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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衣燃烬     安王妃txt下载     安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八章 如何偿还

    众臣已经被这群不消停的给搞懵了。有的愉快的懵着,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么一切就皆大欢喜,从前被蒙在鼓里的那些事也就无所谓了。也有的怨念的懵着,对于皇上瞒着他们策划的这一系列的事,得到好的结果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没有自己的参与,或者说自己参与的只是个龙套的角色会有所不甘,觉得是不被皇上真的信任才会如此。

    总之,每个人心中想法不同,欢乐愁苦者皆有之。

    沈善若被叶西辞制服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心理素质良好的大臣们已经看透了,正好现在场中酒菜齐备,有些竟然已经带着头的吃了起来。这其中,就属皇帝最是心大,将沈善若和梅春水等人交给了方笑语处理,他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商经纬等人聊着,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不知道的谁会以为这是刚刚被逼过宫的,还以为这是宫宴途中呢。

    本以为,沈善若这个二皇子已是走投无路,对于周相这个与他外孙狼狈为奸的大奸臣,总该提上日程来处置了,可没想到,又一个惊天翻转,周相竟是翻脸不认人了。

    这一举动,有人认为是周相想要弃车保帅,也有人凭着之前商经纬一家和梅苍云之事推测周相会不会也是皇上安置的一步棋子,一时间事情又变的扑朔迷离了。

    “外公,你这是为何?”沈善若咬着牙,心中猜测着那一种可能性,同时也苦笑连连。若真是如此,那真是输得不冤了。

    无论是他,还是之前的叶书成和他的便宜母妃,都在很久前,就被人算计在了戏本之内。

    “老夫可没有那等阴险恶毒的女儿!”周相强忍着怒意,一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多年来所受的苦,而周灵那个冒牌货却占据着所有的荣宠活的潇洒快活,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一根根刺扎着,疼的无法呼吸。

    “外公,我不懂。”沈善若神色有些闪躲。

    他其实都懂,甚至是同情简安的。因为他觉得简安和他一样,都是被人利用完就丢弃的棋子,甚至简安比他还要痛苦。

    他知道的时候,这件事都已经发生了无数个年头了。他无力改变,也不愿意为此事替他那便宜母妃开脱。甚至他知道,他那便宜母妃也是受害者,只是不同的是,她的心太大,竟是接受了这样的事情,变的麻木不仁,而后又制造着其他人的不幸,供与她取乐。

    “你不懂,可老夫懂!”周相阴沉着脸,看着是冷笑,但其实心中却悲凉不已。

    他其实是被无辜牵连的。无论大周想如何,这本不关他的事,更不关他女儿的事,可却被牵连其中,将小小的孩子弄丢了,失而复得的确实一个阴险毒辣的冒牌货。

    他也有错。正是因为周灵是她的女儿就纵容着她,以为曾弄丢了她就要尽力补偿,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到最后明知她所做的是害人的事,却依旧替她隐瞒,替她善后。最后,他终于得了报应,眼见着冒牌货亲手害死了他的女儿,他却还要替杀女的凶手擦屁股善后。

    他恨周灵,却更恨自己。亲手害死最亲之人的痛,他比谁都要感同身受。

    所以,当看到沈善若心安理得的利用着他对女儿的疼爱的时候,他的愤怒才更加的炽烈。

    这本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可人生的交叉路却将他们带向了不同的地方。

    他让人心疼,却又无法让人心疼。因为,他是杀害他女儿的仇人的儿子。

    “安王,他不懂,你可懂?”周相目光越过沈善若,落向了隐在后头喝闷酒的安王身上。

    乍一听有人提到他,安王拿着酒杯的手在身前一顿。随即面上浮现羞愧之色。

    无论是对于简安还是叶西辞,他都是有愧的。

    就算没有爱情,她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本该好好呵护,即便不爱,也可相敬如宾,和平的维持着这个家庭。

    可是一想到简安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还生下了孽种,他的心便坚硬如铁,生不出半点爱意。

    也因为如此,他放任着李素青对她的迫害,甚至无数次的想要亲手杀了她,洗刷她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

    可是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曾经有多么的恨意滔天,如今就有多么的悔恨。

    所以今日,这大殿之上,他的儿子和儿媳筹划了这一切,但却始终是瞒着他的。

    在他们心中,他这个爹,这个公公,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甚至可能坏事的人。信任这二字,他想要获得,注定要历经艰辛。

    所以,他才躲在角落里喝闷酒。

    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被注意,只是默默的关注着他的儿子和儿媳一手导演了这一切,却将他这个本该是最亲的人排除在外。

    想到方剑璋在自己儿子心目中的地位,他就苦涩无比。

    做错了的事他不打算否认。可是若是重来一次,或许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母妃是个奇葩,因为有美貌,故而很得父皇宠爱。于是,她便恃宠生娇,全不把别人放在眼中。

    在这个宫闱中,能够活下去是一种幸运,如何活下去却是一种手段。

    因为他的母妃,他的童年过的并不愉快。哪怕他表现的再是乖巧懂事,依旧会无端端的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他找到的生存之道,就是将自己变的平庸,让尽量少的人注意到他,自然的,父皇也就渐渐注意不到他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遭受了许多的白眼,皆因为有一个不懂得韬光养晦,稍一得宠就到处嘚瑟炫耀的母妃。

    可再怎么,那也是他的母妃,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尽管这个母妃就没有给过他一天的安稳日子过。

    都说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尽管母妃做尽了奇葩事,他依旧爱着她,愿意为她担负起一个未来。

    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他发现母妃经常会召见一个太监谈事情,一谈就是好久。其间谁也不能打扰,太监走后,母妃总是看起来很开心。

    于是,有一日,他悄悄的躲在了母妃的寝宫床底下,看到了最让他恶心的一幕。

    自己的母妃,竟是和一个小太监搂搂抱抱在一处,又是亲又是摸,还依偎在一起说着情话。

    当时躲在床下的他是什么感受,他已经无法准确的记起了,可是那种令他作呕的感觉却伴随着他始终,不曾抹去。

    其实太监本是无根之人,又不能在后宫待的太久惹人怀疑,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抱一个,亲一个,说说体己的话,再也没有更多了。可他依旧不能理解母妃究竟是如何想的。

    若是那些独守空闺的深宫怨妇们也就罢了,可母妃正得宠,隔上几日父皇就会来母妃的寝宫宿上一宿,宫里的女人们嫉恨母妃恨得都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替代了母妃的位置,可母妃究竟是如何想的,竟做出这等事?这种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处死的!

    那之后,他每每见到母妃,都会本能的感觉到厌恶。特别是她不懂收敛,几次三番在外树敌还连累了他时,他的心火便不可止息。

    所以为了报复,他杀了那个小太监,却让母妃大怒,将他也打了个半死。

    那之后,对母妃的厌恶就变成了极度厌恶甚至是恨。

    也许母妃也觉得他做的太过,打了他的第二日便主动找了他道歉。他表面上没放在心上,实则已经生出的裂痕根本就无法再弥补。

    可偏偏母妃就像是个二愣子,真以为母子之间的感情已经恢复如初,一如既往的恃宠而骄,一如既往的得罪其他嫔妃,然后竟还期盼着他能够争夺皇位,让她将来拥有太后的荣宠。

    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可怕她再闹出什么脑残事来,他表面还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也试过能不能争取到皇位,只是做的很隐秘,没有大张旗鼓的行动,所以最后角逐出了胜利者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准备,只当他是没有野心的皇子,甚至没有将他打发到封地,就在京城定居了下来。

    母妃后来终是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被害死了。他心中有些难过,但意外的,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解脱。

    终于没有人再给他无端招祸了,虽然因为她的招摇,他树立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所以,当亲眼看到简安与那个男子在一起做出亲密的举动,当滴血验亲的结果是叶西辞不是他的儿子时,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一晚母妃和那小太监所做的事,心中就觉得恶心的快要憋不住想吐了。

    他怒气冲顶,甚至没有再进一步的去证实一下,就已经对简安有了根本无法抹杀的有色眼光,这才是简安真正悲剧的起因。

    虽然简安是被简政殇夫妇算计了,他也是被李素青给算计了,但归根究底,简安的死,叶西辞的痛苦,他依旧要负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被周相如此质问,他的脸沉着,手指紧紧的捏着酒盅,似是要将它捏碎。

    周相是简安的亲生父亲,他已经知道了。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的震惊无法用单纯的表情来概括。同时,他又理解了周相的感受。

    他们都是被人算计之后,险些害死最亲之人的蠢货!

    “老夫的女儿好好的嫁给你了,可她为何那般凄惨的死了!”周相的指责之中带着恨意,更多的却是愧疚。

    若不是他糊涂被人给算计了,若是有他在后头坚定的支持着她,就凭安王!就凭安王一个无实权的王爷,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贱人害死自己的女儿,还想要几次下手加害他的外孙!

    都是他这个做爹的不称职,才会让女儿被偷走,被掉包,历经苦难,受尽折磨。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做爹的错。

    安王低着头,无话可说。

    他甚至不敢面对叶西辞那双冷漠的眼睛。那是他的儿子,亲生儿子,可如今却似仇人。

    周相的话令众臣哗然。

    周相的女儿不是周贵妃吗?怎么又说他嫁给了安王?

    这个世代,能用‘嫁’这个字的,必定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而安王的正妻只有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安王妃简安。

    这个传闻中疯了的女人,很多人都知道是因为安王宠妾灭妻而导致的。甚至于当初叶西辞在安王府中过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都是拜那个贱妾所致。

    曾经的安王妃风华正茂便嫁给安王为妻,虽说是先皇赐婚吧,倒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唯一让人诟病的,是安王妃曾在西北抛头露面上阵杀敌,但是虽然有对此颇有微词的人在,但很多人还是很敬重这样的女中豪杰,觉得她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能在西北战场将入侵之敌打的节节败退哭爹喊娘的女中豪杰,嫁了人后竟是落到了如此下场,当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但是,简安是周相的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简安才是周相的女儿,那周贵妃又是谁?

    众人越来越觉得糊涂了。

    “周贵妃!好一个周贵妃!她将老夫瞒在鼓里多少年,占据着本属于安儿的爱,却还借着老夫的手去害死老夫的亲生女儿!这等恶毒的毒妇,老夫恨不得扒其皮,抽其骨,剁碎其肉,也难解心头之恨!你是他的儿子,老夫不杀你已是难得,你还指望老夫救你?”周相额上、手臂上青筋暴跳,那副姿态,犹如一只准备啃食猎物的狮子,冰冷的眸子带着森森的寒意。

    沈善若被这气势吓得连连退后。

    “告诉老夫,你想如何个死法?你们一家人该要如何偿还我那可怜的女儿的性命!”周相暴怒,竟是不顾及皇上还在,怒吼着发泄自己的愤怒。

    皇帝叹了口气,心中也是不好受。

    当他得知简安是周相的女儿时,也是惊讶莫名。

    当初因为叫西辞进宫做叶书成的伴读一事,因为简安强烈的反对,甚至不顾及他这个为君者色面子,叫他对她多有不喜。所以,哪怕后来知道她在安王府里过着什么日子,他也没有插手。

    若非是后来西辞这孩子连翻遭遇危险,他一气之下才下旨不准安王将李素青扶正,否则,恐怕事情还会更加的严重。(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能说的秘密

    众人已经都被这无法预料的发展惊的麻木了,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沈善若也是如此。

    他怔怔的看着周相由愤怒,进而老泪纵横的模样,虽然同情简安,却也羡慕。

    如果。如果是他死了,会不会有人这样为他哭上一次。只一次就好,至少证明他曾被某个人疼爱过。

    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

    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将他一手送入了深渊,他们又怎会为此哭泣?

