都叫他做了些什么?”柳氏有些担忧自己的儿子。虽说这小子不成器,可从前都是她捧在手心里疼的,自从去了方笑语那里,每日里满脸疲惫一身负累般的模样回来,有时连饭都没用倒头就睡,有时却又大碗大碗的白米饭。一人就能吃下四五碗去,叫她看了有些心惊胆战。

    石将军哈哈一笑,道:“我也问过这小兔崽子都做了些什么。毕竟我虽听那方剑璋提过他这闺女本事的很,可如何本事却一概不知。你可知那小子说什么?”

    “司徒都说些什么?”柳氏好奇不已,看自家老爷这副模样,当是开心多过生气,莫非还真有进展不成?

    “那小子可是将笑语那丫头给数落惨了。说是半点也不看我老石的面子,天天逼着他训练各种奇怪的东西。”石将军眯着眼一笑。

    “奇怪的东西?”柳氏哪懂这些,越听越是迷糊。

    “嗯。说是在地上画几个圈儿。里头摆上石子,写上数字,外头有人念着数字。叫他飞快的对应起圈中的数字,而后踩踏上去,还不能碰上石子。还有什么在摇晃的只能踮起一只脚尖的木桩之上来去自如之类。”石将军神情看上去十分愉悦。

    柳氏越听越糊涂,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学来有何用?”

    石将军却大笑一声。道:“你们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别看这些东西奇奇怪怪,可其实哪个都是锻炼人反应的绝好招数。你莫非没有察觉,司徒这几日走路步子都轻了不少?”

    石将军不愧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一听石司徒提起方笑语那些稀奇古怪的招数立刻就知道这是方笑语在锻炼他儿子的反应与灵活的。

    只不过,方笑语锻炼石司徒是为了将来他跳舞会跳的更加自然有利,是为了石司徒练舞所用,可是到了石司徒的嘴里。他就开始忽悠他爹这是方笑语在教他练武。

    练舞与练武,别看读出来是一样的。别看只不过一字之差,可意思却差着十万八千里路呢。

    不过石将军也没怀疑石司徒的话,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对方的脚步是都比之从前轻盈,姿态是否较之从前挺拔,一样就能看的出。

    何况,石司徒可是他儿子,天天见,****见,有什么变化,哪怕只是一丁点,也难逃过他的眼睛。

    柳氏狠狠的白了石将军一眼,道:“你口中的方笑语可也是女人,有本事你当着小辈的面再说一句头发长见识短的话来听听?”

    “哈哈哈哈我老石可不敢在那丫头前儿个说这话。你是不知,那方剑璋可是与我老石一般手握五十万兵权的大将,碰上他家闺女,还不是怂的直缩脖子?”石将军狠狠的嘲笑了方剑璋一般。他可记得清楚,方剑璋那家伙每每提起笑语那丫头,不是骄傲夸赞,就是直缩脖子。想起他家闺女的彪悍,连这个久经沙场的大将都发怵。

    “那丫头有这般厉害?”柳氏还有些不信。

    在她心中,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能做些什么?就算是将军的女儿又如何?他家司徒还是将军的儿子呢,不照样废的如此得天独厚?

    何况她家老爷她知道,轻易可不是个喜欢夸人的人,特别是在武学之上,那可是从不服输的主儿,别看他跟方剑璋关系不错,可比起武来,照样不服输,撸起袖子光着膀子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有,就是输了嘴上也不愿承认,死活非得拉着人家再比一场,他能这么夸赞方笑语那丫头,那可真是难得的紧。

    石将军却摇着头苦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个女娃娃,看起来人畜无害,内里头可凶戾着呢。先别说那方剑璋见天的见了我就夸他家闺女有能耐,还记得先前儿个我与他切磋,都是输多赢少。”

    “老爷还说这些年那方将军本事大了不少。”柳氏点头。

    “十几年前,我俩曾为正副将,一同战场上杀过敌。那时候校场上我与他比拼,他实力远远不及我。我这人天生力大,正面碰撞,鲜少输人。这些年来我虽都在京城,只皇上有需用时才会领兵出征,可功夫底子从未落下。可不过短短几年光阴,再切磋时,那方老鬼却已超过我甚多。”石将军的情绪有些落寞。

    “老爷也还正壮年,可不比那方将军差些。”柳氏察觉到石将军的落寞,连忙安慰道。实则在她心中,确实也是任何人都比不得自家老爷的。

    石将军却洒然一笑。摆摆手道:“你别安慰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与年岁无关,也非是我老石已经老了。打不动了。而是那方剑璋命好,生了个好女儿。”

    “这与那丫头又有何干系?”柳氏一愣。

    “那方老鬼练的武功可是比我老石高出不止一筹。那方老鬼也没瞒着,就直说那是他闺女教他的,还曾提过,他在笑语丫头手上过不去三招。且这还是切磋之下。若是生死相搏,恐怕只一招,他便得陪阎王爷喝茶去喽。”石将军还有点幸灾乐祸。方剑璋打不过自个儿闺女。说出去多丢人呐。

    不过想想自己连方剑璋都打不过,一张脸顿时讪讪。

    “这样厉害?”柳氏大惊。她听过外界关于方笑语武功高强的传闻,可大多传的都是方笑语师承方剑璋。虎父虎女,那是方剑璋教的好,那丫头自己也争气。可真实竟是那方剑璋的武功是方笑语教的?那方笑语的武功又是从何学来?

    “你还别不信。那丫头神秘着呢。从前我也觉得是方老鬼在夸大事实,就是为了显得他自己的闺女有能耐。可前几****一见她。心中便信了几分。”石将军说不上是感叹还是什么,只是继续道:“你可知,我竟看不出她深浅。”

    “她若武功比你高强,老爷你自是看不透的。”柳氏已信了几分。

    石将军却摇头,道:“你说的对也不对。她武功定然在我老石之上,这一点,别说是方剑璋说过,就是皇上也都知道。可我看不透她。不是她功夫多高强,而是在我眼中。她就像是个丝毫没有功夫的寻常人。脚步虽不虚浮,却也不是多有力,身上看不出任何练武的迹象,就如同那些只知道琴棋书画的千金小姐一般,柔柔弱弱的身段,若不是那双眼颇为有神,定然叫人误会她是个没有练过武功之人。”

    “可她却实实在在的练过武功,亲眼瞧见的还不止一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石将军神色有些凝重。

    “莫非她……?”柳氏眼睛睁的老大,似乎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道:“她才多大年岁?”

    “你也吓着了是不是?”石将军感叹道:“这样的情形,我还只在传说中听过。只有武功练至返璞归真时,方才能彻底掩藏住周身气息,不被人察觉分毫。江湖上不是没有武功臻至返璞归真的老怪。可那些老怪,个个都是七老八十的年岁,不用几年,或许一只脚就得迈进棺材板儿里,到了这样的境界倒也不算吓人,且江湖中那些大门大派大多都有些传承至久的武功秘籍,比咱们朝廷这些野路子出身的练武者要少走许多弯路,可即便如此,想要达到这般境界,也许漫长岁月打熬。可方笑语这娃娃才几岁,统共不过十七八,比咱们家司徒也大不上两三岁,可看看司徒是什么模样?人笑语丫头又是什么模样?”

    “要不是那日见她瞬间暴露的杀气,我原也以为她是个良善柔弱的千金小姐,就算方老鬼曾如何夸她能干,可毕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又能厉害到哪儿去。那可一瞬,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杀气,那绝不是没有杀过人的人能有的气势。那种杀气我老石熟悉的很,但凡上过战场的,杀过敌人头的,就是这种杀伐之气。我都怀疑,那方老鬼是不是曾偷偷领着她上过战场,否则她为何会有军中人特有的气势?”石将军对方笑语很是欣赏。要是早见到了,没准他就利用与方剑璋那老鬼熟识的便利,先给自家儿子定个亲了。

    不过想想,自家儿子已有妻室,总不能将这方笑语拉过来做妾。庶子更是不行,那方笑语毕竟是镇远将军府的嫡女,又没病没灾的,如何能许配给庶子?至于小的这个,年岁还不如方笑语大,他倒是不在乎女子年纪大上几岁,可看自家儿子这阴阳怪气的毛病,他哪还好意思开这个口。

    柳氏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方笑语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夫,怪不得深得皇上宠爱,还亲自下旨将她许配给安王世子。

    再瞧瞧自从她嫁过去之后安王府里发生的那些事,看似都与她无关,但难免叫人多想。想来,即便是后院争斗,这也不是个善茬儿。

    也难怪,自身武功高强,身份又显赫,如何会甘愿被别人欺了去?

    “你就等着瞧,咱们这个儿子,从前浑是浑了些,可若是他肯听那笑语丫头的话,顺着笑语丫头的意好好的训练,保不准将来咱们将军府里就又能多出一个英雄豪杰来。”石将军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至少石司徒这几日再没有穿过那些露着肚脐大腿的下贱衣裳扭来扭去的丢人现眼,也没有再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这是好现象。

    不知能保持多久,可比起之前让他操碎了心恨不得掐死他回炉重造的儿子来说,现在这个,他已经万分满意了。

    石司徒自然不知道他家爹娘可是为了他操碎了心,也不知道他在他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无可救药上升了一截,变成了孺子可教,朽木可雕,烂泥可扶。此时的石司徒,先去了趟医馆,叫医馆的大夫给他从头到尾好好的按了一按,直到浑身舒畅,这才一脸舒坦的走出医馆,抬头感受着阳光洒下的温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之后石司徒开始有些茫然。方笑语叫他去观察京城里的各型各色的人,可究竟要如何观察,观察完了又该怎样,他却完全摸不着头绪。

    方笑语只是给了他一个课题,叫他自己去思去想去感受。嘴上说的玄玄乎乎的,可却处处都是模棱两可摸不着头脑。

    石司徒开始漫无目的的在京城里闲逛起来。每每遇到一些事情,哪怕是很小的事情,他都会驻足观看,但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一路溜达到了城西,石司徒依旧是一脸的茫然之状。走到一半,肚子开始咕咕作响,石司徒摸了摸肚皮,有朝着四周转着看了看,寻了家酒楼,叫了些酒菜,寻着上了二楼,找了张桌子坐下。可惜靠窗的位置被人占了,否则看看窗外风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哈哈,那个小屁孩算得了什么,子风少爷可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将来是要继承方剑璋的衣钵的。”

    “是极是极。来,咱们干一杯。”

    石司徒的酒菜还没上来,就听到窗口位置一阵哄笑。他抬眼看了一眼,就见一人被四五个流里流气的人围在中间,极尽阿谀奉承,一群人一脸狗腿子般的假笑,看着让人厌恶。

    石司徒心中有些厌烦,想下楼去换个环境,可对方的一句话却突然叫他停了下来。

    ps:

    感谢的月票~

第三百零六章 刀疤与羊角辫

    “客官,您的酒菜,请慢用。⊙,”

    酒菜端了上来,石司徒也懒得挪步了。这座酒楼位于城西,又是间并不算大的酒楼,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真正身份显赫者反倒不屑与这些人同屋吃酒,故而即便换了位子,也未必能清净了,不如早些吃完喝完了,赶快走人才是正理。

    石司徒为自己倒了杯酒,夹了大块的牛肉吃了一口,立刻露出满足的神情。

    他石司徒就这点好,虽然出身不差,可却没那些达官贵人傲气的毛病。自家老爹是将军,战场上来去自如,风雨难阻,环境差些的时候,蹲泥地里埋伏上个几天几夜也不带动的。有时候粮草告急,就是地头上偶尔经过的老鼠长虫都吃,可没那么些娇贵的毛病。

    他虽然没上过战场,人也不见得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自小就被这么教育的,反倒是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地方。

    哪里都一样,有贵人就有贱人,贵贱之分,也不过是一线而已。

    真有权有钱的未必不贱,那些身份地位的也未必没有高贵的品格。

    石司徒突然意识到,方笑语叫他在京城中多走动,多看,多观察,多思考,会不会就是要他去理解这些东西的含义?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不安贵贱划分,只看事情经过。

    同一件事,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理解。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选择。而这些纷纷扰扰离离合合的背后,或许就是方笑语口中所谓的‘灵感’来源?

    石司徒突然觉得有趣起来,原本在京城里瞎转悠却一无所获的怨气此刻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想通了一些事。再看向这有些简陋的酒楼,听着这些三教九流之人的聒噪似乎也不那么叫人不耐烦了。

    他惊觉自己心态的转变,不过是一块肉,一口酒,竟会让他生出这样多的感想,实在是有些神奇。

    石司徒开始有些兴致了,一边吃着酒菜。一边看着这酒楼里来来往往的过客。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有过往的行商,衣着虽有几分华丽。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市侩之气。他倒是没有看不起这些商人,比起他想要做的事,在人们的眼中,这些商人比之舞姬要高贵不少。

    还有些风尘仆仆的侠客。腰中别一把宝刀或是宝剑。也有的将武器放在桌上,一脚踩着凳子,豪迈的大口肉大口酒,说话要粗声粗气,却并不惹人厌恶。

    江湖上豪迈的侠士不少,虽大多人都不爱到京城里晃悠,可毕竟总有例外。这些人多是些不爱受门派束缚的草莽之人,来京城也不过是接些能糊口的活计。比如官府的通缉榜上那些罪大恶极的罪人。每杀一个,一头来见。便能领取不少的银两。许多江湖侠客若是手头紧了,就来京城里瞧瞧,榜上都有些什么人,若是将来行走江湖遇上了,又是力所能杀的,便顺手做了,赚些银子吃酒。

    自然也有专门做赏金猎人的人,这些人可不仅仅是江湖人,就是出身朝廷甚至达官贵族家喜爱舞刀弄枪向往刺激客卿之类也是会给自己找些事做,赚赚银子的。

    除了这些人之外,这里还聚集了京城里一些下三流的人,比方说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三只手,比方说接了银子给人做向导的跑腿,比如出卖信息为生的百事通,比如摆摊子算命的伪半仙儿,还有些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寻常百姓。

    这酒楼地处繁华之地,装饰虽不富丽堂皇,客流却着实不若。在这种地方,也是最容易听到一些有趣的信息的。这里的人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说,不仅仅是京城的有趣事,就是京城外头的城镇,甚至是别国的风土人情,也会有那些几国之间来往跑商的商人带回来当做笑谈说与人挺。

    石司徒不是第一次来这种看起来有些寒酸的小酒楼,可如此热闹的,却是第一次来。

    他进来时临近晌午,人还不多,不过没多久,陆陆续续的就已经来了好几桌,整个二楼几乎都被排满了,有的甚至不拘小节的拼上了桌。

    或许是看他衣着华丽,不像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是见他神情并无不妥,这注意没多久便从他身上移开了。

    “这位兄弟,楼里没了座位,可容我二人在此落座?”石司徒刚灌了半杯酒,便见有二人要与他拼桌,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父女。他们神色温和,似是在等他的同意,却并没有先坐下。

    江湖人也不是不懂规矩。他们知道有些达官贵人不稀罕与他们做桌用饭,石司徒又穿着的不像是个穷酸的,故而才有此一问。否则行走江湖,大多人都会行个方便,吃个饭而已,没必要因此而怒了对方。

    “二位请。”石司徒倒没什么意见。

    这二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惹人厌恶的人。男子看起来四十几岁,头发剃得很短,脸上还有一块刀疤,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憨厚,倒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模样。

    小姑娘扎着两条羊角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似乎十分好奇。她扯着男子的衣角,躲在男子身后,还向她扮了个鬼脸。

    男子也不说什么,只是对他说了声抱歉,脸上一脸无奈之色,很显然这小姑娘也是个调皮的,如此也不止一次了,男子该是习惯了。

    得了石司徒的同意,男子便与小姑娘坐在石司徒的一侧,却并未落坐在对面,以免挡了石司徒的视线。

    石司徒不由得对二人生了些好感。这是个懂事的人。

    见客人落座,伙计忙上前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男子倒也豪气。将手中一柄弯刀往桌上一放,道:“来五斤牛肉,再上些小菜。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给我来上两坛子。先这些,若不够再叫。”

    “好嘞客官您稍等,五斤牛肉,下酒的小菜,咱们店里的招牌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烧刀子,烈的很,客官您可别喝得太急了。”店小二立马笑着下去布菜。石司徒不动声色的看了这男子一眼,心道倒是个吃货,五斤牛肉。这怎么吃得完。

    不过又不是他付银子,自然也不会为他人操这份闲心。他就默默地夹着眼前的菜,喝着杯里的酒,目光不由得就朝着那靠窗口的位子看去。

    那靠窗的桌上依旧是那几个看起来一副狗腿相人六子围着一个锦衣公子阿谀奉承。那世间的好话都被这几个人硬生生的套在那个锦衣公子的身上。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说话的声音大的出奇,也不知隐藏,倒是与这店里的‘江湖气’格格不入,叫不少人皱了眉头。

    石司徒还隐隐的记得那些狗腿子似乎称那锦衣公子为‘子风公子’,且还提及了什么将军府,倒叫他有些在意。

    这京城里将军府虽有好几家,但若说真的能让人一下子联想起来的。也就是他们家和方笑语家的镇远将军府了。

    他努力的回想着哪个将军家里有个叫‘子风’的少爷,可他从前专注于跳舞。对于外界之事倒不怎么在意,故而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

    “子风少爷当真是英明神武,没说的,这将军府将来定是少爷的囊中之物!”一个狗腿子谄媚道,那脸上的神情卑贱的叫人恶心。

    另一个立马接道:“那可还用你说?子风少爷可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向来长子继承家业,那方将军要是哪天死了,镇远将军府还不是都是少爷的?”

