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叶心柔的反击
方笑语因为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很认真的在谋算能否借由这件事的影响除掉叶书成。
她与叶书成的仇恨早就不是前世他放火烧死她的那点原因了。毕竟前世之所以她死了,那是因为她自己活够了。若不是她纵容着对方去害她,就凭叶书成和梅春水那点道行,还真就难以杀了她。
一开始与叶书成为敌,那是因为看叶书成不顺眼,虽不至于是什么深仇大恨吧,但也不可能隔着那场大火的仇还能愉快的玩耍。
可是到了此刻,讨厌这样的情绪已经成功的升级成了憎恶。不仅仅是作对作习惯了,还因为叶书成与周灵已是货真价实的成了叶西辞的杀母仇人。
同时,方笑语也在思考,前世,半年后的那场天灾成了皇帝噩梦开始的契机。确实对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只要稍加引导,很容易叫百姓人心惶惶,偏偏朝廷又无法给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所以难免容易被人利用。
这样的时代,人们对于鬼神之说始终心存敬畏。他们一开始未必会相信神鬼,可真到了有事发生,且他们无法依靠自己得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人们的思想就会下意识的去靠近神鬼之说。而此时一旦有人刻意引导舆论,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所以前世,即便皇帝再如何努力,可已发生的已是事实,无法改变。而叶书成抓住了机会,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
半年后的那场天灾。之所以被称为匪夷所思,是因为它的原因始终不明。即便前世过了七八年后她死的那一刻,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那天灾发生的原由。而最可怕的是。那样的灾难,就算提前知晓,也无法可解。即便方笑语能够利用先知来做一些布置,可若说要阻止此事发生,她却根本就做不到。甚至于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场天灾究竟是源于什么。可她知道那天灾过后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她在思考,除了思考能否利用此事来除掉叶书成之外。还在思考能否将这场被视为是皇帝不仁天降惩罚的灾难变成一场美事,让百姓对于皇帝更加的拥戴,也为太子登基赢得更多的筹码。
方笑语对于大臣们的争论充耳不闻。快要递到嘴边的酒杯也停在半空。她的目光没有注意任何一个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反倒是盯着酒杯发愣,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皇帝面无表情的听着朝臣们吵得面红耳赤,整个宫宴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而他时不时的瞄上方笑语几眼。发现这丫头竟然盯着酒杯在走神。不由得在心中无奈一笑。
这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他以为为了心柔,她定会十分关注事情的走向,没想到对方却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早就魂游天外了。
方笑语想事情想的投入,几乎忘记了这是在皇宫大内,皇帝的宴会之上。直到一句怒喝将她从思绪中拉入现实,而因为刚刚的走神。她似乎对于方才发生之时有一些茫然,于是这茫然就直接的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尔等竖子。这是要将家国之脸面送与对方鞭打,尔等罪大恶极!”一个白胡子老头怒急拍案。他主张极力反对和亲一事。
“刘大人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我等不过是为了西北免遭战火涂炭,为了大承保存国力,缘何就成了刘大人口中所言罪大恶极之人!”另一人看起来年纪大约四十来岁,但面相偏于阴柔,所以看起来有些阴沉。他出口反驳那刘大人之言,任是何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被人称为竖子,也绝不会感觉到愉快。尽管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大些。
“大周提出此等要求,分明就是为了打陛下脸面,若是应了此次,对方只会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大周国力强于大承,莫非我大承就该对大周言听计从,将此羞辱当做赞美收下不成?!”另一个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官员同样反对和亲。他还正是热血激昂的时候,对于此等丢脸之事自然是极力反对。
“程大人这话,本官不敢苟同。世上本无不可渡之人,凡事当以教化为先。我大承当秉持大国风范,凡事退让一步,定可感化对方。老臣以为,当着人与大周谈判,答应和亲之事,送公主远嫁大周,但同时,大周也需送一公主来我大承,互为质子,以争取和平处之。”
这位老大臣已经六十多岁了,只是身体还算健朗。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却说明岁月已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这位老大臣姓周,与周相府倒是没什么关系。他也是信佛之人,所以出口之言句句以度化为先。
只是,当他对于佛教的理解放到了朝堂之上,却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就连皇帝这个同样信佛之人都是一脸阴沉,显然他对于这位周大人已是不满到了极致。
可这周大人似乎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见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他竟还以为是众人被他辩的哑口无言,反倒洋洋自得,继续道:“皇上,老臣以为,七公主生的貌美,又年岁相当,当可当此大任。”
这位周大人此言一出,默默喝酒的叶心柔险些一口噎死。
她本就为了降低她的存在感一直待在方笑语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拿着酒杯发呆,偶尔喝上几口,也算是解解忧愁。
可谁想到,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人给惦记上了。这还不算,这位周大人此刻一脸的洋洋自得,殊不知叶心柔已经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为了让她和亲,这些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整个京城里谁人不知,她生来相貌平凡。因此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可到了这老东西的嘴里,她就变成生的貌美了?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的叶心柔是真的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那周大人的鼻子便大骂道:“周大人若觉得和亲本是应当,是为家国计,本宫自也不介意为大承做出牺牲,只是本宫若独自远嫁大周,难免寂寞,不若就由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陪着本宫一起。正好那大周皇室本宫人生地不熟。难免有放不开手脚的时候。本宫出嫁,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就作为陪嫁妾室与本宫一道远嫁,如何?”
叶心柔这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处处都在骂这个周大人,骂的对方面红耳赤。
叶心柔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要共侍一夫,伦常颠倒。且她并没有说明是他的哪一个女儿和孙女。也可听之为是他所有的女儿与孙女。
她这是在威胁这周大人。即便你女儿年岁大了,已出嫁了,她若要她陪嫁,她也一样要答应。谁叫她是公主呢?谁叫你周大人说为国家牺牲也是应该的呢?那好,我将你女儿孙女全都带去,一个不留,你倒是牺牲给我看看!
叶心柔自然知道她不可真的叫已经嫁了人的女子离了自己的丈夫跟着她远嫁去做陪嫁,但她就是这么说了。她就是为了要恶心恶心这个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肮脏不堪的老东西!
她心有所属,她一颗心全在程越身上。谁想要拆散她和程越,她就敢跟谁拼命!
叶心柔的突然发难实则是坏了规矩的。皇帝还高坐在上,没有得到允许,就公然插言,还辱及大臣,这本是犯忌的事情。
可是皇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出言呵斥,甚至都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叶心柔看了几眼,嘴角偶尔抬起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有点愉快的心情。
他这个女儿啊,跟着方笑语时间长久了,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今日这宫宴,臣子并未允许带家眷入宫。所以宫宴上的女子,除了长公主和方笑语,再就是几个年纪已快到了嫁龄的公主。
皇帝本就没打算要和亲,他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虎口。是因为他很清楚,大周既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就算是送多少个公主和亲,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了牺牲女儿的幸福之外,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大承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如此不对等的交易,他不会做,更不屑做。
他之所以允许几个公主赴宴,不过是给人一种他还在考虑甚至心有意动的假象罢了。他想从此事之上看看这些大臣的反应,看看究竟哪些是值得重用的,哪些又都是心存不轨的。
方笑语险些笑出来。叶心柔此次若不突然出言发难,她几乎都忘记了,这叶心柔从前在后宫里可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因为长的不好看,就总被二公主叶芙蓉为首的其他几个公主欺负。可以说,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的母妃身份不高,没有强硬的背景为她保驾护航,而她的容貌又的确不出色,也没有多少被皇帝看中的才华,所以在众多公主中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不显于人前的。
她真正为人所知,还是因为叶芙蓉的一句丑八怪叫她在后宫中彻底的出了名。
叶芙蓉是周贵妃所生,周贵妃又有周相在背后撑腰,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主如何能斗得过叶芙蓉?这叫她的童年充满了辱骂与不甘。
若不是遇见了叶西辞,恐怕她也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可最终她还是反抗了。
被逼到极致时,人往往容易失去理智。她的第一次反抗,就是因为被辱及自身与母妃,愤而出手,将地方给打了。且险些将对方毁了容貌。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疯狂的与人厮打,那种浑身上下被愤怒充斥的感觉,即便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记忆尤深。
起初她是害怕的。因为她身份不如其他公主,没有母家的强力支持。且对方被她打的不轻,还差点划伤了脸,对方哭哭啼啼,扬言要去父皇那里告状,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还曾想过若是父皇怪罪下来,她就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力承担下罪行,绝不能连累母妃。
可是这事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她担惊受怕了十几日,却不见对方再找来,也不见父皇派人来治她的罪,她惶惶不安的心这才松弛了下来。但内心却疑惑不已。
对方为何突然间就平息了动静?难道是不屑与她计较?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此事其实是叶西辞帮他平息的。因为叶西辞深受皇帝的喜爱,再加之皇帝对于叶西辞也心存愧疚,所以对方将状告到了皇帝面前后,是叶西辞将她的遭遇一一提及,这才叫皇帝没有治罪于她,反将对方给狠狠骂了一顿,并且断言此事就此为止,这才没有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可是这次爆发后,叶心柔却尝到了甜头。她开始深深的懂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开始懂得弱肉强食的法则,开始知道其实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再遇上对方的时候,对方眼里虽然全是怨毒,可却再也不敢欺辱于她,反倒绕着路走,她才知道,原来她被人欺负了这么久,全是她自己不够强大所致。
就算她的母妃没有强大的背景身份,可这不是她自暴自弃的理由。
虽然她暂时无法与二公主叶芙蓉抗衡,无法与周贵妃抗衡,可是若是认命了,她就一生都只能活在叶芙蓉的阴影之下,无法解脱。
于是,她开始用暴躁掩饰自己。所有惹过她的人,她都会像一只愤怒的豹子扑上去,与对方拼命。正是这副不要命的架势,让她在众多的公主之中成了一个异类。
而且,叶西辞还教了她武功,虽然就连叶西辞自己的武功都是三脚猫,可对于后宫的公主来说,防身已是足够。
于是,叶心柔成了宫里有名的刺头。就连叶芙蓉见了都头疼不已。虽然依旧讨厌她,可叶芙蓉后来也就慢慢减少了欺负她的次数。
而她却并不满足于用暴力来证明自己的无畏,她开始筹谋别的东西,人情往来,利益驱使,她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才有了后来遍布宫廷的眼线。
所以,叶心柔的反击其实该是意料之中。只是因为她在方笑语面前从来弱气,所以她的锋芒被忽略了罢了。
而此刻,她锋芒毕露,只是为了守卫她自己的幸福。
“笑语丫头如何看待此事?”皇帝没有训斥叶心柔,却突然看向方笑语,问道。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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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翻脸比翻书都快
像是周大人这样的酸儒,因为年纪大了,平日里在朝堂上,只要不涉及大的问题,大多人都还是让着他的,以至于叫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足够的斤两去指点江山,仿佛他说的话就是真理,时间长了,怕是连他自己都信了那些鬼话。
所以叶心柔如此顶撞他,且还以他的女儿孙女来侮辱他,这简直就叫他气结,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一阵咳嗽。
可皇帝似乎并没有安慰的打算,可见这周大人的胡话也实在是惹皇帝厌恶。只见皇帝假做什么都未曾看到一般,反而将目光投放到方笑语的身上,问道:“笑语丫头如何看待此事?”
皇帝的反应叫众位大臣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他们这才知道,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打算向大周低头。就算要和大周开战,就算西北又要面临战火的袭扰,可事关一国之尊严,容不得半分践踏!
何况,大周国力虽强于大承,却也有限。大承毕竟也是大国,何惧大周威胁?
那些方才口口声声支持和亲的大臣们一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皇上一开始便有了打算,那方才他们的言词就等于是生生的撞在了枪口上。
方笑语没想到皇帝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问她的意见。见众大臣的目光也随着皇帝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时,方笑语一笑,将手中酒杯放下,道:“皇上,臣女觉得,周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啊。”
“嗯?”皇帝一愣,随即皱了眉头。心说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但他又觉得方笑语不像是那种会喜欢和亲的人,特别是事情可能关乎叶心柔,以方笑语与叶心柔的关系,即便不相帮,也不该拖后腿捅刀子才是。
叶心柔更是急的直扯方笑语的袖子,心说说好的要替我想法子呢?怎么到了这时候,你反倒帮起了敌人了?
可方笑语却丝毫不急躁。看着那周大人眼光越来越亮。笑容几乎堆满了满是褶皱的老脸,眼中的洋洋自得重现,她却笑道:“皇上。大周向来野心勃勃,常年侵扰西北,致使西北百姓苦不堪言。”
皇帝点头,这也是让他颇为头疼之事。早在他知道大周的阴谋之前。他就已经对于大周侵扰西北之事烦躁不已。
“可正如周大人所言,世人皆可渡。焉知大周便不行?”方笑语又突然说道。
“嗯?”皇帝总觉着方笑语话里有话。可那位周大人却一点也没听出方笑语话中的讽刺,一个劲儿的点着头,似乎对于方笑语的话十分赞同一般。
商经纬眸子阴霾之色渐深,他就知道这方笑语断不可能如此好说话。就凭她跟七公主的关系,就绝不可能会同意这次和亲。
叶书成低了低眉眼,叫人看不住他的神情。只是指节被握的咯咯作响,好在并未被人发现。
他重新抬起头。似乎已经稳定了情绪,脸上依旧是僵硬的假笑,看起来便惹人厌恶。
他深深看了方笑语一眼,却什么都不曾说,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观察着。
“既周大人有如此悲天悯人之心,皇上,不如就命周大人出使大周,面见大周皇帝,用他的慈悲之心感化这些野心勃勃之辈,叫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不做危害百姓之事。至于周大人的家眷,不如全都迁往西北,叫他们与西北百姓共存亡之。若周大人办事利落,西北自不会再起刀兵,若是周大人无法感化周帝,大周依旧兵发西北,皇上便下令周大人之家眷不得撤离,要战至哪怕只剩一兵一卒,死守不退,也算是全了周大人一片拳拳之心。“
方笑语一脸崇拜的看着脸色从得意渐渐铁青的周大人,让她身边的叶心柔还有上首的皇帝险些没憋住笑出来。
真狠啊。
皇帝挑了挑眉。他若真如方笑语所说的那样下旨,就等于是将这周大人全家往火坑里推。
大周朝如此野心勃勃的想要一统天下,不惜耗费无数时间,不惜利用皇室嫡系血脉为棋子,所图定然甚大,目标直指天下。而就是这样的大周,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人轻易劝服而放弃江山一统的机会?
这周老头若真的去了,别说能不能谈的成,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大周可未必真的会遵守。毕竟于天下而言,大周已经算是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了。
而周老头若是回不来了,他的家人又都在西北,就等于是将他们放在了最危险的第一线。一旦大周进攻西北,且他们还必须死战不退,对于一群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四肢发达的纨绔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送死,根本没有第二个结局。
方笑语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讥讽周老头。
你不是说世上本无恶人?你不是说世人皆可渡?那好,野心勃勃的周帝算不得恶人,杀了我大承无数百姓的大周人算不得恶人,那你去渡个试试?渡好了,你功高盖世,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渡不好了,你和你的家人就全都为国捐躯,也算是美事一桩,将来必定名留青史。好了,你去渡吧。
方笑语这几乎就是在赤裸裸的打脸,将这位自以为是的周大人的脸给打的面目全非。
周大人敢这么做吗?
他当然不敢!
除了在自家朝堂上耀武扬威,倚老卖老之外,真若是国家需要他的时候,躲的最严实的就是这种乌合之众!
所以听到方笑语所言,这周大人气的是满脸通红,指着方笑语的鼻子就骂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这个女人,她竟三言两语就想叫他全家去送死,这是何其的狠毒!
方笑语却笑道:“谢周大人夸赞。笑语不敢居功,这都是周大人的功劳。周大人能轻而易举一言葬送一位公主的一生。笑语不过是依葫芦画瓢,都是周大人教得好。”
叶心柔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顿时就打破了沉默,一众臣子也都呵呵笑了起来。
有的是觉得方笑语的反击足够解气,这些人大都是反对和亲之人。还有些笑的尴尬,这些大多是知晓了皇帝的心思后后悔自己多嘴的。还有人皮笑肉不笑。就是那些坚定了以和亲来换取短暂和平的酸腐们。他们此刻觉得周大人的尴尬就仿佛是自己亲身体验一般,将方笑语恨个半死。
比如吏部尚书商经纬。
自从商可人自尽后,商经纬简直就是恨方笑语入骨。他再怎么埋怨商可人。也都改变不了她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而自己的女儿被人逼死,他这个做爹的却不能为之报仇,这股子怨恨一直憋在心里,以至于他看到方笑语就想要扑上去撕碎了她那张得意的脸!
这位周大人就一直保持着指着方笑语的姿势。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全了一句话,反倒是脸憋得通红。一副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架势,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继续你你你。
皇帝简直都有些不忍心了。眼见着这周老头快要憋死的模样,皇帝深沉的‘嗯’了一声,道:“笑语丫头说得有理。既周爱卿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那不如就劳烦周爱卿往大周走上一遭。若爱卿真能渡化那大周皇帝,叫他从此再不妄动刀戈,周爱卿只功绩。定能永载史册,为后人榜样。爱卿。朕等你的好消息。”
皇帝一句话显然是在为方笑语方才所言添火加柴,他话音刚落,周大人便觉一阵寒意袭过,就仿若一盆子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他不是傻子,此时如何还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在敲打他呢,很明显,皇上根本不想要和亲。
无论是心疼女儿还是对于大周的威胁举动而不满,总是,皇上至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和亲。
将几位适龄的公主召来参加宫宴不过是为了掩护罢了,皇上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试验他们的心思。而自己却一头撞了进去。
周大人浑身抖如筛糠。方笑语的提议虽看似儿戏,可若皇上开了金口语言,谁又敢保证他就真的不会成真?
要他出使大周?他素来听闻周帝是个霸道的老头子,近百岁的高龄了还霸着帝位不放,以至于云王和蒙王等几个王爷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竟还连个太子之位都没混的上。
放眼各国,哪个国家的太子有七八十岁的高龄的?待到周帝退位了,孙子都能直接继位了。而就这样,那几个七老八十的王爷们还在为一个太子之位机关算计争夺不休。
这样霸道的皇帝,他能劝的动?没被直接拖出去五马分尸那都是佛祖保佑了。
周大人觉着浑身都冷得打颤,他看着皇上那一副似乎很认真的想要他去试试的神情,整个心都凉了个透。他嘴角抽了一抽,颤抖着跪倒在地,很没有节操的就将他之前的话给否决了个一干二净道:“皇上,老臣以为丞相与太子太傅所言有理。大周此举,乃是践踏我大承而来,断然不能够轻易妥协。我大承万世基业,千秋盛名,不能毁在大周的阴谋算计之中。故而,老臣恳请皇上,定要与大周死战到底,决不妥协!”
“哦?爱卿当真如此以为?”皇帝一脸沉思状,语气里还带着些怀疑。
“皇上,老臣一片真心,绝无虚言。大周狼子野心,我大承泱泱大国,又岂能无端纵容!”周大人掷地有声。没经历过方才的若是见了,还真以为他铮铮铁骨呢。
方笑语挑着眉,一脸的嫌弃。
她现在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不要脸的至高境界。像是这位周大人这般,翻脸比翻书都快的,前头说的后一秒就能若无其事翻供的,这可都是人才。不把他放出去忽悠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才华啊。
叶心柔就更是一脸的轻蔑。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就这种人还国之栋梁?要是朝堂上全都是这等货色,这国家还有救吗?
不过方笑语的损招迫使这位周大人改了口倒是好事。且她也意识到了,父皇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亲,似乎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此事而担惊受怕?
此时叶心柔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还有一种焦急紧迫之感。
她希望程越能尽快的取得功名,有了足够的资本像父皇提亲,将她迎娶回家,也省的她总是担惊受怕。
之前有大裕,如今有大周,谁知道往后还有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国家来打她们这些公主的主意。
只要一日未嫁,那就都是危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为公主,在享受着比之平民百姓更多的权利地位外,许多时候也要为国家做出牺牲。即便不是和亲,也可能会将姻缘用作拉拢臣子之用。她本已有了觉悟,可她没有想到,会有一日,情根深种,非他不可。
于是她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她想嫁的人是程越,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
得知了皇帝的心意,众大臣便都不再开口提及和亲之事,一场宫宴的后段倒是‘和乐融融’的结束了。
宴席散了之后,众人皆都准备回府,叶心柔一直拉着方笑语的胳膊,小声道:“你瞧那周大人,一直看着你,恨不得将你吃了一般。看来今日,你得罪他得罪的不轻。”
“半只脚都迈进棺材的老不死,怕他作甚。”方笑语倒不在乎。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了,连叶书成这样的皇子她都照骂不误,还怕一个不要脸的老不修?