    “方笑语,我不得不承认,我输得很彻底。”沈善若与方笑语面对着面,可神情却复杂无比,各种情绪交织,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你会求助,代表着你还是不想死。”方笑语看着有些颓然的沈善若,杀与不杀,都于心不忍。

    “是,我不想死。能活着,谁愿意去死?”沈善若凄然的笑着:“你们这些人,都是顶好的戏子。一环扣一环,一路套一路,考虑周到,滴水不漏,在仇人面前也能装得若无其事,只为了引我入瓮,叫我亲自体会一次绝望,真是好计划,好筹谋!”

    “我们这些人,从未有一人逼着你做过什么。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着你自己的意志。成王败寇,如今输了,就开始耍赖怨天尤人了吗?你说的对,我就是在算计你。若我不算计你,你能进宫?若我不算计你,你还能当着这几日的二皇子享受一番权势的滋味?若我不算计你,沈统领怎会突然病倒?若我不算计你,你以为京畿卫是什么地方,这般容易被你给收买?”方笑语失望摇头。

    “赢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之错,不在于逼宫谋反,不在于利用你,而在于我输给了你,只是如此简单而已。”沈善若知道方笑语可不是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被糊弄的人,于是他又笑了,道:“方笑语,你若想杀我,可曾考虑过,我那位好父皇身中的忘忧剧毒该如何解?”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大殿上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皇帝眼中骤闪的杀机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于是对于皇上还是中了毒这一事,众人反应不一。

    “你们可以防着我,所以我亲手所下的毒并不管用,反倒将我自己折在了里头。可那忘忧之毒并非我所为,你又该如何替他医治?”沈善若伸出手指,指向了皇帝的方向。

    “既毒不是你所下,留不留你又有何用?”方笑语并不为之所动。

    “可我是大夫,医术高明。若我尽力为其压制毒素,那便还有机会寻找解药。如若不然……”说着,沈善若诡秘一笑,随即看向了叶西辞道:“世子最该明白,那毒有多残忍。”

    叶西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沈善若,我以为你不会如此天真。”方笑语摇摇头,继续道:“你该知道,此时此刻,我本该还在大周。千里迢迢去了趟大周,我又怎可能空手而回?我帮着萧入杀兄杀父,一手要将他捧上皇位,区区忘忧之毒,它的解药,就算不要个千八百份儿,也至少要拿上个百八十份儿。放着堂堂的霜王萧入不用,用你?”

    方笑语这话刚落,知道忘忧这种毒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翻了白眼。

    这毒如此残忍,真以为大街上的白菜不成?还百八十份呢,拿出一份都不容易。

    百八十份是夸张了点,但是此刻忘忧的解药,方笑语手中倒还真有着几份,甚至连忘忧的毒她也有存货。

    认识的大周人不少了,皇室的人更多。大周人善使毒药,特别是宫中流传着许多恶毒的毒药。

    这一次,方笑语倒也没跟萧入客气,将大周有名的毒药解药都要了几份,自己备上几份可能用得上,而后拿给姬小路几份,让她试着研制解药。有些东西,尽量的放在自己的手中比较保险,至少她不想身边再看到类似简安的事情发生。

    萧入倒也不吝啬,他实在是不想和方笑语作对了。原本以为方笑语会如何帮他夺取皇位,所以他倒一直配合着,可是当他知道方笑语的一切计划都只是为了入宫这一点后,萧入连叹息的心都死了。

    他永远都忘不掉方笑语那句霸气侧漏的话,她说,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有时候,用脑子根本没用,不如用拳头来的直接。

    特别是大周的国情,尤其适用于方笑语的这句话。

    当萧入知道方笑语的计划就是入了宫见了皇帝之后顺手打死这么的威武霸气,萧入就直接给跪了。

    好吧,对于武功高强到令人发指的人,她就是这么的有信心。而萧入是见识过方笑语武功的,所以无言以对。

    而大周萧氏皇族的传承有如此有特点,简直就是为了方笑语这种暴力女特别定做的一般。即便她真的打死了老皇帝,只要她拥立萧入,就等于是萧入的势力。那种已经看惯了皇族互相厮杀戏码的朝臣们,应该也很容易接受换一个皇帝的事实。

    何况,即便没有谁有谋反之心,这些朝臣也看够了老皇帝那张脸,想换个人伺候的心思怕也不会少。

    就如方笑语所想的。就在今夜,同样的时间,远在千里外的大周皇宫,老皇帝在被姬小路刺激之后,又被苍锋刺杀的双重干扰下,成功的死在了他从未看得起过,只将之当做一个帮他管理后宫的奴才一般的皇后手上。

    萧家皇族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名为萧入的一页。

    云王想逃却被风紫给逮住了,不过风紫没有杀他,而是将他交给了萧入的亲生父亲。

    今夜,萧入不在天都城,而是在回到天都城的途中。

    宫里的烂摊子全都由萧入的生父帮着拾掇着。

    只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萧入与这个‘疯子’的真实关系。以他自己的意愿,他也不建议萧入直接认他为父。

    至少,至少要等朝堂稳定,这皇位坐稳了之后才会去考虑这件事。

    大周之事已成定局,可大承皇宫的大殿之中,还没有真正收尾。

    沈善若总是在找任何的机会能够先保住性命再说,但他似乎实在是不了解方笑语这个人的性格。到最后他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方笑语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此时的大殿上安静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叶西辞。

    不论是朝臣,安王,周相,还是皇上,即便是方笑语,也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住口!”叶西辞将手中的刀刃比在了沈善若的脖子上,脸上的神情似是恼羞成怒的杀意。

    “你怕了?也对,这个秘密你在心里头埋藏了多少年,恐怕叶书成死的时候,你是深深的舒了口气的。”沈善若不顾脖子上锋刃划出的伤痕,似是已经放弃了活着的希望,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像单纯的就是为了恶心方笑语一把一般,笑着说道:“以为这秘密就随着叶书成深埋地底,自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说着,沈善若竟是看向了方笑语,笑的邪里邪气道:“自此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亲手杀害了自己母亲的事实。”

    ‘哐当’一声,刀剑落地的声音。随着沈善若的话,叶西辞的双手颤抖着,似乎瞬间失去了力气。

    众人尽皆哗然。

    叶西辞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

    谁人不知,整个安王府里,只有安王妃是最为疼爱叶西辞这个儿子的。也正因为安王妃还健在,李素青那个贱人才不敢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的儿子下重手。

    安王妃简安的死,是叶西辞迈入地狱的第一步。他那样的爱自己的母妃,也依赖自己的母妃,又怎么会亲手杀了她?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当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都投向他的时候,叶西辞仿若未觉,只是呆呆的看着方笑语。

    他很怕从她眼中看到厌恶的神情。

    这样的秘密,他只那么一丁点大的时候就一个人埋藏在心中,谁也没有说,谁也不敢说,也害怕被人知道。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他最爱的,最为依赖的,也是世上唯一最疼爱他的母亲。

    叶书成威胁他的时候,他只以为这个秘密保不住了。或许该直面曾经的罪孽了,或许该接受世人的唾弃了,或许该与他那他心爱的女子分别了。

    没有人会接受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人,无论他杀人的原因是什么。

    他一直都很怕方笑语知道,只要一想象着方笑语看到他时的厌恶与回避,就觉得那是人生中不可承受之痛。

    可叶书成死了。事情没有暴露。所以他以为他安心了,可以继续隐瞒着这件事,疯狂的贪恋着和方笑语在一起时的温暖与美好。

    因为,这是自母妃死去后,他第一次能够安然的入睡,第一次能够不在乎外界发生了什么,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个奢望。他从前甚至都没有敢想,今生今世,他还有能睡的安稳的时候。

    有心想要解释两句,可看到方笑语眼中的震惊,却刺痛着他开不了口。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这个事实不会变。

    她怎么可能不嫌弃他?怎么可能不怨恨他一直以来的隐瞒?怎么可能会还愿意与一个杀害自己生母的凶手一起生活?

    叶西辞突然就觉得天地旋转不休,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自灵魂中剥离,再也挽留不住了。

    “笑……”想叫一声笑语,可面对着将小脸都皱在一起的方笑语,却失去了发声的勇气。

    “怎么,你不知?也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又怎敢说与你听。”沈善若看着皱着眉头的方笑语,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种悲哀。

    悲哀的不是方笑语被叶西辞瞒在鼓里,而是悲哀自己竟变成了这等模样,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拉一个垫背的。

    恐怕今日之后,叶西辞必定是名声扫地了。他能否在京城里再待下去都是两说。

    他从他那个便宜母妃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小小的叶西辞当年怕是也没有发现,他在做下那一切的时候,竟然有人在暗中全都瞧见了。

    那是个小丫鬟,原本是负责打扫庭院的,而当她看到这件事的发生后,也是一直没敢声张,直到后来说梦话说漏了嘴,才被别人知晓了。

    叶西辞自然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杀母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能够从忘忧的剧毒之中得到解脱罢了。

    想必当时,安王妃是真的痛苦到了极点,才迫使叶西辞不得不做下这件事。可是,世人不会管你是因为什么原由,只会认定结果。

    结果就是叶西辞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世间的流言蜚语会将他生生的逼死。

    叶西辞又一次体会到了当时的绝望。感觉天地都将他抛弃了,从此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下着濛濛的小雨,将泥土打湿,就像在用一首诗的篇幅诉说着毁灭。

    母亲还能下地走动,只是却时常忘记他是谁。每一次见了,他都要重新向母亲介绍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她的儿子。

    不过,过上一段时日,她自己就会想起,然后会抱着他,安慰着小小的他,跟他说:“母妃不会有事,母妃可强着呢,怎会被一对奸夫**打倒。”而后再次忘记,周而复始。

    他以为母妃真的很强,强的足以越过一切的苦难迎来希望。可那毒性太过残忍,将母妃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就是不要人命。

    母妃很痛苦,却总是忍着不说。是因为她害怕他的儿子本就在绝望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希望。

    可是人的潜意识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睡梦中的母妃,不止一次的呼喊着:“杀了我,杀了我。我好痛苦,快杀了我。”

    而待到第二日醒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依旧用她孱弱的身躯,为他扛起一片栖身之地。

    他不想动手的。他怎么可能希望最爱的母妃去死?可是看着一天天虚弱,一日比一日更加痛苦的母妃,他却又觉得于心不忍。

    特别是听到母妃在睡梦中的那句“西辞,杀了我。我不要死在那个贱人的手中”时,他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自此,某一种疯狂开始滋长,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救赎

    方笑语突然有一种感觉,此时此刻的叶西辞,似乎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周围异样的目光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毁灭,逐渐消磨着他所有的思想与感情。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人,只余方笑语脸上细微的神情。他的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本能的拒绝着方笑语对他失望的话语。他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就仿如回到了那一日,风和日丽,但心中却只剩下冰凉的绝望。

    小小的孩子握着病床上的母妃的手,想要去抚平她皱着的眉头,抹去她关于伤痛的记忆,却什么都做不到。

    梦里的女人想要寻求着解脱。她下意识的宁愿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也不愿被那伤她甚深的狗男女夺走性命。

    她本是骄傲的凤凰,却栖身于枯木,不仅叫自己折了翅膀。也失去了高贵。

    就连鸟雀也能任意的欺负她,而碍于自己的父母,碍于眼前的儿子,她只能忍受。

    当她缓缓转醒,庆幸着今日还记得自己最亲的人。看着小小的身影握着自己的手沉沉的睡去,她忍不住垂泪。

    许是那晶莹的泪水滴落在了那孩子的手上,小小的孩子蓦然惊醒,在忐忑的试探着母亲是否还拥有着关于她的记忆之后,他咬牙、犹豫,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用那双纯真却也失去纯真的眼睛看着她问:“母妃,是不是死去了,母妃就不会再痛苦了?是不是死去了,母妃便能够解脱了?”