    “话不可这样说,我这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肚皮呢。下头还有个方皓之,那可是我那个将军老子捧在手心里的疼的,哪轮的到我来继承家业?”那被称为子风的锦衣少年喝的满脸通红,被人夸的飘飘然不已,明明心里头高兴的要命,脸上都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嘴上却否认道。

    “公子此言差矣,公子虽不是方将军亲生,可既已过继,入了方家族谱,那就是方家的人了。何况公子的母亲可曾是那方将军明媒正娶的嫡夫人,公子也算是嫡出了,怎的就不能继承家业了?”其中一人突然说道,这人看起来与那些二六子不大相同,穿着倒是得体,衣着虽不锦绣华丽却也是富裕人家的装扮,身上没那些流里流气,只是那双眼睛总是滴溜溜的转,有种让人不舒服的阴险。

    “陈冲说的对,那小娃娃能做些什么?哪及的上公子万一?若那娃娃听话便是,若是不然……”此时另一人接话道,说完了还哼哼两声。

    石司徒眼一眯,哪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子风公子’是谁。京城里姓方的将军还能是哪个?又有哪个将军过继了个别人的野种到自家的族谱上去的?

    除了方笑语的老子,镇远将军府方剑璋之外,可还能有外人?

    别看石司徒嘴上总是抱怨方笑语,也没少诅咒她嫁不出去,虽然她已经嫁出去了。可是鉴于那日方笑语的那一番话,他的心中其实是很感激方笑语的。

    这是第一个没有否认他价值的人。哪怕她的不否则都是用讥讽、大骂甚至动手的方式来表达的,虽然他一次次被他折腾的腰酸背疼腿抽筋,虽然他总是看着她们吃饭吃的香甜自己却捞不着一口,可他对于方笑语却依旧心存感激。

    这个周子风他听过,虽然他没记住他的名字。他就是听自家老子提过,镇远将军方剑璋似乎从前经历过什么危难,被丞相给救了,于是为了报恩,就纳了丞相家那个死活非得跟个商人成亲最后被负了之后带着个拖油瓶子的女儿为妾。

    他经常听他家老子感叹,说这位方大将军也是个浑的。就算是要报丞相大恩,这报恩的法子有无数种,偏找了这么个贱人变着法子的作践他的儿女,他竟然还碍于恩情而不管不问。

    石司徒记得不是很清楚,当时也不是很有兴趣。这年头,大门大户的后院里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他哪有那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破事?何况当时他还小呢,对谁凄惨了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只是上次见了方笑语之后,他倒是有点怀疑起这些个传言了。就这么个可怕的女人会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夫人欺负了好几年?

    石司徒打死都不信。

    这方笑语多可怕啊。一个眼神就能叫他胆战心惊,身上那杀气不知道是杀过多少人才能沾染上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亲眼见过方笑语出手,可是他却被丝竹给折腾的哭爹喊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滋味,别提有多**了。

    身为丫鬟的都这般厉害?被这丫鬟盲目崇拜着的主子还能差哪儿去?

    他一直觉着,那梅素惜要是敢欺负她,不被她一拳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就已经是那方笑语留手了。梅素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能欺负的了方笑语?

    传言不可信啊。他如此感叹。

    可今日看来,却也未必了。否则梅素惜的儿子,与方将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几次三番想要迫害方笑语和她弟弟,方将军为何还要将他过继到名下?

    难道是方将军还记挂着丞相的恩情?可这对方笑语多不公平?

    石司徒开始给方笑语打抱不平。他当然不知道周子风的过继那是方笑语的主意,也不了解方笑语的计划,此时再看这周子风跟着一群流里流气的混账东西厮混在一起,还觊觎着将军府的家业,听这话还想对付方将军的嫡子,这可如何能忍?

    不过他也不是个冲动之人。他老子虽然是将军,但身为儿子,他却是武功烂的一塌糊涂,茫然上前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也不知会否打草惊蛇,所以他面无表情,依旧吃着酒菜,心里头却想着回去定要与方笑语说说今日所见之事,叫她一定要提防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子风少爷,免得着了对方的道。

    他也知道镇远将军府里现在有长公主坐镇,可毕竟方笑语姐弟也不是长公主亲生所出,长公主是否真心对待二人也是不知。

    ps:

    感谢的月票~

    ps:因为我每次回来的比较晚,写完了后几乎都是卡着点的,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写完,所以大多是先发了的,但是有错别字。不过发完之后我会修改一下错别字,然后再替换上去,所以想要看不是错别字版本的,大家可以等我发完之后十到二十分钟后再来看,那时候我一般就修改完了替换上新的了。这么麻烦抱歉~

第三百零七章 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节奏

    石司徒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开始替方笑语操碎了心,只是对周子风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账东西万分的厌恶,就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不顺眼,眼睛眯着,里头都冒着寒光。

    “青天白日的在人前就胡言乱语,这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石司徒正恶意的诅咒着周子风的时候,只见与他同桌的那个小姑娘嘟囔着嘴道。

    “怕不是以为这里鲜有达官显贵来此,这才没了防备?”刀疤男人也憨憨的笑着。

    “我看他这是喝多了,口无遮拦。”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摇头晃脑的说道,眼里的鄙夷丝毫不掩饰。

    石司徒默默的点了头,不过却也对看了两人一眼。连个还不足他腰的娃娃都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反倒是周子风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头有野心有坏心也就罢了,竟然就在酒楼里大方的谈论此事,当真是无言以对。

    刀疤男子说的有理,他怕就是以为这酒楼位于城西,与镇远将军府和安王府离着都远,再加之酒楼里多是些三教九流之人,显贵人家不屑于来此,这才不怕有人听了传出去?

    若是他真有心镇远将军府的家业,这些龌事儿不是该藏着窝着严严实实的断不能说给人听吗?这才喝了一点儿酒,被人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就已经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了?

    刀疤男子与小女孩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两张桌子离着也有些距离,故而他们的话周子风并没有听到。且他喝了不少酒,哪还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与听力。于是呵呵傻笑着继续道:“这将军府里,最难对付的……可不是那个方皓之。那方皓之也就是个娃娃,不必放在眼中,反倒是他那个姐姐……”

    周子风说着说着干呕了几声。他拍拍胸前。将恶心之意压下去,继续道:“那个方笑语,简直是阴魂不散!若有她在上头压着,将军府就落不到我手里。”

    “子风公子,那方大小姐不是早就嫁出去了。那手还能再伸回娘家不成?”其中一人疑惑道。

    “怎么不能!”周子风一脸愤懑,哼哼着道:“那个女人心大着呢。她虽嫁出去了,可却把长公主给弄进来了。现在长公主把那方皓之当自己儿子一般的疼,还不都是那方笑语在作怪?奈何……咳咳……奈何那叶西辞还什么都听她的,就是我家那位大将军,也都被她管的死死的!她要是不死……呵呵,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当家做主?”

    周子风显然是喝大了,什么东西都往外说,一边说还一边傻笑,只是提起方笑语时那一脸的怨毒却掩饰不了。

    从她拿正式过继一事来威胁他杀死自己的母亲时开始。他就恨不得将方笑语千刀万剐!

    他一直认为杀死梅素惜不是他的错。那都是方笑语逼的。他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受够了被人当做野种嘲笑的日子。虽然生活在镇远将军府,方剑璋看起来也对他不错,可是每一次出门时看到他人脸上那些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的嘲讽,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一刀一刀的剜开一样,疼到麻木。

    当一个低贱的商人的儿子又不是他愿意的!如果当初母亲不是非要跟着一个贱籍商人成亲而是选择那些门当户对的才俊豪杰,他此刻也就该是堂堂正正的大少爷,何至于被方笑语捏住了命脉威胁?

    他并没有意识到,当初方笑语的威胁其实压根就没有叫他去杀梅素惜的意思。虽然方笑语讨厌他们母子俩,却也觉得叫儿子去杀亲母实在是有违伦理。可谁知道他自己就硬生生的脑补出了她所谓的威胁。干脆利落的毒死了梅素惜,倒是叫方笑语都震惊不已。

    可无论是不是误会,梅素惜已死已是事实。是由周子风亲手所杀也已是事实。无论是不是周子风扭曲了方笑语的意思,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根本无解。

    不过好在方笑语也没打算跟他和解。就算不是为了别的,在她重生前那段时间,这个阴狠毒辣的东西三番五次的欲要害她还有方皓之,甚至还亲手设计过方慕仪,企图除掉锦衣这几件事,就足够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哦?子风少爷可有把握?”这时那个眼神阴霾之人突然问道。

    “呵呵。陈冲,你还不了解我?我必是有绝对的把握除掉他们姐弟,且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去。”周子风自信的拍着胸脯。

    “子风少爷已有了打算?”那人一副好奇的神色。

    周子风倒也不全傻,还知道有些事不能说,于是摆摆手傻笑道:“呵呵,嘿嘿,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嘿嘿。”

    众人虽都好奇他究竟是有什么法子对付方笑语,但看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打探到什么,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笑道:“喝酒,吃菜。来,干了这杯!”

    “干!好酒!”

    众人相继一口灌下一杯酒,唯独那眼神有些阴森之人借着酒杯的遮挡眯了眯眼,心道,这周子风这般说定是有什么打算,该是提醒主子注意些了。

    没错,这人名叫姬洛,正是月影司月司里负责城西这块儿情报的人,被方笑语派来接近周子风,也是在就近监视他。

    石司徒不知道周子风的那点花花肠子方笑语早就有了对策,也自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周子风还能真改邪归正了。

    正所谓狗改不了****,周子风这个人,一开始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有那么一个娘言传身教,这孩子早就被养废了。除非有个人能耐心的纠正他身上的错处,好好教育他重新做人,或许还有机会将他引向正途。

    只可惜,方笑语却没那闲功夫好为人师。她自己这边要照顾好了都不容易,谁还管一个仇人的儿子是否能成长成五四好青年去?

    正因为石司徒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不清楚方笑语对于周子风一事的游刃有余,此时正眯发着一双眼。恨不得眼神能够凝为实质,将那周子风万箭穿心射成刺猬。

    “这位兄台,可是不舒服?”刀疤男子见石司徒的神情有异,于是略关心的问道。

    石司徒这才反应过来他旁边还坐着两个人呢,而后笑笑道:“无事。只是绝对前边儿太吵,影响胃口。”

    “这倒是。”刀疤男子深以为然。

    “实在聒噪。”小女孩补充道。

    刀疤男子看着小女孩笑笑,脸上尽是宠溺。

    石司徒有些羡慕。这是多么温馨的父女情啊。他老子就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温柔的笑过。

    当然他也知道他老子不擅长温柔,他甚至不敢想象他老子要是真的温柔起来该有多吓人。

    “客官,您的酒来了。上好的烧刀子,客官请慢用。”小二拎了足足两坛子烧酒,揭开封泥,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闻起来竟是一点也不冲。若只是闻味道,丝毫感觉不出这坛子酒竟是那烈的烧嘴的烧刀子。

    石司徒也被那酒香味给吸引住了。别看他年岁不大。可是从四岁开始他老子就诱拐他喝酒,为这事儿,他娘没少收拾他们父子。

    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嘛,哪能随便就听了女人的话?特别是关于喝酒这事儿,哪个男人不喝酒的?

    四岁就变成了酒鬼,只不过他老子也有分寸,不给他喝太烈的酒,怕烧坏了嗓子,所以一直以来。他喝得都是味道比较温和的酒。烈酒倒也喝过两次,只不过容易醉,两次都是被人抬着回去的,被他老子好一番嘲笑。

    “小兄弟若不介意。不如一同尝尝这酒如何?”刀疤男子见石司徒的神情,爽朗一笑,丝毫不介意将坛中酒与他人分享。

    “这……如何好意思。”石司徒摸着脖子笑了笑。他也不是没银子叫一坛子烧刀子。只是他在思考后果。

    今日这里他谁也不认识,要是喝了就倒一觉睡过去,谁能送他回去?

    “出门在外的,哪有那么多规矩?江湖人好交朋友。今日能同一桌吃饭那就是缘分,小兄弟何必拘礼?自然,若是小兄弟嫌弃我二人的就不够高贵,那在下也无话可说了。”刀疤男子性子看起来是个爽朗无比的人,脸上的刀疤丝毫遮掩不住憨厚的笑意。

    “大哥可是折煞我了。既是大哥相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石司徒见对方如此好爽,心中的豪迈之气顿起,觉着自己也有了江湖人那种大开大合的霸气,于是连忙道。

    “这才对嘛。小兄弟看起来并非江湖中人,我是个粗人,还怕小兄弟不屑与我共饮呢。”刀疤男子将酒倒满,又让小二又拿了一个大碗,同样将酒斟满道:“小兄弟喝酒未免太小家子气。这肉啊,还是大口的吃才香,酒是大碗的喝才过瘾。”

    石司徒神色颇有些无奈道:“不瞒大哥,喝些温和的酒便罢了,这烈酒,我只是喝上一点,那就是倒头便睡。前几次都被人抬着回去,此次小弟独自出门,这楼里又没有相熟的朋友,若是醉倒了,怕是要在此过夜了。”

    “哦?”刀疤男子一愣,随即笑道:“若是小兄弟信得过我,不防告知小兄弟的府邸,若是兄弟喝醉了,我将你送回家去便是。”

    石司徒也不疑有他,便道:“既如此,还劳烦大哥,若我当真醉的不省人事,还请大哥送我到醉仙楼,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石司徒也不傻,没有将自己的真正住址暴露。醉仙楼那里平时没人,这几日方笑语完全包了醉仙楼,他不知道那醉仙楼其实是方笑语从周相那里接过的产业,还以为是方笑语银子多了没处花,可以包下醉仙楼为了折腾他所用。

    就算对方有什么企图,到了醉仙楼,有方笑语在,对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就是这么信任方笑语的能力,尽管到现在他也没发觉他已经快被洗脑了。

    “醉仙楼?”刀疤男子记住了名字。而后道:“小兄弟放心,醉仙楼,我记住了。”说罢,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说起来,还不知小兄弟的名字。我叫屠洪征,行走江湖,倒是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里都可为家。”

    “我叫程悠悠。”此时正吃着饭的小女孩突然插嘴道。而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对着石司徒眨了下眼睛。

    不是一个姓?难道小丫头是跟着母亲姓的?

    石司徒也没有多想。这个世道又不是没有入赘女婿的,没准当初这个刀疤男子就是如此呢?

    “我叫石司徒。大哥叫我司徒便是。”石司徒本能的觉得这两人不是坏人,但却也长了个心眼儿,不会就真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就掏心掏肺了。

    “来小兄弟。相逢是缘,咱们满饮此碗!”那屠洪征豪迈的一口干了,石司徒眉毛跳了跳,最后还是捏了鼻子也干了。

    一碗酒下去,石司徒觉着嗓子火辣辣的疼。果然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烧刀子,当真是烈的呛喉。但却喝的刺激,回味无穷。

    但是让石司徒有些惊讶的是,那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竟也是个海量的酒鬼,一大碗的烧刀子,一个最多不过十岁的娃娃,竟能一口气喝了而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石司徒觉着嗓子有些难受,不由得咳了两声,脸上的表情皱成了一团。

    那屠洪征却大笑着拍了拍石司徒的肩膀,道:“小兄弟不必勉强,慢慢喝就是。初尝这滋味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大哥见笑了。”石司徒脸有些红。也不知是不好意思了,还是被那烈酒顶的。

    “哈哈小兄弟别觉着不好意思。哥哥我当年第一次喝酒那还不如你呢。当时还说这世人怎的都爱喝这么呛这么难喝的东西,还嫌弃的紧。不过稍长大些,自己反倒喜爱上了。”屠洪征一点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糗事。这让石司徒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两人聊的十分投契,天南海北,有趣的,好玩的,没什么不可说的。

    这屠洪征显然是走过许多地方的,肚子里的故事也多的很。跟石司徒讲了些各地的奇闻轶事。不仅将石司徒的好奇心勾了起来,还成功的吸引了其他桌子的注意,也都秉神凝气的听着,时不时还有叫好声,屠洪征俨然都成了个说书先生。

    石司徒听了是大开眼界,几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心生向往。

    这一日,石司徒喝了很多的酒,几乎从来都没喝的这么饱过,自然的,他也不负所望的躺下了。

    屠洪征一手牵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一边付了银子,然后将石司徒扛在了肩上。

    因为石司徒醉的人事不知,他的那份酒菜钱还是屠洪征帮他付的。

    “去何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刀疤男子。

    “先将小兄弟送去醉仙楼,然后咱们再在城里打听打听,如何才能得到那样东西。你这身子不能再拖了。”刀疤男子温和笑道。

    “是我拖累了你。这些年为了给我找药,三山五湖的跑,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上。”小女孩神情有些失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刀疤男子一脸蕴怒道:“这些事都是我爱做的,没人逼我。我跟你走了这么多地方,见识了那么多人,倒是开了眼界,从未觉得苦过。”

    “可我这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小女孩面露不忍。

    “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不是说了皇宫之内就有那神药。若真能得了,你就有救了。”刀疤男子看着小女孩,笑容尽量温柔,将那苦涩之意牢牢的藏住不让她看出来。

    “可是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又岂是你我能闯的?”小女孩眉头紧皱,道:“我不想你冒险。你我这功夫,或许连宫门都进不去便被拿下杀了,你何苦白白去送死?”

    “不试试如何能知?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一天天虚弱下去,我又如何能忍心?”刀疤男子摇头,死活都不愿放弃。

    小女孩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刀疤男子却制止住了道:“悠悠,你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哎!”小女孩叹息。她知道她劝不了他。罢了,大不了就一起死了。

    再睁开眼,看到的是红木的床梁。

    石司徒使劲揉着脑袋,他直到现在还觉着头疼欲裂。就像是要炸开一般。

    四处瞥了瞥眼前的环境,有点陌生。他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虽十好几岁了,放在这样的年代当爹的都有了,可他毕竟是被石将军和柳氏好好的保护着。并没怎么见过世面。乍一到了陌生的环境,难免有些紧张。

    手脚都松着,没有被绑住,看来应该不像是绑架。石司徒努力回忆着他最后的记忆,慢慢的,一些画面重新回到空白的脑袋,他终于记起了些什么。

    他记得他最后是在城西的一家酒楼和一个刀疤男子还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喝酒。他记得刀疤男子讲了许多有趣的各地奇闻。他记得那小女孩虽长的甜甜的很可爱,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且饭量也大的要命,她与刀疤男子两人就真的愣是吃下去五斤牛肉。连个肉丝儿都不带剩的。

    之后怎么着来着?