“一开始我还真是担惊受怕不已。若是父王也有心要和亲,我又该如何是好?”叶心柔叹息。还好虚惊一场。
“和亲也无妨。大周威胁皇上要以和亲来换西北安宁,哪怕皇上不得不妥协,心中也定然是有气的。皇上本无心和亲,就算逼不得已,对于那些极力主张和亲之人也定然是心有怨愤。我还想着,若最终不得不以和亲结论,就给皇上出个主意,收了那周大人的孙女为义女,封其为公主,远嫁大周也是不错的主意。”方笑语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走在前头走的很慢的周大人。
只见这周大人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方笑语只看到他拳头忽然紧握,而后缓缓松开,然后大步大步的离开了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再未曾回过一次头。
叶心柔瞬间就笑的前仰后合,默默的给方笑语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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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书成的脸色很不好看,方笑语每次出风头打的几乎都是他的脸。周大人本是他的人,却被方笑语驳的瞬间改了口成了众人的笑柄。他虽什么都不说,可心里却老大的不舒服。
没几个人知道周大人已被他收服,周大人年纪大了,不过是想为自己为家族找条后路。可是,他从前在朝堂上因为心直口快而得罪了太子,不得以下,他只能选择与太子对立的他。这一点他知道,可是他不在乎。
有些人,他从不在意他是否是真心臣服。只要于他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他就能用,他就敢用。何况像是周大人这样的人,也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可是却能在朝堂上给他一定的助力。
但是今日,他的脸却被方笑语打的啪啪作响,虽大多人都不知道周大人已经投靠了他,可他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方笑语每一次打周大人的脸,他都觉得这巴掌是朝着自己的脸糊上去的。
“书成。书成!”周贵妃看着叶书成频频走神,忍不住叫了几声。
叶书成这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宫宴结束之后,他就来了母妃宫里,只是他心里总惦记着被方笑语打脸的事情,故而母妃刚刚说了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清。
他知道这样不好。他原是个冷静之人,在这个名为皇宫的牢笼里,他一早学会了伪装自己,所以无论他的本性是什么,在外人看来,他都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可是,自从遇到方笑语之后,他仿佛就再也冷静不起来了。原本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将军之女。接近她也不过是为了方剑璋那五十万的兵权,他觉得那个女人与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些甜言蜜语就能哄的乖乖就范的世家千金,可却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竟几次三番的在她面前吃亏。
重要的是,她不明白,方笑语不过一个将军之女。究竟是哪来的胆子三番四次的羞辱于他?甚至于他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对他充满了敌意?
只是因为他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只是因为她嫁给了叶西辞,所以要帮着太子?
不,不是这样。方笑语一开始就对他存有着很大的敌意。在她还没有真正接触太子之前。在她还没有喜欢上叶西辞之前,她就已经百般万般的看他不顺眼,一次次拒绝他的接触,甚至不留一丝余地的开罪他。
与一个皇子为敌。这本不是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可这个方笑语却偏偏又不像是个笨人,不仅毫无顾忌的得罪他。还得到了父皇的赏识,如此做派竟然丝毫没有获罪。
叶书成一想起方笑语这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实在是叫他淡定不下来。
“母妃。”叶书成回了周贵妃一句,只是神色却依旧阴沉。
“你这是怎么了?从宫宴回来。你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可不像你。你难道忘记了母妃与你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能叫人轻易的看出你的心思。”周贵妃呵斥道。
“母妃,孩儿明白。只是。那方笑语……”叶书成一想起方笑语那张脸,就几乎要忍不住他体内潜伏着的暴力因子。奈何那方笑语还是个武林高手,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还付出了几个高手的代价。
周贵妃听着叶书成提及的宫宴之事,神色也微沉,随即冷笑道:“和亲之事,那是皇上不想做,方笑语不过是察觉了你父皇的心思,顺着来罢了,否则她也未必敢真就在朝臣面前无端放肆。书成,那方笑语不过是女子,就算再得皇上赏识,也左右不了朝局。这一切,都是你父皇的意思。那周大人倚老卖老,说了自己的想法便是,却偏偏要将叶心柔那丫头给扯进去。叶心柔再不济,那也是你父皇的亲生女儿,堂堂的皇家公主,岂轮得到一个三品官儿决定其去处?”
叶书成脸色稍好些。
“你父皇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略,只想着能守好大承这一亩三分地儿便算了,所以从不侵略他国。可他毕竟是皇帝,一国江山之主,帝王的尊严与血性总是有的。北燕与流沙国之战打的乌烟瘴气,他心里本就有火,大周却在此时落井下石,拿西北为质,来威胁你父皇和亲,难道你父皇会不明白大周这就是在折辱他?”周贵妃冷笑。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将皇帝逼急了。她这边好不容易有些进展,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节外生枝。可大周那边可不止是她云王一脉而已,还有诸多的王爷也对这皇位虎视眈眈,老爷子又是个霸道的帝王,心里自也有他自个的打算,她的意见,恐怕也没几人会听。
“孩儿也明白这些。只是,那方笑语似乎对孩儿敌意甚重,她若铁了心与孩儿为敌,怕是比太子更难对付。”叶书成有些头疼,一个叶西辞就让太子如虎添翼,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就没在叶西辞手里讨着什么便宜,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干掉他,却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方笑语给救了,且还因为此事,成就了叶西辞与方笑语这二人的姻缘,他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牙疼。
周贵妃皱眉,道:“她恐怕是洞悉了你的目的。知道你接近她想要娶她都是为了方剑璋的兵权支持,是为了利用她。她一个将门之女,平日里本就有主见的很,否则那梅素惜也不会聪明一世最后却折在她的手里。若知道你不过心存利用,对你有敌意也是难免。”
“她若能学着别的世家千金一般的蠢,那该多好。”叶书成咬牙切齿。
周贵妃却冷哼道:“这个方笑语,本宫很不喜欢。本宫在她身上看到了简安的影子,都是那么恣意跋扈,都是那么目中无人。只是这方笑语比之简安更甚,更加锋芒毕露。也更能得罪人。”
周贵妃美目阴沉几分,冷笑道:“不过她比简安聪明,知道你父皇信佛敬佛,所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叫你父皇给她封了个佛女,将她当菩萨似的供着。如此,即便她得罪了不少人。可若有人要对付他。也得想想皇上的怒火。若非如此,本宫早就着手对付她了,可因着这佛女的身份。却叫本宫投鼠忌器,生怕打草惊蛇惹了你父皇的怀疑,迟迟没有动她。”
周贵妃的语气里不乏遗憾。可叶书成却并不如此乐观。
母妃没有亲眼见过方笑语的功夫,可他见过。
在人毫无察觉之时。瞬间收割一条人命,快的几乎肉眼不可辨。杀完人后竟是神色不变。依旧谈笑风生,可见杀人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身份上的差距固然可以利用,甚至用的好了。将整个将军府连根拔起也不是问题。可方笑语其人,可怕就可怕在,若是她武功高强到连宫里的禁军也无法胜过她。她大可一人之力逃走,即便朝廷全力通缉。也未必能将之抓获。
或许他可以用将军府甚至叶西辞来威胁她。可若她不受威胁,执意不肯露面,却隐在暗中对他下手,他没有半点把握能逃过她狠辣的报复。
在叶书成的眼中,方笑语根本不是那些为了****扭扭捏捏要生要死的无趣小姐。就算她喜欢叶西辞,甚至爱到不可自拔,可她也绝不是那种会为了叶西辞殉情的人。他更愿意相信她会为叶西辞报仇,将他的仇人一一斩杀殆尽,将京城变成一处腥风血雨之地。
而若是她投了别国,那就更是危险不已。就算他得了这大承的皇位,最后也要为此疲于奔命。
一想到往后都要时时刻刻的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每一天都担惊受怕,每一刻都如履薄冰,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方笑语这个人,要么不动,要动,就得一击必杀。
所以他明明掌握了叶西辞的秘密,却秘而不宣,不是他心地好要替叶西辞隐瞒,而是因为,他正在考虑,方笑语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就此与他不死不休?
何况,他正在寻找证据。能够证明那个秘密真实性的证据。
“母妃还是暂且不要动她为妙。这个女人,不动则已,动则需一击毙命,否则打蛇不死反被其咬伤,便得不偿失了。”叶书成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仁,继续道:“何况,那方剑璋对她言听计从,叶西辞就更是如此。虽此二人如今不在京城,可若是将她逼急了,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坏了大事便不好了。”
“此事母妃自然知道。如今皇上中了‘忘忧’之毒,却迟迟不见他发病,想来是有高手以内力为他压制毒性。但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除非得到忘忧的解药,否则一个人的内力终究会有穷尽之时。在你父皇毒发之前,不宜轻举妄动。不过那方笑语也得着人监视着,免得她坏了咱们的大事。”周贵妃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知道什么事最为优先。
叶书成心里却打了个突突,一脸苦笑。
就方笑语那功夫,哪个人能监视的住她?之前派去监视之人,一个不剩的全都被处理掉了,以至于他恭王府的高手损失惨重。
现在一提起是与方笑语有关的任务,那些高手们一个个就跟要奔赴刑场似的,一脸的死气沉沉,一副乌云盖顶的气氛,看得他压抑不已。
“说起来,吏部尚书商经纬与方笑语有杀女之仇,倒是可以一用。”叶书成突然想到。想想每次商经纬看到方笑语时那副欲吃人的神情,他心里便痛快几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商经纬可以利用。
“是那商可人的事?”周贵妃一愣,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的确如此。那商可人虽是自尽而死,可归根究底,是因为方笑语在庄严寺里狠狠的打了商可人,以至于她无脸见人,这才一死了之。商经纬将一切都推到了方笑语身上,何况他原就与方剑璋不对付,为商可人讨公道时又被方剑璋给狠狠揍了一通,他心里头有气,自然巴不得他们父女俩个死。孩儿觉着,此人倒是可以利用。”叶书成了解前因后果,自然也就明白商经纬的恨。
“此人倒是可再接触一番,关键时刻,或许有用。流沙国那边,有你舅舅坐镇,即便方剑璋是大承的战神,也难以短时间内解决隐患。在此期间,倒不如想法子将方剑璋、叶书成还有太子永远的留在北燕。太子一死,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新太子,其余皇子没有人能够与你争锋。而若是方剑璋和叶西辞也死在北燕,那方笑语可就没时间再与你我做对,她该好好的承办那两人的后事才是。”周贵妃微微一笑,竟有些倾城之美。明明已经上了年岁,却依旧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滑水嫩,白皙透亮,头上丝丝乌发,却找不见半根银白色的影子。
“母妃说的是。此事孩儿自会去办。”叶书成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说到底,方笑语不过是他成为帝王途中一颗大一点的绊脚石罢了。当年他不曾惧怕叶西辞,如今也不该未战先怯,怕了一个女人。
他连太子之位都敢争夺,连给父皇下毒的事也做得,何必怕一个方笑语?
“嗯。”周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叶书成的目光中却混含着复杂的情绪。
叶书成见周贵妃正看着他看得出神,不由一愣道:“母妃近些时日更显年轻了。”
周贵妃却一笑,道:“也是多亏了太医院药师研制的药丸,吃了几粒,只觉着周身都比从前灵活不少,本宫也觉着比之前年轻了几岁。”
“是药便有三分毒性,母妃还是要少吃些。”叶书成有些担忧。
周贵妃一笑,却并不在意道:“无妨,那药本宫已叫人查验过,全都是些无毒也无伤的温和之物,否则本宫又如何肯服用。”
“母妃验过就好,孩儿便安心了。”叶书成也松了口气。母妃向来谨慎小心,是他多虑了。
而回到王府的方笑语却被安王叫到了书房。
“父王可有话要说?”见安王一直沉默着,方笑语有些吧不耐烦。他本来就不待见安王,虽说此时他正在努力的悔改,但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今日宫宴之上,你将那周大人给得罪了。那周大人早已经投靠了二皇子,你打了周大人的脸,就等于是打了二皇子的脸。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安王有些担忧。
方笑语却深深看了安王一眼。
他竟然知道周大人是叶书成的人?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因为周大人是秘密投靠叶书成的,并未外传。
看来,这安王爷也不是个纯粹的草包。
“我得不得罪周大人,那为二皇子殿下也终会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便安之。等他出招。”方笑语淡淡笑道。
“我怕他对付不了你,转而对北燕出手。”安王深深看了方笑语一眼。
方笑语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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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最为宝贵的记忆
“父王心有忧虑?”方笑语看着安王的目光透露出一些揶揄之色。
安王一见方笑语这神情,就知她在想些什么。可他不能动怒,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对于他来说,叶西辞远在北燕,离着京城路途遥远,能够得到关于叶西辞的情报,就只能靠方笑语。
何况他知道,西辞虽然武功比之从前高强了不少,可北燕之地毕竟人生地不熟,且若在战场之上,武功高强也未必抵得上战场上厮杀的惨烈。再加之太子这个累赘在侧,也无法尽情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若是要保证安全,还是要方剑璋多加照料。
北燕是方剑璋的地盘,可方剑璋是方笑语她爹!
自从知道叶西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这一颗心却更多的扑在了叶西辞的身上。想起来也讽刺,从前他努力引起他的注意,他却不屑一顾。而如今,他想要回头弥补他的错误,他却对他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的父子之情。
可是,就算是叶西辞再也不原谅他了,依旧与他保持着如此尴尬的距离,可他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活着看他的报应,活着接受他的忏悔。
“叶书成那个娃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清楚的很。看似和善,实则受不得一点委屈。谁给了他气受,外人面前他笑脸迎人胸襟大度,实则背后定然会狠辣报复。至于周灵,从前我总以为她和气良善,可这些年来她在宫中立足。从一个小小的贵人一路爬至贵妃之位,若无手段,如何可能?你将他们得罪的狠了。你有着皇兄撑腰她们暂且不敢对你出手,可却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咽下这口气去。他们若是将气撒在你爹和西辞的身上,根本防不胜防。”
安王的口气已经十分软化。与从前的安王相比,如此的低声下气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从前他亏欠甚多的儿子。
方笑语闭口不言。她自然知道安王所言都是真的。因为事实上周贵妃与叶书成确实是他口中所言的那种人。
她有着‘佛女’这层身份傍身,为怕打草惊蛇,周贵妃与叶书成未必敢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手。可是,北燕山高皇帝远,又加之流沙国****。个把人若是死在战场之上,做的干净漂亮些,抓不住把柄,你也奈何他不得。
这正是她担忧所在。所以她命令沧澜海阁的人尽量赶往北燕和西北以策支援。未必管多大用处。但至少是一条后路。且月影司也一直在注意着北燕的动向,就是为了确保她爹和叶西辞的安全。
“父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方笑语看着安王的目光有几分迟疑。
“你问。”安王有些疑惑,方笑语为何神情如此凝重。
方笑语深看了安王一眼,道:“父王曾经出使过早州国?”
安王点头,并没有掩饰。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
方笑语却继续问道:“父王曾在出使途中失踪过一段时间,父王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安王一愣。心说这话题怎就轻而易举的被转移了?于是问道:“本王去了何处,很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我是否愿意在西辞面前替父王美言。”方笑语很光棍的干脆用了叶西辞做了威胁。
安王不解的看了方笑语一眼。随即沉入到了往事之中。
事实上,他当时在早州国遇险,一度与众人失散。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回归了队伍,他人嘴上不说,实则却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流传。
他因为也刻意的模糊了那段消失的时间,使得那段时间他的行迹变得可疑起来。可事实上,那段消失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也不似外人怀疑的那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只是因为他出了意外,与队伍走散,随后自己找不着路摸索着乱走时,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小村庄。
说是村庄,其实不过就只有五六户人家。村子占地不大,只是靠着山峦,倒是能打猎为生。
村里的人很少见生人,但却很热情,并未因为他身着华丽锦服而高看一眼,也没有因为她对于许多常识的匮乏而低看一眼。
村里人热情接待了他,用村子里最好的蔬菜与野兽的肉来招待他。村子里住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即便外出打猎的,也很少有年轻人,多是些四五十岁甚至年纪更大的人。
他从她们口中得知,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被朝廷征去当兵了,留下了女人孩子还有父母,守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一天一天的盼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回来。
村里的生活并不压抑,虽然思念亲人,却个个乐观的活着。他不知不觉被那样的温暖感染了。
在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他们就如同是折了翅膀的鸟儿。无论是雄才大略者,还是野心勃勃者,抑或甘于平凡者,最终都逃不开不得已的厮杀。
为争皇位,为出人头地,为得到父皇的赏识,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不择手段的想要引起父皇的注意,如同跳梁小丑般卖弄着各自的才华,只是为了得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的一句夸奖,一个赞同。可殊不知,父皇心里早就有杆秤,他们跳的越欢,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他突然的某一瞬对宫里的生活产生了厌烦,竟然生起了永远留在此处,过简简单单的凡人生活这样的念头,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喜欢每一个人都和善的微笑,喜欢孩子伸着脏兮兮的手将一块硬窝头塞到他的手中,而后甜甜的一笑。仿佛整个天空都柔和了几分。
他喜欢老人们往他的碗里夹菜,嘱咐他多吃些饭菜。喜欢山里清澈的流水,哗啦啦的洗涤着已经麻木的心灵。
他突然不想再回到那个肮脏的皇宫之中。不想看到自己母妃恃宠而骄的模样,不想看到所有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阴险,不想看到某些人胆大妄为的放肆。
他想永远留在此处,融入这个村子,融入到这些老人和孩子之中去,可最终,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出使早州国的目的,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这个村庄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因为他是皇子,若是在早州国出了事。就算是将整个早州国踏平,父皇也一定会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事关大承的尊严,半点马虎不得。
早州国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大承愿意。顷刻将其覆灭也不在话下。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将寻常百姓卷入是非之中,所以他必须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似乎十分不舍,他们站在村口,远远的看着他离去到再也看不见背影,这才回到村子,继续过那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生活。
或许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外人了,也或许是难得见到他一个年轻人。他的出现,给村子里的人留下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可村子里的人却给他留下了一生宝贵的记忆。
他将这些记忆牢牢的印刻在脑海中,谁也不告诉,谁问也闭口不提,任凭外人如何猜测,他都缄默不言任流言四起依旧淡定如常。
因为那是一段太过美好的记忆,尽管它再寻常不过,可却是叫他觉着宝贵的财富,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若是叫外人听了,定会觉得他无聊透顶,可对他这种自小生活在皇宫之中,没有朋友,没有玩伴,甚至连亲情都不过是用来算计的工具的人来说,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奢望。
若是今日不是方笑语问起,若不是为了取得叶西辞的原谅,他定然不会将这样的回忆说与他人听。他想方笑语就算是听了这样的解释,怕也会以为他是在说谎,在编故事而选择不信,所以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方笑语嘲笑的准备。
他知道。方笑语这个女人,并不会因为他是父王就卖他的面子。之前威胁他时的气势,直到此刻他都还记忆尤深。
哪知方笑语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竟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方笑语的内心实则是崩溃的。
从前她与叶西辞一次次猜测过安王当年出使早州国时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她们甚至猜想了无数种可能的阴谋论,就是为了将安王与周灵之间的关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王出使早州国的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而他还在早州国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又与周贵妃交好。无论如何猜测,总觉得安王都该是这阴谋中的一环。
可最终结果就是这个?
迷路走到了一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与孩子嬉闹,与老人谈心,看山间美景,听流水潺潺,而后一起吃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粗茶淡饭,然后就离开了?