    女子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幼小的身影,那么单薄,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嘴唇抿在一起,眼里闪烁着不甘的泪还有某一种觉悟,眼泪突然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再也忍不住抱着那孩子痛哭了起来。

    她想说是的,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死了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再面对无休无止的羞辱,不用再看到厌恶到宁可自挖双眼也不想见到的人,不用再被一群奴才作践,不用再看那对狗男女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如果可以,她宁愿死在自己最亲爱的儿子手中,哪怕他还不过是个没有长大需要保护的孩子。

    曾一次次的想过要自我了断,可每一次想到自己死后那孩子会过得多么的凄惨,她便要忍住以死逃避的念头。

    死亡最是容易不过,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那么一丁点大,看着如此可人疼,却因为她不被王爷喜欢,跟着她受尽了连累。堂堂安王府的世子,却过着如同寄人篱下的日子,被自己的生父厌恶、排斥,没有富丽堂皇的屋子居住,只能屈居在这杂草横生的小院。没有那么多的丫鬟奴才伺候,凡事只能靠自己打点。

    他过得如此辛苦,却还要承受着来自于最亲的人的厌弃,这还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若是她死了,李素青那个贱人会如何作践她的儿子,她连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带着他一起死,那也未免太过自私与残忍。他虽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可她又有什么权利去剥夺他活着的希望?

    身为母亲,没有给孩子一日的好日子过,就因为自己累的想要解脱,便要那幼小的生命陪着她去死吗?

    女人抚摸着孩子的头,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着,啊,都已经这么大了。曾经小小的,皱巴巴的,不会说话只会哭闹的孩子,如今已经长的那么大了。

    可是,或许她无法再陪伴他更多的日子了。她感觉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毒素的影响让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堪。或许不会那么快的死去,可她却在渐渐遗忘着许多东西,遗忘着自己最重要的那些记忆。

    包括眼前这个,她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她贪恋着儿子身上熟悉的温度,将他拥入怀中,拍着他有些颤抖的身子,温柔的说着。她说:“西辞,母妃不会死,母妃还要活很久很久,活到西辞长大成人,成为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美男子。活到西辞娶回一个美美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小子和姑娘。母妃会努力的活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再也活不动的时候。西辞,不要怕,母妃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她知道自己无法完成这个承诺,却依旧宽慰着怀中的孩子。她痛苦的想死,可自己无法下得了手,又不甘心死在那对狗男女的手中,却更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背上弑母的沉重。

    她只能一日一日挣扎的活下去,直到自己的儿子拥有自保之力的那一天。

    幼小的孩子点着头,鼻头红红的,像是在记住一个圣洁而伟大的约定。

    他懂事的照顾着生病的母亲,没有丫鬟贴心的伺候,他便自己守在母亲的身边。

    他不肯离去,歇下时也只是趴在母亲的床边,稍有一点声音也会将他惊醒,他那时候开始,便几乎睡不安稳觉。

    感觉到被握在手中的手动了动,他便立刻起身,端来有些凉了的茶水。

    看着母亲要起身,连忙过去扶,却被生疏的避开,而后母亲疑惑又警惕着问道:“你是谁?”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想哭。

    可他告诉自己,他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哭。

    只会哭的孩子无法为母妃撑起一片天。他必须要变强,变强,变的更加坚强,才能努力的长大,努力的成为强者,努力的去夺回自己本该有的,努力的帮母妃报仇!

    他听着母妃在梦里痛苦的说着‘西辞,杀了我’,然后又像是否定了痛苦的自己一样,喃喃着‘我不能死。不能丢下西辞不顾。我绝不能死。’

    这个时候,幼小的孩子总是站在病床边,怔怔的看着在睡梦中与痛苦交战的母亲,无限的厌恶自己。

    他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成了母亲的负累。

    他觉得如果没有他,母亲这样的人哪里都可去得,根本没有必要被捆绑在这座巨大的牢笼中,无法挣脱,还碰的一身是伤,可能最后只能黯然的死在无尽的黑暗中,记不得所有,失去了所有。

    幼小的孩子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修剪院里杂草的时候,他曾有过‘如果我不在了,母妃会不会轻松一些’的危险想法。他将割草的镰刀对着自己的时候,甚至有着一丝一了百了得想法,却被刚好起身出门的母亲大叫着阻止。

    而令人觉得讽刺的是,那时的母亲是不记得他的。却依然拼命的扑上来阻止,然后抱着他安慰他,叫他不要做傻事,叫他遇到再多的困难也不要轻言放弃希望。

    叶西辞突然就被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知道,他是不能死的。也不想死。

    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未做。

    没有能让母妃过上好日子,没有夺回自己应得东西,没有报复那对奸夫**带给母妃和自己的伤害。他若自我了断了,只会让那对贱人更加开心更加猖狂而已。

    那一日后,他再也没有过轻生的念头。可是母妃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不停的忘记,想起,忘记,再想起,反反复复,伤害着那个坚强的女人脆弱的神经。

    身体越来越虚弱,脾气越来越反复无常,甚至开始有着衰老的迹象,头发都白了一片。

    仿佛时间在她身上飞快的流逝,别人用去一天,她像是失去了一年乃至更多。

    她的痛苦越来越大,是不是疯疯癫癫的在院子里转悠。

    外头都传安王府里出了个疯子。曾经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如今终是被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此后过了八个月,那小小的身影终是撑不住了。

    他再也不忍心自己的母妃承受那样的痛苦。曾经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不该有着如此狼狈不堪的下场。

    于是,心中某一个地方开始积聚了魔鬼的碎片,一片一片,因着母亲的痛苦而拼凑起来。

    想着母亲睡梦中不知道多少次喊出了那句‘西辞,杀了我’,他终是没能遏制住那个鬼,在母亲的饭菜里下了药。

    那药是院子里一种有毒的杂草剁碎后挤出来的汁液,有着很强烈的麻醉的效果,也会让人死在睡梦中不知不觉,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那本是他无意中从外头得来的,一直种在院子里,是准备着找个时机拿去毒死李素青那个贱人用的,没想到最终会用在母亲的身上。

    他希望她没有痛苦的死去,不必再受那非人的折磨。因为是自己最爱的母妃,所以哪怕背负上一生都洗刷不去的罪孽,也希望她真的能够得到解脱。

    那一日,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他将那有些寡淡的饭菜端去了母亲的房中,亲口喂她喝下那碗热粥,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的掉。

    那一日,母亲笑着吃下那碗热粥,就仿佛知道自己要死了一般,提出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细小的雪花落在肩头,走累的的女人坐在屋外的石凳上,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那轻盈的雪花,可雪花落入手掌,便顷刻不见,就如同人脆弱的生命,连一点温度都没能留下。

    这一刻,两个人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坐在石凳上静静微笑,眼中满是不舍,看着站在她两三步开外的地方,双手揪着衣角,抿着嘴,死死的憋着泪却失败的哽咽出声音的小人儿,温柔的宽慰着。一个泣不成声。

    她说:“西辞,记住,不是你的错。是母妃没用撑不住了,与西辞无关。无论谁提起,无论谁问起,都说母妃是中毒而死,是你父王宠妾灭妻,是那贱人暗害主母。这一切,都不关西辞的事,西辞什么都不曾做过。听到了吗?”

    幼小的孩子抓着衣角不住地抽噎着,他抬头看向虚弱无比的母亲,哽咽着道:“可是,是我……”

    “不是!”简安轻喝着打断了儿子的自责,笑着揽过儿子的瘦弱的身躯,抚摸着他的后背道:“不是西辞做的。西辞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西辞想要帮母妃分担痛苦,西辞最疼爱母妃。西辞没有错,西辞是母妃的骄傲。”

    “所以,西辞答应母妃,西辞什么都没做过。西辞没有任何错。”简安扳过叶西辞的小脸,神情肃穆的看着他,就那样看着,看着,叶西辞鬼使神差的便点了点头,重复着:“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对,西辞没有错。西辞什么错都没有。西辞是最好最好的孩……”简安的手猝不及防的滑落,整个身子因为没有了力气而歪倒在叶西辞的怀中。

    叶西辞还小,幼小的身子无法托起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被母亲砸到在地,却又慌乱的爬起,抱着母亲的尸首,无声的痛哭。

    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脑袋里一片空白。哭的晕厥过去,又重新醒过来,怀中的尸首除了变的冰冷,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有着美丽的容颜,还有嘴角那如同安慰一般的笑容。

    叶西辞知道,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流泪了。

    “啪”的一声,竟在嘈杂的大殿中响彻。方笑语的一巴掌用力之大,就是众人看着,都替挨揍者感到心疼。

    可是唯独一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就好像已经麻木,伤无可伤,有着被人打了脸的触感,却似乎失去了痛觉。

    “疼吗?”方笑语的神情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无法准确的用语言来表达。

    叶西辞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似乎还恍惚着,反应不过来。

    方笑语看着便来气,甩手又是一巴掌,还为了对称专程打了另一边的脸,继而面无表情道:“疼吗!”

    叶西辞依旧在发愣,只是渐渐的,痛觉回到了身体,左右两边的脸都被那巨力的巴掌抽的生疼。

    “疼。”叶西辞下意识的回答,随即意识到是真的疼。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心里也很疼。

    他简直无颜面对方笑语,无法坦然的与之对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尽管他并没有后悔让母妃在他的手中解脱,但他隐瞒了事实,对嫁给他的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说了谎。

    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即便之后她与他分开,恐怕流言蜚语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始终会带着人们贴给她的标签生活,或许即便分开,他所遭受的攻击,也会被牵连到她的身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认识她。或者,在一开始她还没有对他动情的时候就该躲得远远的。

    可是,他太过贪恋那种温暖了,没有考虑那样多,就将她卷入深渊之中。

    她会恨他吧?