    石司徒有些迷糊。

    似乎他就是那之后便喝醉过去的,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后来的记忆。

    石司徒揉了揉手腕,掀开被子,穿上鞋袜衣裤,活动了下手脚。

    还有力气,应该是没被下药。没有绑住手脚,还能自由活动,绑架的可能性也低了些。

    屋子里虽简单,可却规整干净,也不像是用来绑架的地方。石司徒心跳有些快。目光就放在了那扇紧关的门上。

    他怀疑这门会不会打不开。如此,即便不绑住手脚不下药,他也无法逃脱了。

    石司徒深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轻轻的将门往里拉了一拉,却不想这门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你鬼鬼祟祟的做些什么?”突然从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石司徒吓的一蹦老高,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这身影明明是从身后发出来的,而他还没有离开房门,他的身后就是他待着的这间屋子。哪来的女人?

    可是他又愣了愣,觉着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石司徒因此吓了一跳,顿时转过身去,见一个女子就那么坐在房间另一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一脸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着他,他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将门彻底拉开,看到了外头的全貌,他瞬即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只见外头的院子里转着圈一院子的木头桩子,不是醉仙楼他训练的地方还能是哪里?这也难怪方笑语会在房间里吓他一跳。

    这也怪不得他不认得这房间。虽说一直都在这里训练,可他从未进过房间,一直都在院子里跳圈圈跑木桩,对房间里的陈设一无所知,也难怪他会感到陌生。

    “我怎会在此处?”石司徒睁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方笑语问。

    “你问我?我还不曾问你为何会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扛回来,你倒是先问我?”方笑语一脸嫌弃。

    “扛回来?”石司徒脑补着被人扛着回来摔地上的画面,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是何人送我回来的?”石司徒想起了那个叫屠洪征的刀疤男子还有那个灵气十足的小女孩,急忙问道。

    “一个大汉和一个小姑娘。”方笑语随口回道,而后又道:“我给你一日假期,叫你去京城里多走走,多看看,多体验一下风俗民情,你就给我跑去酒楼喝的酩酊大醉而后被人扛回来?”

    看到了方笑语的面色不善,石司徒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他有些怕方笑语,皆因为方笑语对他几乎就没有好脸色。

    他知道方笑语这是为他好,否则说不出之前的那番话来。可是他无数次想,这好意莫非就不能用温和的一点的方式来表达?

    “走个木桩也要五日,你天赋本就不如人,多少年来武功稀松平常,喝酒的功夫倒见长?”方笑语面无表情,拉着一张面瘫脸,当真是给足了石司徒压力。

    她其实并未生气。放他一天假是为了让他这几天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些。正所谓劳逸结合。逼得太紧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这一天他究竟要如何度过,那是他的事,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放松了心态,别说喝的酩酊大醉。就是出去揍了哪个纨绔子弟她都不在意。

    她这样是为了在石司徒心中留下一些威严的印象。

    石司徒低着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玩的过了头。一大早就出去漫无目的的乱逛,逛的他有些心烦气躁,到了午时饿了便随意找了家酒楼用饭,谁想会认识了那刀疤男子。两人相聊甚欢,一下子就忘记了他原来的目的,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太忘我,最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也自觉有亏。毕竟方笑语是在帮他,可他却似乎太大意了。这样的不好。

    于是他无话狡辩,只能低着头沉默着。

    “坐吧。”方笑语指了指她旁边的椅子,示意石司徒坐下,而后道:“说说吧,你出去走这一遭,都看到了些什么。又有何感想?”

    “呃……”石司徒有些哑然。该怎么说呢?他一路漫无目的,多小的事也驻足观看,可说到底都看出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怎么?你别告诉我说你从昨夜便开始喝酒,喝到现在才被人送回来?”方笑语眉一挑,石司徒心就一跳。

    太吓人了。这架势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啊。

    “我……我不过随意走了走……”石司徒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第一次觉得放了假还不如在木桩上训练的好,这让他要说些什么?

    “随意走了走总也该看了些什么,你又不是瞎子。”方笑语依旧绷着脸,其实心里正在暗笑。看把这小子吓成这样子,怎么感觉挺有趣呢?

    “我一早出了门。先去了趟医馆,见到各色各样的病人,每个人所患病痛都不相同,看到坐堂的大夫坐的笔直。重复着乏味的动作,却一直面带笑容,似是怕给病人带来压力。看到了抓药的小童动作娴熟却又小心翼翼的核对药材是否有错……”石司徒硬着头皮说道。

    “嗯,不错。还有呢?”方笑语继续问道。

    这也行?

    石司徒愣了愣,似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道:“我看到街上摆摊的小贩。卖着不同的东西,对待买卖的客人态度也不相同……”

    “哦?比如呢?”方笑语似乎还颇有兴趣。

    “比如……比如……”石司徒偷偷看了方笑语几眼,确定她真的不是在生气的边缘,这才继续说道:“比如城西的一条街上有一个卖梨的老人,若有人买他的梨子,他定然先挑个大水灵的给人家,收银子时也是小心放好,从不细数。他的摊子摆在一间酒楼的门边上,每有客人从酒楼出来想买他的梨子,他都会先问客人是否吃过蟹子,若有的,他便会提醒客人,梨子卖去后要过些时候再吃,否则会出事故。”

    “可还有?”方笑语又问。

    “还有他对面有一个卖包子的摊位,主人家是对夫妻,丈夫包包子妻子拿去蒸来卖。他们生意很是红火,小半个时辰就能卖出上百个包子,夫妻俩相互扶持,听说想要赚了银子买家铺子,将来开间包子铺,也好给儿子留些家当。”石司徒说着面上就带了笑。

    他恨羡慕这种相濡以沫的情感。

    “还有什么?”方笑语却不想就此放过他。

    “卖包子的旁边有一个卖醋的女子。听说那醋是自家酿的,刻意摆在了包子摊儿的旁边,如此,吃包子的客人可能就会去她那儿买上一碟醋。是个聪明的女子。”

    “街的尽头有一对夫妻见天的吵架,买卖东西时也是心不在焉,即便客人去了也是爱搭不理,故而生意松散的很,少有人光顾。”

    “城西有一间酒楼,里头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买货卖货的商人,行走江湖的侠客,摆摊做买卖的小贩,贩卖情报的地老鼠,打摆子算卦的半仙儿,还有些阿谀奉承的二六子。”

    说道‘阿谀奉承的二六子’时,石司徒的神情明显带着厌恶。

    ----------------------------------------------------------------------------------------------------------------------------------------------------------------------------------------------------------------------------------------------------------------------------------------------------------------------------------------------------------------------------------------------------------------------------------------

第三百零八章 雌雄双煞

    自从方笑语从他面前离开后,石司徒就像是疯魔了一般,每天都要去街上走一走看一看。这一次,他不仅仅是看那些活在这个京城里的百姓,他还要注意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因为方笑语要他根据他看到的,编一支舞,条给她看。

    这是他开始跟着方笑语训练之后方笑语第一次给他提出的有关跳舞的要求。前些日子被折腾的太惨,每日回到将军府,感觉骨头都是脆的,像是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能让他散架一般,通常是沾了床倒头就睡,根本就无暇去想跳舞的事。

    可是,就在昨日,方笑语提出要他编一支舞,根据那些百姓生活的状态来编一支舞。

    方笑语的一番话无疑让他思考良久。他从前进入了一个误区,总觉得跳舞就是一种纯粹展现身体美感的东西。他喜欢是喜欢,可为什么喜欢,又喜欢着什么,他却根本没有想过。

    舞蹈的美只是在于身体吗?只在于身子柔软,扭来扭去就可以了吗?

    石司徒陷入了思考。

    方笑语说,这个世界处处都是灵感,生活中无处不是节奏。如果是放在从前,他大概会嗤之以鼻,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停下脚步去认认真真的观察一个人,观察一个动作,观察一段人生。

    舞蹈并非只是肤浅的有钱人的玩具,不是那些贱籍的舞姬取悦权贵者的玩物。之所以所有人都以为跳舞是低贱的,那是因为他们都陷入了一种误区,以一个权贵者的眼光去俯视那些挣扎着努力着却无法出头的人们。因为他们无法尝试,于是便开始否认。这是作为一个人高高在上的神仙思维,可是即便是天庭上的神仙,也是会跳舞的。

    神仙难道还不比人间这些权贵们尊贵吗?神仙都能跳舞,为何他就不能?神仙都做的事,为何轮到他们就成了低贱?

    这些话都是通过方笑语的口中知道的,所谓神仙。这世上究竟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可是皇上说方笑语是佛女,她预言了大承的几次灾难那也是真的,既如此。她愿意相信,代佛祖守护大承的人,她定是知道神仙的存在的,或许她还亲眼见过神仙。

    她说神仙会跳舞,会跳优美的舞。那么就一定是这样。

    石司徒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他站立在街道的中央,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记录着每一个人生活的状态。

    店门前小二的吆喝,每一个吆喝都不相同。有的直接了断,有的甚至能编成唱词,听着颇为有趣。

    大街上摊贩们劳碌的身影似乎变得鲜活起来。剁肉的屠夫,擀面下面盛面的摊主,挑选果子的买者,雕刻木雕的手艺人,代人写信的落魄书生,吟诗作赋的风流才子。涂脂抹粉的青楼女子,大腹便便的有钱商人……

    每一个人,他从前尊敬的,羡慕的,不屑的,所有的人世百态都集中在这一条小小的街道之上。

    而这不过只是京城里千百条街道的其中一条而已。而在大承的其他州县,甚至在大裕,在大周,在无数数不清的效果之中,这样的人生百态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上演着。

    无数年月。或许一成不变,或许每天都在变,可不变的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吃饭、睡觉、买卖、读书、种地、科考。

    每个人怀揣着不同的梦想,每个人都爱为了自己为了家族而拼尽一切。

    他突然陷入了一种很玄妙的境界。仿佛他身在云端,俯瞰着整个世界。看着渺小的人们为了生活拼命的努力,那一瞬间,万千渺小的小小人类却突然变的无限高大起来。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变成了语言。他们一抬手,一回眸,仿佛都变成了一段流畅的舞蹈。

    这样的感觉玄妙无比。当这种奇怪的感觉退去后,连石司徒自己都觉得吃惊。

    他立刻回到了醉仙楼,他想要静下心来将方才那种感觉牢牢的记住。

    他回到那个满是木桩的院子,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些微微的不同。

    周围依旧是许多摇晃的木桩,只是围着木桩的圆圈中心,被摆上一面硕大无比的大鼓。

    鼓被横着安放在了地上,安放大鼓的位置原本矗立的木桩全都被拆了下来,但是大鼓周围的木桩却还保留着,三层木桩的外围又被竖着安放了几面大鼓,只是那鼓的大小比起中间那面略有不如。

    木桩上放着几条铁链,手掌般粗细,铁链的尾端被系上了两根毛笔。每一面竖鼓前方的木桩上都摆上了一个砚台,里头有磨好的墨。

    石司徒不明白为何短短一夜,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而这些鼓与木桩交错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来不及多思考,他怕再多想,之前那种玄妙万分的感觉会烟消云散。所以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便闭上眼睛,回想着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而后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扭动起来。

    方笑语此时正坐在屋内听墨痕的回报。她知道石司徒来了,但却没打算理他。

    墨痕前些日子被她放了假。她的意思是要墨痕好好放松下心情,待到叶西辞回来之后,他就打算将墨痕和叶蝉的婚事给办了。

    墨痕的年纪不小了。虽然她用着顺手,去也没有绑住她一辈子的心思。何况叶蝉就跟在叶西辞的身边,就算两人成了亲,依旧是如现在这般贴身伺候她,只是不会再住在她的院子,到时候给他俩在安王府边上置办个宅子,倒也没什么差距。

    如今轮到丝竹出去放大假了,墨痕便回了她身边伺候,丝竹走时墨痕还玩笑着说叫她快找个可心的人儿,到时候叫小姐做主呢,只换来丝竹你狠狠的拧了她的腰一下,随即怕她反击,一溜烟儿的就逃了。

    “如何?可查清楚了那两人的来历?”方笑语抿了口茶,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她顿时舒爽的眯起了眼睛。

    “奴婢连夜去查过。那两人倒还真有些来历。”墨痕连忙点头。

    “意料之中。他们送石司徒回来时我便看出来了,两人武功底子不弱。当是个江湖老油条了。只是那小姑娘看似精神奕奕,可浑身上下却有着一股子死气。这是病入膏肓的征兆,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方笑语一眼就看出了那小丫头的问题。

    “小姐说的不错,这两人在江湖上也已经不少年头了。因为杀过不少的人。还曾灭了一家满门十六口,凶名在外,人成为雌雄双煞。”墨痕一副感叹的语气。

    “雌雄双煞?”方笑语一愣,随即道:“那小丫头不是那刀疤男子的女儿?”

    “不是。”墨痕摇头,继续道:“他们二人是夫妻。”

    “夫妻?”方笑语的神色很诡异。她一直以为这两人是妇女。爹爹带着女儿四处求医什么的,感情竟然不是父女而是夫妻?

    “难道是萝莉控?”方笑语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道:“真邪恶啊。”

    “小姐,什么是萝莉控?”墨痕一脸的茫然,她根本就听不懂方笑语在说的什么。

    “嗯,就是……喜欢年纪很小的小丫头……?”方笑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墨痕解释才最容易被听懂,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十二三岁订婚甚至成婚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可都是小萝莉啊。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大多的男子其实都是萝莉控?

    方笑语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己白嫩的小手,还有那尚没有发育完全的胸。然后不得不叹口气。某种意义上,叶西辞看上的也是个萝莉啊。

    叶西辞喜欢她的时候,她也都还尚未及笄呢,可不是萝莉是什么?

    墨痕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扑哧一笑,而后道:“小姐,那女子才不是什么小丫头,已经三十七岁了,只是因为她的病,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也是那刀疤男子一路带着她四处求医的原因。”

    “三十七岁?”方笑语沉思开了。她这是侏儒症?还是因为药物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听你方才所言。他们曾灭了一家十六口,莫非是罪大恶极之人?”方笑语又问道。

    墨痕神色复杂的摇摇头,开口道:“并非如此,那十六口人该死!”

    “哦?莫不是还有隐情?说来听听。”方笑语倒有些好奇了。

    “是。小姐。”墨痕开始将她调查来的东西一一说给方笑语听道:“那小丫头名叫程悠悠,是一个小家族程家的嫡出小姐,那家族里的人原本是得罪了什么仇人,被人灭了满门,他们侥幸逃脱,后来便隐姓埋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落了脚。”

    墨痕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继续道:“这家人原本性南宫,小姐听到这个姓,可曾想到些什么?”

    “姓南宫?还被人灭了满门?”方笑语没想到墨痕会有此一问,于是想了想,道:“难道是毒医南宫家?”语气还有些不确定。

    墨痕却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毒医南宫家。”

    方笑语恍然大悟,她甚至已经能够猜到那程悠悠长不大的原因。也大约能理解了这雌雄双煞为何会灭了这程家十六口人。

    毒医南宫家。在江湖中可谓是威名赫赫。他们擅医术,也擅用毒,一个个都是用医用毒的高手,在江湖中绝对算是被人敬畏的存在。

    南宫家对外开了不少医馆,既给人看病,也出售毒药。无论是有什么大病大灾,还是想要与人解决恩怨,南宫家都是极好的选择。

    虽然也用毒,但他们却不怎么被人厌恶,毕竟也医治过大大小小的病症,且生于江湖,接待的自然不乏各门派或是家族的大佬,所以为了能病有所医,江湖人士对待南宫家都异常客气。南宫家也低调行事,和善待人,让人抓不出一丁点的把柄。

    但是,南宫家表面是大善人,背后里却个个都是岳不群那个级别的伪君子。

    那些年,江湖中不乏一些势力的新一代天才失踪。每每有人外出历练,最后安全回到门派的却少了许多。

    当时有人怀疑过此事,因为失踪不见踪影的天才俊杰实在不在少数,若说是都出了意外,他们自己听着都假,于是各门派也为此而展开了调查。

    事实证明,这些天才们都是被魔门的人抓住杀了,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减少正道人士的数量,特别是新晋一代代表的是各门派的未来,趁他们还未成长便将之扼杀于摇篮,于魔门而言,这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于是,魔门的这一行为彻底惹怒了江湖正道,几大门派联合起来,欲要攻打魔门讨个公道。

    于是,正魔大战就此爆发。

    魔门人行事向来乖张,事实上这些正派弟子根本就不是魔门的人杀的,可是魔门之人平素也是杀人无数,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他们看到顺手解决了的?他们又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名字,只是正道人士这么说了,他们也就顺手接过了这口锅,莫名其妙的就背在了身上。

    正道各大门派的精英子弟死了那么些,如何肯善罢甘休?一场场大战打的是如火如荼,而魔门又是个不擅长讲道理的地方,你想打,老子陪你打就是,于是明明是个误会,却打的不可开交,正魔两道死伤惨重。

    因为都伤了元气,正魔两道最后不得不暂时罢手,各自休养生息。

    但问题就出在了那之后。

    有一日,桐山派的一个失踪了很久的精英子弟却突然回来了。

    他整个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头发变的稀稀疏疏,脸都烂了几块,整个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肤,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声音沙哑的不细听根本听不出说的什么。

    桐山派的人全都懵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像是怪物一般的人会是他们门派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师兄。

    不仅仅如此,这个人变的比原来矮了许多,就像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没有人敢认他。可他却能说出他之前任何的事情,哪怕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他也能说出来。

    而他的母亲也在桐山派,还是个长老,母子连心,她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于是母子俩抱头痛哭。

    也就是在那那一刻,毒医南宫家的残忍阴谋彻底大白于天下。

    PS:

    感谢的平安符~

第三百一十章 就此从江湖中除名!