方笑语有些懵。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安王在说谎。可是从安王的描述之中,她却本能的觉得,这并不像是谎话。
她明白,如果安王将这种极度的平凡当做最宝贵的回忆,那便证明,当年在宫里,他过得其实并不愉快。
想来也是,就他那个蠢的无可救药完全不会看眼色的母妃,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何况,皇家的亲情其实大多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想要找个真正能交心说得上话的人却也是难。
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其实是个很重亲情的人,至少他对于自己的那些兄弟并不存有杀意,哪怕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只要没有用卑劣手段迫害他的,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竞争的,即便最后输了,他也愿给予优待。
但是,败就败在他有一个那样的母妃。
当时的他的母妃与皇后的关系十分恶劣,与其他嫔妃也是势成水火。仗着有几分姿色,仗着先皇一两次的宠爱,他那个母妃,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小小一个嫔妃,竟然敢公然顶撞皇后与其他妃嫔,言语不知分寸,又处处得罪人,故而导致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遭了连累,被许多人孤立。
那个皇宫,叫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他几度想要逃离。可他根本无路可逃。
而那之后不久,在他其实对周灵有那么一丝丝憧憬的时候,先皇却下旨将周灵许配给了太子为侧妃,而他则要与简安结成连理。
年少时的青涩感情其实当不得真。他确实对周灵有几分好感。她人长得美,气质也是不凡,言语间不卑不亢,谈吐优雅有礼,与母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年少的心有那么几许怦然心动,却被一道圣旨彻底湮灭。
他总是害怕父皇的,圣旨已下,木已成舟,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心动,瞬时被掐灭在摇篮之中。
而他开始逼着自己接受简安。
他虽与简安不熟稔,也算不得喜欢,可简安毕竟也是貌美的女子,作为他的正妻也算不得委屈。
可他后来遇见了李素青。
他不知道李素青接近他是怀有目的的,所以轻易的上了勾。李素青身上的所有品质,似乎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叫他欢喜的不得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这份信任,却让他轻信了李素青那简安背着他偷人的鬼话,叫他相信自己顶着一头绿帽子还得替这对jian夫yin妇养儿子。
所以,他气不过下,在新婚之夜狠狠的折磨了简安,所以他面对叶西辞的亲近,却狠心的推开了他。
方笑语有些默然。安王这样的性子,或多或少的受了他母妃的影响。
当初为了了解叶西辞的出身,她特意着人去查过,对于安王那个母妃,她一直是记忆犹新。
这个女人,在宫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只要被先皇宠幸过一次,就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资格,处处树敌,竟然连皇后的脸面她都敢驳了去,当真是个浑人。
安王在这样一个母妃的手底下长大,可想而知。
还不待方笑语继续说什么,外头突然响起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没多久,门就被敲响,管家一脸吃惊的走了进来,见方笑语也在,便道:“王爷,世子妃,皇上到了。”
方笑语和安王同时一愣,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刚刚才从宫里参加宫宴回来。这才刚进门不久呢,皇上后脚就到了?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宫里睡觉,跑安王府里来做什么?
且听管家的话,他衣着朴素,似乎是偷着来的?
第二百九十章 调虎离山
方笑语便与安王一同去见了皇帝。
皇帝似乎对于二人一同前来有些惊讶。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皇弟与叶西辞还有方笑语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的。
安王纵容李素青害死了简安,这对叶西辞来说,与杀母之仇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仅仅在于他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也许碍着父子的关系,碍着血脉的情分,两人之间尚还可保持着虚以委蛇的关系。虽然叫着父王,虽然名义上还是父子,可骨子里却都很透了对方。
所以,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如此平静的一起前来,这叫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两人碰了面不打起来,这都是不错的了。
其实他是来找方笑语的,只是此时夜已深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即便他从来没有过什么龌龊的心思,且他们之间的年岁足以成为父女了,可深更半夜私下会面,传出去终究对名声有碍。
他本是来询问方笑语计划的,在他决定拒不和亲之前,甚至于在收到大周威胁之前,方笑语就与他说过,西北之地总受大周的侵扰,所以她决定下次大周的士兵再次侵略西北之时,定会送他们一份大礼。可是再细问下来,她却打了马虎,如何也不肯将计划说出,只说如今还不过是个想法,能否实施,能否用在战场之上,还需时间验证。故而他也再没有多问,只信了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可如今西北危难之际,大周定然不会干休,北燕流沙国之战耗费了他不少兵力,他刚刚收到消息,流沙国竟然在五十万大军的基础上再次增兵十万。这几乎已经是流沙国人口的总和了,若说这之间没有别的国家干扰,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他原本正在考虑是否要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支援,可是大周威胁一出。西北之地就绝不能再松散行事。流沙国一个区区七十几万人口的小国就能打的北燕狼狈不已,西北面临大周这个国力尤胜大承的野心之国,现有的兵力都未必能够支撑,更加不可能再将兵力调入北燕。
不仅仅是西北,就是其他驻守的兵力也都不能轻易调动了。谁也不知道北燕这一战是否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更加没有人知道,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小国也被成了他人的棋子,对大承用兵。
一旦将兵力调走去支援北燕,若是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那边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想起了方笑语曾经所言的那个惊喜,想起她说定会给大周军队一份大礼。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方笑语,问清楚这份惊喜的详细事,却又恐宫里隔墙有耳。再加之若是再重新召方笑语进宫难免会引人注意,留方笑语在宫里就更是说不过去。他这才乔装改扮,衣着朴素的偷偷出了宫,来到安王府,面见方笑语,就是想问清楚她是否真有办法面对大周军队而面不改色。
只是,来到安王府,只单独见方笑语毕竟不美,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更无法解释。所以他便连安王一同叫了来。如此就算传出去,他也可说是来见皇弟的,不易引人怀疑。
且他觉着,他这个皇弟。虽情感作风上有些不太靠谱,可毕竟身为皇族,当不会出卖国家与敌私通,所以也不担心他是否会将事情透露出去。
不过此刻看两人似乎很融洽的模样,他又觉着讶异不已。莫非两人冰释前嫌了?
皇帝清楚,若是要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冰释前嫌。前提必定是西辞能够原谅安王。
可是,杀母之仇当真如此轻易能被原谅吗?自小被数次追杀、陷害,这些也都能轻易原谅吗?
还是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亦或是当年简安之死也藏着另外的一些原委?
他有心想问,却又觉着太过突兀。想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又憋了回去。
他想,西北的战事才最为重要,其余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问也不迟。
“臣女参见皇上。”
“见过皇兄。”
方笑语与安王同时给皇帝行礼,皇帝却摆摆手道:“自家人,没那么些规矩。”
“皇兄此来,可是有要事?”安王有些疑惑。若真有事,宫宴散了之后将他们留下不就是了?何必要再劳烦皇兄跑上一趟?
他察觉到了皇兄此来恐怕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朕是来找笑语丫头的。”皇帝直言此来的目的。
安王微愣,随即下意识的看了方笑语一眼,见方笑语没有一丁点惊讶的神色,心中沉思。
虽然他知道方笑语并不简单,也知道她这个佛女的身份对皇兄而言似乎非常重要,可他依旧是低估了这个从来不给他面子的儿媳妇的能力,还有他在皇兄心中的地位。
“你不惊讶?”皇帝也看着方笑语,看她与来时毫无二致的神情,淡定如常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猜到了他是来找她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讶异。
“皇兄既有事要与笑语谈,臣弟回避。”安王虽然心里好奇的要命,想知道皇兄找方笑语究竟是何事。可是他却知道,若是皇兄不想叫他知道,他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美。于是他立刻懂事的提出告退。
“不必,事关家国安危,关乎大承兴衰,你身为皇族,又是王爷,听听也无妨。”皇帝却似乎并没有瞒着安王的打算。
这是对安王的信任,去也是对他的考验。
安王立刻顿住,而后站在一旁,看着方笑语和皇帝,陷入了沉思。
“笑语丫头,朕找你所为何事,你当心中有数。”皇帝笑眯眯的看向了方笑语,开口道。
方笑语却似乎一点也不怵皇帝的目光,随即笑道:“是关乎西北的战事?”
“你果真是聪明人,总能猜中朕的心事。”皇帝也没有被人看穿的着恼,反而道:“朕收到消息。流沙国又增兵十万,北燕岌岌可危。可朕却不能轻易从他处调派兵力去增援北燕,恐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皇上觉着,流沙国的突然出兵。可是与大周有关?”方笑语却突然有此一问。
皇帝瞬间眯起了眼睛,随即道:“八九不离十。那大周突然发难,时机太过微妙,恐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流沙国人口不过七八十万。却能出兵六十万攻打北燕,即便被他胜了,他也该明白,以他区区一个弹丸小国,惹怒大承会承受何种后果。可他偏偏义无反顾出兵,将北燕兵力全部牵制,难保不是为了调虎离山,要朕从他处调兵支援北燕,从而趁虚而入。”
“皇上以为,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其余效果恐也被控制,就是为了动摇我大承江山?”方笑语依旧保持着微小的神情。
“你还有其余想法?”皇帝好奇。
方笑语却摇头,道:“皇上,流沙国突然起兵,恐怕与大周确实是脱不了干系。所以,其余地方军队不可轻动,但是皇上,京城里不是还有不少兵力?京畿卫的那群人不是还未真的见过血么?”
“你是要朕将京畿卫派出去支援北燕?”皇帝大惊。
“不可!”不止皇帝,就是安王也是大惊,连忙阻止道:“京畿卫负责拱卫京城安危。如何能离开?若是京畿卫不在,皇兄的安全要如何保证?京城的安危又置于何地?京畿卫绝不可擅离京师!”
“皇弟所言有理,京畿卫不可擅离京师,否则恐节外生枝。”皇弟也摇头否定。
“为何不可?”方笑语却一笑。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安王不知道方笑语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他绝不能允许京畿卫离开皇城,于是道:“京畿卫自来都是拱卫皇城之用,如何能离开京师?你又焉知大周不是为了让皇兄调离京畿卫反趁虚而入?”
方笑语却笑出了声,道:“父王所言有理。大周阴谋诡计几十年,耍的各国团团转。将各国玩弄于鼓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王与皇帝皆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天下?”
方笑语点头,笑道:“欲得天下,首要便是要夺得皇位。为了夺得皇位,他们才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了几十年。皇上,若对方真要调虎离山,您觉着目标该是何处?”
皇帝低眸沉思,而后突然挑眉道:“朕的皇位,那张龙椅?”
皇帝突然就明白了方笑语要他调离京畿卫出京城的目的所在。
想想那些阴谋,他的思路顿时清晰万分。
方笑语说的不错,京畿卫不能留在京城。至少不能留在京城太多人,总要分一半出去,去支援北燕,去支援方剑璋。
皇帝看方笑语的目光越发慈爱。这个女子,若是男儿,恐怕该叫人头疼了。
安王却一头雾水。他不了解大周真正的阴谋所在,不知道大周为了夺取大承江山究竟做了怎样的算计与安排。
所以,方笑语与皇帝的哑谜他听的一知半解,却又不能完全拨开迷雾,只能站在那里,期待着皇兄或是方笑语给他好好讲解一番。
“还有皇上,此时狐狼草原不用,又该何时?”方笑语突然又提起了狐狼草原。
皇帝一笑,道:“本还想等到大周出兵进犯只是,用狐狼草原给其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不过流沙国来势汹汹,与大裕朝的盟约也还不是动用的时候,确实改叫狐狼草原的勇士们露露脸,涨涨军功了。”
安王又一次莫名其妙了。他不明白怎么扯着扯着就又扯到了狐狼草原去了。
看来,他终是于国事了解的太少,这些年做个闲散王爷做的挺愉快,若非是大承有难之时,他怕连这些也懒得去在意。
皇帝却和方笑语一样门清。狐狼草原,这四个字第一次出现在方笑语的面前,就是宝相山庄严寺途中的那一次刺杀。那一次由二皇子指使,梅丞相下令,嫁祸到太子身上的那次刺杀,让狐狼草原彻底进入了方笑语的视线。
而那一次从刺客身上缴获的匕首方笑语还珍而重之的的收藏着。
而之后,他爹‘遇刺’,在府中养伤,由老锤子在床上装死人,而真正的方大将军却偷偷的出了京城。
除了皇上和方笑语之外,没人知道方剑璋究竟去做了什么。
而也就是那一段时间,方大将军只带了少许心腹入了狐狼草原,而后挑动了狐狼草原的内乱,随即以强势姿态收服了狐狼草原为大承所用。
狐狼草原不是国家,虽有首领,可毕竟无法与大国抗衡。
方大将军许诺,狐狼草原依旧为首领所治理,大承不剥夺其管理之权,甚至无需他们进贡,只需对大承俯首称臣即可。这样的条件,再加之方大将军的霸道,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此事一直都未曾对外公布过,所以根本无人知道狐狼草原已是大承属国,此次流沙国来犯的突然,皇帝本没有打算真的用到狐狼草原的兵力,可如今为了请君入瓮,这狐狼草原不用也得用了。
“还有皇上,若是要心无旁骛的对付流沙国,还有一地,需灭之。”方笑语周身突然生气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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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安王府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笑语丫头,你可别想轻易转了话去。关于西北战事,你有何想法,尽可说上一说。”皇帝却再绝口不提兵力之事,而是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话题。
方笑语也不多想。反正她一开始就没有谋反的打算,别说皇帝手里只是握着其他的兵力,计算是告诉他他握住了全天下,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皇上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方笑语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你这丫头,还想瞒着朕?你那沧澜海阁一开始就没有背着朕的打算,朕要知道些消息,莫非还能有多难?”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笑语,等她主动交代。
“皇上既都知道了,还问臣女做什么?”方笑语就不松口。
皇帝苦笑,他其实有些享受方笑语这种并不算恭敬但自然舒服的相处方式。虽说帝王站在高位,难免意气风发容不得他人不敬,可为帝这么些年,身边全是恭敬谦卑之人,却也难免寂寞。
皇帝被方笑语的‘倔强’闹的哭笑不得,只得道:“少给朕打马虎眼,朕知道你派了沧澜海阁里那些江湖之人去了西北和北燕,可战场不是儿戏,那几个江湖人又能扭转几分战局?面对几十万大军,几人之力终究有限,即便武功再是高强者,却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可也总比没有要好得多。”方笑语回了一句。
“你若是个莽撞之人,朕今日便也不来了。可朕知道,你不是。你既将人都派了去,自是有所计划。莫非你还真打算一路瞒着朕不成?”皇帝敲了敲方笑语的脑袋,倒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面孔。而非是帝王对臣子的威严,而后又道:“说吧,你这费心建立的沧澜海阁,囊括了小半个江湖,是要打算如何帮朕平乱?”
方笑语却阴险的笑了,笑的皇帝浑身发毛,道:“你为何发笑?”
“皇上。江湖人从来自在惯了。除非到了国家危难存亡之际,否则这些江湖人如何愿意与朝廷打交道?不过如今大周都欺上门来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卧榻之畔又岂容他人安睡。事关家国,也关自己,他们自然也要出上一份力,与臣女无关。”方笑语耸耸肩。一脸的认真。
皇帝眯着眼,一脸‘你编。你接着编’的神情看着方笑语,心说你骗鬼呢。江湖人是自由自在惯了,虽也属朝廷管辖,可毕竟风气已成。很难改变。故而他虽身为帝王,拥有整个大承江山,可对于江湖之事。除了一些特别严重的律法须遵守外,不反叛者。他尽量予以自由,不去约束他们的野性。
他自然也知道,江湖人多侠气,虽平日里不愿与朝廷多接触,可却依旧坚守着一定的底线。且在家国为难之时,一些侠之大者,定会奔赴边关,帮着朝廷斩杀贼寇。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过,就算是之前西北频频与大周交锋之时,也有许多江湖人士前往,或战场厮杀,或保护百姓,用实际之行动,来证明他们的侠义之道。
可是,若是方笑语不提,那些江湖侠客又如何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为难事?又如何知道大周欺人太甚,简直欲骑在大承头上耀武扬威?
若说是一两个江湖人去了西北北燕之地也就罢了,整个沧澜海阁几乎出动了大半,说这也是自发的?他可不信。
“笑语丫头,你这是诚心吊朕胃口!莫非你非得要朕下旨你才肯说?”皇帝哭笑不得。这方笑语吊人胃口的本事可谓是一流。
“皇上,臣女若真能帮助西北取得一场大胜,皇上如何奖励臣女啊?”方笑语已经伸着手开始要赏了。
皇帝下意识的皱了眉,板着脸道:“你这是要挟恩要赏?”
安王可是被方笑语的大胆给吓得不轻。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不怎么敢这么跟皇兄说话。除了当初在李素青的事上狠狠的与皇兄顶撞过之外,平日里可是注意分寸的很。
可是,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媳妇似乎根本不将对方当作皇上似的,竟然大摇大摆的要起了赏赐。
安王摇头,这没准就是个惹祸精啊。
于是,他连忙呵斥道:“笑语!不得对皇兄无理!”
方笑语却白了安王一眼,轻松的无视了安王那焦急的神情,反而对皇帝道:“那是自然。”
她没有半点害怕,而是皱着小脸一脸无奈道:“皇上,我安王府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安王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就连皇帝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想呵斥方笑语胡说些什么!可想着想着,却发现,安王府或许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皇帝皱着眉看了安王一眼,心说他这个皇弟,前半生过的太浑,被个李素青牵着鼻子走。就是简安和西辞这件事,就让他对他不满的很。
他强硬的不允许他将李素青扶正,甚至不惜下圣旨来敲定此事,也就那时候,他这个弟弟依旧冥顽不灵,不仅不听他劝告,还三番五次想要加害西辞。
其实他一点也不明白他这弟弟为何如此厌恶西辞。都说虎毒不食子,即便他疼宠李素青宠上了天,可也无需非要西辞去死才是。
也是那时候,他心里有气,干脆就断了对安王府的赏赐。而他这皇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朝堂上也没什么实权,拿到的俸禄终究有限,还得管着一个诺大的安王府开销,定然是吃力的。
所以他从前总是时不时的赏赐些金银财帛给安王府,就是为了减轻他这皇弟的压力。
可他执迷不悟几次三番想要害死西辞,还想要将李素青扶正之后,他一气之下断了赏赐。安王府恐怕就真要坐吃山空了。
虽然西辞外头置了不少产业,银子怕也赚了不少。不过以西辞对他这个皇弟的憎恨,乐意将银子用在公中才怪。
方笑语不用别的。光是一个沧澜海阁她就有大把的银子花都花不完,何况当初因为狐狼草原之事办的漂亮,他赏赐给方剑璋的那些金银珠宝听闻方剑璋全数都给了方笑语,这使得方笑语这丫头年纪虽不大,手上却有着大把的家产。光是方剑璋还有皇姐为她置办的嫁妆,就足够她胡吃海喝一辈子也用不完了。
所以,安王府穷的揭不开锅他倒也信。但这其中却绝不包括方笑语这丫头。
安王也语塞了。
他平日里虽不管府中之事。但却也知道他那点俸禄养不起安王府这一大家子。何况,西乾和诗兰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当初他疼爱李素青。也由着他们,不能管束,如今皇兄许久不曾赏赐金银,府里的银子怕是真的吃紧了。
怪不得红绸前段日子总是欲言又止。一脸担忧的模样。她正帮着方笑语管着王府,王府里周转不开了。她自然着急。
他也知道西辞那孩子在外头有产业,可从前他根本不在乎,如今在乎了,可怎么还有脸去跟被他伤害了那么久的儿子去伸手要钱?
至于方笑语?她不拿扫帚将他赶出去就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别的?
安王神情有些落寞。知道真相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混账透顶,自然不会去怪西辞不接济公中。何况。叫西辞赚着银子养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和杀母仇人所生的儿女,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只怨自己无能。做父亲无能,做男人也无能,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把一个狼子野心的女人捧在心尖上疼。且他一把年纪了,却还不做正事,只挂着个闲职,平日里醉生梦死,还以为他有多富有,现如今却让王府里几乎要周转不开了。他感到深深的羞愧,竟是不敢看方笑语那带着些微微讽刺的神情。
他将头低得更低了,心中却有了别的打算。
皇帝奇怪的看了安王一眼,眼中有狐疑之色闪烁。
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他这个皇弟的,死要面子,见不得人踩他的面皮,否则定然当场便发怒,就是指着鼻子与人对骂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听闻方笑语过门时,他都还给了她不少的下马威。可如今再看他,似乎很怕笑语这丫头似的。这才过门了多久,就已经将他这皇弟给治的服服帖帖了?
这战斗力似乎也太强了些?
皇帝神情古怪,心想着,这笑语丫头不会是以武力来‘征服’她公公的吧?
皇帝看向安王的神情带了点怜悯。虽然他不知道他这个皇弟为何会改变如此之大,可他心里竟不生气,还有点爽利是怎么回事?