    所以才叫他恐惧。

    就如那一日,生命中唯一的温暖离他而去,他的人生就像是跌落了无底深渊,他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无法回到人间,始终以恨意为伴,复仇成了唯一活下去的目标。

    无论是辅佐太子还是拼尽全力的活下去,所为的,都是为了能够报仇。可是他的力量太过弱小,对手又太过阴毒,他始终疲于奔命,离着能报仇的时日越来越远。

    是她,救了他的性命。是她,让他重新找到了活着的实感。他第二次想要认真的守护一个人,尽管他力量弱小,甚至不如对方强大,可就是想要保护她,想要拥有她,想将她留在身边,疯狂的,贪婪的吸收着那些安心与温暖。

    却还是害了她。

    “疼就好。疼就代表还活着,所以收起你那张死了爹一样的脸。”方笑语将他拉到身边,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

    安王的脸顿时抽搐的难看。

    他爹还活的好好的呢!有这么说话的吗!

    叶西辞却根本就没注意方笑语说了什么,他的所有精神都落在了方笑语一直牵着他的手上。

    方笑语握着叶西辞的手,他下意识想要甩开的时候,她将他握得更紧,而后转过身子,与叶西辞一道面对着沈善若道:“你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恶心我吗?”

    “你说是便是吧。”沈善若耸耸肩,似是放弃了顽抗一般道:“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那还真是劳你用心良苦。”方笑语冷哼一声,随即道:“不过,恐怕要让二皇子殿下失望了。”

    沈善若紧皱着眉,道:“方笑语,他可是亲手弑母,为世所不容,你为何偏要执迷不悟?”

    “世所不容?笑话!”方笑语却突然厉声喝道:“何为世所不容?”

    “为人母者,日日忍受锥心之痛,却还要在爱子面前强做坚韧,以笑示之。每每痛彻心扉,独自忍耐,时时面对着遗忘心爱之人的恐惧,却还要为儿子撑起一片天,这也叫世所不容?”

    “为人子者,日日见母亲痛苦难忍,却只能埋怨自己弱小,痛恨自己无能,明明最是无辜,却偏要去背负难以承受的沉重枷锁亲手送自己的母亲上路,这也是世所难容?”

    “那些下毒的!”方笑语闪过李素青的脸。

    “纵容的!”他又伸手指向了安王。

    “害人的!”方笑语又看向了沈善若,继续道:“不曾为他们的险恶用心忏悔半分,凭什么一切因果孽障却要由我夫君一人承担!”

    “有人宠妾灭妻!是非不分!无端纵容!”

    “有人勾搭姐夫!心怀鬼胎!恶事做尽!”

    “有人顶替他人身份,平步青云,富贵荣华,却是大周派来的奸细!为隐瞒事实,指使他人下毒,牵累无数人命!”

    “有人为报私仇,为己私利,损人伤人,全没有一丝愧疚!”

    “你们这些人呐,是非颠倒,道德沦丧,迫害着好人去死,却让畜生活的安稳。有人连脸都不要了,却还有脸指责着他人的不是,关注着他人的不幸。既如此,不如就私下这些肮脏的伪装,剖出心来瞧瞧,它是否是漆黑如墨的!”

    方笑语神色锐利,竟是叫不少人低下了头。虽然知道她所说的这些暗指的便是安王,是李素青,是周贵妃,是叶书成,可他们却依旧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丝羞愧。

    几乎所有人的心底都认定叶西辞杀母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一个解脱,是没有心怀恶意的。但是,杀母就是杀母,若是传了出去,无论什么原由,都足以生生逼死一个大活人。

    而在坐的这些朝臣之中,必定有人心怀鬼胎,即便方笑语说出花来,对叶西辞也是极端不利的。

    不得不说,沈善若的这一子当真是步好棋。至少对于他而言,完全达到了临死拉个垫背的这一个目的。

    叶西辞怔怔的望着方笑语,看着她牵住他的手不放,看着她疾言厉色的为他辩解,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或许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爱情。

    不重要了。就算前路多么的艰难,流言蜚语多么的凶猛如虎,都不重要了。

    只要这个人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对抗世间所有的恶意。哪怕那些恶意如同洪水猛兽袭来,他也浑然不惧。

    因为,他有着世间最为坚硬的铠甲,和最为温柔的力量守护着,他能敌过千军万马。

    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力度,方笑语也同样紧紧的握住,随即又道:“何况,谁说我家夫君弑杀亲母害死了母妃的?”

    方笑语冷笑着注视着沈善若,哼道:“仅凭一个乱臣贼子的一面之词便认定我家夫君弑母,是否太过儿戏?”

    说完,方笑语转过身去,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叶西辞,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否认’。

    方笑语知道,以叶西辞的反应,杀母之事可能是千真万确的。当然,她大概也能猜出所谓杀母的理由。以叶西辞对他母妃的感情,若不是为让她解脱,恐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即便是真的,也不能承认。

    这世上的人并不是如她一般,经历过大千世界,亲眼见识过光怪陆离的。她的前世,曾见过很多很多关于安乐死的案例。为了减少痛苦,有很多人都这样做过。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真的给这种做法一个明确的对错,但是对于她方笑语而言,想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并不困难。

    但是,世人不是她。如果如她一般看得开,叶西辞就不用费心隐瞒这件事,以至于如今如此被动。

    弑母是大逆不道的!是不可饶恕的!

    无论这样做的理由有多么的光明正大,有多么的感人肺腑,但杀母就是杀母,纵有再多理由,也会被贴上畜生的标签,身败名裂,从此后再也无法活在阳光之下。

    所以,叶西辞必须否认,哪怕是经受着良心的谴责也必须否认。

    好在沈善若不过一面之词,就算他有证人,此刻皇宫大内尽在她掌握之中,她也不会容忍有所谓的证人出现。何况,有没有人能证明叶西辞杀母还是两说,有太多可以否认的空间。

    叶西辞读懂了方笑语唇语中的含义,也知道否认是最好的结果。

    事实上,他并不想否认。

    这些年来,这件事一直牢牢的扎根在他的心中,始终无法拔除。

    当年,被母妃保护着,他撒了谎,一直到如今,他其实真的不想再欺骗自己下去。

    可是,他不能承认,也必须否认。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人了,他总要方笑语的将来考虑、打算。

    他不能让方笑语背负着‘弑母之人的妻子’这样的身份被人唾弃,为了她,哪怕要继续经受良心的折磨,他也必须否认。

    众臣被方笑语说的有些愣怔,随即也觉得方笑语说得有理。

    说到底只是沈善若一个人说的,还是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情况下说的,叶西辞根本没有承认,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做过这种事,他们怎么一瞬间就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何况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刚刚逼宫谋反失败的罪人口中的。

    众人都觉得叶西辞一定会否认的,毕竟这事儿太严重了,一个不好便会毁了一生。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对方笑语的说辞抱有怀疑,却都认定了叶西辞定然会否认。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简安他是我杀的!”正当叶西辞想要开口之际,殿上另一个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众人都不可思议的望向那说话之人,确定了其身份之后,就更觉惊诧了。

    见着那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特别是看着叶西辞和方笑语那同样惊诧的目光,安王放下了手中的酒盅,缓缓的站起了身。

    “安王妃是你杀的?”皇帝也讶异的问道。

    “简安是我杀的。”安王点了点头,露出一抹苦笑。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安王却泰然自若。

    “为何……”叶西辞瞪大着眼看着安王,仿佛人生第一次认识这个父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妃是他杀的。虽然他也是为了母妃着想,但人确实是他下了药才……

    可是,为何?为何要替他揽下罪名?

    就算杀妻不如杀母般惊世骇俗,可一旦坐实了这件事,也足以让他的名声受到巨大的打击。

    虽然外头早有传言他宠妾灭妻,纵容侧室害死正妻,可毕竟大多数的锅还被在李素青的身上。可是一旦承认他杀了母妃,诛杀正妻这样的名声,足以叫他在京城里抬不起头来。

    “你问我为何杀他?”安王冷笑。

    叶西辞问的是他为何要替他揽下罪名,安王也明白叶西辞这‘为何’的含义,但他还是悄悄的便将话题给调转了个意思,变成了他为何要杀简安。

    简安是他的王妃,叶西辞的母妃的名字,在座的大臣们许多都是知道的,所以解释起来并不费事。

    安王要编出一个因果来取信众人,自是要说的滴水不漏,故而七分真三分假道:“因为我怀疑她背着我偷人。”

    叶西辞皱眉。众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一般,竖着耳朵听着。

    只有周相勃然大怒,大喝道:“胡言乱语!老夫的女儿,如何会做下那等下作之事!你宠妾灭妻不说,竟还要往老夫那可怜的女儿身上泼脏水,你其心可诛!”

    周相气的直拍胸口,众人虽都理解同情他的感受,可却也对安王的说法十分好奇。

    “不错,简安她活的磊落,可却架不住有人算计她。在成亲前,本王亲眼所见他与一个男人动作亲密的偷偷幽会。当时本王心气上涌,又觉是亲眼所见,不疑有他,便对简安厌恶不已,成亲后也没有给过她半分好脸色。”

    “你们或许不懂,当时本王亲眼所见她与那男子亲密靠近时是何等的气愤,西辞生下之后,本王曾滴血验亲却得到西辞不是本王亲生子之后又是何等的痛恨!本王恨不得她死,方能洗刷本王的屈辱,连带着就算是西辞,本王也看着碍眼的紧!”