    当人们发现南宫家正以一种畸形的姿态慢慢侵蚀着江湖的时候,所有人沸腾了。

    无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是真的感觉到了危机感的,每一个人对于南宫家都各自怀了心思。

    如果说江湖中有武林盟主,各大门派为了一些事情做得方便,可能会推举一人到台前来坐这个位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期待有人用抢的来取得这样的地位。

    武林盟主是大家一起推选出来的,除了名声,他是要为江湖各门派各家族站在明面上负责的。

    但是,南宫家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们想要强抢到这个位子,然后以一种君临的姿态强势的出现在各大门派家族的面前。而他们的底气,就是这尚未试验完成的药人。

    一旦可以通过药物强行的提升一个人的修为并且让这个人为他们所用,就等于南宫家的壮大无可阻挡。

    江湖是个大宝库,有一名不闻的废物,就有耀眼无比的天才。各门各派,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天才,其实等于是在给南宫家输送战斗机器。

    这些药人尚在实验中,可一旦成功,这就等于是南宫家在江湖中有着无与伦比的话语权。

    不服?杀了。

    江湖中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不服,没有实力就只有被践踏的份儿。

    他们没打算与任何人商量,他们需要的是命令,需要的是号令整个江湖的秘密武器。

    试想有朝一日,他带着各门各派的精英强势镇压所有门派,让他们的精英用绝对的武力来对付自己从前的亲人、朋友甚至师门长辈,他们每一个人都痛苦万分,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自己的弟子成为别人手中杀戮的工具……

    南宫家是够狠,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为了遮掩他们掳劫了各门派精英的事实。南宫家主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那个失踪了被怀疑是被魔门所杀的庶出儿子,就是被南宫家主舍弃的棋子,被带到了药人司,与那些失踪的江湖同道一起。成为药人这一残酷实验中的一员。

    刘朴臣曾见过这位南宫公子,当初他就被关在和他同一间屋子里。那个屋子里同时有着十几个人,这样的屋子大约有十几间,他不过是个百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他看着那位南宫公子与他们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可是最让他觉着不寒而栗的。是那南宫公子的态度。

    没有丝毫的怨恨,任何的药物他都没有犹豫的自己灌下去。他就像是个一个虔诚的邪教教徒,对于南宫家的所作所为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他被洗脑的很厉害,即便是他头发开始脱落,皮肤开始皴裂,身体开始萎缩,直到他渐渐虚弱,他依旧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忠实的执行着南宫家交给他的任务。

    他是他们所在的那间屋子里唯一不用绑住手脚的人,因为即便给他机会。他也不会跑。他认为这是在为南宫家做贡献,哪怕是死亡,那也是他这个家主儿子应该有的价值。

    作为家主的儿子,他必须以身作则。他没有逃跑的资格,否则如何震慑家族的其他人?

    也是因为与这个南宫少爷的闲谈,他才知道,南宫家的伦常竟混乱至厮。

    他们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哪个。他们可能是他们的母亲与家族中的任何人生下来的,只不过对外他们会有一个‘合法合理’的父亲。

    南宫家的所有孩子,都是为了保证南宫家最为纯正的血脉。为此。他们与父辈的关系可能是父子,也可能是兄弟。

    南宫家,就是一个如此混乱之地。

    当然,这样畸形的传承却从未被江湖人发现。是因为他们也懂得隐藏。他们挑出一些人,作为外围,与其他女子成亲,生子,一起生活,就像是外界寻常夫妻一般。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察觉到南宫家的异常。

    这些与其他女子成亲的南宫家人,他们被誉为是为南宫家牺牲的人,因为与别的女子成亲,生子,分薄了南宫家的血脉,等于是将自己在南宫家的地位给牺牲掉了。

    他们和他们的子女会作为外围活着,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南宫家的核心,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迷惑江湖各派。

    而南宫家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了近乎洗脑一般的为家族牺牲的思想,故而才会出现像是南宫少爷这般,明明成了牺牲品,成了被舍弃的棋子,成了被试验的药人,可能永远都无法有再见天日的一天,可能明日就会因为药物的排斥而彻底的死去,但他并不觉得勉强,反而觉得这是荣耀,是勋章,是为家族而牺牲的伟人。

    这让刘朴臣不寒而栗。

    他知道,这位南宫少爷之所以与他说起这些,是因为这漫长的试验过程太过寂寞。而他们不过是将死的试验品。他从没有想过他们能活着出去的可能。若真有那一日,定是药人的试验成功了,他会成为南宫家忠实的杀戮机器,不会再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一切标签,他只能成为这些药人中的一个,永远为南宫家开疆扩土。

    刘朴臣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冷,即便是熬过了两年,装死逃生,人不人鬼不鬼的回到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可他依旧没有安心感,依旧生活在那两年的地狱之中,任如何挣扎也爬不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慢慢流逝,感觉到体内肆虐的各种药力正在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憋着一股气,憋着那段刻入骨髓的仇恨,在一个讲义气的好心人的帮助下才得以不引起人的注意,一路回到桐山派。可是他在那人马车中躲藏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他或许命不久矣了。

    他只是一再的告诉自己,死了或许也是种解脱。死了就不必再看这肮脏丑陋的皮囊,不必再担心他人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眼光,不必担心再受到药力在体内肆虐的痛苦。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必再去承受,更不会让门派因为他而就此蒙羞。

    他不惧死。两年如同炼狱般的折磨,每一天过得都比死还要痛苦。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活着回到桐山派,将自己的遭遇,将那些死的不明白的武林同道的遭遇,将南宫家畜生不如的行径和狼子野心昭告于天下,他才能死的明目。

    他手脚已经萎缩的不成样子。头发稀疏的剩下可能还不足千根,皮肤溃烂,连眼珠子都是血红色,舌头被割了说不了话,可他愣生生用那几乎拿不动东西的手,将自己的遭遇写在了纸上,让桐山派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那字体歪歪斜斜,早不似当年的风采。

    他虽出身江湖,除了练武天赋不错,文才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写的一手好字。吟的一口好诗,门派里的女弟子想要与他结成伴侣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可两年。仅仅只有两年,他却变成了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丑陋怪物。

    还好,虽然门人见了他有些害怕,但得知真相之后却个个义愤填膺,没有人因为他现在的模样而谩骂他,躲着他,嫌恶他。而是每一个人,都愤怒的憋着一口气要为他报仇。

    即便是那些娇滴滴甚至没有真的行走过江湖,一直都在门派里学武的胆子小的小师妹们。看着他这副人鬼不如的模样,也只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趴在他的病床边大骂南宫家的人猪狗不如。

    刘朴臣是笑着的。这个地方果然是他的家。

    即便从前也与师兄弟们有过嫌隙甚至怨恨,可在此刻。哪怕是与他不睦的师弟们也都愤怒的要为他报仇。这让他满目疮痍的心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刘朴臣回到桐山派后的第二十七天,终究敌不过体内肆虐的药力,最终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遗憾,却又有太多遗憾。

    他最好的青春,最意气风发的年华,就这样被南宫家强硬的扼杀在那间狭小的密室之中。

    他所有的梦想与展望。注定已经无法再去由他亲手打拼而实现。

    他有太多的遗憾,有太多的不舍与不甘,有太多想做而没能去做的事,可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等着死去。

    可他又觉得无憾。

    他从南宫家那个名为地狱的牢笼中逃了出来。尽管无法再活下去,可他回家了。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家,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看到了父母的痛苦,看到了师父的担忧,看到了师门长辈和师兄弟们的愤怒。

    这些明明都是负面的情绪,此刻他却觉得很开心,很温暖。

    这久违了的光芒,是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南宫家时唯一渴望的东西。

    它们太过美好,美好的叫他贪恋。这是他值得珍惜永生永世的宝物。

    刘朴臣微笑着,流着眼泪,静静的死在了自己的门派,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上。这或许是他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刻,也最为孤独的时刻。

    桐山派愤怒了。

    上到掌门长老,中到弟子,下到看山门的,扫大街的,食堂里做饭的,他们全都愤怒了。

    他们的大师兄,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师兄,竟以如此窝囊的姿态死去了。

    大师兄不憋屈吗?憋屈!即便大师兄不憋屈,他们憋屈!即便大师兄不怨恨,他们怨恨!

    凭什么他们桐山派的大师兄要被南宫家折磨至此?凭什么他们那样温和没有架子的大师兄就得这么憋屈的死去?

    每一个人,都传阅了大师兄费尽力气写下的那几张写着他在南宫家遭遇,写着南宫家狼子野心的纸。这张纸上,每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每一滴已经干涸的泪痕,都如同是大师兄的血泪,是大师兄的不甘,是大师兄的怨恨!

    也是他们的耻辱!

    报仇!报仇!报仇!

    将南宫家的阴谋粉碎,将南宫家的人一一杀光!

    那群畜生不该活在这世上!

    大师兄已经含恨而死,若是再放任下去,不知道又该有多少武林同道会再遭了他们的毒手!

    凭什么大师兄死了他们却能活着?凭什么那么优秀的大师兄不得不死,南宫家的畜生们却还能活的逍遥?

    报仇!报仇!报仇!

    他们要杀光南宫家的人,要祭奠大师兄的在天之灵!他们要砍下南宫家所有人的脑袋,放到大师兄的灵位前,这才能叫大师兄死的瞑目,安心投胎。

    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桐山派达到了空前的团结。

    因为刘朴臣的遭遇,刘朴臣的死,将桐山派这个超级大派的怒火彻底点燃。

    特别是刘朴臣的父母。他们身为父母,失去三十多岁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儿子。他们作为桐山派的长老,却保护不了他们的门人。

    这样的煎熬,这样的仇恨,这样无解的怨毒!除非用鲜血洗刷,用人头祭奠,用整个南宫家的覆灭方能结束!

    而愤怒的何止是桐山派?

    泰阿派,冰怜宫中的人同样愤怒。他们的弟子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她们的冰清玉洁美丽无双的圣女竟被折磨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妪!

    三派都是江湖中数的上名号的大派,这样的哑巴亏就没有咽下去的道理!

    于是三家同时昭告江湖,不惜一切代价,与南宫家不死不休!

    而如果以为这只是桐山派、泰阿派、冰怜宫与南宫家的的战争那就错了。这场战争,席卷了整个江湖,让江湖几乎所有叫得上叫不上名号的门派倾巢出动,围剿南宫家。

    不仅仅是正道,就连魔门都参与了。

    正魔两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了。

    因为,正魔两道同样也有弟子被南宫家抓走实验药人。更因为,正魔两道一年多的大战,起因就是因为南宫家!

    这场正魔之战让正魔两道死伤惨重,而一切却都因为南宫家的挑拨!

    南宫家的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所有人的底线。就算那些没有弟子失踪,没有参与正魔大战的门派也没有袖手旁观。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南宫家不灭,今后谁也不知道这些噩梦会不会发生在他们自己或自己门人的身上。

    于是,浩浩荡荡的这场讨伐南宫家的圣战就此拉开帷幕。毒医南宫家的名号彻底响彻江湖!

    可惜,不是流芳百年的美名,而是遗臭万年的恶名。

    南宫家,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了全江湖人的屠杀,最终,短短不过一个月零十天,南宫家在各地的人员被屠杀一空。

    毒医南宫家,就此从江湖中除名。

第三百一十一章 漏网之鱼

    “征讨南宫家的行动无疑是轰轰烈烈的,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宫家的所作所为,在桐山派、冰怜宫和泰阿派三大派的操纵下传遍了江湖。故而,即便是身在外头的南宫家之人也没有逃过江湖人士的追杀。从兴盛到灭亡,短短一月左右,南宫家的盛世便落下了帷幕。”墨痕说道。

    “但是,还有漏网之鱼?”方笑语道。其实南宫家那么大,人那么多,有两条漏网之鱼也没什么稀奇。

    “是。只是这漏网之鱼也算是好本事,愣生生的从众多江湖豪杰手中保住了性命,改名换姓,偷偷摸摸的搬到不引人注意的小村子落脚。他们知道南宫家一部分财富的藏匿之地,待风声过后,偷偷的将之取出,不过六人,四男二女,就这么悄悄的生活在村子里。村子里的人善良淳朴,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们也算是口齿伶俐,几句话就博得了村里人的同情,自此安心的待在那村子中休养生息。”墨痕恨的牙痒痒,可惜不是亲手斩杀的这帮子畜生。

    “按说整个江湖联手屠杀南宫家余孽,即便他们躲在鸟不拉屎的小村庄,也难逃过他人窥探。”方笑语可一点也不小瞧江湖人士的情报能力。她的许多情报都来自于沧澜海阁。

    每个门派的门人几乎是遍布大江南北的,更何况整个江湖的人都参与了对南宫家的屠杀。

    墨痕不得不感叹道:“小姐说的没错。南宫家的余孽,即便是在屠杀之处逃了性命,事后也难免被寻了出来杀了。许多南宫家在外的弟子都是因此而惨遭杀手。但这些人却不同,他们甚至都没有被人怀疑过。”

    “没被人怀疑过?”方笑语觉得像是抓住了什么,心中突然闪过一点灵感,于是道:“药人?”

    墨痕点头,道:“就是那些药人。虽然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是南宫家的密室中还有许多人活着。那些活着的人大多有自己的门派,所以虽然变成了那副怪物般的模样。却还有容身之处。但也有少部分原本是没有门派的独行之人。他们被南宫家抓了之后与这些门派子弟一样,被当成了实验药人的工具。被各大门派解救之后,他们意识到以现在这样的姿态可能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行走江湖,甚至许多人都意识到。他们的生命在流逝,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有的人归隐山林静静等死,有的人则被某些门派带走,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但还有些人不愿意加入任何门派。因为南宫家一事叫他们再也无法相信任何的门派与家族,最后独自离开。而这些南宫家的余孽,便是借着药人的身份,成功的逃过一劫。”

    “刘朴臣曾经提过的那个被南宫家主当做弃子投入药人司的庶出儿子死了没有?”方笑语恍然大悟。

    “没有,逃走的那些南宫家余孽之中就有那南宫家主最疼爱的庶子。与他一同的,还有五个一样被当做药人研究的南宫家子嗣,他们隐姓埋名,落脚于不知名的小村庄,而后开始蛰伏,企图报仇。”墨痕继续说道:“南宫家的人不愧是伪君子。一个个戏做的漂亮,一张口便是一出戏,将淳朴的村民们玩弄于股掌。即便是这些少有人至的村子,也都曾听闻过江湖中轰动一时的讨伐南宫家的大事,这些事虽离他们有些遥远,但也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一些经过。”

    墨痕不由皱了邹眉,道:“淳朴的村民当然知道这南宫家似乎是犯了大忌才被人灭了满门,也听说过了一些受害之人被害的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当南宫家余孽来到他们村庄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想起了这些传闻。一问之下。那南宫家的余孽们当场便承认了他们就是幸存的药人。村民们自然生了同情之心,便接纳了他们。南宫家余孽自此化为程姓,躲藏在村子里。”

    “作为伪君子,南宫家之人颇有心得。为了取信于村民。他们经常帮助村民做一些事,哪怕是挑水砍柴的事他们也不嫌累,一步一步的取得了村民的好感。”

    “村民们大都纯朴,虽一开始也会为他们的模样感到害怕,可感受到他们的诚心,慢慢也就放下了所有戒备。”

    “且那村子背靠大山。山中有狼,有时候会下山肆虐村庄,村子里自然也有猎人,但若是狼群太多,他们便躲在地窖之中,等狼群肆虐过离开之后再出来。但是,南宫家余孽来了之后,村里的人再也不必担忧山中之狼。这些余孽可是出身武林世家,无论是医术还是毒术,甚至是武功都绝对不弱。区区两三只狼根本无法威胁他们。故而,若真有狼下山,他们都会主动站出来保护村民击杀恶狼,由此,他们就更加得到村民的喜爱。”

    “但最重要的,却是他们擅长医术。身在那样的村庄,离群索居,去趟城里也要走不少的路,谁家要是有个病痛的,大多都是忍忍就过去了。若是病得厉害了,可能都走不到城里,人便死了。村子里谁有个病有个灾的,只能寄希望于有赤脚郎中能够恰巧来此,买些药物防着便不错了。可南宫家的人个个都是医毒双绝,即便是大病也有医治之力,何况是些小病小痛,一副药便能解决,于是他们也会帮着有灾病的村民看病,不收一文钱,只道是谁若是山上采了草药,他们会出银子买下。如此,他们就更得村里人敬爱了。”

    “南宫家的余孽们便如此在村中住下,一晃几年岁月,‘程家’突然就多了几个孩子。他们谎称那孩子是外头收养来的,实则却是他们南宫家的四男二女苟合生出来的。”墨痕一脸恶心的神情。

    “果真是毫无伦常可言。”方笑语也摇摇头。

    “他们虽都是药人的失败品,已经是那副可怕的模样,可生出来的孩子却不是怪物的样子,除了体内也有药力肆虐,他们与寻常婴儿没什么不同,不过十分容易夭折。这些孩子全都是纯正的南宫家血脉,所以他们特别看重,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几个孩子能够平安活下去,但他们却发现。即便没有夭折,可是这些孩子却只能长到十二三岁的左右的个子,而后再也不会再长高。”