他只觉着有一种替西辞那孩子扬眉吐气的感觉,也实在是因为当时他也被安王那被李素青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的强硬姿态给气得不轻。
若不是那是他弟弟的家务事,他都想一道圣旨直接将李素青刺死算了。可他虽身为帝王,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真的不好过分插手,否则定会有闲言碎语传播。
何况,当时的安王就跟中了邪术似的,如何劝说都不听,一心以为李素青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其实安王也算是个痴情人了。虽然后来被苏红绸给勾引到手了,可在那之前,他身为堂堂王爷,皇帝的亲弟弟,但整个安王府里却只有一个有位份的女人,这简直都可以算作是奇迹了。
皇帝‘噗嗤’就乐了,却也有了玩笑的心情,道:“好好好,你若能给朕一个惊喜,朕平日里藏着的那些宝贝任你挑拣。”
“那就不必挑了,都赏给臣女算了。”方笑语狮子大开口。皇帝险些没站住摔了。
这也太贪心了,这小兔崽子是想要搬空他的内库啊!
“你想的美!只准你挑上个五六件,多了不可。”皇帝顿时扳起了脸。
“皇上好小气,至少二十件。”方笑语撅着嘴卖起了萌。她已经把握到了皇帝的性子,知道放肆到什么地步不仅不会惹皇帝厌恶,反倒能增进感情。
安王给方笑语跪了。
他突然意识到,有这么个儿媳妇其实也不错,至少特会赚银子。
皇兄内库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个个价值连城,就是一件,卖了都能维持安王府至少一年的开销,她竟然敢要二十件?
安王险些没笑出来,但随即他又想哭了。他突然想到,他与西辞和方笑语的关系似乎很是恶劣,方笑语就算是讹了皇兄二十件宝贝,似乎也没他什么事儿?更不会用在公中?
所以,方笑语这是借着王府穷的揭不开锅了一事为自己谋福利呢?
“贪得无厌,八件,不能再多了。”皇帝竟然饶有兴致的与方笑语谈起了价钱。
“十五件,不能再少了。”方笑语死也不松口。
“十件,再多没有。”皇帝斩钉截铁。
“谢皇上赏。”方笑语很没节操的就谢恩了。
皇帝一愣,随即苦笑。这方笑语明显就是冲着十件这个数儿去的,只是故意抬高了价钱,叫他自己说出来。君无戏言,这下子不给也得给了。
皇帝倒也不怎么心疼,反正方笑语嫁给叶西辞也就是他皇家人了,都是一家的,给谁不是给。何况这方笑语还有着逆天的预测将来之能,十件宝贝就能将之绑在大承的战车上,这可是划算的很。
何况,待西辞回来,总能重振他皇家男人的尊严的。
“你这鬼灵精!如今可能说了?”皇帝又拍了拍方笑语的头,这次拍的力道有些重,可方笑语却如同没事人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方笑语笑着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道:“皇上可听说过姬家?”
“姬家?哪个姬家?”皇帝一愣,显然没想明白方笑语话中那个姬家的出处。
“曾经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姬家。曾经被人灭了满门的姬家。”方笑语提醒道。
皇帝想了一想,脑子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印象。
方笑语也不催,只是默默的站着,等皇帝自己想好了再说。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皇帝目光这才突然一亮,随即右手突然拍起了左手手掌,道:“莫非是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机关阵法世家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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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要姬家重出江湖
见方笑语点头,皇帝面带疑惑道:“此事朕倒是听人提过,只是当时朝廷之事混乱,朕无心理会,便也听过就算了。听闻姬家被人灭了满门,无人生还,莫非你找着了姬家机关与阵法的书籍?”
方笑语却摇头道:“当时姬家虽被人灭了满门,但之前姬家有个女儿,因为犯了家规,私自将姬家技艺传给了喜爱的男人,被逐出了家门,这才逃过一劫。后来他男人死了,她便想要替姬家报仇,也想重建姬家,故而找到了沧澜海阁,想求一本武功秘籍,好做报仇之用。”
方笑语并没有暴露姬午雅的身份,而是将苏红绸的师父推到了台前。
同是姬家人,唯一不同的是一个逃过了性命,一个被逐出了家门。可是二人对于姬家的情感却是一致的,想要重建姬家的愿望也都相同。
姬午雅如今是她月影司的人,隐在暗中,不能轻易露面,但此时正好苏红绸的师父出现了。同为姬家人,自然心要拧到一块去。姬午雅如今是姬家唯一幸存之人,就等同于是姬家的家主。如此,她将苏红绸的师父重新列入族谱,允许她重归姬家也是轻而易举。
而苏红绸的师父,想要重回姬家的愿望达成,也找到了姬家的幸存者,对于重振姬家之事,自然格外上心。
姬午雅不能露面,她这个外界来说‘唯一’的幸存者自然要扛起重建姬家的大旗,而此次西北战争,这是姬家重新崛起的绝好机会。
“就算姬家还有幸存之人,与西北之战何益?”皇帝问道。
“皇上,许多人都言。机关阵法终究小道,皇上却如何看待?”方笑语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皇帝沉思一会儿,道:“可大可小。”
“皇上英明。”方笑语笑的开心。
“少拍马屁,朕不吃这一套。”皇帝笑道。
“皇上,臣女不是在拍马屁,臣女这是在替姬家讨赏呢。”方笑语却笑道:“姬家如今只剩她一人。如同无根浮萍。她入了我沧澜海阁。其冤枉也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让姬家重见天日。可是姬家已经被灭了,独木难支,想要重振威风。则需吸纳人才来投。她本欲收养一些孤儿,认他们为子女,算是过继。将来若好生教导,姬家就还有再崛起之日。可此法子终究耗时良久。且若是被对姬家心存恶意之人知晓,难保不会称其弱小将之灭杀在摇篮之中。为此。她需招揽江湖中武功高强之人为家族客卿。可如今姬家不过她一人,无财无权,她又如何能吸引高人投效?可若是姬家在战场之上立了功劳,叫世人亲眼见着姬家的强大之处。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你的意思是,若是西北与大周开战,关键之处就在于这个只剩一人的姬家?”安王恍然大悟。
“不错。西北之战的关键,就是姬家。”方笑语却回答的斩钉截铁道:“机关阵法之类总被那些酸儒们视为旁门左道。可存在即有意义。朝廷本也有精通阵法机关的大臣,可因学艺尚短,能力有限,故而被朝臣们认为不过如此。可做人总不能偏听偏看,只一人便否定一门技艺。姬家出身江湖,且是百年世家,从祖辈开始,便潜心研究机关阵法,传承至今,也颇有些门道。只是,江湖之人多不愿与朝廷往来,怕受拘束,也怕有颇多身不由己,故而姬家一直立身江湖,且为人低调,不怎么争名,这才没有传的人尽皆知。可是即便如此,姬家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只因许多门派家族都曾求过姬家设计护山大阵亦或是祖宗宗祠机关,故而其在江湖之中,许多人也都愿卖上几分薄面。“
“可他们却被人灭了门。”安王不以为意。在安王的印象之中,江湖就是混乱的代名词,杀人如同喝水吃饭,若有恩怨,刀剑拳头解决,从不问律法。若不是皇兄一直对江湖多宽容,按照朝廷颁布律例,怕是一半的江湖人都得砍了脑袋。
方笑语却一点也不给安王面子,而是白了他一眼道:“说起来,这姬家被灭满门,还是朝廷的功劳。”
方笑语语带讥讽。
安王扶额,怎就又忘了这方笑语与他一直都是不对付的,偏嘴贱插什么话!
“哦?莫非还有隐情?朕还真是不知。”也不怪皇帝,江湖跟朝廷,除了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两个系统。朝廷人做事善手段,而江湖人做事全凭本心,喜怒都挂在脸上。若不是要造反的,他真是懒得多管,将之交给臣下时刻监视着,偶尔回报江湖中的大事也就罢了。姬家被灭之事,他也就是听大臣提过,这才有些印象。
方笑语倒没打算叫皇帝给她们个公道,有些事,不自己动手解决,总归是个心病。故而,方笑语只是将事情发生的大概过程提了一下,倒是叫皇帝和安王唏嘘不已。
“姬家的阵法机关当真如此厉害?”安王还是有些不信。
“父王不是亲生体会过?”方笑语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王,让安王没来由的浑身一冷。随即他就想到了前些日子,他跑去苦行山上下三个来回之后,险些累瘫了,没想到,回到王府之后,就在回书房的路上必经的一个园子里,他却来来回回的走了一日,愣是原地打转,如何也出不去。
他与符箓在园子里从清晨转到日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何换了方向走,却总会走回原地。直到日头落了西,他们累的精疲力尽,身心经受了无尽折磨,才终于走了出去,而刚出去没多久,等待他的就是方笑语那‘亲自命人做的点心’伺候,当真是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日。
后来他还一直以为是见了鬼了,好几日不敢从那花园经过。可那园子却是回书房的必经之路,故而他那几日都宿在了别的院子中。
而福禄找了其他丫环奴才去经过那园子,却都未曾发生过这样离奇之事。叫他好一顿惊吓。
安王脸绿了绿,疑道:“那日之事,是你所为?那园子里被你布了机关?”
皇帝好奇极了,而后问道:“何事?”
安王绿着脸将那日见闻说了一遍,叫皇帝憋笑憋得好痛苦。
“果真有如此神奇?”皇帝想笑的同时,心中却也寻思开了。于是问道。
“那日园子里布置的不是机关,是阵法。其实不过就是个迷惑人的东西。但若不知原理,却时候无论如何也难以挣脱。”方笑语回道,继而又道:“皇上。其实宝相山上那边是个天然迷阵,拥有着能够迷惑人的作用,故而才有所谓有缘者可得方丈接见一事。”
“这朕知道。只是,宝相山上的迷阵乃是天然形成。非人力所为,即便是庄严寺的方丈大师。也不过是将之稍稍改动,若是叫他亲自布一个如此繁杂庞大的阵法,却是无法做到。”这种事,皇帝早就查过。
宝相山此处。得天地灵气,形成了天然迷阵。这是天道之力,与人无干。
“即便姬家是阵法世家。可若想比拟天然灵阵,却也不现实的很。只是。姬家的阵法机关造诣,也不是工部那位大人的雕虫小技可比的。臣女从那姬家之人口中得知,阵法知道,复杂异常,古来就有钻研者,可成功之人寥寥。而阵法不仅仅只有惑人之阵,也有杀阵,也有战阵,这些,都是姬家人最为擅长的。”
方笑语顿了顿,看了眼皇帝的反应,随即笑道:“皇上想想,若是战场之上,身经百战的士兵突然摆起了战阵,原本一盘散沙顷刻坚如顽石,刀枪不破,亦或是四两拨千斤,杀敌成倍……”
“皇上再想想,若是战场之上,敌人突然陷入迷阵,东一头,西一头,全然找不着北,而我军兵士却精通阵法精髓,可随意初入战阵……”
方笑语又道。
皇帝瞬间眼前一亮。
若真如此,岂非是等于对方入了我方之瓮,任凭屠戮?
“皇上继续想想,若是战场之上,摆上一个巨大的杀阵,其中安置可怕的机关……”
方笑语一步步引诱着。
皇帝此刻已经满脸的惊喜之色,就连安王都变了颜色,一想到方笑语话中的可能,他们甚至都能想象到那战场之上该有何等的残酷。
特别是面对大周,之前西北频频落败,西北的百姓不胜其扰,大周士气每每高涨,他们必然轻敌。而此时西北却突然以机关阵法之术埋伏,再加之方笑语的训练,西北士兵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孱弱,敌明我暗之下,必然会给侵略的大周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皇帝顿时兴奋了。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大胜在向他招手。
被大周压着打了那么多年,身为帝王,如何能不觉得憋屈。可是,若是无视大周的挑衅,又在对阵之中赢得一场大胜,不仅仅是对他,更是对整个大承的士气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可那姬家真愿将那样可怕的秘技传授给朕的军队?”皇帝大喜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着方笑语的眼睛,严肃道:“她们又想要朕给些什么?”
方笑语被皇帝那捉摸不透的目光给看的一凛,不过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与平和道:“皇上,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姬家既入了我沧澜海阁的大门,又想要臣女为其重振姬家,就总要付出几分代价。”
方笑语笑了笑,继续道:“要姬家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恐怕不大可能,即便是皇上强硬下旨,恐怕也难。何况如此原本一桩美事反倒不美了。可平日里那些阵法机关随意拿出一些,也足够叫大周的入侵者喝上一壶了。不过战事所用的银子,包括布阵所耗费的材料,都得由朝廷来支付了。如今姬家穷的叮当响,可没本事大包大揽这些琐碎事。”
皇帝点头,随即又道:“除了银子之外,朕还需付出些什么?”
方笑语却摇头道:“皇上不必付出些什么额外的,不过是费上几滴口水罢了。”
见皇帝神情疑惑,方笑语解释道:“姬家毕竟是江湖中的世家,即便重建,也依旧会是置身江湖之中,与朝廷不会过多往来。故而,向西北军进献阵法机关,那是因为家国有难,匹夫有责,是因为看不得百姓被他国强盗糟蹋,皇上就当她们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战争若能取胜,皇上只需口头上夸上一夸,甚至不必下旨,也不必封赏,只需将这夸赞之言悄无声息的传出去,叫江湖人都知道便是。届时,江湖中人对于如此侠义之举多半生不起什么恶感,而朝廷之人因为皇上的夸赞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动姬家。只要给姬家足够的时间,我这个沧澜海阁的阁主也总算是完成了之前的承诺。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你倒打的好算盘。”皇帝眼中尽是对方笑语的赞赏。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觉得撮合了她与叶西辞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若非是太子已经娶妻,有了太子妃,他都想将之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了。
可惜,方笑语这样的女子断不可能为人妾室,哪怕是太子也不行。不说她自己性子就刚烈,哪怕就是看在方剑璋的面子上,他也绝不能强迫为之。否则那简直就是对方家的侮辱。
而太子妃又没有做错事情,总不能轻易废了,故而此事只能作罢。
好在,西辞虽不是他的亲儿子,可却是皇室之人,方笑语嫁给西辞,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那是自然。臣女不仅要大周自食恶果,也要趁此次机会让姬家重出江湖。”方笑语嘴角一钩,笑容竟有些邪气。
“笑语丫头,你可算是朕的福星了。若是此次大承能够力压大周,得一场大胜,朕就再赏你十件宝贝!”皇帝一开心,出手也就大方起来了。
“皇上真好。”方笑语内心里笑疯了,心说皇上啊,本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土豪!
“还有一事,皇上,若是将来发生了什么神迹,您可千万别惊吓着。”方笑语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再任凭皇帝如何询问这话中的意思她都闭口不谈,只神秘一笑,勾的皇帝的心直痒痒,吊足了胃口。
方笑语冷笑,心道叶书成,你以为只有你会愚弄百姓,本姑娘就不会吗?
你能利用天灾引发‘神迹’指责皇帝无道,难道我就不会同样利用‘神迹’为皇帝歌功颂德?
叶书成,看咱俩谁能玩过谁!
方笑语邪魅一笑,安王和皇帝瞬时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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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叶西乾唯唯诺诺的站在后头,目光偷偷瞥向面前背对着他的人,紧张的搓着双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害怕这个人。
从前是因为他效忠于他。无论是否是出于真心,还是无法,可他对他确实是存有畏惧的。
但是此刻却不大一样。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再站在他的面前,往前的恐惧减少了一些,而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害怕。害怕他对他失望,害怕自己会因为不争气而被放弃,害怕眼见着就要到手的肥肉从眼前飞走。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他的弟弟,可却是未来的皇上。他的一切,和那唾手可得的王爷之位将来都需要靠这个人才能得到。
他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虽然是贵妃的儿子,却不能为外人知道,否则一旦传了出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可是这件事却偏偏被人知道了,而他,不敢隐瞒。
叶书成此刻一脸的厌恶,只是因为背对着叶西乾,故而不曾掩饰。
所谓的兄长,所谓贵妃之子,那不过是个笑话。叶西乾确确实实是李素青亲生的儿子,这做不得假,可是为了能够物尽其用,他才与母妃编织了这样一个谎言,本指着他能有大用,却不想这个蠢货如此废物,还未等到要用他的时候,他竟然就将事情给办砸了。
“本王曾三番四次告诫于你,此事万不可为外人道,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你说本王要你何用!要你办一点事情。你就给本王节外生枝。如今那叶诗兰抓了你的把柄在手,你说本王该如何做才好!”叶书成语气火气十足。
“我也不曾想此事会被方笑语得知。而那方笑语又挑拨诗兰与我反目……”叶西乾说不下去了。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刺杀李素青,导致一切计划混乱不说,还害得他手忙脚乱,难免会有疏漏。
“本王不想听狡辩!如今叶诗兰抓了把柄在手,他要见本王是为了何事,你心里明白。要如何解决此事。你可有章程?”叶书成心情又阴郁几分。凡事只要和方笑语扯上关系。就麻烦得很。
叶西乾顿了顿,似是在艰难的选择些什么一般,最后咬咬牙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说着。他的手横在颈边,做个了横切的动作。
“那可是你的妹妹,你舍得?”叶书成冷笑。
叶西乾目光却逐渐坚定道:“若她安分守己,还可放她一马。可她万不该因此事贪得无厌。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叶书成目光沉下。拍拍叶西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记忆有觉悟,就该做的干净漂亮些,不要再被那方笑语抓住错漏。否则,就是本王与母妃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叶西乾已经有了决定。
“嗯。”叶书成的神色这才松弛几分,道:“你既已有决定。今日本王也不妨见见那叶诗兰,也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她的要求。本王暂且全都应了,你做事要麻利一些,别给本王添太多麻烦。”
“谢殿下。”叶西乾松了口气,总之叶书成没有太过责怪他就已是万幸。
同时,叶西乾又觉得有些可惜。
本来,看叶诗兰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兄妹的份上,他并没有打算对她如何,相反,若有朝一日他得到安王王位,还可以好生善待她,就将她当做一个妹妹养着也不算什么。
安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在意多养一个闲人,无非就是多双筷子罢了。
可偏偏她不知好歹,不仅威胁他,还想要借此威胁二皇子。
这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他不想多造杀孽,可她偏要自己撞上鬼门关的墙。
此刻的叶诗兰正在梳妆打扮。
几日下来,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她要见二皇子叶书成,且需通过叶西乾的手将之约出。可叶西乾却一直在拖延,直到今日,她才终于得到消息,二皇子肯见她了。
叶诗兰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肤,红唇,一双眉目勾魂摄魄,眼睛灵动有神,却偏偏被那歪斜的鼻子破坏了所有美感。
叶诗兰伸手拿了胭脂,均匀的涂抹在脸上。那镜中冰冷的目光即使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怖。
她笑,笑自己的落魄,笑自己其实从未高贵过。
可若是从前,要约见叶书成却也不是甚么难事。因为母亲效忠于周贵妃,而她和叶西乾自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可选择了的路。
叶书成需要她的美貌来为他勾引男人,为他铺平道路。那时候她还没有毁了容貌,于他而言还有用处,所以,他们常常一起出门,参与各府小姐少爷所办的宴席。他与她谈笑风生,就像是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君臣之礼,就像一开始她就不是一个卑微的庶女。
而如今呢?容貌不再,风华逝去。她于他而言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废棋。
他为了陷害方笑语而毁了她的一生,这还不够,他竟还撺掇着她的哥哥亲手害死自己的母亲!
他要她的一生变成一场荒唐的闹剧。可他未免太过自信,就认定了她不敢报复他吗?
叶诗兰冷笑,嘴角咧起,咧起的弧度很大,大到几乎要咧到耳根。可那却不是因为她想笑,而是想要用这样的表情来掩饰她想哭的冲动。
“小姐,您这是何苦?”绿苑看着自家小姐如此伤心入骨的模样,心疼不已。她宁愿小姐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也不愿她瞬间成长成这样令人心疼的样子。
“绿苑。母亲可有好转的迹象?”叶诗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中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她现在总有一种神魂脱离躯壳的错觉,就仿佛镜中那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她有些看不透那镜中之人。
绿苑摇摇头。道:“夫人还是那副样子,除了还有呼吸,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就连太医也说不出夫人究竟何时才会醒来……”
“绿苑,母亲不会醒了。”叶诗兰却突然说道。
“小姐?”绿苑一惊,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看看自家小姐那平静的如同木雕一般的神情,她突然感觉到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彻底的占领了她的身体。
她面前的小姐开始变得模糊,继而渐渐消散。明明她就在眼前。那样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可她就是觉着似乎要失去小姐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小姐的恐惧,用那副近乎冰冷的面孔极力去掩藏的恐惧。
小姐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少爷还真的要灭小姐的口不成?
小姐是他的亲妹妹。莫非他当真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吗?
绿苑突然觉得恐惧。小姐她是因为有着被灭口的觉悟,所以才要见二皇子的吗?她甚至已经有了或许再也回不来了的打算,是要去慷慨赴死吗?