    “本王知道那李素青要给她下毒却不曾阻止,原以为她死了也便罢了,本王的耻辱便可洗刷一二,可谁知那毒如此歹毒,生生吊着人不死,却要受尽折磨。”

    “是简安求本王杀了她。她说她怕西辞会胡思乱想,做出痛苦一生的决定,便求着本王杀了她。”

    “本王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将此事与西辞提过。本王以为他是简安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便瞒着此事,就是为了叫他一生都活在痛苦内疚之中。”

    安王神色慈祥的看向叶西辞,这让叶西辞怔然。

    他从来都没有在安王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曾经那样的期待过的父爱,却在他已经绝望放弃的时候骤然的发生在眼前,可他却觉得讽刺无比。

    “你好歹毒的心啊!”周相痛恨的瞪着安王,为叶西辞的曾经而感到心疼。

    众人恍然大悟。反倒是相信了安王所说。

    安王的话中,叶西辞也确实是有过想要帮着母亲解脱的想法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安王捷足先登了。也可以说是安王妃看透了自己儿子的觉悟,不想自己的儿子背负上这样的负累,才会请求安王,杀了她。

    而之所以不选择自尽,大概是怕自尽会对儿子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吧。

    可谁知,安王其心之毒,竟然将计就计,让叶西辞以为事情是他做的而不拆穿,就是为了让他痛苦难熬,以报复简安背叛他的仇恨。

    “本王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简安从未背叛过本王。一切都是简政殇派人刻意为之,也是李素青领着本王去‘亲眼所见’,这其间的原由,皆是为了算计简安,因为简安是周相的丢失的亲生女儿,而周灵才是简政殇之女。他们机关算计,筹谋多年,当年在京城偷走了周相的女儿,又离开京城,带着那个孩子去了西北,将之当做亲生女儿抚养,却将真正的女儿送走接受训练,就是为了往后能够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彻底取代简安的身份,成为周相的嫡女。”

    安王将一切的因果简单的说了一下,务必保证让众臣都明白其中的因由,如此就更加不会怀疑他所言的真实性,才能给叶西辞转移视线。

    他一生都未曾尽过为人父的责任,将所有的疼爱包容放纵全都给了叶西乾和叶诗兰,却让叶西辞这个嫡子受尽了委屈。

    那么至少现在,就让他尽一回做父亲的责任,为他的儿子做一些事。哪怕是一点小事也好。

    “可叹本王与周相全都蒙在鼓里,却做了害死简安的帮凶。”

    安王神色落寞。周相却是一脸的痛悔。

    是,他和安王一样糊涂。最终害死自己女儿的,不仅是李素青和周灵,不仅是安王,还有他自己。

    “本王在知晓所有真相后,不愿相信这一切竟是如此,便偷偷与西辞重新滴血验亲,证实西辞的确是本王亲子。如今本王痛悔不已,便决不能再看着本王的儿子替本王担下这莫须有的罪。”

    “千错万错,皆都是本王之错。杀妻害子,本王都认了。可谁若敢再污蔑本王的世子,便休怪本王心狠手辣!”安王看向沈善若,已是用了威胁。

    沈善若一脸的漠然,可内心深处却羡慕不已。

    羡慕有方笑语一直不离不弃,羡慕安王就算错事做尽,最后依然肯站出来保护他。

    他羡慕叶西辞,嫉妒叶西辞,却又觉得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很好。

    他本不是一个如此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方才也不过是被急昏了头,才会将这个秘密脱口而出。

    如今事已过去,那就让他过去吧,于是,他也没有再纠缠不休,而是刻意用一脸不屑的姿态看着方笑语道:“你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即便我如此说你也不上当。本还以为可以在临死之前挑拨一番你们的夫妻之情,如此看来,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听了沈善若的话,方笑语面露惊讶。他没有想到沈善若竟然就坡下驴,就着安王的台阶,竟然没有再继续纠缠。这就等于是沈善若放弃了自己之前的说法,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之前是他刻意想要陷害叶西辞,这对叶西辞额而言,这等言辞十分有利。

    听了沈善若也那么说,众臣便对安王的说辞更相信了几分,看着叶西辞的目光也就没有那么古怪了。

    虽然听起来似乎依旧是有帮着母亲解脱得想法,但毕竟动手实施的不是他,所以这与他亲手杀了母亲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恐怕连浪花都翻不起来,而后者是真的为世所不容的。

    方笑语领了沈善若的情,想了想,最终道:“沈善若,有些事我本不打算开口,想要一直瞒着,不叫你知道。虽然你我最终走向了敌对的立场,可你我曾朋友一场,我不忍心将一切真相告诉你知道,是怕伤了你。”

    沈善若神色间有些茫然。

    “我知你恨周贵妃,恨她为了一己私欲便将你与叶书成调换,失去尊贵的身份,失去平静的人生,觉得被你的生母利用,又被养母欺骗着,会很痛苦。”

    说着,方笑语顿了顿,最后道:“但关于你的身世,我也做过些查探,终于查清了一些事。”

    “何事?”沈善若青着一张脸,神情忐忑。

    方笑语的报复如同狂风,又准又快,他不知道方笑语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方笑语一定是提早做好了准备,要给他重重的一击。他从不怀疑方笑语有这样当场报仇的能力。

    “周贵妃不是你的生身母亲。”方笑语语出惊人,直接将沈善若给震懵了。

    沈善若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个反应,愣着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

    周灵不是自己的生母,那谁是?

    “当年假借狸猫换太子之计将自己的儿子换出宫后,你的养父母早已察觉了一切。他们无需多久便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儿子,暗中查探之后发现那个孩子可能会是云王一脉的子嗣,于是便将计就计,将那孩子杀了。”方笑语语气缓慢的说道,似乎是要让每一个字都被沈善若听清、记住。

    “杀了?”沈善若神色大变:“那我……”

    “你是你的养父母抢来的孩子,你的亲生父母还有姐姐,全都在争夺你的时候被你的养父母杀了。”

    方笑语的话如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了沈善若的心上。

    “他们……争夺我……”沈善若喃喃自语。

    “有人要抢夺他们的亲生儿子,自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你的。可是敌人太过强大,他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又如何能胜?”方笑语语气淡漠,神色毫无波澜,看起来就像是故意说出这些,其实是对沈善若的报复。

    众臣已对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反转而感到麻木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人生恍如一场梦,梦里的内容偏是自己做不得主的。

    可即便沈善若是乱臣贼子,但知道了他的故事后,众臣们也有许多人觉得方笑语的话有些太过残忍了。

    本就是皇子落难,沦为平民的凄惨故事。被生母抛弃算计,又被养父母利用,到最后,那些人竟然都不是他的生身父母,他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而真正的父母又因为他而死,此时此刻,沈善若的心中定然痛苦的无以复加。

    忠臣都觉得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纷呈辗转不断地大戏。方笑语的话有几分可信尚不可知,也不排除她是刻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报复沈善若之前的胡言乱语。

    只不过,之前沈善若好歹也算是皇上的儿子,即便是为了报复,方笑语应当也不敢拿龙子龙孙的真假开玩笑吧,故而许多人对这种言辞还是信任的。

    他们想着,沈善若一定悲痛万分,特别是那些曾经投靠了沈善若的大臣,此时心中已是难熬不已。

    他们将自己的姿态尽量放低,低到最好无人注视,因为他们还没有忘记,就在刚才不久,他们正支持着二皇子逼宫造反。如今二皇子功败垂成,皇上却还没有处置他们,这都让他们吓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哪还敢再多嘴多事?

    “他们……保护我……”

    沈善若的眼泪唰的便掉了下来,且几乎止不住,任他用手几次擦拭,依然是泪流满面。

    那种感觉万分复杂。就如同饥渴到几乎要死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尽管绿洲之后依旧是一望无际走不出去的沙漠,可那种久旱逢甘露般的喜悦与恐惧交织着,一言难尽。

    他原本该痛恨的。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痛恨。

    痛恨自己明明可以生在健全的家庭,美满的和家人一起生活,却因为这些贵人们的阴谋而毁了一切。

    可是他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的那份喜悦就像是跳动的小鹿,撞击着几乎已经死去的心。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曾关心过他,有人曾拼死保护过他。

    尽管他当时还尚在襁褓,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可一想到曾有人那样拼命的护着他,他就觉得发自内心的安慰。

    原来他不是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别人的棋子。原来,他的生身父母没有抛弃他。

    无论是利用他的周灵,还是养父母,都不过是玩弄人心的恶人罢了。而在灵魂的最深处,总有着那么一丝柔软,是任何邪恶也无法侵入的地方。

    哭着哭着,沈善若就笑了。只是笑的是那样凄戚,让人见了便心生悲凉。

    “谢了。告知了我真相,便是死也无憾了。”沈善若此刻才算是真的开怀而笑。没有悲苦,只有解脱。

    “是吗?那就好。”方笑语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却什么也没多说。

    他不会告诉沈善若,周灵其实真的是他的生母。不会告诉他一出生他就注定要被人利用。

    如果真正的成为一个平民能让他开心,至少在临死前,这也是个不错的安慰。

    他知道沈善若想要的,所以她便给他。

    哪怕是虚假的,亦是无妨。

    方笑语拉着叶西辞的手还没有放开,便要朝着大殿之外而去。

    “你不处置我吗?”沈善若在身后叫住方笑语。

    方笑语只是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对皇帝行礼道:“皇上,笑语要跟我家夫君谈情说爱去了,剩下的事,就由皇上自个儿解决吧。臣女告退了。”

    说着,还不等皇上回答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皇帝望着跑的跟兔子一样快的方笑语和叶西辞,手还伸在半空没及时收回来,随即无奈叹息道:“这个笑语丫头,这便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

    众臣在底下狂翻白眼,心说你倒有脸说别人。涉及到逼宫谋反的大事,你就将它随便丢给方笑语处置,自己在边上吃菜喝酒,跟大臣们聊天聊得不亦乐乎,还有比你更不负责的吗?

    “启禀皇上,那方剑璋……”太傅看着方笑语离去的背影,有些忧心。

    远在西北和大周作战的方剑璋可是两次无视了十二道金牌,还斩杀宣旨天使,皇上会如何处置?

    若是处置的重了,那方笑语那里不好交代。今日好说也是救驾之功,若是闹起来,那方笑语驴脾气上来了,着实叫人头疼。

    “无妨,方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他之所以抗旨,乃是朕之前便与其说好的,就看他不肯斩杀苏万福便知,方爱卿从未变过。”皇帝连忙向众臣解释。方剑璋的所作所为一开始便是经过皇帝授意的。

    “如此甚好。那这些人……”太傅又指着沈善若和之前投靠他的那些大臣,迟疑道。

    “都带下去,压入死牢,待容后朕亲自审问。”皇帝的脸色难看得紧。

    无论怎么说,这些是他的臣子。可就在方才,他们却想要逼着他退位,让出这大好的江山社稷,送给一个乱臣贼子!

    “皇上恕罪啊,罪臣糊涂,才会做下此等恶事,请皇上饶恕臣一条贱命吧。”有的大臣以为可以躲过一劫,可最终依旧被拉了现行。甚至有的险些吓尿了裤子。

    “拖下去!”原本站在皇帝身后的侍卫统领沈峥亲自出手,带人将这些大臣统统拖了出去,压入了死牢方才回还。这其中也包括了沈善若。

    “老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此时周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皇帝请罪道。

    “周相何罪之有?”皇帝却笑了一笑,起身亲自将周相扶了起来,周相顿时感动不已。

    “周相为稳住那沈善若,再临朝堂参与政事。既如此,不如将错就错,这宰相一职,便就由周相继续担任吧。”皇帝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今的周相可是西辞和笑语那俩孩子的外公,也算是自己人。再说周相临朝的能力也是足够的,年纪大些也不妨事。兼之梅苍云已经没了,即便还在,以他从前所做的事,他也定是不敢再用的,如今有了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这……老臣惶恐。”周相颇感意外。他这次重新临朝,纯粹是为了跟沈善若演那么一出戏,以确保沈善若会上当。

    “丞相何必妄自菲薄。就这么定了。”皇帝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老臣,谢主隆恩!定当在所不辞,以报皇恩。”周相连忙跪下磕头。

    “周爱卿请起。”皇帝哈哈大笑,显然是十分高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章 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方笑语与叶西辞离宫时,天还是漆黑的。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着,偶尔有开得晚的小吃摊子还点着昏黄的烛火,尚留一丝人间的气息。

    两人找了个卖馄饨的小摊坐下,叫了两碗皮薄馅大的肉馄饨,不顾及形象的大吃起来,看的卖馄饨的小贩直瞪眼。

    穿着着若此奢华柔软的衣裳,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侍卫的服饰吧,但还是一看便是富贵之人,可如此贵人,不在府上吃珍馐美味,却在如此寒冷的夜里跑来街上吃碗馄饨。

    叶西辞始终沉默着,吃馄饨的动作很快,似乎是在借着吃馄饨来掩饰无话可说的尴尬。

    想要道歉,却觉得任何语言说起来都苍白无力。

    虽然最后父王帮他担起了一切,他就算能欺骗的了天下人,可能欺骗自己吗?又能欺骗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吗?