    “因为体内的药力破坏了身体,所以停止了生长?”方笑语了然。那个程悠悠怕也就是如此了。

    墨痕点头,继续道:“可他们没有放弃研究,于是牺牲掉一个孩子,开始继续了当年南宫家关于药人的研究。他们在屋子里挖了地道,将研究之所深藏在了地下。可是实验失败了。而与此同时。那些长大的孩子也开始互相交配,继续生下孩子,继续实验药人。”

    墨痕只能用交配来形容这些事情,在她眼中,南宫家的人已经不配叫做人,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方笑语也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渐渐的,他们开始不满足于现有的状况,于是,村子里一个傻子失踪了。这件事热闹了一阵子,但对方是个傻子。村民们便猜测,可能他不小心进了山却迷路了,也派了人上山寻找,可却一无所获,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之后,村子里失踪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村民们人心惶惶,可谁也没有将这些事与‘程家’这个积善之家联系起来。就在那一年,程悠悠出生了。”

    “程悠悠对于南宫家而言是个特别的孩子,她出生之后。身体里竟然没有任何药力。也就是说,南宫家族人身体中所蕴含的药力,即便是生出了下一代,药力也会继承到婴儿的身体之中。破坏孩子的身体。但程悠悠却是唯一的例外。”

    “她一出生,体内就不存在任何的药力,与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她本可以摆脱药力肆虐身体的痛苦,如一个寻常人一般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可她依然没有逃过这一难。”

    “除了身体中没有药力之外,她还有一处不同。那便是无论给她灌下多少稀奇古怪的药汁,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将所有的药汁完美的吸收,且她练武的资质非同一般,任何招式只看上几次便能清晰的记住且熟练的运用。”

    “程悠悠的出现,无疑让南宫家的人欣喜万分,他们觉得药人的实验已经完成了大半。只要弄清楚程悠悠体内的秘密,药人实验便会有飞速的进展。”

    “但是,程悠悠却心有怨恨。她对于南宫家的所作所为觉得十分恶心,更加怨恨她自己的出生,觉得她浑身上下脏的要命,于是越加孤僻。”

    “可或许就是命运。程悠悠在十七岁那年,认识了屠洪征。然后就此坠入****之中不可自拔。她开始听他的话,要喜爱自己。听他的话,让自己开心。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之后人都变得活泼了不少。”

    墨痕也是感叹,没有经历过****,谁也不知其中滋味,她想起叶蝉,不由露出笑容,继续道:“奴婢派人去了程悠悠生活的村子查探过,据幸存的村民说起,自从与村长家的孙子屠洪征认识又相爱后,程悠悠整个人都开朗起来了。从前见了人也不说话,后来却会主动的与村民招呼,比从前热情了不少。且程悠悠又是出身于程家,大善之家,村长也对程悠悠颇为喜爱,本就打算做主,若是程悠悠真喜欢自家孙儿,他就去程家提亲。”

    “但是,谁也不曾想到,程家的秘密被人不小心发现了。一条狗扒开了土层,露出了许多森森白骨,村民们一挖之下,不仅挖出了白骨,还有一些不成人形的腐尸,那姿态,与程家人初来村子的姿态一模一样。”

    “村民们自然有了怀疑。也正是这些怀疑,让村子承受了灭顶之灾。”墨痕咬牙切齿,对于南宫家的恶劣印象简直不能更多。

    “南宫家要杀人灭口?”方笑语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雌雄双煞要灭了程家十六口。

    墨痕表情沉重的点点头,道:“程家从刚来村子的六人,互相苟合生下子嗣,已经累积了不少人口。可是他们还在做药人的实验,许多孩子死在了这些实验之中,最终,加上程悠悠,只剩下十七人。程家灭杀村民十分突然,又似乎意料之中。许多村民在看到那些腐尸时就意识到不对,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但程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守住了村口,不让任何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些想要离开的村民不得不退返回去,而胆子大的便上了山,找了个地方躲着。”

    “所有村民都无法离开村庄,而程家又没有开始屠杀,村民们便越是害怕。”

    “南宫家是准备将全村的人抓了做药人实验?”方笑语一惊。不得不佩服南宫家的丧心病狂。否则她再想不出南宫家堵住村口不让人离开却又不赶紧杀人灭口的用意所在。

    “南宫家人口不多,可胜在个个武功高强。村民们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也有不信邪往外冲企图打出去的,但无一例外,全都被以残忍的方式杀了,还将他们的尸首挂在村口,来震慑村民。”

    程悠悠与屠洪征的感情第一次起了裂痕。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痛恨南宫家,没有人知道南宫这个姓氏在她看来有多恶心。

    她人生第一次找到了存在的意义,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是什么滋味。可这一切,却硬生生被南宫家给毁了。

    “程悠悠是南宫家的人,自然也精通医术和毒术。她曾在村子所靠的山上找到过一株奇怪的植物,含有剧毒,可却无色无味,当时她想要用手去摘,却被突然来了一只野兔将其中一株毒草吃了下去,没一会儿便断了气,可她竟一点也没有发现这株草竟然含有剧毒。她曾小心翼翼将毒草摘下,藏在了房中。没想到,此次派上了用场。”

    “程悠悠要将南宫家的人……”墨痕手掌在脖子处横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三百一十二章 土龙根

    程悠悠想要毒死所有南宫家的人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或许她心里隐隐有了这样的想法,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做。就从她偷偷的藏起了那株满含剧毒的植物而没有交给家族时起,她心中的杀意就已经隐之不去了。

    最开始,她连自己的存在都想要抹去。她觉得自己的出身太过肮脏不堪,即便只是这么活着,呼吸着,都是一种罪过。

    她从来不爱自己,也没有办法去爱这个肮脏的自己。

    如果没有屠洪征的出现,这样的挣扎或许还会再长一些,直到南宫家耗尽她最后一丝对活着的向往,她准备拉着所有南宫家的人一同奔赴黄泉。

    她藏起毒草的时候是出于本能,可当她试图解释这种本能的时候,那便是杀机。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时出于本能而被藏起的毒草,在这一日却派上了用场。

    程悠悠不得不承认,对于村子里的人,她的喜爱胜于对家族的千万倍。至少村子里的人良善纯真,没有花花心思,对于她这种生性孤僻不爱说话的人却也依旧关心喜爱。

    只是她不善与人交流罢了。但以往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她却全都放在心里。

    或许是控制住了全村的人,南宫家的这些余孽们彻底的放松了警惕。

    程悠悠是南宫家的后代,而且还是颇为特殊的存在,对于南宫家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南宫家之人从未防备过程悠悠,再加之村子已经早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也没有往细处去想。

    甚至于他们都不知道程悠悠与屠洪征已经互为爱慕。如果不是那只狗突然扒出了尸骨,村长就已经去程家提亲了。

    可也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对程悠悠才没有任何防备。

    南宫家的人将村民当做实验的工具,开始在他们身上测验药人的可能性。却不知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最为看重的后代,却正在酝酿着一起真正意义上的灭门计划。

    那株毒草无色无味,看上去就与普通的杂草无异,就连程悠悠这种医术毒术皆为一绝的天才来说。都没有察觉到它竟然含有如此剧烈的毒素。所以,程悠悠心中有着几分把握,偷偷的将这毒草挤出来的汁液滴在了饭菜之中。

    这样的死状对于南宫家之人来说已经太过仁慈。他们恶事做尽伦常丧失,光是祸害了那么多江湖中人。就足该他们死上千次万次。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们警觉了一世,却因为这一时的大意而丢了性命。

    南宫家,自此后真正意义上的在江湖除名了。因为,程悠悠也喝下了毒药。

    她并不觉得事到如今,在南宫家对村民们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的现在。她还有跟屠洪征在一起的机会。

    不仅仅是无数村民遭到屠戮,就连屠洪征的爷爷,也被害死了。

    杀亲之仇,他不亲手送她一程就已是仁慈了,怎么可能还会再喜欢她这个有着‘程’姓的魔鬼家族的人。

    她亲口喝下下了毒的汤水,心中无悲无喜。如果不是遇见屠洪征,她这颗心早八百年便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回到最初而已,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了疼痛。

    程悠悠惨笑。

    一个人一旦陷入爱中,那颗心。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可一切都结束了。随着程家的灭亡,随着南宫这个姓氏彻底的湮灭于世间。只要她死了,南宫家这次,就是彻彻底底的毁灭了。

    当屠洪征找到她的时候,程悠悠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不能动了。那毒草果真毒的狠,即便是她这种灌了各种药汁都没有反应的人,此刻也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

    屠洪征本是来找程悠悠报仇的。

    爷爷死了,是被程家的人给害死的。他喜欢的女人的家族,杀了那么多将他当做亲人般疼爱的村民,他的愤怒已经无法阻止。

    他没有自大到以为凭自己那点子三脚猫的本事就能杀的了程家的人。不如说,与其说他是来报仇的,不如说他是来求死的。

    可他迈进程家的大门,却无一人阻止。他疑惑着踏进那个魔鬼一般的家族。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人,每一个人都没了呼吸,就像是睡着一般,死状竟还有些安详,他认得这些人,这些都是程家的人。从前他们也没少打过交道。

    他正疑惑为何程家人会都死了,却发现程悠悠一脸痛苦的倒在不远处,他甚至忘记了憎恶,本能的就跑过去抱起程悠悠,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却又瞬间缩回手,记起了那些累累的血债。

    程悠悠看似孤僻,却是个敏感的人。特别是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常常患得患失,理不清心中思绪。

    屠洪征的这一缩手,几乎是抽走了她所有活着的勇气。那些疼痛似乎已经不是疼痛了,她只想要快一点闭上眼睛,快一点停止呼吸,哪怕再是不舍,再是留恋,可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价值。

    她竟还笑得出来,一双纯净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点的欺骗。她对他说:“对不起。”她对他说:“我已经替爷爷报仇了。”

    他这才知道,程家人的死竟都是程悠悠所为。他这才知道,因为喜欢他,程悠悠付出了什么。

    她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去毁灭生养她的家族。而他,却对她存着恨意,不敢去正视心中对她的喜爱。

    屠洪征突然觉得自己将要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他极力想要抓住那些将要流逝的,可感受着怀里的人的体温正在慢慢变冷,他的心,就如同被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那些寒意一瞬间涌遍全身,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当程悠悠苏醒的时候,那些幸存下来的村民虽面现复杂,却也没有仇恨她的意思。

    他们都从屠洪征那里知道了事情真相,知道是程悠悠毒死了所有程家人,将他们给解救出来,也为那些已经死去的村民报了仇。

    可是。程悠悠虽还活着,却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她的身体开始日渐变小,那些从前灌下的药汁,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但药力却隐藏在身体之中。而这一次的毒,让所有的药力全都开使在体内肆虐。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甚至皮肤都要比之从前光滑,她没有像当年那些药人一样头发脱落皮肤皴裂,反倒是反其道而行。整个人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有魅力,但却没有逃脱身体萎缩的命运。

    刚开始只不过是比从前矮一点点,不仔细看甚至都不会发觉,可是几年过去,她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虽然看着健康,可体内的生机正在被药力破坏,她的寿命在慢慢减少。

    屠洪征与她生活在一起,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她日渐的变化。他忧心忡忡,却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她离开村子,走过大江南北寻医问药。可始终不见好转。

    他们曾在香菱一代寻到过一个神医,医治百病不在话下,据说祖上是宫里的御医,只是后来犯了什么事儿被贬斥回乡。而那位御医的家乡便在香菱,他的后代也继承了他的医术,在香菱开了医馆。给百姓治病,他们从来都只收一点点药钱,若是病的太重却医治不起的,他们也都同意先赊欠着。待以后赚到了银子再慢慢还,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屠洪征带着南宫家近些年来积聚的财富,将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银票,而后带着程悠悠拜访了这位神医。

    当神医得知程悠悠是当年被南宫家迫害的人的后代之后。立刻来了兴趣。为程悠悠诊治后,神医眉头紧皱。他惊讶于程悠悠体内那驳杂的药力,想要将这些药力全都引出体外,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除非……

    除非找到能够净化身体的圣药土龙根。

    这种药是真正存在的,并非是传说。所谓土龙根,就是上万年的老树根系上长出来的一块瘤子一样的东西。直接咬起来有些味苦。之后便会感觉到一丝甘甜。

    土龙根的药力不适宜做任何的处理,最好的就是直接生吃下去。它能够净化身体内的杂质,在江湖中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圣药。土龙根的年岁越长,药力也就越强,对于程悠悠体内如此复杂的状况,至少得三万年以上的土龙根才有希望能够将这些药力尽数排去,否则,程悠悠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再继续下去,她的身体缩无可缩的时候,那就再也回天乏术了。

    可是,土龙根这东西,虽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不是世间不存在的东西,可也是万分稀少的。上万年的老树才能生出那么一两个土龙根,许多甚至空长万年却根本没有生出一个土龙根,要寻到三万年以上的土龙根何其不易?

    重要的是,程悠悠已经等不了了。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再这么慢慢悠悠的耗下去。程悠悠的身高已经缩成了十三四岁的模样了。一眼看去,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根本无法叫人猜出她现在的年岁。

    好在她没有像之前那些药人一样变的人不人鬼不鬼,这是唯一叫她安慰的地方。

    她其实不怕死,可她怕他伤心。所以一直抱着希望,与他走遍大江南北去寻找土龙根的下落。

    终于,两年多以后,他们打听到,似乎皇宫里就有一株四万年的老树结出的土龙根,被皇帝珍而重之的锁在内库之中。

    他们二人突然有了希望,却又无限趋于绝望。

    希望的是土龙根终于有了下落。绝望的是这下落正是在皇宫大内。这个如同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凭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无法安全的闯入皇宫,盗走土龙根。

    这样的希望来的太过于残酷。可是屠洪征却不愿意放弃。

    这是唯一救程悠悠的法子。他已经走投无路,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

    就算那个深宫大院是个龙潭虎穴,是刀山火海,哪怕十死无生,他也要试一试。若是不行,那就死在一起,做一对同命鸳鸯也好,反正他没有打算独自求活。

    “这消息倒是来得快。所以,他们夫妻二人此次来京,其实是为了皇宫里那块土龙根?”方笑语倒也惊讶。惊讶这两人胆子真大,三脚猫的功夫就敢闯深宫大内?

    别说现在皇帝和他的暗卫全都练了他给的功法,武功与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京畿卫被周成钱串子几人训练的实力大涨,哪怕是原来那对世家纨绔们组成的小队都已经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就算是放在从前,所有人的功夫都没有见长的时候,以二人之力去强闯皇宫,在皇帝的宝库中夺走土龙根安全逃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皇宫大内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强闯的,那皇帝的脑袋早就不可能安稳的待在脖子上了。

    “奴婢将他二人的消息传回了沧澜海阁,由可儿发布任务,设了奖励,若是能得到此二人的消息,便可得到奖赏,于是正好当年他们去求见的神医因为想要源源不断的上好药材加入了沧澜海阁,正好他知道这夫妻二人正在听他的话寻找万年土龙根,便与上头说了,可儿飞鸽传书给奴婢,奴婢这才知道他二人此次来京,恐怕就是冲着皇宫里那块四万年的土龙根而去的。”墨痕解释道。

    “四万年的土龙根,简直就是天材地宝。别说是他们,就连我都眼馋。”方笑语失笑道:“虽是救人心切,可想要从皇帝手中抠出这等宝贝,难上加难。”

    “小姐,他二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是不知他二人与石少爷是什么关系?感情又有多深厚?若是石少爷知道二人得死讯……会否对小姐的计划有闪失?”墨痕有些担忧。因为她知道小姐要石少爷做的是什么事。

    “我曾问过他。似乎也不过是那日酒楼里第一次见。”方笑语摇头。不过是个拼桌的情谊,再深厚又能深厚到哪儿去?

    “那便好。”墨痕松了口气。近来她总是从丝竹那里听到石少爷的名字。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更多的却是叹息。

    石少爷就算再不成器,可毕竟是石将军的嫡子。而丝竹,却只是个丫鬟。石将军怎么可能会让石少爷娶一个丫鬟为妻?若是做妾,她却很清楚,丝竹十分崇拜小姐,她一直都在学着小姐的行事作风,做妾一事,断不可能。

    她看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可最终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只希望丝竹能够少受些伤害。至于石少爷……

    她只能叹息。

    PS:

    感谢的月票~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以刚克柔

    “丝竹的事未必没有办法,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墨痕正想着心事,哪知方笑语却突然道。

    墨痕的手不自然的抓了抓衣角,她没有想到,小姐已经将她的心事给看穿了,于是只能低着头小声道:“小姐看出来了?”

    “那丫头这两日反常得很,我又不是瞎子,自是看在眼中的。”方笑语叹气。即便是她,想要撮合成丝竹和石司徒这一对也是不容易。而且最重要的反倒不是石将军那里,最重要的是,石司徒是否看得上丝竹?

    任何感情都不能一厢情愿。她也不可能因为丝竹喜欢石司徒就逼迫石司徒也一定要喜欢丝竹。

    本来身份上就是不对等的。一个是大将军的嫡子,虽可能不会继承石将军府,可终究也是石将军嫡子。只要石司徒肯肯用功,肯努力,无论将来他是要进朝堂还是要上战场,有石将军为其铺路,一切都不会太困难。

    可丝竹不过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更无身家背景。被她寻了来后,如今又以丫鬟的身份待在她身边。这样的身世背景,想要博得石将军的喜爱,简直就是个难如登天的事情。

    特别是石司徒喜欢跳舞,可以说在石将军心里,石司徒这个爱好简直就是不务正业,是贱籍的舞姬才会做的事,如今若是再要娶一个丫鬟为正妻,不被气得吐血才怪。

    但是,若是用心设计一番,倒也未必不可能。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丝竹有没有能力让石司徒喜欢上她?