不可以。绝不可以。小姐她还这样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有过。如何能死在这些阴谋者的手中!
绿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面孔。她关忧的看了叶诗兰一眼,心中却想着,或许此时此刻能够救小姐性命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会没事的。”绿苑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她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如今任何的安慰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叶诗兰放下手中精美的胭脂盒。脸上的笑容有着几分僵硬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母亲不会醒了。就算没有叶西乾的丧心病狂,母亲也逃不过一死的下场。方笑语不会放过她。叶西辞更不会放过她。就算她们仁慈放过了母亲,可母亲知道的太多,周贵妃和叶书成也不会放过她。”
叶诗兰眼眶蓄积了泪水,却只在其中打转,迟迟不曾落下。她自嘲一笑,看着镜子中那张已经毫无美感可言的脸,道:“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那些年我跟着母亲,跟着哥哥,以欺负那叶西辞为乐。我恨他占着嫡子之位,我与哥哥却只能屈居为庶,被人瞧不起。”
“可如今想来,这又算些什么?与家破人亡相比,那些鸡毛蒜皮都算些什么!”叶诗兰摸着自己歪斜的鼻子,似哭似笑道:“我若早知有今日下场,当年便该任着自己仁慈些,不对那叶西辞如此残忍。我若早知事情会发展到如今地步,就该与那叶西辞为善。或许今日,我还能求那方笑语救救母亲,救救哥哥,救救我自个儿。”
“哈哈!哈哈……”叶诗兰突然指着镜子里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大笑道:“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求那方笑语相帮?她巴不得母亲早死,巴不得我与叶西乾全都去死!她只会隔岸看戏,看我们所有人一步步走向毁灭。她一定很开心,她替叶西辞报了仇了,替王妃报了仇了。母亲如今昏迷不醒,哥哥认贼做母被玩弄于股掌,而我,不过是她的牵线人偶,任她摆布……”
“这是报应。这全都是报应。”叶诗兰无力的放下手指,突然平静的将面纱带上,遮住了那张有些扭曲的脸。
她将自嘲的面孔掩藏在面纱之下,嘴角勾起,自言自语道:“既你想看戏,我便配合你好好演一出戏。只希望将来终有一日,那周贵妃和叶书成会毁在你的手中。我就不算白白的做了一回戏子。”
“小姐。”恐惧在绿苑心中疯狂滋长。这样的小姐好可怕。那样面如死灰的神态下,却在眼中隐藏着疯狂。
“绿苑,别担心。我会给你找个好去处的。”叶诗兰温和的看了绿苑一眼,在心中默默道。
她不是个温柔的人,从前也不见得是个好主子。她喜怒无常,虽不曾虐待丫鬟,却也时不时会喝骂上几句。
这府里的奴才或许因为父王的关系不敢招惹她,可她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的心中,恐怕也存不下什么好印象。
从前,她对绿苑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可她其实是知道的,绿苑很忠心。她在她五岁时就陪在她身边,一直都近身伺候她,即便从前她一不高兴就迁怒她,拿她出气,她也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
若不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或许她还不会察觉。有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侯门王府之中,多的是狡诈阴险不择手段,即便是兄弟姐妹,甚至是父母至亲,都有可能是披着良善外衣的饿狼。
当失去一切,她才发现,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都在关心你,都在祈祷你过得幸福,哪怕这之中存着主仆的差别,身份的鸿沟,可却依然可以成为她暗无天日的心底一抹微弱的光亮。
她还没有失去所有。
知道这些就够了。
所以绿苑,我会将自己置身于方笑语手中的线上,成为被她操控的人偶,只为给你换一个美好的去处。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够争取的。就当报答你这些年一直陪在身边的情谊。
“好了绿苑,去备车吧。二皇子殿下……还等着见我呢。”叶诗兰重新恢复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中藏着几分危险的硝烟。
“小姐,非去不可吗?”绿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去吧。”叶诗兰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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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看戏,看一场大戏
安王有些忐忑。方笑语如此友好的姿态实在是容不得他不多想。
重要的是,他在方笑语平静的神情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令人恐惧的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觉得心中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安王就这样不安着被方笑语带进一家酒楼。
这座酒楼坐落在一个很少会有人经过的巷子,巷子中多是寻常居住的百姓家,巷子后头靠着一个很小的河流,河流的对面同样是一家酒楼。
两家酒楼都是同一人所建,经营这两家酒楼也并非是为了赚钱。
这里很隐蔽,鲜少会有人来,来的多的反倒是那些王公大臣或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若有任何秘密,需要找个安静人少的地方解决,这里是最好不过的。
酒楼不大,若是人满时也不过是十几桌的地方,可这两座酒楼之中,却从未满员过。
方笑语也是很偶然的时机被叶西辞领着来过。她觉着这地方很有趣。
这座名为醉仙楼的酒楼,通常只接待一个客人。每一个客人来此,大多都会包了整座酒楼,付过银子之后,就连酒楼的小二都会离开,整座酒楼空空如也,是个适合谈秘密的绝佳之地。
自然,酒菜会事先准备妥当,包下酒楼的客人究竟要宴请多少人那就是客人自己的事了,酒楼的老板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整个酒楼就如同一个秘密会所,掩饰了所有的不该被知道的事情。
今日的醉仙楼,方笑语已经全都包下了。这座酒楼之中,此时只有她和安王两个人。
安王静静的站在方笑语的后头,一双眼睛始终带着疑惑。他不知道,方笑语带他来这样的地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安静的时候往往最容易恐惧,特别是那安静的几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在京城,如醉仙楼这样的地方是很少有的。能造成如此封闭的环境,只有一种可能。这醉仙楼的老板将这一带全都买下了,即便是普通的民居之中也全都不曾住人。这里,就是个为掩藏秘密而存在的绝佳之地。而特意建造这样的地方,却谁也不知道此间主人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桌上的酒菜丰盛无比,食物的香气随着打开的窗户飘散出去,可惜这香味依旧无人共赏。
“父王,坐。”方笑语先行坐下。酒菜摆放的桌子正靠近窗口。而窗户在进门时被她刚刚打开,还能看到河对面那间醉侠楼的全貌。
安王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坐在了方笑语的对面。
他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在等,等方笑语先开口解他的疑惑。
方笑语端起酒壶,为安王倒了一杯酒,随即又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拿起酒杯对着安王的方向微微举起,做了一个碰杯一般的动作。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王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今日无比陌生的方笑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父王不饮一杯吗?还是父王怕我在这酒中下毒?”方笑语眼神似有些迷离,那里头装了太多安王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安王不觉得方笑语会在此时加害于他,因为他知道,如果她想,她有无数种法子叫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王叹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在方笑语的面前矮了一头。从前他不知道西辞是他亲子时就对方笑语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媳妇抱有着一种焦虑与不安之感。而知道了西辞确是他亲生儿子之后。那种在方笑语面前无端矮上一头的荒谬之感却时时刻刻的困扰着他,叫他每次见到方笑语,都觉着浑身的不自在。
安王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目光灼灼的盯着方笑语。一瞬间竟然有了身为王爷的气势与侵略性。
方笑语却视而不见,只是又为双方倒满了酒杯,随即笑问道:“父王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安王不明白方笑语这问题的意义所在,可他知道,他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下一个表情究竟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与其费心去猜,不如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早晚会说出她的目的。
所以安王摇了摇头,道:“从前来过一次。”
“父王可喜欢这里?”方笑语看了眼窗外,感受着风吹过发丝,吹过脸颊,刚好的柔和,让心都宁静了片刻。
安王掩饰住眸子里的疑惑,继而四处转头,看了看这酒楼的布置,随即道:“看着倒舒服,简洁明朗,不富丽,却静雅。”
见方笑语正看着他笑而不语,他皱了皱眉,又道:“可却诡异的很。”
“诡异?”方笑语的笑容有些微妙的奇怪。
“京城乃是繁华之地,如此安静之处,还不够诡异吗?”安王冷笑着看向方笑语,继续道:“此间主人圈出了这样一个地方,供人商谈秘事,他究竟存着何种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说着,他又深看了方笑语一眼,道:“这样的地方,还是少踏足为妙。”
“父王不必担忧这里不够安全,因为建造这醉仙楼的人,是周相。”方笑语摇摇头,又替安王满了此杯。
“周相?”安王一愣,随即迟疑道:“周灵的地盘?”
安王奇怪的看了方笑语一眼,他不明白她带他来周相的地盘是为了什么。
那周相可是周灵的父亲,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他疼爱周灵疼的入骨。或许是因为当年因为疏忽弄丢了女儿,待周灵重回周相府的时候,她是被周相府里的人当宝贝一样的爱着的。
周相的势力,就等同于是周灵的势力,也等同于是叶书成的势力。
叶书成之所以能够隐隐与太子抗衡,就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周相府作为后盾。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周灵却是西辞的杀母仇人,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而那日皇兄悄悄来了安王府,与方笑语谈过西北之战后,皇兄也将一切都与他说了。包括周灵与叶书成可能是大周安插的奸细一事。
他当时有多震惊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据皇兄所言,找到这残酷的真相的人。就是他面前的方笑语,他一直不喜欢的儿媳妇。
若不是当年她的北燕之行,恐怕直到此刻,他们还依旧被蒙在鼓里。被大周玩弄于鼓掌。
可是,皇帝却没有告诉他周灵可能与简安掉了包的事情。或许是事关重大,也或许是还没有真正的证据,所以皇帝不过是点到即止,只说出了周灵与叶书成的可疑。可这也足以引起安王的震惊。
他不知道简安其实才是周相的女儿,是那个曾经被夺走,改写了他们所有人一生的那个亲生女儿,所以他才会以为周相其实可能与周灵一样,都是背叛国家之人。
也因此,方笑语将他们置身于周相的势力之中,他才觉得不解。
瓮中捉鳖投罗网。
他现在脑子里自然就冒出了这两个词。
“你就不怕此处危险?”安王心中不安感瞬间增加不少。他知道方笑语武功高强,若想离开恐怕不难,即便是周相,怕也没那个本事能拦得住她。可他却不一样啊。如果他落在了周相的手上。想逃走谈何容易?
“这醉仙楼如今已经更名改姓,与周相没有多少干系了。所以父王大可不必担忧。”方笑语却笑道:“这里如今姓叶。所以今日约父王来此,是想让父王……看一出戏。”
“看戏?”安王大惊。但他还没有意识到,方笑语口中的那个‘姓叶’指的是叶西辞,他以为这里的真正主人,是他的皇兄,当今的皇上。
“对,看戏。看一场大戏。”方笑语目光移至窗外,手指指着窗外的小河,河的对岸。那座名为醉侠楼的酒楼之中,一扇窗户突然打开。
安王顺着方笑语的手指向对岸看去,却见二皇子叶书成,如今的恭王殿下立在窗边。侧对着他们,而他的身边,站着自己的儿子叶西乾,他的对面,走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的女儿,叶诗兰。
“她们怎会在此?”安王蹭的站了起来,看向方笑语的目光带着质问。
方笑语却沉默不语,稳坐于位,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她是真的在看戏。
此刻的安王莫名的这样以为。
醉侠楼之中,叶西乾安安分分的站在叶书成的身边,尽管在那个谎言之中他是哥哥,叶书成才是弟弟,可他却分的清轻重,知道他即便与叶书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知道自己的将来定然可以继承安王之位,却依然不能在叶书成的面前放肆。
光明正大的儿子与私生子之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线,而王爷与皇上之间,也有着无法逾越的沟壑。
想要在漩涡之中薄性命,且还要青云直上,就得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他显然认为自己是聪明人,所以他在叶书成的世界里虽然是哥哥,也是臣子。所以他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不会真以哥哥自居。
他只要得到安王之位,继承父王的一切,将叶西辞和方笑语踩在脚下就好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世人公布他是周贵妃儿子二皇子哥哥的身份。他只是想要借此而取回被皇帝强硬定夺,被叶西辞夺走的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所以,当他不择手段的想要往上爬时,他就有了需要牺牲一些东西的觉悟。所以,虽是临时起意,可他亲手将那柄刀刺进了母亲的肚腹,亲手终结了他与这个喊了近二十年母亲之间的女人的最后那一点羁绊与感情。
而当叶诗兰知道了一切,且成为他的威胁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迷茫。
他看向叶诗兰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荡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这个本该是她妹妹的人,他已经在那一瞬间,定下了她的死刑。
叶诗兰向叶书成迈步走来,脸上的面纱被风吹起了几丝褶皱。
但她浑然未觉。只是利落的坐在了叶书成的对面,眉眼含笑道:“诗兰见过恭王殿下。”
只是她未行礼,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恭敬之意。只是那被面纱遮住的面孔下,是自嘲般的笑。
叶书成奇怪的看了叶诗兰一眼,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身上所出现的变化。
以前的叶诗兰,大大咧咧,傻里傻气。或许她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在外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个仗着安王宠爱而行事无度的卑贱庶女罢了。
若非是李素青用了那么多年已经用顺了手,叶西乾与叶诗兰打生下来身上就刻上了他的标记,且他们生活在安王府,对于帮他除去叶西辞还有用处,他甚至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样一个人,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是那双眸子他认得,恐怕他都要怀疑这个叶诗兰是否是别人假扮了。
叶书成一瞬间竟被勾起了兴趣。
究竟是什么致使叶诗兰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难道就只是因为她从方笑语那里知道了杀害李素青的凶手就是她的亲哥哥?
这也是他觉着奇怪的地方。
若是以往的叶诗兰,喜怒皆都表现在脸上。若是她得知自己的亲哥哥刺杀了亲娘,以她的性子,不直接去找叶西乾闹起来才怪。如何会隐忍这般长的时间?且还设计算计叶西乾,叫他自投罗网的去杀李素青灭口,而她却等在其中威胁叶西乾。这实在是不符合叶诗兰的性子。
叶书成眉头紧皱。
难道又是方笑语的手段?
即便是叶诗兰这样的蠢货,也能被她调教成如此模样?
那么,此次她非要见他,是真的存着想要勒索他,威胁他的心思?还是说她是受了方笑语的指使,有话要带给他?
叶书成有一瞬间的混乱。提起方笑语他总是不能平静。几次三番被她羞辱,每每想起那张脸,他都觉得自己的恨意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
不过他毕竟还是外人眼中那个温文儒雅的二皇子啊。所以他瞬间便平整了心态,将自己的表情控制的完美无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叶诗兰,道:“一段日子不见,诗兰倒是变了许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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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凭什么心安理得!
安王在对过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醉侠楼中的人,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他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脸,因为两座酒楼隔着一条河,距离也有那么一点点远,所以无法清晰的捕捉到每一个人的神情。但是,他却可以瞬间就知道对面之人究竟是谁。
或许这就是做父亲的本能,对于自己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孩子,即便再模糊的身影,他也能瞬间确定那是他自己的骨血。
蒙着面纱的叶诗兰,在叶西乾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就只见手起刀落,叶西乾瞬间摔倒在地。
他看不到叶诗兰手中的薄刀,看不到叶诗兰那冷漠的叫人恐惧的神情,看不到她看着叶书成那毛骨悚然的笑,甚至也不知道倒下的叶西乾是死是活。可他就是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或许成真了。
安王双手紧紧地按着桌沿,幸好他面前还有一张桌子,能够让他靠着不至于软倒在地。
他觉得周身的血液似乎就像是被抽光一般,一脸的震惊之色还未来得及退去。
“是你做的?”安王目光机械的移动到方笑语的身上,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武功高强,实力无双,背景强势,却也善弄心计。她一手导演了梅素惜的死,且是要梅素惜和周子风母子相残。她一手阻碍了叶书成的计划,极尽羞辱却叫叶书成毫无办法。
而如今,她又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借着叶西乾所做的错事,竟然煽动了诗兰彻底与西乾反目。
安王整个身体颤抖着,他很想跑去对面看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竟然无法移动分毫,腿软、颤抖,他迈不开步子。
“你做了什么!你叫诗兰对西乾做了什么!”安王怒吼,一张脸涨成紫色。
“许是杀了吧。”方笑语却语气平淡,似乎对面所发生的事不过是戏里的故事一般,毫无震惊之色,继续道:“父王,我没有逼迫叶诗兰做任何事。我不过是将事实讲给她听,她所做的任何选择,都是出于她自己的真心。”
“若无你从中挑拨,她安敢做出这样的事?那是她的亲哥哥!若非是你,她哪来的胆子这般残忍!”安王看向方笑语的目光恨意滔天。
那是他的儿子!那是他的女儿!骨血至亲,一生纠缠割舍不断的血脉羁绊!
可是,就那样的毁了!
他的亲生女儿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他多希望那不过是方笑语骗他的假话。可是,他却知道,方笑语今日特地将他叫来此处,看的,就是这样一出至亲残杀的戏码!
她这是在报复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什么苦行山上来回三次,什么加了苦菜的点心,什么被困于阵法之中。他从前觉得苦难,觉得生不如死的东西,与今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为何不能?”方笑语却冷笑着,看向安王的目光中全是讽刺道:“这不是安王府的优良传统吗?这不正是你安王爷的血脉特质吗?”
安王却一怔,随即神色中的所有侥幸全都崩溃。
“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你安王爷与李素青生出来的孩子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方笑语不知为何,竟觉着鼻头发酸,眼中似乎正蓄了泪水。
“父王,您不是天真的以为曾经做下的孽债只凭几趟劳苦,几块点心就能全都抹杀殆尽吧?您将西辞当做了什么!您以为这十多年里您与李素青对西辞和母妃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每一个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每一顿不能安心吃下的饭菜,每一次战战兢兢的担惊受怕,每一次如履薄冰的在鬼门关前寻找着回来的路!十几年过去了,你可知他承受了多少煎熬?你可知他几次险死还生?你可知他每日每夜面对着将自己母妃害死的凶手心里有多恨?”
方笑语第一次在安王面前露出了凶狠的神情,却惊的安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觉得您是受了李素青的蒙骗,受了周灵的算计,所以才做下错事,所以有情可原。可是这一切的罪孽就活该西辞来背负是不是!”
“父王,直到此刻,您可曾对母妃有过一丝愧疚?即使想要取得西辞的原谅,那也不过是因为那是你的儿子罢了!可是,他所有美好的回忆您都没有参与过,反而他所有的噩梦与不幸皆是拜您所赐,您凭什么以为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惩罚就能抵消西辞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方笑语突然就止不住的流下了泪,明明那些最黑暗的过去她也没有参与过,可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西辞在知道真相之时几番纠结。他恨你如此心狠手辣,却又不得不站在你的立场上去为你寻找可以被原谅的理由。她狠不下心杀你,我自不会逆了他的意对你动手。可是父王,李素青不能活,叶西乾不能活,叶诗兰也不行!那些害的西辞痛苦不堪的人,还有他们生下来的孽种,他们都不能活!”
“你说若非是我挑拨,他们不敢如此残忍。父王,别再自欺欺人了。让我来告诉您,他们的真实面目。您的好儿子,受了周灵与叶书成的挑拨,以为自己是周贵妃与父王您生下的私生子,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平步青云,为了将来继承您安王的王位,为了除掉西辞,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而您的女儿,那可真是个好姑娘,为了给自己的娘亲复仇,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也能亲手手刃!大义灭亲,不过如此。”
方笑语的笑容有一些苦涩,目视着安王震惊不减的眸子,嘲讽道:“叶西乾误信了叶诗兰的话想要杀李素青灭口,父王,您可不要说此事您丝毫不知。说到底,父王你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罢了。您不想要亲手杀了李素青,便想着借叶西乾的手结束一切。将弑母的罪责推到了叶西乾的身上,您倒是一身干净,依旧是那个痴情的安王爷。”
“不是!本王从未曾这样想过!”安王慌忙否认,可那语气却有些心虚没有底气。
他骗不了自己,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虽有只是很短的时间,事后他立刻就想要去阻止,只是当时情况已经被叶诗兰给拦下了,他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虚伪的安心着。
“父王或许一直在安慰自己。当年的事不是我的错,都是李素青太过狡猾,是简政殇帮着外人祸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一切都是周灵这个他国奸细所设计,我不过是受害者,和简安一样是受害者,所以纵使我有错,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我已经在弥补了,所以应当被原谅……”
方笑语揣摩着安王的语气,用嘲讽的声调将安王心中的侥幸一一道出。
安王哑口无言。
“是啊,父王被骗了,那不是父王本心所为,所以罪不至死,应当被谅解。所以我与西辞就照着父王所想,谅解了您。您看,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喝酒用饭,浑身毫发无伤,我与西辞做的也够了吧?”