    “你吃慢些,又不会有人跟你抢,小心噎着咳咳咳咳……”方笑语见叶西辞吃的很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边嚼着馄饨,一遍说道,却没想到叶西辞没噎着,倒是将自己给噎着了。

    叶西辞忙放下筷子,到身后帮着方笑语拍着后背,又是灌茶又是送水,这才恢复过来,场面顿时又是一番尴尬。

    “吃好了?”方笑语豪迈的干掉一碗馄饨,然后才问早已经吃好了一直在偷看她的叶西辞道。

    叶西辞点了点头,觉着哪怕是吃东西噎着了的方笑语也那样好看。

    “那就走吧。”方笑语推了推碗,随即用‘和善’的目光瞪着叶西辞道:“付钱啊。”

    叶西辞愣了愣,随即在身上翻来找去,却发现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也是,两人刚从宫里头出来,去讨伐叛逆呢,谁还随身带着银子?

    小贩看着两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却始终摸不出东西,还杵在那傻笑,脸色顿时就拉下去了。人一走上去,却突然一愣。随即他摸起旁头桌上的一盏烛火,抬到了方笑语的眼前,左看右看,似是确定了什么,当即大喜道:“您可是……佛女大人……?”

    话间有些不自信,但想想,也就是佛女吧,这般特立独行,才会在这么冷的夜里街上都快没人他也快要收摊的时候跑来吃馄饨,顿时哪还有收钱的心思,立刻摆摆手道:“真是佛女大人,哎呀真是佛女大人!”

    “佛女……大人?”方笑语寻思着这是怎么个叫法呢,可谁叫她们俩穷的都不带银子,只能不好意思的说道:“店家,真是对不住,我二人出来的匆忙,忘记了带银子。要么,你明日里去安王府里取,我会事先跟家丁打好招呼,或者这两日我俩再来一趟,到时候一起结了也好。”

    说着,方笑语还有点脸红。向来花银子毫不犹豫的人,如今终于体会到了有银子没带时的尴尬了。

    “不用不用,佛女大人来吃小人的馄饨,那是小人的福分,还要什么银子?佛女大人,当日大灾难时,小人就躲在安王府中,当时可多亏了佛女大人预言灾难,才叫京中百姓大多得以安活。小人谢谢佛女大人,大人不必介怀,往后里想吃小人的馄饨了,便来吃就是,不收钱的。”卖馄饨的小贩心里可高兴了,说的话也全是肺腑之言,他家老娘家里头甚至供着方笑语的像,日日念经祈福,希望方笑语能长命百岁呢。要是回头他老娘知道了信奉着的佛女大人吃了他亲手包的馄饨,还不得乐死?

    “银子还是得收的,毕竟是小本生意。这样吧,以后我们常来,就当照顾你生意。”方笑语见面前的汉子手舞足蹈的,就知道定然又是个信徒了,于是也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这次的银子便算了,等之后再多来光顾几次,也算是补上了。反正他这馄饨皮薄馅大,味道也是顶顶的好。

    “那敢情好,下次佛女大人再来,小人多给您盛些。”小贩开心着呢,寻思着下次要是能将老娘一起带来,她老人家定然高兴。

    离开馄饨摊,方笑语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道:“不带银子可是尴尬了。”随即又朝着身旁的叶西辞得意的道:“不过,我这可算是顶有名气了吧,就是路边卖馄饨的小贩都认得我,羡不羡慕?”

    叶西辞静静的看着方笑语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不用去想那些让人头大的烦恼,不用逼迫自己和最喜欢的人分开。

    是啊,她现在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承都是名声显赫,堪比那些得道高僧。可是,若是再继续与他一道,将来瞒无可瞒的时候,恐怕就要从万人敬畏变成万人唾弃了。

    “嗯。”叶西辞依旧沉闷着。

    “跟我来。”方笑语抓着叶西辞的手开始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没有动用轻功,没有使用内力,直跑到气喘吁吁,叶西辞才发现,眼前的景象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这里是……”叶西辞四周瞧瞧,目露好奇。这里应该还是城内,可城内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倒是第一次知道。

    “我偶然发现的地方。这里原本有一颗古树,参天那么高,只是几年前不知何故,竟然枯死了。古树被砍掉之后,就有人买下了此处,建了宅子。”方笑语很得意。

    “是你买下的?”叶西辞惊讶,他从不知这件事。

    “之前是个胡人买下的。他尤好山水花草,买下后便一直在打理这宅子,将这里布置的诗情画意。只是,那胡人的家乡似乎出了什么事,不得不回去了,前些日子才对外要价,说要卖了这处宅子。我见此处地势好,便顺便买了。只是不想,这里头还藏了这么大的惊喜。”

    方笑语笑着解释。

    确实,这宅子算是意外之喜。因为那胡人的喜好问题,这宅子被他布置的特别好看,各种这个季节不该有的花草,院子里摆的满满都是,且还都是很名贵的花种。

    院子里挖掘的人工湖水,水里头竟然还种着荷花,也不知他是如何培育出来的。

    其实前世这宅子方笑语便知道。那胡人本是想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带到大承来定居的。因为他一直都在各地走商,也赚了不少的银子,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个脸上有着一个很难看的胎记的所谓‘丑女’,但却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

    胡商一直暗恋着这姑娘,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总是不敢开口表达。

    他们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姑娘渐渐到了出嫁的年纪,却因为相貌丑陋而始终没有男子上门提亲,便一直耽搁着。

    胡商心中开心,却也着急。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养活不起,那姑娘的家世却还算殷实,拿什么去给姑娘幸福?于是,他打定主意要出国经商,至少要赚够了足够的银子,才有脸去提亲。

    他一直辗转各国,经营的商品种类也不少,几年的时间,打下了诺大的家业。

    那姑娘喜爱山水花草,又曾说过想要离开去别的国家瞧瞧,胡商跑过五湖四海,到了大承时便觉得这里美丽的很,就买下了这宅子,布置成了姑娘会喜欢的样子。

    本是前些日子就想去提亲接姑娘来大承瞧瞧,可大承却遭遇了大事件,宅子毁于一旦。

    这宅子,是刚重建起来的,好在当时方笑语和各大高僧还有皇帝都提过避难的问题,所以这些名贵的花草就都被他藏了起来,如今重新布置了。

    只不过,胡商在这边布置的勤快,那头儿人姑娘要出嫁了。

    由于胡商压根就没跟人表白过,姑娘也不知道他喜欢她,如今有人向她家提亲,一直苦于嫁不出去的家人自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胡商接了消息可是难过了好久,最后决定卖了这宅子,他要回国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转机。

    前世,这胡商一去便没能复返,这里的宅子还就是安王买给李素青讨她欢心的。当时胡商贱卖了房子,安王得了出好去处,京城里的人津津乐道。

    方笑语也是前些日子刚想起来的,所以着人帮着她打听了,便买了下来。

    安王府对叶西辞来说终究是个有着痛苦回忆的地方,所以她买下它,本是为了不想看到安王那张脸的时候可以跑出来住上几天,缓缓心情。

    “如何,可喜欢?”方笑语指着池子中还盛开的荷花道。

    “那胡人是如何做到的?”这个时候,哪会有开得如此艳丽的荷花?

    “想知道?”方笑语朝着湖水的方向诡异的看了一眼。

    叶西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噗通’一声,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从头到脚跌入了湖水之中。

    “哈哈哈哈!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方笑语叉着腰站在上头哈哈大笑,冰冷的湖水灌进身体,那刺骨的温度顿时让叶西辞清醒多了。之前的那种犹犹豫豫似乎像是被水冲刷了大半,他竟觉得心中清明了不少。

    “你谋害亲夫!”叶西辞哭笑不得,朝着岸上的方笑语大吼。可惜,话都没落下,就冻的牙齿打颤。

    手忙脚乱间抓着荷花的叶子想要往前游一游,却突然觉着不对劲,仔细一瞧,那哪里是真的荷花,根本就是做出来的假花。

    只不过现在天还黑着,只点着几盏朦胧的小灯,其余便是靠着天上的星月才有那一丁点的亮度,这才看不清晰。如今实打实的摸在手里,立刻便拆穿了它虚假的面目。

    “假的?”叶西辞哈哈笑了两声,扑腾两下便上了岸,无奈的看着因为将他推下水而得意不已的方笑语,哭笑不得道:“笑语,你还真是……”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一阵不小的力度拉着着他重心向前,然后跌入一处柔软之中。

    对方紧紧的抱着他,脸贴着他已经湿透的胸膛,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声音轻轻的,柔柔的,让叶西辞的双眼顿时湿润了。

    所有的苦难与伤痛,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荡然无存。

    “或许有一日……”叶西辞反过来将方笑语抱得更紧。

    “那就等那一日再说。”方笑语却抢过话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你究竟隐瞒了什么秘密。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只是你,我也有。如果有朝一日,这秘密瞒不住了,我们被迫要承受这个秘密所带来的后果,或许我会恨你,或许会可怜你,或许会更爱你,可一切都要待到那一日再说。如今,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而我凭自己的意志觉得那不是你的错,就不会因为外界如何看待我就离开你独善其身。”

    方笑语说着,脸上挂着微笑,继续道:“何况,若是有人要以此来攻击你,即便我离开你,依旧会被人指指点点。我是你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即便我与你分开,我曾是你的妻子依旧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西辞,天下人如何想又与我何干?我方笑语做事从来都凭自己的喜好,我要与你在一起,世人如何看我,管他作甚!若世人不能容我,大不了就抛下这世人,去个没人认得咱们的地方,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安身之处?”方笑语说得洒脱,叶西辞感动之余总觉得刚才的话里似乎混入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叶西辞搂着方笑语,感动道:“笑语,能娶到你,许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说完了,看着方笑语一副‘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的神情,一把将方笑语搂得更紧,随即又将手里头那朵游上岸时顺手薅下来的假荷花递到方笑语的面前道:“你夫君我感动的想送你一朵花。”

    方笑语斜着眼接过叶西辞手中的荷花,直接扣到了叶西辞的脸上道:“院子里这么多娇艳欲滴的花儿,你偏送我朵假的,小气!你们男人就是靠不住!”