    不是方笑语轻看丝竹,对于她这种思想开放的人来说,身份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可是这几天丝竹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将石司徒给折腾惨了。怕是现在石司徒心里对于丝竹的印象都要与母老虎划等号了,她还挺担心石司徒会将丝竹当做洪水猛兽一般的惧怕。

    若是两人两情相悦,她倒还能插得上手帮帮忙,但若是丝竹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她可就没什么办法了。总不能拿剑逼着石司徒非得娶丝竹为妻不可吧?她也没有那么不讲理。

    “也是丝竹太过自不量力了,小姐别怪她。”墨痕生怕方笑语怪罪丝竹。若是将她调回月影司,甚至远远的发配道沧澜海阁去,她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再也没有比她这个一起伺候小姐的人更清楚丝竹对于小姐有多么的崇敬。

    “感情之事本就无丝毫理智可言。若是爱上了,就明知是错也无可奈何。”方笑语摇头。继续道:“我倒不怕她爱上谁,若是她喜欢,别说是个将军的儿子,就是皇子我也有法子成全了她。只是,那石司徒对她可有意?”

    “这……”墨痕顿了顿。她倒是不怀疑小姐的话。一切只看小姐做与不做罢了。但石少爷是否看得上丝竹,即便是小姐也说不好,她又如何能知?

    只是看石少爷见丝竹的神色,她总觉得惧怕多过于喜爱,这也是她不看好丝竹的原因之一。

    “她若只是一时兴起便也罢了,不必我做些什么,她自己也会腻了去,久而久之,该忘的也就忘了。可她若真的上了心,你倒也不妨与她说。若是石司徒也欢喜她,非她不娶,我就能想法子成全了她们。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不如就此忘了,也好过徒增心伤。”方笑语一直觉得感情的事是很麻烦的事。特别是这个时代的感情,所谓夫妻间的交流与爱意还敌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就是一个对女人万分苛刻的时代,虽然还不至于门不能出脸不能露连男女见面都不行,但骨子里的封建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这是个男人治天下的时代,女人只能沦为附庸。所以即便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比起爱与不爱。是不是门当户对更重要,有没有身份背景更重要,能不能获得利益更重要,会不会被人嘲笑更重要。

    爱情。那从来都只是顺带的。两个走在一起的男女,若是恰好有了感情,那是幸运,若是没有,也不过就是熬一辈子罢了。

    而女人比男人更加不幸的是,若是女子有了什么过错。又或是不讨丈夫喜爱,丈夫可能一纸休书自此斩断关系,而男人就是再混账,再无耻,女人也没有休夫的权利,只能忍着屈辱,要么熬,要么死。

    墨痕诧异的看了方笑语一眼,她没想到自家小姐在意的不过是石公子喜不喜欢丝竹的问题。就仿佛石将军的反对其实微不足道一样,这倒是叫她生出了一丝希望。

    相处了这段时间,她还是衷心希望丝竹能够幸福。

    “奴婢会将小姐的话转达给丝竹的。”墨痕站在一旁有些出神。摊上一个鬼点子多的小姐,也是好事。

    “待西辞回来,我便将你和叶蝉的事儿给办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既找着了喜欢的人,不如就早早的定下来。嫁衣绣的如何?”方笑语笑了笑,那种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要嫁出去了的感觉,有些微妙。

    “小姐~”墨痕一跺脚,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真是越来越有小女儿的姿态了。想起一开始一副面瘫的模样,方笑语不得不感叹,果真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即便是如此不苟言笑的墨痕,如今也有了小女儿的羞涩了。这让她有一种时间过得飞快的感觉。

    “好了,不逗你了。我要你查的那件事可有消息?”方笑语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就沉了下来。

    墨痕心中也有些沉重,摇头道:“奴婢已经按照小姐所言一一查过,只是暂时还没有头绪。那位二皇子殿下藏得够严实,也足够谨慎。奴婢已经派人****监视,只是暂时还未有收获。”

    “意料之中。他若是不够谨慎,随时都有脑袋搬家的危险,他自然不能大意。不过此事你还是要多盯着些。”方笑语却不着急,她太了解叶书成了,他做的那些事,在前世,可是瞒过了所有人,愣生生的逼死了不少与他为敌的人。

    他若不谨慎,他就不是叶书成了。

    “不过。若是在叶书成那里找不到突破口,不妨去查查那个人,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方笑语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开口道。

    “他们二人……不可能会勾结吧……?”墨痕一愣。

    “为何不能?”方笑语却笑问道。

    “他们……不该是敌人吗?”墨痕有些迷糊。一个云王的血脉。一个蒙王的血脉,两方本是争斗的立场,云王和蒙王更是为了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的血脉躲藏在大承,各自为政,互为竞争。甚至关键时捅刀子也毫不含糊,这样的人会联手吗?又或者,他们之间还真有利益往来不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或朋友?不过利益二字罢了。”方笑语冷笑道:“云王与蒙王虽为太子之位争夺不休,可他们毕竟都是大周之人,为大局着想,暂时勾结也非是不能。先乱了大承,事后再各凭本事的事也未必没有,何况,他们上头还有个无论如何也要把持朝政死不退位的老皇帝。你说那位老皇帝是想看着大承入了大周的版块?还是乐意看两个儿子的后代打得你死我活却误了大事?”

    墨痕眉头紧皱。是了。她忘记了他们其实来自同一个地方。这野心勃勃的大周布下如此阵仗,又怎会允许两方为私怨而坏了大事?若是短暂的联合能取得大胜,他们未必就不能暂时摒弃前嫌互相合作。

    “奴婢立刻便去监视那人,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墨痕立刻便领会了方笑语话中的意思,并且忠实的执行。

    只是她还没有离开,外头竟然响起了打鼓一般的声音。

    墨痕与方笑语对看一眼,而后不确定道:“石公子?”

    “出去瞧瞧便知。”方笑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朝着外头努了努嘴。

    墨痕也好奇的紧。石司徒现在可是丝竹的心上人,故而她也比较上心。

    在得到了方笑语的同意之后,她立刻跑上前去将门打开。诺大的院子就这么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横鼓、木桩、铁链、毛笔、竖鼓……

    院子中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在瞳孔之中。还有那鼓上正在扭动身体的人。

    “小姐,石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墨痕一头黑线。她看得出来,石公子这是在跳舞,可……怎么说呢……就是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方笑语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且越皱越紧。

    石司徒正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之内。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些大街上来往的人群。那些人的动作、语言,似乎变成了一幅画面,而他,正在跟着这些画面跳着舞。

    他完全沉浸其中,却没有发现。方笑语站在不远处,正失望的摇着头。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石司徒才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之中清醒过来。他一停下舞动,一眼就看到方笑语抱着胳膊,一脸阴霾的站在门边,他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妙。

    方笑语见石司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于是从门中走出,严肃的看着有些紧张的石司徒,沉声道:“这就是你交给我的答卷?狗屁不通!”

    石司徒一下子涨红了脸。他还以为自己跳的很好,至少刚刚那种感觉他很享受。可是看方笑语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她说自己跳的舞狗屁不通,这无疑是非常严重的否定。

    石司徒看着方笑语的身影,却一脸的悲愤。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要被如此否定?

    “怎么?觉得委屈?”方笑语面色不善,最后指着石司徒道:“你是女人吗?”

    “什么?”石司徒被方笑语严厉的口气给惊到了,竟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怎么?连回答我的勇气都没有?告诉我,你是女人吗!”方笑语又一次喝道。

    “你才是女人!本少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容你如此侮辱!”石司徒被方笑语呵斥的满面通红,一气之下梗着脖子指着方笑语大骂道。

    “我本来就是女人,用不着你提醒!”方笑语一句话险些没将石司徒给气吐血,但随后方笑语却又道:“既不是女人,你在那儿扭扭捏捏是要作甚!”

    石司徒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方笑语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道:“女子柔美,生性身体便柔软,那些扭来扭去的舞,无不是为了展现女子身段而成。可你是男人,身体僵硬,却有着独有的阳刚之气,你不能将思想局限于女子的身上,而是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独特的魅力。”

    石司徒愣愣的听着方笑语的话,却有些茫然。

    这也怨不得他。这个世界就没有男人跳舞的先例。他怎么会喜欢上跳舞,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明明他自己也知道一个大男人学女人扭来扭去,不仅扭不出那些舞姬的美感,反而还不伦不类,徒惹人笑话而已,可他却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方笑语没有否认他的喜好,这让他十分开心。可她口中那些展现男子的魅力之类的话,他却没有任何头绪。

    “要如何做?”石司徒脱口问出。他实在是不知道方笑语所谓的他自身男子的魅力是些什么。

    方笑语叹了口气,道:“你当这世界只有水而没有火?你当这世上只有绕指柔而没有百炼钢?女子舞动皆是柔美,那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柔软,能将这种柔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可你看看你这身子,骨骼僵硬,跳起来就与那牵线人偶一般,哪有半点柔美之意?”

    “那我又有何法子?”石司徒还不甘心被说的这么一无是处。

    “既无法表现出柔美,那就换个角度,以刚克柔,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方笑语瞅了他两眼,随即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今日便叫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舞。”

    说着,方笑语一跃跳上木桩,脚尖轻点,整个人飞身而起,潇洒飘逸。

    当她落入中间的大鼓之上时,一身红衣飞扬,竟是让石司徒有些看的痴了。

    “墨痕,琵琶。”方笑语看着墨痕道。

    墨痕立即点头,回房抱出一把琵琶,坐在阆中的石登山,手指飞快拨动,悠扬的曲子响起,石司徒竟在这从未听过的曲子里听出了一丝杀伐之意。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他爹当初给他讲的那些战场上的故事,一瞬间,他竟有种热血沸腾之感。

    PS:

    感谢的月票~

第三百一十四章 脱!给我脱!

    琴弦弹拨出的美妙音节,带着强烈的节奏感。不同于以往听到的柔美音符,反倒是有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感。

    鼓点卡着音乐响起,石司徒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鼓上肆意舞动的人,红衣翩翩,如同剑一般的凌厉之气扑面而来。

    看不出任何柔美的感觉,与之前见过的所有舞姬的所谓‘舞’没有一点点的相似之感。不妖娆,不柔美,不像是水一般潺潺流过,却似烈火焚烧,灼入心间。

    鼓与琵琶完美合一,鼓上翩翩起舞的人仿佛有着无穷的生命。脑子里浮现的不是风花雪月,不是愁肠入骨,而是肆意奔放,宁折不弯的豪情。

    那些年幼时爱听的故事一一闪现于脑海之中。父亲讲述的那些金戈铁马,热血厮杀,幼小的自己听不够的英雄歃血,马革裹尸。他几乎要忘记了,曾几何时,他还虎头虎脑的时候,总是瞪着大眼睛听父亲将那些战场上的兄弟情谊,将战场上的惨烈厮杀。虽然故事中总有许多人死去,也有许多人活着,虽然故事的结局或许远不算是美妙,可他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拍着胸脯学着父亲的模样说着将来一定要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的誓言。

    可这些誓言终究输给了时间。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待他开始慢慢长大,那些故事就只成了故事,他却再也没有了听的热情。

    他不想再做英雄,不想学父亲一样上了战场,不想认识那些生死与共能将后背安心相交的兄弟,也不想亲眼看着这些兄弟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

    最终,大哥继承了父亲故事中的一切投入战场,二哥立志在朝堂上博一个出身,唯独是他,一开始沉迷于玩乐,后来反倒是由玩乐时眼看着的舞姬身上找到了跳舞的爱好。

    他并不后悔有了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几乎是不务正业自甘下贱的爱好,否则今日就看不到这支震撼人心的舞。

    这与他之前看过的所有舞蹈没有半分相似。自始至终都充满着斗志昂扬,不免让人热血沸腾。

    原来舞还可以这样跳。原来所谓的以刚克柔是这个意思。原来跳舞并不是一件那些舞姬扭来扭去展现着身体柔美就可以一概而论的事情。原来,跳舞也可以如此热血沸腾!

    石司徒仿佛从这一支舞上看到了他未来要走的道路,看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这样一支舞。若是在将士出征前谓以壮行又当如何?可不比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更加震慑人心?

    这样一支舞,若再朝廷祭天祭祖时舞起又当如何?不比几句空泛的愿望来的更加激昂飞扬?

    舞蹈也可代替语言。这就是方笑语所说的,要改变外人对于跳舞的认知,叫人不必再提起跳舞时,只想起那些有钱人府里豢养的舞姬。而是想起那些或激昂或柔美的故事,想起那个高贵的跳舞的人。

    石司徒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看着方笑语的目光如同看到了日月星辰。

    可这却不算完。

    方笑语的动作大开大合,绝难与‘女人似水’这样的话画上等号。可是,那支舞的动作却也算不得粗狂,只能用一种叫做气势的东西来形容他们眼中看到的。

    琴声越来越快,鼓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方笑语脚下的每一个动作,鼓声每一个响起的时机都与墨痕手中的琵琶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而正在石司徒目瞪口呆的沉浸在享受之中的时候,琵琶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剩下突然放慢的大鼓的声音。‘咚!咚!’的敲击在心上,让心跳跟着一起鼓动。

    方笑语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她的身子突然后仰,整个头几乎都要弯到了地上,此刻女子身段的柔美却展现无疑。

    但不仅仅是如此。后弯腰的同时,她的脚尖突然抬起,勾起木桩上的锁链,向天一抛,锁链落下时正好被她握在了手里。

    琵琶声在此时重新想起,只是再没有了之前的杀伐之气。反倒透出一种水乡小巷里的沧桑柔美。

    锁链在方笑语的手中仿佛是一条没有重量的丝带,扣在两端的毛笔在方笑语的挥舞中准确的沾中了砚台里的墨汁。

    方笑语依旧站在最中央横放的大鼓之上,脚下时不时的敲出一些鼓点,配合着琵琶柔美的音调。而锁链在她的手中起伏、舞动。木桩后的竖鼓之上却被毛笔书写满了笔走龙蛇的字迹。

    四面鼓,四首诗。每一面鼓上的字体都不相同。

    诗只提在了鼓的下方,中间留出了一大面的空白。

    石司徒只觉到此时这舞已是惊为天人,但不想一切依旧没有结束。

    琵琶的声音突然又变的激昂起来,方笑语脚下依旧没有停止舞动,不仅分心在鼓上题字。还要配合着琴音踩下鼓点。

    随着琴声越来越激烈,方笑语手手中的锁链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声巨大的鼓响,是方笑语换下了细的锁链,换上了粗的铁链,而铁链的两端,帮着两支大号的毛笔。毛笔沾上了墨汁,被方笑语一甩手,整个毛笔在四周的竖鼓的空白处溅上了一滩巨大的墨迹,完全破坏了下方题诗的美感。

    但方笑语仿佛是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只是手握着铁链几个来回,那些溅下墨迹几笔便成了一个大字“天”!

    一字写完,方笑语转而朝向另一面竖鼓,在题诗之上的空白处又写下了第二个大字“佑”,而后是第三面鼓,第三个字“大”,再便是第四面鼓第四个字“承”。

    “天”“佑”“大”“承”

    天佑大承!

    石司徒眼睛锃亮,突然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光芒。整颗心噗通的跳着,他甚至能感受到这种跳动的力度。

    不知为何,体内的鲜血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竟有着蠢蠢欲动期待。期待自己也站在那面大鼓之上,舞动属于自己的魅力。不再是那些模仿舞姬而来的不伦不类,他已知道自己从前的极限在何处。因为世上没有男子跳舞的先例,所以他的眼界,他的目光就只局限在那些女子所跳的柔美的舞蹈之上,但是今日。就在此刻,方笑语却结结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他的路在何方。他的舞之道该通往何处!

    他就不信若是这支舞是他所跳,还会被人贴上下贱的标签。他就不信当他写下“天佑大承”四个字,就没有一个人会为此而热血沸腾!

    跳舞不是低贱的事业,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诠释出最为热情勃发的希望。

    无论是那些翻手为云的将军。还是即将远赴战场的将士。无论是高坐庙堂的天子,还是那些生活在底层每日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的贫苦百姓。

    他都要用他的舞,给他们希望。

    石司徒紧紧的握着拳头。因为太过兴奋而浑身颤抖。

    琴声渐渐平息,鼓声也落下最后一响。那面大鼓之上,方笑语今日特意着了最为明艳的红衣,跳出了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热情如火。

    一个女子尚能舞出如此的大气磅礴,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便做不得?

    这一刻,石司徒的心前所未有的敞亮。

    方笑语脚尖轻踮,整个人飞身而下。甚至他都没有踩上木桩,人已经来到了石司徒的身边。

    石司徒此时的目光里全是崇拜。盲目的崇拜。仿佛折腾了他这么些日子的被他称为魔鬼的人,此刻突然就变成了九天下凡的仙女。

    不知为何,石司徒就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种心路通畅的感觉从未曾有过。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方笑语给他的。

    “如何,看出了什么?”方笑语一支舞下来却脸不红气不喘,对于武功高强的她来说,就跟从院子走到屋子里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她在意的,是石司徒究竟看懂了这支舞没有。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扭动身体便能做到的事。舞蹈。与音乐一样,除了美好,除了看着顺眼听着顺耳,除了能让人身心愉悦之外。所谓创意,却是不可缺少的。

    千篇一律的事情大家早都看腻了。你当那些有钱的商人和有权的官老爷府邸里养着的舞姬,他们每次看的是她们那几乎没有特色的水蛇腰不成?他们看的,从来都是这些舞姬漂亮的脸蛋,只此而已。

    可她要教给石司徒的,却是如何抓住人的眼球。

    石司徒想的没错。这支舞。她一开始就是为了石司徒而准备的。

    朝廷每一年都有祭天大典,是帝王群臣亲自向上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不可谓不隆重。

    而今年的祭天大典,就在那场不可思议的灾难的之后,当人们无可避免的必须承受这种天灾之后,心有余悸,患得患失,石司徒的这一舞,无疑让人目瞪口呆。

    到时候她再发挥一下神棍的本事,忽悠上几句,她不仅要整个大承都知道她‘佛女’的身份,她还要借此彻底除掉叶书成!