“可他们是西辞的弟弟妹妹!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安王的话有气无力,似乎连他自己说着都觉讽刺。
“那与我何干?”方笑语冷笑着,目光重新投向对面的酒楼,眼中是至死方休的冷漠。
安王颓然的捶了捶桌子,绝望扑面而来。
方笑语冷哼道:“父王可是想知道周灵为何非要置母妃于死地?父王可是想知道,简政殇这样的西北大将为何会效忠于周灵?”
“父王坐下吧,我一一与您说明。”方笑语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安王却犹豫半晌。
他很想去对面看看叶西乾怎么了?想去将叶诗兰给救出来。可是他却有一种预感,此刻若不按方笑语的话去做,他只会更加后悔。
“叶西乾是没救了。但叶诗兰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她还有用处,所以,我派人保护着她。凭叶书成手里的酒囊饭袋,还伤不了她。”方笑语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似的,面无表情道。
安王迟疑了几个呼吸,眼见着对面醉侠楼中的叶诗兰与叶书成似乎还在谈些什么,并没有危险的样子,他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方笑语的泪痕早已干了,她也不过是一时替叶西辞感到委屈罢了。但事情按照她所撰写的剧本一步步走下去,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不会少。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方笑语端起酒壶,替安王倒了一杯酒。
“久到……周相夫人刚刚为周相生下了嫡女。”方笑语看了一眼安王的神情,见他眼中疑惑颇深,继续道:“正好同年,简政殇夫妇入京参加先皇的宫宴。那时简政殇的夫人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却千里迢迢不辞辛苦,一路跟着简政殇风雨跋涉入了京城。而就在周相喜得贵女之时,周相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相的女儿不见了?”安王自然知道此事。一联想便能猜出几分。
方笑语点头,道:“当时,周相与其夫人急的团团转,先皇震怒,命京畿卫几乎翻遍了京城,也未找出周相嫡女的下落。而实则,当时的周相之女,正是被简政殇夫妇买通了下人,偷偷偷出去的。”
安王大惊。听了方笑语所言,他心中立刻就将一些线索给连了起来。
“莫非……”安王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简政殇夫妇在参加宫宴之后便启程返回西北。而来时是两人,离开时却已经是四个人。”
“多年后,简政殇的女儿简安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生性活泼,极有主见,虽出身将门,却并不粗俗,但却也不是寻常人家扭捏的大小姐,琴棋书画,诗酒品茶她样样都会,同时,武功也不俗,且十分崇拜她身为大将的父亲,立志也要向父亲一样,为家国征战沙场。即便上过战场的女人并不好出嫁,她也浑然不惧,只心中一腔热血,拳拳报国之心。”
安王已经能从方笑语的言语之中勾勒出简安最开始的模样。
“可简政殇夫妇似乎也并不去管束她,不在意外界对简安的言论,无论简安做什么,他们似都不在意,由着她去。”
“而另一边,另一个与简安同岁的女孩却被寄养在别人家,每日里被灌输着要为国牺牲的思想,毫无松懈,日日被训练着,渐渐的,两个女子慢慢长大。而后,又出现了第三个女孩。”方笑语突然停下。
“李素青。”安王沉下了眸子。
他知道李素青是简安的妹妹。所以当初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李素青竟然会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简安。
且最重要的是,当时他亲眼所见与简安谈笑亲密的那个男人,据崧露所言,那是简政殇为了配合李素青而派来的。
一切只有简安与他两人被蒙在鼓里。而另两个人却联手演戏,一手促成了他对简安的误会,也就此拉开了他与简安还有叶西辞争斗的序幕。
他如何能想到,亲生父亲与妹妹会联合起来陷害简安。即便他知道了真相,却也一直都想不明白。直到此刻,他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可这太残酷了!
“李素青是简政殇的养女,当是个孤儿,被简政殇捡来,养在外头,同周灵一样,接受着洗脑一般的训练,只是与周灵不同,周灵所学,是为将来进宫而用。而李素青所学的,是如何勾引男人的本事,是如何利用男人的喜好,牢牢的抓住男人的心。不如说,李素青一开始,就是个用美人计来勾搭男人的棋子。”
方笑语的语气中有不屑,却也有可怜。若不是被简政殇毁了,李素青也不至于此。哪怕是个孤儿,也未必不能活的比现在体面。
安王却脸带尴尬。
他如何能听不出来,方笑语口中那被勾引的男人就是指他自己。
“渐渐的,李素青开始怨恨简安。凭什么都是女儿,简安能住那样大的房子,能吃那样丰盛的美味,能得到父母的宠爱,能自由自在的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可她却只能住着破烂的房子,吃着简陋的食物,每日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根本得不到父母的关爱,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这份怨恨,变成了扭曲的恶毒。”
“可是不止是李素青,就连周灵也是如此。她同样嫉恨简安,虽然她很清楚,就是他们一家人一手毁了简安的一生,却依然忍不住妒意,并将嫉妒化作了恨。”
“时光飞快流失,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于是,周灵入了京,在周相府的管家面前演了一出被纨绔调戏的戏码,撕了衣袖,露出了胎记,被管家发现,领回周相府,滴血验亲,最终证明了自己是周相府失踪的大小姐,成功的回到了相府嫡女的身份之上。而周相因为愧疚,一切都由着她,即便她想要进宫为妃,周相也不曾阻止。最终,她被先皇许配给太子,成为太子侧妃,如今成了周贵妃,艳冠后宫。而简安,却跟着简政殇夫妇一起来京,最后被许配给了父王为正妃。”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者择其一
“所以,你想说的是,简安才是周相的嫡女,而周贵妃是……”安王内心一片混乱。尽管他已经知道了他对简安的一切误解都是源于李素青的算计,源于周灵的陷害,可是他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周灵就如此憎恨简安?为何李素青要刻意接近他来陷害她的姐姐?为何身为简安亲生父亲的简政殇一定要配合着去坑害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就算再忠心耿耿,也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冒着让自己断子绝孙的后果来帮助周贵妃。
但凡偷笑,总该有所求。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要么就为家族长远做打算。
可简政殇的算作所为,却不符合任何一
他交出了兵权,得以让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室,成为他的安王妃。就算他不喜她,可只要不做错事,他也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僵,大不了就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罢了,但简安依旧还会是他的安王妃。
可是,他却派来了他的养女来勾引他,而后陷害他的亲生女儿。这实在是太不合逻辑了。
要知道他只有简安一个亲生女儿啊。李素青是收养的,周灵名义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有儿子,唯简安一人是他的骨血至亲,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来?
可是,若一切都如方笑语所言一般,那便解释的通了。
几十年前,周相的女儿被偷龙转凤,从一个天之骄女,变作了一个莽夫的女儿。
简政殇虽是西北大将,可也就止步于此了。他没有儿子,就连继承者都找不到,只能交出兵权,在京城里苟延残喘。
而周相,尽管后来退了,可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却不容忽视。即便是梅苍云取代了丞相之位。短时间内相与周相抗衡却也是不可能的。
作为周相的嫡女,本来所有的富贵荣耀,所有的才子佳人的目光都应该集结在简安的身上。可是,简政殇夺走了属于简安的一切。
名利、地位、荣宠还有父母的疼爱。让一个冒牌货占据了她的身份二十几年。还被陷害的连命都丢了。
安王的心有些乱。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简安,可事到如今听到这样的真相,却依旧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这样残酷的事实,就便是他,怕也要崩溃了。而简安呢?当她的拳拳报国之心却被一个他国奸细利用。该是何种心情?而她知道自己认贼作父认贼为母之时,又是何种心情?
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方笑语方才说这里是周相的势力,却不必担忧。怪不得他说这里此刻姓叶。他原以为这里其实是在皇兄的掌控之中,可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叶’,恐怕是叶西辞的叶。
“周相都知道了?”安王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自是知道了,且悔恨不已。帮着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仇人善后,帮着欺负自己亲外孙的敌人撑腰。这样的滋味。他怕已经是悔不当初了。”方笑语回道。
“周相会为简安报仇?”安王苦笑。若说报仇,他这个糊涂蛋如何能脱的了干系?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方笑语替周相回答了。
对于给简安报仇一事,除了叶西辞,心中恨意最深的,恐怕就是周相了。
周相曾经对周灵多宠爱,如今就对她有多恨。他曾经多支持叶书成,如今就多想亲手毁了他。
他没有将事情闹开,那是为了她的计划,不去打草惊蛇。可是如今再面对叶书成还有周灵的时候。天知道他究竟忍的有多痛苦。
听着杀女仇人撒娇的叫着他父亲,听着叶书成那个孽种虚伪的喊他外祖父,他就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他们两个的嘴!
当然。安王在他心中同样不可饶恕。哪怕他被算计了,哪怕他也是受了人的挑拨,但是简安的悲剧,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王苦笑。他早该想到。周相那样的人,爱女如珠如宝,如今听闻爱女惨死。外孙过的如此悲惨,他不恨不气才怪。
“西辞何时知道了真相?”安王底下眉眼,心痛如绞。他对这个儿子亏欠太深。
他早就知道西辞一直都在调查他母妃死亡的真相。他也从未组织过他去了解这段真相。因为连他自己也以为这不过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战争罢了。
他不知道的李素青的目的,只为她想要被扶正,又气不过替他出气,又因为一直误会简安偷人,误会西辞是简安与那个男人生下的孽种,所以不闻不问。
如果他肯用心核实,如果他再坚持调查一番,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西辞他本该是王府世子,是周相的外孙。在京城之中本该呼风唤雨潇洒自在。
可他却经历了何种残酷的人生?
他突然觉着方笑语说的对。他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该被原谅?他又凭什么资格去求得他的原谅?
自己身在宫闱,却享有皇子的权利与地位,只因厌恶勾心斗角,便自怨自艾,对一农家生活有几分向往,可于西辞的遭遇比起来,他实在是太过幸福美满了。
至少皇兄不是赶尽杀绝之人,至少父皇也曾给过他好脸色。可西辞呢?曾经险些生不出来,生出来了又遭受着那样无情的冷待。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中毒而死而无能为力,倔强的活在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安王府之中忍受着三番五次的陷害。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厌恶,甚至追杀,那个孩子心里的伤口又该有多深?
就连方笑语都为他觉得不值得,那他自己呢?原谅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如何能过的去那道坎儿?
“就在我去了西北而他前往早州国之时。”方笑语并不隐瞒。
安王杀不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情有可原。
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恕。所以她要他知道一切真相,要他一生都活在自责之中。她要他永远背负这个罪恶的十字架,一生一世都对叶西辞忏悔他的罪过!
安王一双大手捂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没有忘记,当叶西辞去早州国查探简安之死的真相时,他曾派过不止一人去刺杀他。企图叫他永远的留在外头,永远不能再踏进安王府的大门。
他一直在想着为叶西乾铺路,用叶西辞的性命去成全他最喜欢的儿子的前程!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没有再回来……当他今日知道真相后该如何自处?
“你打算如何对待诗兰?”安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就如同踩在云朵之上一般。眼前有些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
“叶诗兰不能活。”方笑语无情的开口。
“就不能放她一命?李素青的罪过,她却是无辜的。”安王用手撑着头,有气无力道。
“她无辜?据我所知,她可没少帮着李素青出谋划策如何陷害西辞。”方笑语冷笑。
安王哑口无言觉着自己都开始无法说服自己了。
方笑语看着安王这痛苦的模样,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想要我放过叶诗兰也非是不可以……”
安王有些茫然的抬头,目光正对向方笑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方笑语依旧冷笑着,说道:“叶诗兰是李素青的女儿,李素青是周灵的棋子,周灵是大周的奸细,里通外国,罪同谋反,抄家灭族也不为过。父王是皇室中人。皇上的亲弟弟,灭族自是不可能,可抄家却未必。”
安王一凛。他竟忘记了,谋反叛国之罪,即便他是王爷,也难逃其咎。
他突然想起皇兄看他时那思索的目光,还有时不时试探的言语。当时他不懂,可如今再想来,皇兄怕是看他如此宠爱李素青,且当年他出使早州国之时还使用过一段时间。而他却含糊其辞将真相隐藏起来,回去后又与周灵关系不错,所以在怀疑他是否也知道此事,且参与其中……
安王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素青死了就死了。与她有关之人,无论是她的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能活下去。即便我放过她们,皇上也会动手。周灵与叶书成多年来将皇上瞒的好苦,一次次被玩弄于鼓掌,帝王之尊严如何能这般践踏!李素青是周灵的狗。必定难逃罪责,叶西乾和叶诗兰乃是李素青十月怀胎亲生下来的,父王以为他们能独善其身?”方笑语哼道。
安王沉默了。
“李素青母子死了,事情便可到此为止。父王是皇上的兄弟,李素青他们却是西辞的杀母仇人,断不可能与周灵之流为伍,我是西辞的世子妃,自是站在西辞一边的,安王府中有没有别的多余的女人。事情止步于此,苏红绸就还能活,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还能活。可若是再叫安王府继续牵连进去,父王可思虑妥当了,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叶诗兰……而放弃苏侧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方笑语的笑容充满了邪气,道:“父王,那或许是个儿子也不一定……”
安王几乎要崩溃了。
他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本身其实也算痴情。当初对叶西辞残忍是因为他以为叶西辞不是他的儿子,是他被带了绿帽子。可是他也确实是对叶西乾和叶诗兰疼爱有加,完全不在意他们是庶出的身份,细心教导,要什么给什么,将之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疼。
就如同他如今知道叶西辞确是他亲生之后,哪怕如此死要面子的人依旧愿意在方笑语面前低头,只为了希望方笑语能够再叶西辞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便可知了。
苏红绸有孕之后,他开心的不得了。一面体贴入微的派人照顾着,一面又担惊受怕的害怕方笑语会对这个孩子不利,故而他更加不敢逆了方笑语的意,无论方笑语如何整治他,他都咬牙忍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竟还牵涉到了叛国之罪。
安王心乱如麻。若是皇兄执意要要治罪,红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真未必能薄。可若是将李素青摘出安王府之外,或许还能平息事态。
皇兄疼爱西辞,这人尽皆知。皇兄倚重方笑语,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兄向来对兄弟仁慈,即便是当年与他争夺储君之位而失败的兄弟,他也不曾斩尽杀绝,只要他没有参与周灵的叛国之案,想来也不会有事。但红绸却危险的很。
如果皇兄执意要肃清他的后院,活着皇兄要替西辞铲除威胁,那么红绸和孩子就一个都别想逃得了。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苏红绸和孩子的命其实是掌握在方笑语手中的。
或许皇兄知道红绸不过是个民女,与周灵的叛国案没有半分干系,可他却可能会为了西辞铲除威胁而执意斩杀她们母子。
能够打消这种威胁的人只有方笑语。
西辞听她的,皇兄也会因为她佛女的身份和预测将来之能而给她几分薄面。而只要红绸和孩子不去争夺属于西辞的一切,他也相信方笑语有那个能力压制苏红绸的野心。
放弃叶诗兰,则苏红绸和孩子活。放过叶诗兰,则可能苏红绸和孩子死。
如何选择,这确实是两难。可他却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或许他心里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沉默,或许并不一定只是无言以对。沉默,也可能是已经有了答案,做出了选择。
安王面露几分不忍,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小河畔的酒楼之上,却瞬间狠咬着唇别过了脸。
他的心在滴血。可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方笑语对他的报复。
不得不看的戏,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不得不做出的痛苦抉择,不得不背负的罪孽。
好一个方笑语。她的报复,比死都可怕。
“她会如何?”安王依旧别着脸,声音嘶哑的问道。
“父王继续看便是。”方笑语神色复杂的看向窗外。
她知道叶诗兰的结局。因为那是她一手引导出的剧情。可是她也确实心中复杂。即便是如叶诗兰那样的人,当被逼到绝路,也会有她善的一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若非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想起绿苑的好来。可正因为她失去了一切,那个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用她自己,在最后的最后,为绿苑换一个好去处。这是她这一生,最为真挚的情感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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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凤喜栖梧桐,而雀向往凤凰
“有件事,需要父王去做。︽,”方笑语没有理会安王的难过。她在等安王的回答。
本来她另有安排,但是,如果此事由安王去做,效果会好的多。
“何事?”安王无精打采。他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复杂的消息。他一天所知道的事情,竟比往年虚度的那些年华的总和都要多。
同时,他也不由得恨起了周灵。虽不及简安的经历那样波折坎坷,可说到底自己也是一开始就成了他人的棋子,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因此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当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之时,他心中的愧疚和怨恨几乎是同样多的。
方笑语朱唇轻启,面带笑容,只是眼中的寒意却不加掩饰。
安王只是沉默一会儿,却意外的并没有拒绝。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再与方笑语说话,只转身而去。
醉侠楼之中,叶书成对于叶诗兰的戒备已达最高,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前那个被他一直瞧不起的蠢货叶诗兰竟会变成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叶书成的心似乎狠狠跳动了几下,竟是开始埋怨方笑语当初竟然就那么将叶诗兰的容貌给毁了。
他本属意叫叶诗兰跟着于是连。于是连是川都刺史,又是父皇死忠。只是他好女色的毛病倒是个致命的弱点。
他难得看上了叶诗兰,所以他也有意将叶诗兰嫁去川都给于是连做妾,可一切的计划却偏偏被方笑语给毁了。
如今容貌尽失。鼻子歪歪扭扭的叶诗兰如何还能入得了于是连的眼睛?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在于是连面前挑拨几句,所以曾隐晦的告诉于是连,叶诗兰的容貌是被方笑语给毁了的。但是于是连原本还暴怒的姿态在听到方笑语的名字时却瞬间平静了下来。且言明。若是如此,定然是这叶诗兰做错了事情,他们之间有缘无分,便罢了吧。
叶书成自然是不甘的,但却也没有再多说,免得被于是连察觉到心思,也不想惹得于是连不快。
如今能争取一个父皇的死忠支持。这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叶诗兰而搞砸了。
且他也明白了,于是连毕竟是父皇的死忠。对于方笑语就定然不会陌生。父皇倚重方笑语,于是连必定是知道的,自然也会给方笑语几分薄面,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了方笑语。
且在他们这些死忠的眼中。方笑语这样能够预测将来的能力实在是太过神圣了。对于方笑语编出来那个牺牲十年寿命来预测大承危难的做法也是佩服至极。
叶书成自己不信罢了。可事实上方笑语也确实是预测了许多的事情。虽然他一直没有找到原理,可他实在是不能相信方笑语会是什么真的佛女。
或者不如说是他不想要相信。如果方笑语真的是佛女,真是上天派下来保佑大承的,那么方笑语如此敌视他,岂不是说明了他注定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他宁愿相信人定胜天,也绝不愿将命运与输赢寄托在所谓的老天爷身上。他本就不是长房嫡子,又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娘,所有的一切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筹谋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多年。又怎能轻易言弃!
叶诗兰容貌毁了,就已经入不了于是连的眼,这颗棋子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大用,所以他才指使叶西乾榨干她最后一分利用价值,而后将她推出来做替死鬼。谁知道半路上却出了李素青背叛,叶西乾杀母这样的事,又偏偏在方笑语的挑拨下让叶诗兰知道了真相。
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他意料之外的。
叶西乾下定了决心将叶诗兰灭口,他只需随意应付几句罢了,之后等叶西乾的消息便是。
可没有想到,叶诗兰却出乎意料的将叶西乾一刀抹杀。
此时,叶西乾的尸首还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延伸至脚底,脏了他的鞋子。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幸好开着窗户,那味道还能散出去一些。
叶诗兰转过身来,看着他,笑容毛骨悚然。叶书成却不愿承认,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错觉,身体冰凉,他不承认那叫做恐惧。
见叶诗兰一步步朝他走来,他的戒备之意瞬间增加。只是叶诗兰却扔掉了手中那块薄薄的刀片,重新走回她身前,在他面前站住。
叶诗兰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嘲讽,目光越过突然出现在叶书成身前,持剑指着他的侍女,道:“是诗兰放肆了。只是恭王殿下,如叶西乾那般的废物,没有活着的必要。相反,他的死却可帮助殿下为方笑语增加一个敌人。且这个敌人,即便是方笑语,也不能轻易应对,否则叶西辞便不会隐忍多年不发。”
“哦?你指的,可是安王?”叶书成依旧没有放松防备,只是却挥退挡在他身前的侍女,道。
“正是我父王。”叶诗兰冷笑,继续道:“无论叶西乾做了什么,父王对他的宠爱却做不得半分虚假。即便叶西乾是庶子,我母亲不过是个侧妃,可多年来,父王对王妃不假辞色,对叶西辞几次下手,不过都是为了这个他最爱的儿子铺平继承安王府的道路。”
叶书成点头。
这一点他相信。
安王虽然是被他们欺骗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恨叶西辞却疼爱叶西乾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安王眼中,叶西辞是简安与别的男人苟且生出的孽种。为了保住脸面,他不能公开简安的无耻,不能将叶西辞不是他儿子的事实说与外人听,于是只能任由这个‘孽种’坐着他安王世子的宝座。他的亲生儿子叶西乾,亲生女儿叶诗兰却成了人人眼中卑微的庶子。
哪怕叶西辞再不得安王宠爱,他却依然是名义上的嫡子。是安王世子。而叶西乾哪怕得到了安王全部的爱,却依然是卑贱的庶子,无法从叶西辞手中夺取世子之位。
而安王却不知道,叶西辞是他真正的儿子,是亲生的,与叶西乾一样。这些年他受李素青挑拨数次想要杀害的,是他的骨血至亲。
可是。安王的不知情却可以利用。
如果,叶西乾被方笑语杀了……安王会怎么想?