    说完了又想起来这院子都是她买的,花自然也是她买的,真花假花也是慷她的慨来感动她自己,亏大发了。

    叶西辞看着气嘟嘟转身离开的方笑语,一面将糊了自己一脸的假荷花拨开重新扔在了湖里,一面抱着双臂,冷的打颤的追上去,就跟个小宠物似的跟在方笑语后头说好话。

    那些曾经的不安定与胡思乱想,早被方笑语这一收一放给丢到爪哇国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想试着相信 (大结局)

    “夏公公,皇上在吗?”

    “回王妃,皇上在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皇上说您来了便直接进去就是。”夏公公一脸的恭敬。

    方笑语笑着推门走了进去,皇帝正抓紧的时间批阅那似乎永远批阅不完的奏章。见方笑语来了,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着头继续跟眼前的奏折奋斗,却又道:“西辞怎的没来?”

    “染了风寒正在府中歇息。”方笑语的目光有些闪烁。叶西辞的这个风寒染的跟她脱不了干系。

    荷花池的水有点冷啊。不过叶西辞也是没用,如此高深的内力竟然还感冒了。

    “你也是的,西辞第一天做王爷,便是在病床上接的旨。他武功不弱,轻易怎会染了风寒?不会是你又欺负他了?”皇帝一副‘我都懂的’的表情,对着神情很不自然的方笑语笑道。

    “怎会?臣女向来知书达理,贤惠温柔,又如何能欺的了他堂堂安王爷?”方笑语眼神往四周飘着。

    皇帝哭笑不得。

    知书达理、贤惠温柔这样的词儿,怎能往这丫头身上联想?

    之前的逼宫如同一场儿戏,倒也是拜了这丫头所赐。一开始便知道敌人是谁,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整个皇宫里联合起来和那沈善若演了一出戏。若非是沈峥假意重病,那沈善若买通了京畿卫太过容易反倒会叫他起疑心。

    那沈善若也是时运不济,刚好选了方笑语这丫头去利用。若是一开始便换个人,或许这事儿时间长些还真能着了他的道。

    那夜之后,安王立即向他请辞,将安王之位给了西辞,可谁知小夏子去传旨时,西辞不知何故感染了风寒,病蔫蔫的在床上接的旨,也算是继承王位的历史上前无古人的独一份了。

    如今这丫头可是安王妃了,却偏偏依旧如同从前那样,说她稳重吧,句句话都能被她气死噎死,可若她不稳重吧,她又比谁都清明着。

    “你就不想问问朕,将那沈善若如何了?”皇帝见方笑语就这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于是好奇问道。

    “不想。”方笑语干脆果断的摇头。

    “为何?你不好奇?”皇帝愣了愣,笑着问。

    方笑语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道:“不想再为不相干的人去操那份闲心思。他是死是活都好,反正已与臣女无关。臣女与他的缘分,那一夜后便了尽了。”

    方笑语是真的不在意。

    那一夜之后,沈善若究竟去了哪里,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皇帝不说,她也不问。

    反正沈善若的日子好不到哪去,死了自不必说,就算活着,也不会有什么自由的日子可过。

    当年宝象山的相遇,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陌路了。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你倒是想的通透。”皇帝摇头笑了笑,随即自书桌上拿起一物,丢给方笑语道:“既如此,朕也就不和你多说了。瞧瞧吧,倒是你做的好事。”

    方笑语打开眼前的折子,是还在西北驻扎的方剑璋送过来的。

    里头记录的是大周的情况。那一夜之后,老皇帝被皇后刺杀,云王被风紫交给了萧入的生父。萧入快马加鞭赶回天都城的时候,宫里的事已经被处理的妥帖了大半。

    萧入的生父本也是皇子,虽说是自民间入宫的吧,但在宫里装疯卖傻多年,倒是将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摸了个通透。

    都说皇族里没有省油的灯,这话倒也不错。哪怕是民间来的皇子,受的苦难多了,眼见耳闻的多了,也足以做的像模像样。

    此人是否想过趁乱自己登基不得而知,不过萧入回宫后,他总算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将一切的大权全都交给了萧入。

    接管皇城意外的顺利,老皇帝的死奇怪的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朝臣对此反应都很冷淡,且十分轻易的就接受了他们换了个皇帝的事实,似乎还有点挺开心的样子,可见这老皇帝究竟是多不得人心。

    不过,登基在即,毕竟皇权还不稳固,总会有人起些什幺蛾子,但这些就是萧入的能力问题了,方笑语可不打算插手大周的皇权事宜。

    萧入倒也说话算话,虽然还未真的举行登基大典,但一份印了玉玺印子的结盟书就已经托着方剑璋寄回了京城。

    萧入表示,只要他还在皇位上一日,在大承不入侵大周的前提下,与大承交好,自此再不妄动刀兵。

    皇帝求之不得,自然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大承、大裕、大月朝同日退兵,同时,大裕朝的奉天帝也来了消息,说是一月后要来大承亲自向皇帝提亲,帮大裕八皇子求取八公主,这对儿你情我愿的佳偶终是等到了天成那一日。

    同时,当日七公主叶心柔也会与程越举行大婚,皇帝一下子把自家女儿的婚事包办了大半。

    “说起来,你这丫头也该收收心了。什么时候跟西辞生个娃娃,也叫朕抱抱你俩的大胖小子。”皇帝都开始为叶西辞着急了。

    “正努力着呢。”方笑语在皇帝面前也是没大没小惯了的,于是吐着舌头道。

    “你呀,都是王妃了,也不学着稳着些。到哪日西辞给你娶两房小妾回来,你就知道哭了。”皇帝笑着,观察着方笑语的神态。

    方笑语撇撇嘴道:“我才不怕呢,反正在臣女房门前蹲了半个时辰的人也不是臣女。”

    这话的语气,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再说了,他要真敢纳几房小妾回来,大不了臣女就将他那几房小妾全都勾引了,到时,臣女跟小妾们相亲相爱,就让那呆子自个儿独守空房去!”方笑语突然就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

    皇帝被方笑语这神奇的脑回路给逗乐了,同时也为叶西辞感到可怜,恐怕他这辈子都得被这丫头吃的死死的,否则就得独守空房了。他相信方笑语这丫头说得到就能做得到,别看现在是玩笑,真到了那一日,指不准她还就真敢这么干。

    还在安王府里受伤病之苦的叶西辞忽然就觉得浑身一冷,随即随手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而同时在东宫,皇后将所有的丫鬟太监全都打发了出去,与太子坐在屋子里,神情有些严肃。

    “这是你的选择?”皇后面无表情的对太子道。

    太子沉默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皇后定定的看着太子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道:“你本有机会试上一试,成了,便是九五之尊,不成……”

    皇后摇了摇头,随即道:“罢了,没试过也好。你父皇精明着呢,那个方笑语也是个猴精猴精的,一旦有任何错漏,你我都活不成。”

    “母后,儿臣……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太子犹豫了一番,终是和皇后说道。

    “孤家寡人……”皇后先是一愣,随即道:“可你该知道,帝王之路,从来都是与孤独相伴的。”

    “儿臣知道,可儿臣还是想试一试,有三两知己在身边的帝王,是否会变得更强大。”太子说着就想起了方笑语包的饺子,和那时候他们坐在一起吃饺子时的模样。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谁也没有去算计谁,谁有难了都真心想要相帮。

    他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前头有着叶书成这个阴影的存在,但是比起现在要快乐许多。

    自从母后对方笑语忌惮时起,他与叶西辞和方笑语的关系就不如从前那样亲密了。

    他也曾想过,这是通往帝王路可能必须要经历的。得到了些什么,就必会失去些什么。可是近来他想了又想,却想不明白,为何所有人认定帝王必须要无情呢?

    无情的人,又如何治理这诺大的江山?

    “母妃,儿臣知你忌惮那方笑语,可儿臣觉得母妃大可不必如此。她很强,又极有主见,驴脾气上来了,就是父皇与儿臣的面子也未必给。可恰恰如此,儿臣才觉得,她其实才是最好掌握的人。只要不算计她,不负了她,有什么事比起阴谋诡计来说大大方方的与她提,只要她力所能及,便不吝啬相帮。就算儿臣没那么大的面子命令她,可为了西辞,她也不会跟儿臣对着干。听说她还是个财迷,有什么有趣的宝贝想着她些,怕是她比谁都积极的想赚这笔银子。”

    太子也算是将方笑语看通透了。那就是个讨厌惹麻烦又时刻在惹麻烦的人,但却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否则沈善若逼宫那一夜,她有很多的手脚可做,父皇也未必拦得住。

    “至于西辞,他算是自小跟儿臣一块儿长大的,从来都是帮着儿臣出谋划策冲锋陷阵,从没有背叛过儿臣。他是儿臣的挚友,只要他不负儿臣,儿臣便不想负他。”

    太子的话说的异常坚定。这不只是他在跟皇后表决心,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他不知道未来他会不会突然就变了,可是他希望自己记住这个承诺。因为,他真的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如同大周皇帝那般。

    “你……”皇后叹息,而后道:“罢了,你既已决定,便依你吧。只是希望,他们能够看到你的用心良苦,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

    “他们不会的。儿臣想试着相信他,也相信她。”太子嘴角含笑。

    (全文完)(未完待续。)

完本感言(附新书简介)

    没想到这本写了这么久,两百三十多万字,回头看看我自己都吓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しwxs520从第一本开始,每一本都是百万字以上,之前和朋友开玩笑说,我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人,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所有陪伴着寒衣走到终结这一刻的小伙伴们都是真爱。

    那些订阅打赏投票票的小伙伴们,寒衣正在朝你们抛媚眼呢~(闪闪)

    不过,无论如何,又顺利完成了一本书,写的好坏另当别论,但足见我的坑品还不错对不对?所以,小伙伴们,下本书已经构思好了,约不约?你就说约不约?

    因为身份证到期的关系,开新书大概还要个十天半月的时间。其实七月份就到期了,我一直磨蹭到十二月才重新去照的像,所以要拿到还需要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再一起开新书,免得麻烦。

    新书是仙侠。之前还说不想写仙侠了,但是脑洞来了挡也挡不住,于是我很没节操的就忽略了之前说过的话23333

    附上新书简介:

    仙酿师

    废物分两种。一种是资质太差你配不上功法,一种是资质太好功法配不上你。

    桑红衣是后者,所以她觉得自己废的有点冤。

    机缘巧合得了本万物之书,天书告诉她,想要做强者,少生孩子多收徒啊。

    桑红衣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书奇葩,人也奇葩。

    身为符阵宗门的长老,前任宗主的闺女,正事不干,偏跑宗门下属城镇里去开酒馆。

    桑红衣表示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收徒啊。

    顺便酿点只应天上有人间没得闻的美酒,

    没错,说你呢高手,不来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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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缘巧合得了本万物之书,天书告诉她,想要做强者,少生孩子多收徒啊。

    桑红衣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书奇葩,人也奇葩。

    身为符阵宗门的长老,前任宗主的闺女,正事不干,偏跑宗门下属城镇里去开酒馆。

    桑红衣表示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收徒啊。

    顺便酿点只应天上有人间没得闻的美酒,

    没错,说你呢高手,不来一杯吗?