    所以,石司徒对她的计划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没有碰见石司徒之前,她只是想好了要利用那场灾难而已。可是那日亲耳听到石将军与石司徒的争吵,亲眼看见石司徒对于跳舞的喜爱,她便突然生出了这个心思,想要借着帮助石司徒完成梦想,又了了石将军一桩心思,更重要的是为她的计划锦上添花,当真是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

    能得到石将军的友谊,还能借此除掉叶书成,又让皇帝坚定了她佛女的身份,那么对她来说,对镇远将军府来说,对安王府来说,这都是一层保障。

    “道。”石司徒脱口而出。

    “道?”方笑语嘴角一勾,挑眉道:“何解?”

    “我看到了将来的道路。心中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石司徒觉得自己词穷了,这些词语根本就无法形容他此时的感受。

    内心清明,头脑通畅。简直是说不出的舒畅。

    “你若真看到了属于将来的道路,那便证明给我看。”方笑语邪笑道:“脱!”

    “什么?”石司徒神色中烙上了茫然二字,看着方笑语,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听不懂人话?叫你脱!”方笑语故意沉下了脸。

    “脱什么?”石司徒依旧迷糊。

    “你说脱什么?”方笑语一个白眼翻过去,就见石司徒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一脸的惊悚,道:“脱衣裳?”

    “知道了还不脱?”方笑语似乎不太有耐心。

    “方笑语!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本少爷不是个随便之人!”石司徒突然一跳跳出去老远,双手捂着胸,一脸良家妇女看见采花大盗的表情,缩着肩膀道:“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

    方笑语第一次有一种特想一巴掌将这人拍成肉泥的冲动,只是冷着脸盯着石司徒道:“我管你是不是随便的人?总之今日就随便一下吧。给我脱!”

    石司徒一脸痛心疾首,仿佛晚节不保似的,那种生无可恋叫人看着都心疼。

    方笑语此刻在他心中,已经是不再是魔鬼这么简单了。还是个有着采花大盗灵魂的魔鬼。

    “不脱?不脱就滚回去。”方笑语懒得搭理他。一个小屁孩,还没有她大,她会对他有兴趣?

    石司徒哭丧着脸,却似乎很怕方笑语以‘滚回去’这三个字来威胁他,最终咬了咬牙,还是将外衣解开,露出了白色的里衣。

    “继续脱。”方笑语无情的开口。

    石司徒一副死了娘的神情又将里衣给脱了,露出一副还算有些壮硕的胸膛。

    石司徒似乎是想开了,心说脱就脱呗,最后干脆不用方笑语威胁,自己就要脱裤子。

    “你做什么?”方笑语皱了皱眉。

    “脱啊。”石司徒一副小鹿般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方笑语,仿佛是在说,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叶西辞回京

    石司徒在舞蹈上实则是有天赋的。她方才跳的那支舞,虽趋于大气,可毕竟还是以女子的角度去诠释的,与那种真正的阳刚之气还是有着一些差别的。但石司徒却能举一反三,从中找出他自己的风格来。虽然还有些拘谨,不够放得开,但思路却已经十分清晰了。

    若是石司徒只是依样画葫芦照着她的动作学下来倒也没什么,可短短的时间内能将她的那支舞做了一些改动,改动的更具男人的血气,又不失欣赏性,这却是不容易了。

    “小姐,石公子于舞蹈一途还是有天分的。”墨痕看着石司徒在大鼓上摸索,已经渐渐的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风格。特别是她此刻并没有用琵琶给他伴奏,只凭着鼓点的节奏自己在舞动,更是要难上不少。

    “确实如此。他身子比一般男子要软一些,虽从前走弯了路,可毕竟学过一些,几年的练习也不是毫无用处的。”方笑语承认,至少从前他只知道扭来扭去模仿寻常舞姬的时候,虽路子偏了,可毕竟对身体已经打磨过,这就使得他真的跳起舞来,比别的男人更加有那种刚柔并济的力量。

    “只是……”墨痕虽夸了石司徒,但最终还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道:“小姐,石公子这字儿写的……也太难看了……”

    刚刚下桩前,方笑语特意将那四面竖鼓给翻了个个儿,将另一面没有写字的鼓面反过来对准了那面横鼓。

    石司徒一边改进着方笑语刚刚的那支舞的动作,让它更加适合他自己来跳,一边又学着方笑语甩起铁链,在鼓面上写字。

    以他的水平,题诗什么的,稍微有点难,毕竟是铁链拴着毛笔,要写那些小字,需要一定的功底。这些他回去之后会慢慢练习。今日是为了尝试,所以他试着在鼓面上先写上‘天佑大承’四个大字看看效果。

    但是,不得不说,这出来的效果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歪歪扭扭不说。‘天佑大承’四个字中,除了‘天’和‘大’这两个笔画简单的字还能勉强认出来之外,‘佑’和‘承’字已经完全变成了抽象派代表作,即便是拉来全大承的文官来,也未必认得出这是写了些什么。

    老实说。石司徒虽然从前不务正业了点,可也毕竟等于是名门出身,石将军别看是个武将,但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却是京城里闻名的。石司徒自小就被石将军教着习武读书,虽然习武比不过他大哥,读书比不过他二哥,但规规矩矩的字儿还是写的出来的,虽没有什么太大的特点,却也清秀。

    但是可惜,此时的他是站在大鼓上。跳着舞,甩着锁链。这样写字所用的力度与技巧跟在桌面上写字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本就武功平平,甩着沉重的锁链写字,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毕竟不是还有两个字最少能看的懂吗?

    方笑语扶了扶额,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石司徒那如同螃蟹抓过的字迹,最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他还有的日子去练。墨痕,离祭天大典还有几月的时间。这些日子,你与丝竹轮流看着他练,务必要在祭天大典来临之前,叫他至少将‘天佑大承’这四个字给我练的像模像样些。我可没那时间陪着他耗费。”

    “是。小姐,奴婢会好好看着石公子,一定叫他在祭天大典前,将这字练好。”说着,墨痕那一脸的阴笑就出现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石司徒正跳着舞,却突然觉着背后一冷。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方笑语,却见方笑语与墨痕两个人笑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石司徒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石司徒被方笑语和墨痕笑的浑身发冷,就连正在跳着的动作都几次出错。他对于方笑语真是太有信心了,他十分相信,方笑语这个人,就是有变着花的折腾他的本事。

    这种漏洞百出的舞步最终因为一声大喊大叫而停下了。

    丝竹喘着粗气,一把将门推开,直接以飞奔的姿态跑到了方笑语面前,满脸的喜气,道:“小姐,好事,大好事。”

    “何事将你给乐成这副模样?”方笑语很少见丝竹如此兴奋,虽然她这个人比起墨痕本就活泼不少,但也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小姐听了后定然比奴婢还乐。”丝竹顿时笑嘻嘻的指着外头的方向道:“小姐,世子回来了。”

    “什么?”方笑语以为她听错了。

    “小姐听得不错,世子他回来了。”丝竹满脸带笑的看着自家小姐,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她可是知道的,小姐一定很想姑爷。别看小姐平日里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偶尔看着姑爷送她的首饰,还是会发呆。

    “你说世子回来了?”方笑语有些发愣。

    叶西辞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出去多久?北燕那边的战争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完。

    流沙国的这次侵略必定是蓄谋已久,否则凭一个人口总数不过七十万的小国敢跟大承这种大国对抗?这其中必然有大周的影子。

    大周以此威胁大承和亲。皇帝刚刚拒绝了才多久?西北那边的战争都没有开始,北燕就完事儿了?

    方笑语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问道:“我爹也回了?”

    丝竹却摇摇头道:“将军似乎并未回京。北燕那边的消息实在是有些混乱,即便是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也是一天一个样儿,战局千变万化,但我方似乎处于下风,一直被流沙国压着打,即便是将军和世子去了北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下手。世子回京之事,奴婢并未接到消息,只是方才在城门口儿,奴婢亲眼见着世子回京了。”

    “你亲眼所见?”方笑语皱了皱眉,总觉着叶西辞这次回京会有事发生。

    “奴婢亲眼所见,还与世子说了话。世子受了些伤。不过并没有大碍,只是似乎北燕那里出了些岔子,将军派世子先行回京与皇上禀报。世子说,他进了宫后再回府。”丝竹脸上也多了些忧虑。

    世子能平安回来她自是开心的。虽受了些伤。但性命无碍已是幸事,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时候丢了性命也是没准。但方才小姐的神情中全是忧虑,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担忧起来。

    “丝竹,备马。我要进宫。”方笑语最终决定要进宫一趟。

    叶西辞回来她固然高兴。可是她爹竟然还留在北燕,叶西辞这么快回来,必定是有事需要他尽快回来禀报皇帝。本来一封信就能搞定的事情非要叶西辞快马加鞭回京,当是非同小可之事。她需要亲自去听一听。

    “小姐,奴婢马上就去。”丝竹立刻离开备马。

    “墨痕,你在这里看着石公子练武,在我回来之前,派人去问问北燕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方笑语吩咐道。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查。”墨痕脸色也有些僵硬。

    方笑语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宫门的守卫认得她。更认得她身上那块可随时进宫的腰牌,故而连问都没问,便放了行。

    一路到了御书房外,苏万福和夏公公在门外守着,脸色也是忧虑居多。

    见方笑语到来,苏万福立刻打起了精神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勉强道:“世子妃,您总算是到了。”

    方笑语一愣,随即道:“苏公公知道我要来?”

    苏万福将方笑语拉到一边,小声道:“世子进宫后。皇上就派人去安王府里去请王爷和世子妃进宫。只是,世子妃不在府中,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去了何处,这才耽搁了。皇上派了老奴在此处等着。若是世子妃进宫,便由老奴带着世子妃去见皇上。”

    方笑语脸色有些阴沉。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叶西辞带回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否则问完了话直接放回去得了,没必要叫了她和安王爷一同进宫。

    “苏公公,皇上和西辞可在里头?”方笑语指了指御书房的位子,问道。

    苏万福摇了摇头。道:“世子妃,皇上和世子正在朝上。诸位大臣也都到了。皇上有命,若是世子妃到了,就由老奴领着世子妃上朝觐见。”

    “在朝上?”方笑语深吸了口气。这事儿还惊动了朝臣?看来不是小事。可为何要召她觐见?

    关于战争之事,这已是国事的范畴。自古女子不得干政,皇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参与到一些国事之上?

    皇帝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还请苏公公带路。”方笑语知道苏万福知道的事也是有限。若真是大事,也没必要非要跟一个太监总管细说。何况事情还惊动了诸多大臣,恐怕要费上一番周折了。

    她现在只希望这事儿不要跟她老爹有什么太大的干系,否则……

    “世子妃请跟老奴来。”苏万福也没有多透露些什么,只是在前头领路。

    “世子妃请稍候,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苏万福与方笑语在朝堂前停了下来。

    “苏公公去吧。”方笑语笑着点头,而后在外头静静地候着。

    没过多久,苏万福便出来说皇上召见,方笑语深呼吸,压下心中不安,迈步步入朝堂。

    她的到来,让朝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朝中的这些大臣,看向她的目光都十分复杂。有的担忧,有的冷笑,更有如商经纬这样的,直接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这让方笑语心中烦躁不已。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神情威严。叶西辞一身带血的站在堂下,见她来了,先是看他一眼,随即苦笑连连。方笑语的心又沉了一些。

    “臣女给皇上请安。”方笑语静静的站在堂下,没有与叶西辞过多交流。她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还是少说话,先将事情弄清楚再发言最好。

    安王一脸忧虑的看了方笑语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龙椅上面色严肃的皇上,他还是将话憋进了肚里,站在那里默不出声。

    “笑语丫头起来吧。”皇帝的语气还算祥和。方笑语稍稍松了口气。

    “谢皇上。”方笑语站了起来,眼角余光偷瞥了叶西辞一眼,却见叶西辞一直都在看她。

    “笑语丫头,你可知,朕叫你来,是为何事?”皇帝的语气有些高深莫测。

    “臣女不知。”方笑语摇头。她确实不知。就是进宫这件事,那也是因为丝竹在城门口见到了叶西辞回来。

    她是从醉仙楼直接进的宫,根本没有回安王府,所以直到刚才才从苏万福口里得知皇帝曾派人去安王府召她进宫一事。

    皇帝突然叹息一声,随即脸色有些沉重道:“西辞刚刚回宫,带来了方爱卿的口信,说是北燕战事吃紧,已损失了将近三十万大军。粮草迟迟不到,又逢旱事,而流沙国大军压境,越战越勇,已是有兵尽粮绝之危。方爱卿欲孤注一掷,伏击对方大将,但此事十分危险,下属将士阻拦不成,方爱卿却执意不听,带领五万军士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方笑语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好好个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何况还是带着五万将士。

    “就是不知所踪。方爱卿原意是要带军伏击对方大将,可事实是,对方大将已兵临城下,可方爱卿却再没有出现,也没有回城,完全失去了联络。”皇帝看着方笑语的神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连同五万将士?”方笑语却问道。

    “连同五万将士。”皇帝点头道:“西辞回京便是为了此事。北燕凭白失踪五万将士,使得战事越发吃紧。太子坐镇北燕,这才使得军心没有涣散。事实上,朕也收到百里加急,已有人上书告发方爱卿,说他刚愎自用,甚至失职,导致粮草被烧。说他此次失去踪迹,是为逃避责任所致。”

第三百一十六章 偷袭动手

    方笑语的神色绝算不上好看。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他爹一定是出事了。

    自从从军一来,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摸爬滚打成了将军,对于战场之事,没有人会比他爹更加的谨慎小心,也更加的懂得‘命令’的重要性。

    从皇帝的话来看,他爹‘不小心’知道了对方大将的下落,想要在他与城下的敌军会和之前先行设伏,将对方大将彻底的留下,所以带领精兵五万擅自出城,甚至不管太子的强烈反对,一味自负,最终带着五万将士离开,但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故事乍一听似乎是他爹对于自己太过自信导致了功败垂成,害死了五万将士,又或者是他爹做了逃兵,做了叛徒,带着五万将士消失了。可仔细想来却是漏洞百出。

    首先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所谓太子的强烈反对,是她家方大将军的不管不顾。

    太子虽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可现在毕竟还只是太子而已。

    此次太子随军出征,无论是梅贵妃的阴谋也好,亦或是皇帝的算计也好,又或者是太子自己想累积军功希望在军中能够拥有话语权也好,可他的身份也只是‘随军’而已。

    不是将军,不是监军,根本没有任何的指挥权,充其量就是个去看热闹镀金的。他以什么立场来‘强烈反对’?

    她家方大将军才是真正的大将军,整个北燕就是他的阵地,整个镇远军就是他的手脚臂膀。他就是北燕的最高指挥官,他的话就是当之无愧的军令,他要去伏击一个人,别说亲自动手,就算是吩咐手下任何一何人前去都不会说问题,可太子竟然会‘强烈反对’?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温室花朵,竟然在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面前瞎指挥?

    她方笑语第一个就不信。

    虽然对于此次太子随军出征一事她一直就埋怨太子是个拖油瓶。可以太子的为人,不该自己插嘴的事他绝不会瞎摆太子的架子。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在叶书成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险境下。方剑璋的五十万镇远军的支持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在军中有了话语权,地位才会更加稳固,而对于他一个战场菜鸟来说,快速在战场累积军功让将士对他有好感的最好办法就是无条件支持方剑璋的行动。

    方剑璋是鲁莽之人吗?不。绝不是。否则他不会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对于一个书生而言。骨子里的傲气绝不能弃,即便是太子也一样。身为北燕守将,身为镇远军的大将军,即便面对的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也绝不会任由一个外行人来瞎指挥他的军队,因为他深知这样只会让他的将士置身于险境之中。

    何况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叶西辞。

    先不说叶西辞是她爹的乘龙快婿,他还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叶西辞这个人绝不是个冲动之人。不会任由太子夺了他爹的权利,因为他明白。外行人指挥内行人,这是战争的大忌。

    太子既要累积军功,就绝不能得罪她爹,否则就是跟五十万镇远军过不去。一旦惹怒了她爹,致使他爹投靠了叶书成,或者干脆中立,两不相帮,对于太子的地位来说是一个绝大的打击。

    何况,北燕被梅苍云这个老狐狸安插了不少棋子。从她爹和叶西辞出发到北燕才多长时间,能不能先将北燕的内患解决都是个问题,这个时候太子和他爹又怎么会闹这样的别扭甚至反目成仇?

    这其中定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发生。而她爹的失踪,其中全是蹊跷。

    可是最令方笑语不安的,是他明明就派了月影司的人一路跟着,但北燕方面却并没有传来有用的消息,反倒都是些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混乱丝竹的视线。

    如果她爹失踪了,那么月影司的人又去了哪里?这么大的事为何却无一人传书禀报?北燕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爹又是不是真的失踪了?

    可如果是假的,皇帝收到的奏报岂非是欺君?

    太子没这个胆子。她爹那种老顽固更不会欺君罔上。

    皇帝一直注意着方笑语的神情,他眼见着方笑语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神色飞快的变幻着,皱眉、不解、疑惑甚至杀机,可就是没有舒展过。他直觉上觉得方笑语并不知道此事,甚至于比他都要对此感到疑惑。

    不错,他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他觉得幕后有一个推手,一直在引导此事。可奇怪的是,这部剧并不严密,也不牢靠,反倒漏洞百出,极容易让人起疑。既如此,布下此计又有何意义?