如果一切都被叶诗兰亲眼所见,安王还会怀疑?
或许安王绝不会想到叶西乾这个儿子是死在他亲生女儿的手里的。若是如此。他就能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叫安王彻底仇恨方笑语,借安王的手,将方笑语与叶西辞彻底除掉。
叶书成深深的看了叶诗兰一眼。笑道:“看来。你倒是恨方笑语不浅。”
“莫非我还要感激她不成?”叶诗兰冷笑。
“可她毕竟‘好心’告知你事实真相,叫你明白杀母仇人究竟是何人,你不该感激她?”叶书成的语气中带着试探。他话是这样说的,可那意思叶诗兰听得明白,他在说,方笑语叫她明白了他叶书成才是她真正的杀母仇人,未必安着好心。但因为毕竟是他们欺骗叶西乾在先,难道她就不恨他吗?
“殿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凤凰喜爱栖于梧桐。可即便不过是个麻雀,也总有希望成为凤凰的时候。”叶诗兰的话说的似乎模棱两可,可意思却很清晰。她要往上爬,哪怕只是为了虚假的名声,她也不在意。
她失去了赖以骄傲的容貌,变成了个鼻子歪了的丑八怪。她是安王庶女,不是嫡出,也难嫁出个好人家。如今失了容貌,就更不要提将来了。所以她才不惜威胁叶西乾也执意要见叶书成,就是为了在叶书成这里找到一处容身之处。
“你就不恨本王?”叶书成神色微动。
“怨过。”叶诗兰却毫不掩藏内心想法,而是继续道:“我曾怨过殿下,为何要说那样的谎话来欺骗叶西乾,以至于叫他丧心病狂到要弑杀亲母!那段时日我总是痛苦不已,将自己关在房里,满脑子都是阴沉的心思,见着了谁都觉着他对我心存恶意。那方笑语又不停挑拨我与叶西乾的兄妹之情,甚至不惜将一切告知于我。我一面听了她的话对叶西乾痛恨至极,可一面却又想明白了,殿下与贵妃娘娘或许确实是对叶西乾说了谎话,其目的怕就是为了叫叶西乾信心膨胀,**疯长,而后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去除掉叶西辞和方笑语,为他自己,也为殿下踢开这块绊脚石。”
叶书成没有否认。
“容诗兰问殿下一句,殿下欺骗叶西乾之时,可曾命令那叶西乾去杀了母亲?”叶诗兰眼中瞬间闪过的希翼没有逃过叶书成的眼睛。于是他心里寻思开了,道:“不曾。那时,本王甚至都不知道李素青欲要背叛本王与母妃。故而西乾恰巧得知此事,虽做了弑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却是对本王忠心耿耿一片真心,故而也不曾怪罪。”
“那便好。”叶诗兰似乎松了口气,道:“如此,殿下也不算是诗兰的杀母仇人。如今诗兰已为母报了仇,自也可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叶诗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看着叶书成道:“殿下,诗兰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非要成为殿下的恭王妃。若是从前,诗兰或许还敢想想,可如今这副模样,却早已失去了如此奢望的资格。”
叶书成心道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叶诗兰却继续道:“可诗兰如今美貌不再,又不过是个庶女,若不为自己打算,恐也无人会看得上诗兰这可怕的容貌。母亲至今昏迷未醒,诗兰心中有数,她怕是醒不过来了。即便是醒来,方笑语也不会放过她。杀母之仇,断无和解的可能。方笑语既嫁了叶西辞为妻,叶西辞的仇她自然感同身受,否则诗兰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父王又移情苏红绸那个狐狸精,更是对她百般宠爱,如今那苏红绸还身怀有孕,父王自然就更不在意母亲这个人老珠黄的半死之人。本唯一能依靠的哥哥却是杀母凶手,诗兰已经走投无路,只能为自个儿做一番打算。故而,若是能帮殿下除掉叶西辞与方笑语,诗兰只求殿下履行诺言,封诗兰一侧妃便可。诗兰也不求殿下宠爱,也不会扰乱殿下的后院,相反,还可以帮着将来的王妃,帮着殿下做一些力所可及之事。诗兰只要一生富贵,再不求其他,以殿下之能,绝非难事。”
叶书成沉吟半晌,却觉叶诗兰说的却也有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素青已经废了,安王又移情那苏红绸。叶诗兰在安王府里的处境就更加不妙了。
她自然恨杀害李素青的凶手,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生母。所以当得知凶手是叶西乾时,尽管那是他的亲哥哥,她却依旧狠下心来动手了结了他。
她的心态恐怕已经扭曲。说不恨他怕也不可能,只是她却很清楚的知道,若不放下这段仇恨,利用此事为自己争取些利益,她就再无容身之处可栖了。
安王府不可能养着她一辈子。安王如此好脸面之人,如何能叫外人看安王府的笑话。而叶诗兰容貌已毁,又是庶女,想要嫁出去何其困难?最好的结局怕就是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一生了。
就算嫁入寻常百姓之家,怕其夫也会不喜那张丑陋的脸。若有人肯娶她为妻,必定是寒门之人,为了攀附安王府而委屈自己。可嫁与这样的人又有何幸福可言?
所以她想要把握住机会,利用除掉方笑语和叶西辞为饵,叫他许她一个侧妃之位,至少还体面些,富贵荣华不在话下。
叶书成抬眼忘了叶诗兰一眼。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谁说她愚蠢的?不过是没被逼到绝路罢了。
叶书成笑了笑,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不妨就利用叶诗兰,先除掉方笑语和叶西辞。要让安王痛恨方笑语,叶诗兰的存在必不可少。只有她亲口证实叶西乾是死在方笑语手中的,安王才会相信。
至于之后?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也无妨。真进了他的恭王府,他有的是机会叫她神不知过不觉的暴毙,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什么。
“既你已有打算,不防放手去做。本王应你,若你真能除掉方笑语,本王侧妃之位,便是你的。”叶书成阴测测的笑了。只是这笑来得快去的也快,即便是叶诗兰都未曾捕捉到。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诬陷
叶诗兰乖巧的跟在叶书成的身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高兴的神情。尽管叶书成答应她会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可她却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愚蠢,会相信这种敷衍的假话。
叶诗兰很清楚,叶书成绝不会留她在身边。哪怕暂时的敷衍她,也不过是想要利用她除去方笑语罢了。
在叶书成的心里,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有一个丑八怪占据着嫔妃的位子,只会让外人笑话而已。
他现在需要父王这个皇室之人为她说话,或许还能忍忍,可一旦他真的登上了皇位,她就会成为他迫切想要除掉的污点。
皇室之人最不可信。就连一直宠爱母亲父王还有一直都当着好儿子的哥哥都变了,她还会再相信叶书成这种将她的一切都毁了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没有迷茫,没有犹豫。哪怕叶书成开出的条件足够让人心动,可她已经不会再动摇了。
叶书成似乎对叶诗兰的提议十分满意,于是叫自己的侍女去将叶西乾的尸首带上,他要带着叶诗兰去安王府寻找安王,他要装作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在恰巧看到叶诗兰背着叶西乾的尸首艰难的求救时将她救下。他要配合着叶诗兰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方笑语的身上。他要安王将方笑语恨之入骨。
叶诗兰故意将自己弄得狼狈,发丝有些杂乱,衣裳被勾出一个破洞,身上沾染着些血液,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的跟在叶书成的身后,身旁是叶书成的侍女一路扛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叶西乾。
这一组合,无疑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醉侠楼的血液已经被擦拭干净,即便是主人家再去查看,也与从前毫无不同。
他们不能让人知道叶西乾是死在醉侠楼的,否则一旦有心人去查,保不准会查到那时候他们正与叶西乾在一起。如此就不能将罪责扣在方笑语的头上。
一路上叶书成不忘多次提醒叶诗兰好好酝酿情绪,务必不能让安王察觉出破绽。叶诗兰也答应的好好的,所以一直都跟在后头,低着头。酝酿着眼泪。
叶书成对叶诗兰的态度十分满意,正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讲述他巧遇叶诗兰施以援手之事,却突然被一声马儿嘶吼的声音给打断。他抬起头方才看到,他前头不远处一个马夫驾着一辆马车拦在那里。不久,马车上就掀开一块帘子。露出了一个人头。
“诗兰?”马车里的人语气有些疑惑,听起来似乎是不大确定一般的语调。
叶诗兰闻声抬头,眼里的眼泪不断的滴落,就如那止不住的闸子一般,眼里全是茫然无措。
叶书成一愣,随即发现那马车上的人正是安王,他似乎是刚刚外出回来,脸上有几分疲惫,可能是车夫看到了叶诗兰,与他提了一下。他这才停下马车探出头来张望。
叶书成心下一喜,暗道机会来了。
这里可比安王府的位置要好多了。这里人潮涌动,一路都有许多人围观,若是叶诗兰在众人面前说出方笑语是如何杀死叶西乾的,可想而知,不仅仅是安王,恐怕外界也会传出诸多对方笑语不利的言论。
于是叶书成转过头去,给叶诗兰使了个眼色。叶诗兰一脸会意,连忙茫然的抬头去看那马车上的人,待见到那是她的父王时。她一下子就狂奔了过去,扑在安王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安王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却很好的掩饰住了。他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哭什么。可是哪个欺负你了,跟父王说,父王给你做主。”
叶诗兰哭的更大声了,安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叶书成见叶诗兰演的动情,于是走上前去,将叶西乾的尸首放下。正好能让安王看到叶西乾的脸。
那张沾满了血的脸,此刻却异常清晰的印刻在安王的眼中。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叶诗兰一眼,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又如何能想象到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儿子竟然会是死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手中。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疼,可一想起方笑语的那些话,为了苏红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就只能咬牙压下心中的不忍,而后做满脸震惊状,看着叶西乾的尸首,愣怔道:“西……乾……?”
叶书成见安王注意到了叶西乾的存在,于是悲痛着一张脸,走上前去,先给安王行了个晚辈礼,而后沉声道:“王叔,还请节哀。”
安王不可置信的指着叶西乾的尸体,一脸悲痛道:“书成,这是怎么一回事?西乾他怎会……?”
叶书成内心一乐,脸上却是沉痛,道:“王叔,我也不知事情经过究竟如何。只是回来时的路上遇见了诗兰,见她满身血污,一瘸一拐,身后背着西乾,血滴了一路,震惊下连忙着人上去询问,才听诗兰提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西乾为何会死!”安王暴怒大喝道。周边围着的人群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
“诗兰,你说!你哥哥如何会死!说啊!”安王盛怒下不顾叶诗兰也是一身的血迹,反而用力摇晃道。
叶诗兰只是大声的哭,扑在安王怀里哭。实则她是再想究竟要如何说才是。最一开始的计划里,她不应该在此处遇见父王。可是父王却出现了。
她怕计划有变,也只是以哭泣来拖延着时间,脑子里开始想象该如何回答才好,哪知叶书成见她迟迟不曾开口,于是说道:“听诗兰提起过,西乾似乎是被方笑语给……”
“你说什么!”叶书成的话点到为止,可听到的人却全都能猜出来叶书成话里的意思。
叶西乾被方笑语给杀了。
这就是叶书成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许多人一瞬间就信了。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安王府里的那点龌龊事,可是这在官僚一级之中却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安王宠妾灭妻,放任着李侧妃将王妃给害死,又极度疼爱李素青所出的叶西乾和叶诗兰,反倒是对原配所出的叶西辞几次迫害。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叶西辞有多恨叶西乾,设身处地去想,倒也不难理解。
而方笑语本就是个脾气直来直去的人,又是出身将门,总有着几分武将的急脾气。她嫁给了叶西辞。自然就等于是一同接过了叶西辞的仇恨。
当初方剑璋当街给了李素青好几巴掌,就是因为李素青竟然买通沧澜海阁的人刺杀方笑语,险些成功了。而方笑语醒来后,自也是憋着一股子气。接着方剑璋打李素青的间口,干脆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一脚将叶西乾踢出了内伤。
从那时就能看出,方笑语是十分厌恶叶西乾的。所以如今说她杀了叶西乾,倒也不是不能相信。
“王叔息怒。这一切,我不过也是从诗兰妹妹那里听来的,可若说的详细些,便无能为力了。”叶书成装模作样的叹息,也是他会演戏,已是让许多人信了他的话。
“诗兰,你可是亲眼所见那方笑语杀死了西乾?你倒是说话啊!”安王抓着叶诗兰的肩膀,手指用力的掐着,让叶诗兰感觉到了疼。
她知道自己再不说话便说不过去了,虽然与之前的计划不同。可她必须要糊弄过去,而后还不影响之后的计划。所以她本来打算先含糊着糊弄过去,却在刚欲说话时一眼瞥见了站在离着她有些远处的方笑语身上,她立刻就明白了,父王出现在此处,恰巧碰到他们,应该是方笑语算计好的。
于是她心里便有了数,先是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说出的经过也是断断续续,让人听不大明白。
“诗兰!”叶书成没想到叶诗兰竟如此没用。连个戏都不会演。眼见着周围人的耐性就要被消磨殆尽,他不得不低喝一声。
叶诗兰似乎相似受了惊吓一般,连忙往安往怀里缩,安王自然的察觉到了叶诗兰那一瞬间的颤抖。围观的众人也有不少人察觉到了叶诗兰的小动作。
“诗兰。你大胆的将真相说出来,不必惧怕任何人。父王答应你,无论是谁害了西辞,父王绝不放过他!父王一定会为你哥哥报仇,所以不要怕,将你知道的都说给父王听。父王为你做主。”安王低声安抚,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一种抚慰人心的能力,竟然叶诗兰的颤抖少了一些。
“诗兰,不要怕。告诉父王,究竟是谁杀了你哥哥?又为何要杀你哥哥?”安王轻声安抚,希望叶诗兰能够将一切真相说出。
叶诗兰似乎平静了一些,却还是紧紧的抓着安王的袖子,怯生生的看了叶书成一眼,吓的又往安往怀里缩了一缩,哽咽着道:“是……是……”
“是方笑语对不对?”叶书成目光一寒,逼问道。
“真是那方笑语?”安王的语气有些阴沉,仿佛她说出方笑语的名字下一秒他就会去将方笑语碎尸万段一样。
叶诗兰浑身颤抖了抖,带着哭腔,随即大哭道:“是二皇子!是二皇子杀了哥哥!哥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二皇子就将他杀了。他还想杀我,若非是刚好有人经过,女儿就见不到父王了。父王,救救诗兰,诗兰还不想死。诗兰不想死!”
叶诗兰的话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叶诗兰口中那个杀了叶西乾的人竟然是二皇子叶书成。
安王勃然大怒,可叶书成却被叶诗兰突然的反口给打懵了,站在原地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愣愣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诗兰,一时间哑口无言。
“叶书成!诗兰所言可都是真的?”安王的脸色黑得如同墨汁。指着叶书成的手指还在颤抖。
安王的怒吼终于让叶书成反应过来叶诗兰究竟说了些什么,此刻他的震惊多过于气恼,她不明白叶诗兰为何突然反口?
如果这是叶诗兰的报复,他也无话可说。可为了那所谓的李素青的仇恨,就放弃一马平川的未来,选择一条思路,值得吗?她就不会后悔吗?
“叶诗兰!你胡说些什么!你明明说是方笑语杀害了叶西乾,为何在王叔面前却要说谎诬陷本王!”叶书成意识到自己被叶诗兰给耍了,自然是暴怒无比。他无视了安王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恶狠狠的盯向叶诗兰。
“我没有说谎!前些日子,哥哥说他不小心知道了一些殿下的秘密,说若是用此事与殿下谈谈,或许世子之位不日便是他的。我因也希望哥哥能够成为世子,那我的身份也将水涨船高,故而并未阻止哥哥。今日哥哥与我说起,要去见殿下,我一心好奇之下,便偷偷跟着去了。我一直都躲在暗中,哥哥与殿下说了他意外得知的秘密,威胁殿下要帮他得到世子之位,除去那叶西辞。殿下答应的好好的,就在哥哥放松警惕之时,他的侍女却一刀下去,将哥哥给杀了。我恐惧下不小心闹出了声响,被殿下发现,欲要杀之灭口,若非是刚好有人经过,怕是已经没命再见到父王了。“
叶诗兰摸着眼泪,梨花带雨的,面纱也被泪水打湿,继续道:“殿下命我将一切都推到方笑语的身上,言若我听话,便饶我一命。他命我在父王面前挑拨方笑语与父王的仇恨,借父王之手除去方笑语。父王,可是女儿好怕,二皇子殿下尚有用得着女儿的地方,女儿这才能保住性命,可若是女儿听话挑拨父王与方笑语反目成仇之后,定然是被人灭口的下场!”
“女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定会如同哥哥一般被人杀了灭口。父王,女儿不想死。”叶诗兰一脸的情真意切,那害怕的神情也是恰到好处。
安王的目光中似乎写着相信。他相信了叶诗兰所说的话。
叶书成大怒,理智瞬间被淹没,他一把揪起叶诗兰的衣领,将叶诗兰整个提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人要抱在一起一般,质问道:“可是那方笑语叫你来陷害本王?”