    再者说,方剑璋身经百战,对于该如何处置城下的流沙**队定然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身为北燕的最高指挥官,别说伏击对方一个大将,就是拉着全程的军队出去和对方混战那也是他的权力。在这方面,他从来都没有限制他的临阵指挥权。仅仅是带着五万将士去伏击对方大将,太子为何会强烈反对?这与他印象里的儿子实在是太过不同。

    可是,这个结论不仅仅是他收到的折子上如此写着,跟西辞这孩子所言也都全部吻合。甚至于西辞的话里,对于方剑璋的孤注一掷是也颇有怨言,明显可以听出他对方剑璋有所不满。

    这大概也是叶西辞始终不敢面对方笑语的原因之一。毕竟无论怎么说,方剑璋也是他的岳丈,而他却似乎站在了方剑璋的对立面。这会让方笑语如何想?

    皇帝的神色明灭不定,却并未催促方笑语做出解答。

    方笑语万分复杂的看了叶西辞一眼,随后对皇帝道:“请皇上允许臣女问西辞几个问题。”

    “你问吧。”皇帝摆手。并不阻止。

    方笑语这才将脸转过,对着叶西辞,不在意叶西辞那欲言又止的态度,问道:“西辞,我爹带着五万将士离开时你可在场?”

    “我在。”叶西辞点头,随即道:“我一直都跟在方将军的身边,帮他处理一些琐事。方将军也有意提拔。从不吝啬指教。可是,有一日,方将军突然收到一封密报。对方大将要经过一条近路,与北燕城下的流沙国大军会合。那大将亲自护送着粮草前来,方将军便起了伏击他夺取粮草的心思。”

    叶西辞也不等方笑语仔细问,便一口气说道:“初到北燕。时局异常混乱。军队连连惨败于敌军之手。士气大落,又有人趁乱动摇军心,哄抬物价,整个北燕,内患还忧于外敌。我与方将军到达之时,方将军便已有决断,面对城外大军挑衅,纹丝不乱。拒不出战,而是着手整顿内城。平息物价哄抬,将一群不义商贩斩杀,杀鸡儆猴,迅速的压下了城中的不安因素。而后制定新的规章,将城内的流言疏散,再借一场大胜来稳定军心。”

    方笑语点头。这么做无疑是正确的。虽然流沙国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可比起与流沙国战场厮杀,更重要的却是平息内患,免得激战正酣时,自己人在背后捅上一刀,到时,那可就不是疼的问题了,更可能的情况是伤筋动骨,反倒给了敌军黄雀在后渔翁得利的机会。

    这些事情对他爹来说根本不是难题。每一场战争背后都面临着诸多的恐惧,城中难免留言四起。身为一个将军,要懂得如何疏散流言甚至利用流言,更要懂得如何稳定军心,也平定百姓的恐惧心理。

    何况她家方大将军是书生出身,若不是被梅苍云算计,恐怕早就入朝成了文官,对于这些事,看似复杂,却难不倒他。

    叶西辞注意着方笑语的神情似乎并没有生气,于是继续道:“好不容易城中的恐慌被将军压下,可适逢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原本粮仓中的粮食被一场大火给吞噬,将军一直存有疑虑,觉得此事定然是人有心而为之。原本将军心中也有了头绪,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却也没有发难。当务之急,是如何等到朝廷拨下的粮食到来,但粮食却迟迟不到。”

    “粮仓被烧,城中存量已经不多。除去军队所需,百姓也需口粮。外头大军临城,呈包围之势,迟迟不退,定是敌军知道北燕城中粮仓被毁,想要困死城中军队。将军甚至调动了城中商人拿出存粮,至少要让将士们能吃得上饭,才有力气打仗。可远水解不了近火,城中存量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太久。而地方又阴险狡猾,不仅围城想要困死北燕将士,还在水源中下毒。干旱时候,无粮无水,城中将士百姓险些撑不下去。”

    叶西辞的话叫方笑语眉头紧皱。大旱才是北燕最大的敌人。这场大旱不是起于北燕,可北燕毕竟也遭了连累。适逢战争之时,双方征战,自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对方有心困死北燕城,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叫对方断粮断水。

    粮仓被烧是不是流沙国的主意,那个内鬼又是何人先不谈,城中水源也就那一处,通向城外,若是在源头处下毒,此计虽毒辣,却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取胜手段。

    方笑语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道:“我事先叫人运了十万旦粮食与水送往北燕,就是怕北燕城中断粮断水,莫非你们没有收到?”

    叶西辞却摇头道:“收到了。也多亏了你那十万旦粮食与水,才能叫将士多支撑些日子。可十万旦粮食却也撑不了多久。毕竟将士几十万,还有数百万百姓,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渴死而不管不问。那些粮食与水没坚持几日就见了底。”

    叶西辞神色有些悲愤,道:“将军鼓励将士要坚持住,说朝廷的粮食不日便到,可是左等右等,却怎么也不见粮食的到来,将士们怨声载道,百姓中也开始蔓延着消极情绪。迫不得已下,将军得知敌军大将会带着粮食抄近路与敌军会和,将军才不顾一切要伏击对方,就是为了能夺下对方的粮食于水,暂时解了北燕城的困局。”

    “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方笑语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太子知此事太过冒险,坚持反对,可将军哪还听得进去。他说他绝不能让将士和百姓死在这种不甘之境下,就算冒险,也要一试。于是不顾太子与其他守将的反对,带着五万大军,从密道出城,可却再也没有回来。”

    叶西辞神色有些困倦,继续道:“我曾偷偷出城查看过,一路上虽有大军行进的痕迹,可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且这些行军痕迹在某一处突然断了,就如同五万大军凭空消失一般,根本无从寻觅踪迹。”

    叶西辞的脸色有些灰败。去北燕这短短的时日,却让他觉得比从前任何的日子过得都累。

    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内忧未平,外患叫嚣。时时刻刻神经紧绷,随时防备着对方攻城。那种日子,当真是难熬的紧。

    ---------------------------------------------------------------------------------------------------------------------------------------------------------------------------------------------------------------------------------------------------------------------------------------------------------------------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不医,三定医

    &

    “方笑语你做什么!”

    “笑语丫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从前与叶西辞最不对付的安王。+◆,他可是亲眼见着方笑语与叶西辞之前在安王府中是如何秀恩爱的,这突然之间当着朝堂这么对人的面儿就动起手来,实在是让安王大为惊愕。

    而皇帝也是一脸的意想不到之色。

    方笑语动手动的很突然。前一刻还是为叶西辞受伤担忧的神情,下一刻就能掐着他的脖子一脸冷若冰霜。

    皇帝的眉头紧皱,而后又慢慢舒缓。他觉得方笑语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必是有什么缘由。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源于叶西辞。

    在叶西辞进宫后,一开始他是在御书房里见的他。当时他粗略的听叶西辞讲过一些北燕发生之事,当时叶西辞的态度并不是如刚才那般,充满了义愤不甘和对方剑璋的担忧。

    不如说,当初他的态度,更多的是倾向于对方剑璋的不满。正因为有了叶西辞的说辞与态度,再加之他收到的奏报也确实与叶西辞所言有几分吻合,所以他才会召集大臣,朝上商讨。

    上了朝后,叶书成对于方剑璋的不满有所收敛,再一次陈述的所谓事实比之在御书房中温和不少,至少态度是如此。当时他以为方剑璋毕竟是他的岳丈,当着众臣的面儿总不好说的太过,否则怕会有微词传出。他并未在意。

    但,方才方笑语所问与他的回答却与之前的陈述有着本质的差别。

    叶西辞回答方笑语问题的时候,采取的态度根本就是为方剑璋打抱不平而将一切怪罪在朝廷身上的态度。与在御书房里对方剑璋不满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他听到叶西辞的说辞心中十分不适,对叶西辞的好印象要缩减大半。毕竟比起方剑璋这个外人,他更愿意相信他自小疼爱到大的叶西辞,他也了解叶西辞的为人,不该是个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但他也没有往别处去想,直到方笑语突然偷袭动手。他方察觉到不对,故而此刻他还算是镇定。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早已平静了心态。等着方笑语给他解释。

    “为……何……”叶西辞被方笑语掐着脖子,脚尖都已经隐隐离了地面,整张脸涨的通红,也只能断断续续的面前说出这两个字。

    他不明白方笑语为何会突然对他动手。他不相信方笑语会想要杀他。

    “为何?”方笑语目光如刀的扫了叶西辞一眼。冷笑道:“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说。叶西辞在何处?”

    方笑语的话叫安王和朝臣甚至是高堂之上坐着的皇帝都大惊失色。他们极容易理解方笑语这句话的意义何在,故而才觉不可思议。

    “我……不明白……你……我就是……叶西……辞……笑语你……”叶西辞只觉喘不过气,两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众人却听明白了他的话。他在说,他不明白方笑语所的话是何意。他说他就是叶西辞。

    可回答他的却是方笑语更加用力的掐紧了他的脖子,神色越发冰冷,目光越发锐利道:“不要装作你与我十分熟悉的样子。叶西辞的手腕处有一颗极小的痣,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你的痣呢?”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个假冒的叶西辞,无论是相貌。声音,还是一举一动,都与真的叶西辞极为相似,想必是下了功夫的模仿的。但是,毕竟不是叶西辞本人,总会有些疏漏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比如叶西辞手腕靠近手背的地方有一颗十分小的痣,若不细看难以发觉。但方笑语是叶西辞的娘子,两人生活在一起,同塌而眠,同桌用膳,对于对方最是了解不过。这个假冒之人即便装的再像,可那细微的差别却逃不过方笑语的眼睛。

    手腕处那颗小小的痣,成了对方致命的疏漏。他以为他装得很好,所以也没有去防备方笑语,因为若是他对方笑语有所戒备,必定会被察觉。

    但是他没想到,方笑语一开始就对他存了疑惑,只是吃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没有拆穿,更是借着他刺破手掌为他包扎的间隙,彻底确认了那小小的疏漏,从而一举偷袭擒获了对方。

    那假冒之人一脸的懊恼之色,且隐藏在那涨红的脸色之下。他没有想到他骗过了皇帝,骗过了朝臣,甚至骗过了叶西辞的亲爹,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输在了方笑语的手中。

    可他却完全没有办法脱身。因为怕暴露自己的可疑之处,他不敢对方笑语过多防备,怕被怀疑,却因此被方笑语一句偷袭得手,不仅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感觉到了死一般的窒息,且还点了他的穴道,叫他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他深知落在方笑语手中绝难有好下场,他深深的看了方笑语一眼,神色一凝,竟是欲要咬舌自尽。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那点心思几乎都写在了眼里,方笑语如何能叫他得逞?那掐着他脖子的手一松,又瞬间捏住了他的下巴,稍一用力,就将之卸了下来。让他根本无法自尽。

    假叶西辞脸上全是怨毒之色,看向方笑语的目光几乎就要将之生吞活剥。可方笑语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神色平淡道:“别这么急着死,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

    假叶西辞做了个‘呸’的动作,那神色仿佛是在说他绝不会透露任何消息让她知道。

    方笑语目光淡定,似乎一点也不为此而焦急,反倒是对着高堂上的皇帝躬身道:“皇上,接下来或许会发生一些血腥之事。若是皇上与众位大臣会有不适,臣女愿带他下去审问。”

    “无妨,你问便是。朕也很想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账东西究竟将西辞如何了!”皇帝在清楚真相之后异常的愤怒。他知道自己被人给利用了,也险些出了丑。

    最重要的是,叶西辞究竟哪里去了?是生是死?对于有人冒充他之事他又是否知道些什么?

    方笑语与皇帝行了个礼,便转过身去,看着一脸死灰的假冒叶西辞,却笑了。

    这笑,无声。却叫人毛骨悚然。

    假叶西辞原本以为,在自己的夫君和父亲生死不明之时,方笑语一定会焦急万分。甚至会忍不住对他动粗,之位问出叶西辞与方剑璋的所在。

    所以,他反而不着急了。他要看着方笑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就是得不到准确的消息时的懊恼与不甘,这反倒会叫他心中好受一些。也忘记一些轻易被人拆穿的丢人现眼。

    但是事实与他所想的似乎有些出入。方笑语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急迫之色。与之相反的。是一脸的淡然,就仿佛叶西辞与方剑璋于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一般,是生是死全然与她无关。

    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错觉,觉得方笑语将他当做了一个玩具。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折磨他,其余的都不重要。

    明明方笑语还什么都没错。他却已经觉得身上长满了刺,浑身的疼痛难忍。

    方笑语身处白皙的手,手指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耳边。轻轻柔柔的,就仿佛是爱人间的抚摸一般。可脸上的疼痛却在清晰的提醒着他。他已经落入了方笑语的手中,他已经输了。

    “没有易容的痕迹,足以见得这张脸确实是属于你的。可耳后却有刀疤,这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方笑语似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听在假叶西辞的耳中,神情却不由得一崩。

    方笑语似是没有看到他神色的变幻一般,轻启朱唇道:“这是狂谷医仙独孤隼的手段。”说着,迎向了一脸惊骇的假叶西辞的眼睛,笑道:“你换了脸?”

    方笑语的话,让朝臣炸了锅。有些听过狂谷医仙独孤隼名号的人一脸的恍然大悟,还有不少根本没有听过独孤隼这个名字,更不知道狂谷医仙这个名号的大臣们一脸的茫然,小声问道:“这脸还能换?”

    很显然,方笑语的话实在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这脸都是父母给的,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注定了是那个样子,竟然还能换的?

    你若说是易容倒也罢了,毕竟也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他们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还不会觉得惊讶。但方笑语方才所言,对方明明就没有易过容,这张脸似乎是真的,但也似乎是被人动了刀子给换成了一副与叶西辞一样的面孔?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

    皇帝也是一脸的‘原来如此’。他正想说如果对方易了容,在御书房近距离接触之时,很容易被他拆穿,但事实上却是他一点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对之处。可如果这是狂谷医仙独孤隼的手笔,那道也容易解释了。

    这狂谷医仙独孤隼可是个奇人,现年大约已有四十几岁,一身好医术源于家传。但年少时独孤家被仇人灭门,他是被另一个仇人给救走养大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个救走他的人虽也是独孤家的仇人,但仇恨却不算太大,无非是她娘当初惹下的情债,最后这人没争过他爹,被他爹抱了美人归,自此后这人与独孤家就各种不对付。只要是独孤家的事,他都不厌其烦的胡插一脚,意在要将独孤家的大事全都搅黄了。

    可谁想,独孤家竟会遭此横祸,被人灭了满门。虽然与独孤隼他爹因为一个女人而成仇,可这人对他娘倒也一往情深。

    独孤隼毕竟是那人生下的子嗣,虽然是跟独孤情那个老东西生的,可他的体内毕竟有他喜欢的女人的一半血脉。

    独孤家被人灭了,独孤隼他娘自然也没有幸免于难。此人来的晚了,没能救下心爱的女子,就只来得及将心爱女子的儿子救下了。于是从今往后,独孤隼便跟着那人,一路流浪,天地为家。而那人也冒险回了趟独孤家老宅,在残垣断瓦下找出了独孤家祖宗所著的医书,交给了独孤隼自个儿研究,最终还真被他给研究了出来,拥有了一身不俗的医术。

    但或许是经历了灭门惨祸,这独孤隼的脾性也是一等一的难缠。他与那救他出来的人亦师亦友亦如父,但最终独孤家的仇人还是找到了他,救他养他的人为了保护他身死,自此后脾气就更是怪异。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后来独孤隼落脚于狂谷上山,那时他已经武功高强,医术更是精湛。他时常开谷给人治病,一年只治十人。且有三不医三定医。

    一不医,独孤家仇人岭南孙家之人不医。

    二不医,看不顺眼之人不医。

    三不医,拿不出银子的人不医。

    找他医治的人非富即贵。他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不愿意去可怜世上可怜不过来的可怜人。

    他的家族被灭,恩人被杀之后,他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与你讲道理。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有钱有权才是硬道理。他发誓再也不会被人逼迫的如此狼狈,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将仇人尽数诛杀。

    所以,又有了三定医。

    一定医,岭南孙家的仇人定医。

    二定医,凡能诛杀岭南孙家之人者定医。

    这所谓的诛杀的定义是,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无论对方是武功高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无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满手鲜血之人还是无辜之人,只要是岭南孙家之人,哪怕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儿,哪怕是个小不点的幼子,哪怕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只要提着他们的人头来见,他便定会出手医治,无论是如何难以医治的病症,他都会跟进到底,直到彻底治愈。

    而三定医便是他看着顺眼的人定医。正好与那三不医的第二条形成了鲜明的一致。

    狂谷医仙的大名,许多人都听过。而他最为人乐道的能力,便是能够将一张脸换成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而保证人不死。

    对于方笑语而言,这样的能力不算太新鲜。这个世界的人不曾听过见过,便倚为神迹。可对方笑语而言,这不过就是在脸上动动手术而已。前九十几世,她见过的整容者多的都数不过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150/ 第一时间欣赏安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寒衣燃烬所写的《安王妃》为转载作品,安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安王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安王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安王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安王妃介绍:
你可曾见过面对他人迫害不仅不反击还各种给人制造机会弄死自己的奇葩? 轮回了九十九世活腻味了的方笑语就愉快的这么干了! 可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得过且过,一眨眼她重生在了第九十九世。 于是,镇远将军府赫赫有名的木头方大小姐傻眼了。 前世那十几年发生了许多天灾人祸,皇帝被搅得焦头烂额心塞不已。 方笑语思来想去,干脆就当个神棍算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柔要刚全凭心情,却偏偏还得哄着皇帝不得不将她当菩萨供着。 顺带再勾回个妖孽夫君,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所有敌人通通忽悠死你! 方笑语的口头禅是:佛祖说,你乃是不祥之人,当死。 于是,京城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安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安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安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