“殿下饶命,殿下不要杀我。我不会将那秘密说出去的,求殿下……”叶诗兰拼命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众人都心存不忍,却也有许多人就站在原地猜测,二皇子不为人知不惜杀人灭口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直到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叶诗兰一把推开叶书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又一把跌倒在安王的怀里。
她手指着叶书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众人终于看清,那叶诗兰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匕首。她双眼无神的看向叶书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街道一瞬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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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欲要谋反
若说街上围观的众人此刻是震惊的,那么叶书成此刻就是实打实的懵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为何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叶诗兰提起,后来叶诗兰又为何腹部中刀一副濒死之相,就算他一开始想不明白,此刻却也明白了。
原本叶诗兰的突然反口他确实惊讶,可也不过如此而已,事实上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叶诗兰反口的可能,所以心中反倒冷静。他的急迫原本只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要看看叶诗兰是否是真心想要投靠,还是阴奉阳违,实则是为了李素青报仇。
但他没有想到,叶诗兰竟然那么狠,即便是连自己都能伤害。又有谁能想到,刚刚他质问的一瞬间,她就是自己将那把匕首刺进腹中,只是因为他与她离得太近,她又大叫着乞求饶命,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却在隐蔽之处,她不慌不忙的给了自己一刀,而后用力推开他,作出一副是他在杀人灭口的假象。
偏偏不巧的是,他一只手拎着叶诗兰的衣领,另一只手却瞬间被叶诗兰抓住,硬按在了胸前。用身体一遮挡,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叶书成脸色绿如青竹,一张脸阴霾着如同狂风暴雨降临。
他本不是个冲动之人,他之所以提起了叶诗兰,实则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就那么远远的站在那里,他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阴森的笑意。
那时他就知道了,叶诗兰早已经被方笑语洗了脑子,她会突然反口,就是受了方笑语的指使,想要引起他与安王之间的仇恨。
叶诗兰那个对付方笑语的提议,实则就是方笑语为他准备的下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愿意此刻与安王为敌,故而他假意生气,将叶诗兰从地上提起,就是为了近距离与她说上一句话。叫她考虑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可是没想到,这叶诗兰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话都还未来得及出口。她就大叫着救命,而后眉不皱眼不眨的插了自己一刀,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叶诗兰豁出去这条命,此刻这一算计当真是妙到极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在他拉起她的时候出的事。
外人总归是看个热闹。没有察觉叶诗兰的小动作,再加之她之前亲口指证了他,别人也不会怀疑她闲来无事来一出自尽的戏码来冤枉他,再者叶诗兰口中那个他不惜杀叶西乾灭口也要保留的秘密,这足以让这些不明真相的围观之人认定是他为了怕叶诗兰说出那个秘密所以才情急之下灭口。如此,就连他为何会傻到当街杀人的事也有了解释。
叶书成咬着牙,用力到嘴里已经充满了血腥味。
上当了!上了方笑语的当!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引他入套的陷阱。
叶西乾刺伤李素青是个导火索,被方笑语很好的利用。她将真相告诉了叶诗兰,挑拨叶诗兰与叶西乾的关系。甚至这之间或许还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否则以叶诗兰的性子,未必就能如此果决的杀了叶西乾。
而叶诗兰要见她也不过是一计。之所以要通过叶西乾的手,就是为了让叶诗兰能够亲手手刃叶西乾,而后利用他急切的想要除掉方笑语的心思,将他引入瓮中。
代价是叶诗兰的命。
叶书成脸色深沉的可怕。他敢肯定,这样的计划一定是方笑语想出来的,凭叶诗兰,她根本没有这种谋算的能力。
他唯一对叶诗兰刮目相看的就是她真的能豁出命来陷害他,也不知道方笑语究竟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可叶书成不知道的却是。这个计划,自一开始,就是叶诗兰自己想出来的。
方笑语确实打算利用叶西乾刺伤李素青之事来挑拨叶诗兰和叶西乾的关系,但是最开始。她根本没有想过那么深远。
叶诗兰与叶西乾反目成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不介意多花些时间来布局,将他们的嫌隙收为己用,可是叶诗兰却因为此事一夜长大。
她预感到自己活不长久,预感到此事被叶书成知道之后定然会杀他灭口。特别是在她利用苍雯假扮庄月去行刺她自己还刻意留下了那块胭脂血的玉佩后,叶诗兰就更加坚信叶书成给她的时间不会太久。
就连方笑语都低估了叶诗兰对于周贵妃和叶书成的仇恨。相比起她这个在幕后布局之人和叶西乾这个亲自动手之人。叶诗兰更恨的,是将她们的人生玩弄于鼓掌束缚着无法脱身的罪魁祸首。
她想看到周贵妃和叶书成的下场,就如同自己这悲哀的人生一般,她想看到仇人比她更加凄惨。
可她的仇人却是贵妃,是皇子,凭她自己无力抗拒,且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故而那****去了她的清凉院,用她自己的命,换她去对付叶书成和周灵,也为绿苑换得一个好的去处。
她答应了。所以有了今日这一幕。这所有的所有,全都是叶诗兰凭着那股子恨意自己想出来的。甚至于她已经无惧于死亡,宁愿利用自己的性命,换的叶书成在世人眼中儒雅形象的崩塌。
叶诗兰甚至很清楚,即便她死在叶书成的手里,可叶书成身为皇子,顶多挨几句骂,罚几年俸禄,或是被关上个一两月,不会伤筋动骨。可是她却知道,只要叫他的形象有损,方笑语就绝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她用性命铺就的那条复仇之路,方笑语会替她走下去。
她知道她不会为了她而作什么,与叶书成为敌,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罢了。可她不在意。
谁复的仇,谁杀的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叶书成和周贵妃不会有好下场。
“诗兰!”安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在外人看来,他怕是被叶书成敢当街动手杀人而惊住了,但实则他却是因为叶诗兰的受伤而震惊。
他虽不是顶聪明的人,却也知道些叶书成的为人。善于伪装,睚眦必报。人前儒雅潇洒风度翩翩,人后却心狠手辣果断从容。
这样一个人,他很少会在这么多人前表现出憎恶的情感。即便已经气到七窍冒火,可却依旧会装作大度包容之态,事后再算账罢了。
故而,他觉得。叶书成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杀诗兰灭口。再加之他从方笑语口中所探听到的那些话,他已经猜到,这一切或可能都是自己这个女儿与方笑语商量好了的。
与叶书成同样震惊的是,他也不相信自己这个女儿竟会听了方笑语的话,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
他实在是低估了叶西乾刺杀李素青这件事对叶诗兰的影响。这足以让她性情大变。
安王只觉浑身发冷。如同寒冬腊月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冷的让他连动一动都觉得困难无比。
可他却必须要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剩下的那两个,他再也不能失去了。
“诗兰……诗兰!”安王的这两声叫的情真意切。叶诗兰毕竟是他宠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可他却被逼着不得不作出选择。所以最终他选择了自私,选择了苏红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书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杀人!”安王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泪水在眼中盘旋不去。若非是大周的阴谋,若非是简政殇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如今的伤痛!
“王叔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气不过诗兰妹妹信口胡言砌词诬陷于我罢了。诗兰妹妹受此伤害,与本王无关。”叶书成话中带着那么一点点威胁。他在告诉众人,他是皇上亲封的恭王爷,是皇上宠爱的儿子。而叶诗兰不过一王府庶女罢了,死也就死了。
不是叶书成太过自大。只是叶诗兰宁愿用她自己一命也要诬陷他,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他再怎么解释,也都难以取信于人。故而他干脆摆开了架势,先用身份镇住众人,之后的事在另想办法罢了。此时此刻。脱身最为重要。
“好!你说得好!你二皇子的命是命,本王女儿的命便如草芥!你做的真好啊!你不愧是皇兄的好儿子!”安王气的几乎语无伦次。
而叶诗兰却惨笑一声,抓着安王的袖子,指甲的力度透过衣袖。刺痛的安王的手臂。她留着泪,虚弱的哭道:“父王,女儿不想死。”
“诗兰你挺住,父王这就带你去寻御医,你不会有事。父王还等着看你出嫁呢。”安王此刻是动了真心想要救叶诗兰。这一刻,什么苏红绸。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方笑语通通都见鬼去吧!他只想救叶诗兰,救自己的女儿,哪怕之后被皇兄责怪,也好过将来后悔万分。
叶诗兰感受到了安王对她的关心,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这是她自从知道叶西乾刺杀了母亲之后,唯一感受到的温暖了。
好温暖,好安心。即便此刻死去,也不是那样痛苦了。
“父王,二皇子他……欲要谋反!”叶诗兰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炸响在了每一个的人心上。
许多人将目光投射在叶书成的身上,心想着他不惜杀人灭口也要隐藏的秘密难道就是谋反之事?若真如此,倒也不难解释,他为何会拼着众目睽睽之下也要灭杀叶诗兰了。
还有的人撒腿便跑。这些人很清醒的知道,无论二皇子是否欲要谋反,这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听的。
一旦被这位二皇子殿下记住了脸,若是事后要一一灭口,他们如何能与皇子相斗?
叶书成的脸已经绿成了葱芯。他没想到叶诗兰会这么狠,一张口就污蔑他要谋反。
即便父皇再疼爱他,那也是帝王。一旦涉及到谋反,就算是亲生儿子未必不会照杀不误。历史上因为谋反被废被杀被圈禁的皇子还少吗?
叶诗兰红口白牙,只凭这一人之词未必能将他如何,可坏就坏在他本来就是心虚的。
她的母妃是大周安插在大承的棋子,他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虽然他一直看似顺服,但实则对于大周不满已久,也想过虚以委蛇,最后谋夺大周皇位,可他这微妙的身份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就只有灭顶之灾。
他经不起查。
若是叶诗兰的话引起了父皇的怀疑,开始彻查他的一切,那么许多事根本就瞒不住便要暴露了。
叶书成恨叶诗兰入骨!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当真!”安王大惊。这自然是装的。关于叶书成的身份,他早已从皇兄那里听过了。就算是前因后果,之前方笑语也都一一解释给他听过。
但是,他不知道方笑语究竟想要如何将这场戏接下去。故而他也不曾表现的太多,只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叶书成的神情充满了防备。
“王叔莫要听他人胡言乱语!”叶书成心中就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今日所发生之事,当真是防不胜防。
“父王,女儿怕是不行了。可女儿不甘心就这样死了……父王,二皇子欲要谋反……证据……证据被哥哥藏在……”
叶诗兰没有说完,便一倒头昏死过去。
众人心道,这还真是死过去的刚刚好啊。只差一句话,便能知道那已经死去的叶西乾究竟将二皇子谋反的证据藏在何处,却偏偏她再也无法说出口去。
某有人看向叶书成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样。叶书成的周围,诡异的空出了一大圈的地方,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生怕下一刻便被他拔刀灭口。
叶书成有口难辩,但他尚算理智,此刻已经在想着要如何为自己证明清白了。
“诗兰!诗兰!”安王痛苦的嘶吼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王叔节哀。”叶书成语气阴沉的开口道。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更像是嘲讽。
安王慢慢的抬头,目光中血丝清晰可见。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仇恨,就那样阴测测的盯着叶书成看,半晌后才道出一句:“叶书成!此事,本王与你没玩!”说着便抱起叶诗兰上了马车,又名车夫将叶西乾的尸首也抬上马车,驱车离开。
叶书成站在原地,神色几度变幻,最终狠握拳头,一拳砸在了空处。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嘴里始终念着三个字:“方笑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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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惊世骇俗的石少爷
“方笑语!方笑语!方笑语!”叶书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他不明白,为何她就这么恨他,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可是此时的方笑语早已经没了踪影,即便他大叫着一切都是方笑语的阴谋,外人又如何会信?
方笑语和李素青母女不合,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甚至于方笑语与安王也不对付,这些在京城里并非是什么秘密。特别是她嫁给叶西辞之后,这就更是人尽皆知了。
他们不会相信与方笑语有仇怨的叶诗兰和安王会帮着她陷害他,所以方笑语就利用从前那些流言蜚语成功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王爷,属下去杀了那方笑语!”叶书成身边的侍女眼中寒光闪闪。对于将自己主子害到如此地步之人,唯有鲜血能洗刷这份耻辱。
叶书成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心说你要有那能力能杀了方笑语,我还会在这大街上受辱?方笑语或许巴不得他拍人过去,正好趁机将他身边的人全都一网打尽!
“先回王府再说!”叶书成急忙忙的离开,也顾不得那么多人的指指点
谋反这样的罪名,放在他身上可大可小。
若是父王信了叶诗兰的话,要彻底清查他的根底的话,即便他此刻没有什么谋反之心,却也是经不起调查的。只因为他的身世很不干净。而若是父皇不相信叶诗兰的话,或许也不过是喝骂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是叶书成很担忧。他担忧的不是叶诗兰突然的污蔑,他担忧的是方笑语会趁机落井下石。
他必须尽早想法子将一切都遮掩住,在父皇彻查之前,该抓的该杀的全都料理妥当了,他才能再无后顾之忧。
方笑语对叶书成之后会做些什么布置已经没了兴趣。她没有打算就靠叶诗兰一张嘴,就能将黑白全都说颠倒了,更没有指望皇帝会治叶书成的罪。
即便皇帝知道了叶书成的身份,知道了周灵的算计。知道了大周的阴谋,可是如今大承还没有强到可以与大周相抗衡的地步,所以并不宜展开全面战争。
只是放任西北与大周对抗,这是因为大周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袭扰西北。即便西北强硬起来,大周也不会起疑。
现在大周还不知道他们布置的两个棋子已经被皇帝给发现了。所以,若是聪明的,就该好好利用这敌在明我在暗的优势,来尽量的误导大周。
叶诗兰今日的这一招苦肉计。并不是为了让皇帝清查叶书成。此时此刻,皇帝对于叶书成的身份了如指掌,不查也清清楚楚。叶诗兰的这一计,为的是瓦解叶书成在民间的民生名望,彻底的揭开它那张虚假的面皮,让他露出真实的内里。
叶诗兰今日的这一计划,实则是为了方笑语接下来的计划打先锋,做头阵。方笑语已经有了隐隐的计划,她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叶书成曾经用过的法子。将他的野心彻底粉碎。
方笑语满意的笑了。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在外逛了一圈,方笑语才动身返回安王府。她懒的回去听安王的哭丧与后悔,故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一路步行着回去。
她身边没有带任何人,这已经是她的习惯,反正也没几人能伤的到她,故而墨痕丝竹她们也就由着她去了。
“混账东西!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障!免得再为我将军府丢人现眼!给老子站住!你个小兔崽子!”
“老爷息怒,老爷快息怒。司徒他还小,不懂事。老爷慢慢教就是。”
“他还小?他还不懂事?都多大的人了,科举不考,战场不去,书不爱读。武不爱练,一个大男人偏学那些小家子气的舞姬跳什么舞?哪有男人跑去跳舞的?我老石这辈子的英明就毁在这个不孝的孽障手上了!”
“孩儿就是爱跳舞,就是不爱那些骑射武功不爱咬文嚼字,那又如何?”
“还那又如何?你放开我,今天我不宰了这个小兔崽子我就不姓石!”
“反正父亲的爵位有大哥继承,孩儿也不想着跟大哥争。就做些自己喜爱的事情有何不可?”
“你说的倒轻巧。你若做些正事,我何至于为你操心至此!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多大了?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堂堂将军的嫡子,跑去跟那些低贱的舞姬为伍!你穿的那是什么!戴的又是什么!你哪里还有一点男子汉的模样!我老石这辈子征战沙场就没怵过一个敌人,一辈子刀山血海打下来的名声,就是为了给你帮着老子败坏的吗?你叫人瞧瞧!瞧瞧!你都跳的是些什么!扭腰扭胯,跟个水蛇一般,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这张脸没处搁呢!”
“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子回去,脱了你那身低贱的衣裳,给老子好好的学学文治武功,将来要么入朝为官,要么沙场为武,趁早死了那劳什子的跳舞的心思!”
“我不!我就是要跳舞,我就是喜欢跳舞,就算父亲您阻止,我也绝不退让!”
“反了你个小兔崽子了!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呢吗?如今这是在大街上,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父亲若是不大声嚷嚷,孩儿又如何会给将军府丢脸?”
“阿柳你别拦着我,看我不打死这个小畜生!”
“老爷,你消消气,咱回去再收拾他。如今这是在大街上,叫人听了去多不好?”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他都不嫌丢人,老子怕个什么!若是脸都丢出去能换这个孽障清醒,老子这张脸就豁出去不要了!你放开我,我打死这个小畜生!”
“司徒你乖,先跟娘回去。你跟你爹道声不是,认个错,待你爹气消了再说。”
“我不!我没错!我不过是喜爱跳舞,何错之有?”
“你个混账东西!有哪个男人去学女人卖弄风骚的?就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都不去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你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堕落至厮!”
“………………”
方笑语听的有些发愣,却也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条巷子。平日里算是偏僻少有人来的,但却并非是真的罕无人烟之地。
这一整条巷子只有几户人家,其中最大的一户便是当朝石将军,唯一一个手握兵权数量能与她家方大将军比肩的将军。
听闻这石将军平日里并不是个特别暴躁之人。虽不免有武将的彪悍的气质,但却并不是个什么大老粗,平日里也鲜少能看到他暴怒的模样。如今他气急攻心,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至于他为何如此气愤?她刚刚也听明白了一些结起来就是,这位石将军的小儿子。同是正妻柳氏所出。大儿子英勇果敢,已继承了其父的勇武,小小年纪就曾跟着石将军上过战场,且第一次上阵就斩下了三颗人头,那时他才十三岁。
石将军的二儿子乃是庶子,虽没有继承他的武力,却立志从文,埋头苦读,只为了能考上科举,当朝为臣。靠自己挣出一个锦绣前程来。
唯独这个小儿子,平日里不学无数,文不成来武不就,却偏偏还没偶一颗想要努力的心。但唯独他却对舞蹈有着强烈的喜爱。
这个世界并不是个很开放的世界。对于男子舞者来说,方笑语已经司空见惯了。她第一世生活的世界里,世界级的舞蹈名家,有太多的男子。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时代来说,舞姬本身就是低贱的职业,大多为舞姬者,不是自小家穷。被送进教舞司之类的机构学习舞蹈贴补家用,就是罪人之女被下罪发配,而后被各家买卖成为舞姬的。
当然也有世家千金也舞得一支好舞,可也鲜少有人在人前卖弄。更没有以此为职业者,就更别提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男人跳舞的先例。所以说,这位石司徒石小少爷的梦想在这样一个时代是足够惊世骇俗的,也难怪会将石将军险些气的吐血。
石司徒一路的跑,石将军一路的追,柳氏在后头两边劝着和。可父子两人都是头倔驴,谁也不肯先妥协。
石将军认为跳舞乃是低贱的职业,就算他也起身草莽,可多年来战场上杀伐果断勇武不退,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努力拼出来的前程,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让自己的后代有足够的好日子可过吗?
可是他这个儿子却越活越回去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跑去和舞姬厮混一处,竟学着那些舞姬扭腰摆胯的,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可石司徒却不这么认为。他觉着他上头有大哥继承父亲的衣钵,又有二哥从文进入朝堂为官,他已不指望继承爵位,二不指望名留青史。他就是喜欢跳个舞,又怎么了?
父子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得柳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当然也是不赞同自己儿子去跳什么舞的,堂堂男儿如何能去学那些低贱女子搔首弄姿的架势。可她却是疼儿子的,不希望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真的被他家老爷一气之下拍个半死可如何是好。
方笑语听得入神,就没有离开,却被正好逃出巷子的石司徒给撞了个正着。
方笑语武功不错,自不会被一个武功平平的人给撞倒,反倒是石司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眉头皱在一起,显然是摔得不轻。
这么一跌的工夫,石将军就已经追了上来。一把将地上的石司徒给扯起,扬起巴掌就准备下手。
柳氏连忙抱住石将军的胳膊,连胜求情道:“老爷,当着外人的面,给司徒留些脸面可好?”
石将军原本想说你看他这个模样像是想要脸的样子吗,可在见到柳氏那乞求的神情之后,还是不由得心软了些,终是没有将这一巴掌拍下去,默默的收回了手。
这时候,他才发现,刚刚帮他挡住了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的人竟然会是方笑语。
“笑语见过石将军。”方笑语连忙给石将军见了个晚辈礼。按说方笑语是安王世子妃,若论身份,比石将军还高,反倒是石将军见了她还得见礼。不过像是石将军这样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礼而得罪,她也不在意这个。
“原是方家侄女。快别多礼。我与你爹同朝为将,私交甚笃。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情谊,都是兄弟,方家侄女叫声伯父便是。”石将军也有那么点抹不开面子。
他其实挺喜欢方笑语的,一开始他还有过是否要与方家联姻的心思。但最后方笑语被皇上许配给了叶西辞,他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不过他与方剑璋确实私交不错。特别是近段日子,两人相聊甚欢,称兄道弟都不为过。
不过再好的交情,被看到自家这等丑事也终归是觉着别扭。特别是被方笑语这个丫头撞见自己儿子如此不成器,他当真是觉着老脸都没处搁了。
“石伯父,笑语也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恰巧路过此地,听到了些,一时好奇便驻足于此,还望伯父勿怪。”方笑语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人家的家丑,自己的听到了,总也有几分尴尬。
“哪里的话。是我家这小子不成器。我这张老脸呐,怕是往后也没处搁了。”石将军老脸一红,随即又无奈的叹气。
“都是你的错!你若非挡在前头,我又何至于被父亲捉了?”石司徒被石将军牢牢的箍在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于是便将气撒在了方笑语的身上。
方笑语淡淡的看了石司徒一样,随即嘴角一勾,石司徒原本恶狠狠的神情顿时散去,竟是吓的直往石将军身后缩。
太可怕了。那简直就是杀气啊!
石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自然也察觉到了方笑语身上的气势,心中却对方笑语高看一分。这样的杀气,可不是随意装一装就能有的。若没有杀过人,断不可能有如此气势。
方笑语身上的气势,石将军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就像是面对同样的武将一般,那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杀伐之气。
“石伯父,若是你不嫌弃,将石少爷交给笑语如何?保管帮您将他管的服服帖帖的。”方笑语见石司徒一直恶狠狠的等着她,于是心中一动,随即对石将军言道。
“哦?”石将军愣了愣,随即竟有些心动。他从方剑璋那里知道他这个女儿了不得,且他也听说过一些方笑语的事迹。若是真能帮他将这混账儿子管束好了,倒也未必不能试试。
“父亲,不要将我交给她!她会杀了我的!”石司徒惊讶万分,吓的直摆手。
方笑语却笑了笑,而后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石司徒立刻就瞪大了眼睛,随即默默不再出声了。
石将军一看自己儿子突然变的乖巧,奇怪不已。心里也有了试试的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