第一章 重生十四岁

    慢慢地睁开眼,一道刺目的光让她不得不重新将眼睛闭上。

    方笑语适应了许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眼睛经历了由模糊到清晰的过程,这才依稀看清了眼前的布置。

    一张雕花的大床,躺起来柔软舒适,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山水墨色勾勒的仿若仙境。

    方笑语皱了皱眉,眼中多了几分茫然之色,并非是她对眼前的景色不熟悉,恰恰相反,这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牢牢的记着一句话,“轮回百世者,不为恶,便成仙”。

    她不知道这话起源自哪里,只是从她记事起,这句话便牢牢的印刻在心里,于是,便开始了她长达九十九世的轮回。

    每一次轮回,都是不同的世界,每一次轮回,她都没有失了记忆。

    直到第九十九次,她是大承国镇远将军的嫡女,起名方笑语,母亲早死,幼弟在侧,爹爹不疼,姥姥不爱,还偏偏弄出了个来自丞相府的继室,带着一个别人家的儿子,一个劲儿的机关算尽,非得入方家的祠堂。

    这镇远将军府的情况颇有些复杂,前世的自己因为轮回了九十九世,实在是有些活够了,所以得过且过,对什么都不在意。

    她无视了这个继室的一再迫害,无视了父亲对她冷言冷语,好不容易混到了出嫁,嫁给了大承皇帝的二子,夫妻生活也无法让她生起一丝一毫的眷恋。

    于是,她纵容着那对狗男女将她害死,明知他们心中的龌龊心思却从不阻拦,从不反击。

    她原以为,这人再狠,无非是下点毒药,半路截杀之类的法子,却不想,这狗男女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一把大火生生将自己烧死在二皇子府。

    直到此刻,她依旧记得大火灼烧着皮肤的痛楚。她死了九十九次,却从未死的这样惨烈过。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得过且过,再一睁眼,她重生回了十四岁。

    那时,她还是镇远将军府的嫡长女,那时,她还是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继室迫害的柔弱小女子。

    于是,方笑语纠结了。

    这一世重生,究竟算是第一百世还是重活第九十九世呢?

    她对活着依旧是没有过多的期待,但却再也不敢顺其自然得过且过了。

    如果她依旧如前世般什么都不在意,甚至是纵容了别人来害死自己,她不敢保,再死一次之后会不会依旧重生在这一世?

    如此一来,岂非是没完没了?这离着她的神仙生活岂非越来越远?明明离第一百世如此之近,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这简直比重新活上九十九世都痛苦。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活的机会,那就干脆活的精彩一些吧。

    方笑语想了想,却已经确定了她在这一世为自己的定位。既然不允许她低调度日,那就活得轰轰烈烈一些。

    “嘎吱”,门被打开,方笑语抬头看去,却见一男子一脸焦急的闯入屋中,抓住自己的肩膀,左看右看,神情满是紧张。

    方笑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却并没有说话。对于方剑璋这个父亲,她一直都是怀着复杂的情绪的。

    在镇远将军府,这个父亲对她一直都是冷言冷语,平日见面几乎连个笑容都见不到。

    他常常领兵在外,在京城的时间十分稀少,对于她这个女儿还有那只有六岁的幼弟简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她却还记得,在前世,她被一场大火阻绝在二皇子府的时候,听到了消息的父亲不顾众人反对,亲身闯入火场想要救她出火海,只可惜,二皇子机关算尽,又如何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最后结果,便是父女二人双双葬身火海。

    在临死前,方剑璋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方剑璋当初家道中落,又被官府迫害,他一个读书人只身上京赶考,只为求个功名,能重振家声。

    只是,那一届科考因为徇私舞弊,他名落孙山,有心击鼓鸣冤,爆出舞弊真相,却被好友出卖,半路被人截杀,被丞相所救。

    听了丞相的劝告,他明知斗不过那幕后之人,于是弃笔从戎,去了北燕杀敌,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的硬是挣了一个将军。

    回到京城后,他却听闻丞相府发生了一件丑事。丞相府的嫡出三小姐梅素惜看上了一个低贱的商人,要死要活非要下嫁,丞相自是反对,可这梅素惜许是平日里被惯坏了,竟然投缳自尽以威胁。

    无法之下,丞相只得由着她胡闹。堂堂丞相府的嫡出三小姐就这样嫁给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可是好景不长。那商人娶了梅素惜原是攀着她的家世,可自从梅素惜嫁了他,丞相府就拒绝再与他们往来。更有甚者,就连他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商人悔不当初,渐渐的看梅素惜也越来越不顺眼。当曾经的誓言被厌恶取代,梅素惜这个官家小姐活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奴婢光彩。

    商人越加放浪,不仅仅是常常流连烟花之地,还不停的纳妾进府,即便梅素惜产子险些命丧黄泉,那商人竟还在小妾的房中巫山云雨。

    许是伤透了心,梅素惜的心态竟然变得扭曲,她亲手杀死了刚出生的女儿,嫁祸给某个妾室,又亲自下令打死了那个妾室,而后,又用自己的嫁妆,雇了山匪,在商人走商的途中对商人下杀手。

    只是商人命大,竟然没死,得以活着回来,当他得知心爱的小妾被乱棍打死,再加上之前被劫杀的恐惧作祟,商人彻底爆发,竟以善妒为由,给了梅素惜一纸休书,将她休弃出门。

    梅素惜拿着休书,却是一脸诡异的笑容,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直接将那商人推入荷花池中,生生溺死,而后买通了一个丫鬟去官府顶罪。

    她拿着休书跪在丞相府前请求丞相原谅,只是丞相顾着丞相府的脸面却并不出面。

    可是,丞相疼爱这个三小姐的事情全京城皆知,只是,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实在是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若按着平常,就算是将她领到尼姑庵去剪了头发做姑子那都是正常,即便是一根白绫了结了也不为过。

    在大承,被休弃的女子就是这样悲哀。

    方剑璋知道丞相的不舍,因着上朝时他总能见着丞相苦着脸一副心事的样子。

    方剑璋一条命都是丞相所救,故而心下寻思着报恩,就对丞相提了亲,纳梅素惜为妾室,甚至于连梅素惜的儿子也都一并接过,正犹豫着是否写入方家族谱。

    方剑璋原本在北燕娶了妻,还生下了方笑语和方皓之,这一次一并带回了京城,与原配奚雨涵商量了一番,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奚雨涵身体一直孱弱,终于,在梅素惜过门后不久便撒手而去。过了两年,方剑璋便提了梅素惜做继室,本意是想让她好好的照顾自己这一双儿女,却不想,梅素惜早就因为那个商人而心态扭曲,不仅仅没有照顾方笑语和方皓之,还一再迫害。

    这件事,直到很久后才被方剑璋知道。而迫于恩义的纠结,方剑璋没有休弃梅素惜,只是私下里与梅素惜达成了协议,他明面上再不对方笑语和方皓晰这一对儿女有任何的好脸色,所有的疼爱都留给梅氏与那商人生下的儿子,而相对的,梅氏也绝不能再迫害自己的一双儿女。

    这就是方剑璋一直对方笑语和方皓之冷面以对的原因。他以为,这样就能保全自己的一双儿女,同时也能报了丞相救命大恩,却不想,这其实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

    这些年,梅氏何尝放弃过对她的迫害?不仅如此,就连年幼的弟弟也在她十四岁那年“意外”淹死在了池塘。

    等等!弟弟?方笑语一个激灵,若是她记得没错,弟弟似乎……

第二章 于心有愧

    “现在是什么时候?”方笑语浑身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有一瞬间的僵硬,还不等方剑璋回答,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不及多披一件衣裳,就这么赤着脚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方剑璋被方笑语这一惊一乍的举动给惊了一下,不过他好在也是纵横疆场的大将军,总不至于吓着,所以只是稍微一愣就急忙追了出去。

    方笑语现在还病着,刚醒,可经不起这么乱来。再者说,他对方笑语的举动也是疑惑的很。

    而方笑语却管不了那么多。

    虽然刚刚才醒来,多少还有些迷糊,可是前世的记忆她还牢牢的记着。如果没有记错,弟弟方皓之现年六岁,而由于方剑璋这个做父亲的不管不问,她和皓之一直以来屡次三番的被梅素惜迫害,每每险死还生。

    依稀记得,前世方皓之死的时候就是在六岁,小小的一个人儿就那么泡在冷冷的荷花池里,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整个人被冻的僵硬,身子都被冰水给泡的肿胀。

    方笑语觉得身体有些微微发冷,十一月的天气,尽管没有下雪,却依旧冷的有些刺骨。

    前世她活够了,所以虽然没有自己去寻死,但是对于他人的迫害也都是听之任之,就算是知道了,她也多半不会防备,反倒是巴不得哪一个成功的算计了她,害死她之后赶快过完第一百世好去做她的潇洒神仙去。可是唯独这一年,方皓之的死让她心里多了一些阴霾。

    若她记得不错,方皓之的死就是在她某一次昏迷后。当她醒来,听到的就是方皓之被淹死在荷花池的消息。

    虽然对外称作是不小心失足,但是被梅素惜三番五次迫害的方笑语却知道,方皓之的死绝不会是什么意外,更不可能是失足落水。

    方皓之从来怕水,离着有池子的地方向来是绕着路走,主动靠上去玩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源于在北燕的时候,有一次方皓之贪玩,不小心落了水,害得他一连发烧数日,险些没挺过去,好在当时方剑璋遍请了名医,这才将幼小的皓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是因为那次落水,方皓之的身体变的有些虚弱,小病不断,直到来了京城后才算是被调养的恢复了些。从此以后,方皓之就开始有意的远离所有的池塘湖泊。

    这样的方皓之会因为贪玩而失足落水,这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是前世,事情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以前她一直以为,方剑璋这个父亲是不爱她们的。在北燕的时候,他常常抱着她们,给他们讲故事,让她们骑大马,虽然这样的父爱对于她这种活了九十九世的老妖精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感动的,可是年幼的方皓之却将这种感情牢牢的记在心上。

    因为,自从来了京城,自从家里多了一个女人,自从母亲患病去世,他们姐弟俩就再也没有体会过曾经父亲给过的那种关心和关怀。

    方笑语不在乎。正因为她的特殊,就算是父亲母亲对她再好,她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所以每每对人都有些冷淡,颇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这也不怪方笑语,任是任何人活了九十九世,却没有失去任何一世的记忆,每一世都要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每一世等到自己要死的时候都以为是种解脱,可偏到了下一世,上一世的记忆却像是刀刻一般的牢牢的印在脑海深处,久而久之,她对一切都会变得麻木。

    她开始害怕与人有深处的交往,害怕去在乎一个人之后面对的又是无数次的生离死别。除了开始那几世她觉得活得挺滋润的以外,到了后面的那几十世,她几乎都是在孤独中终老死去的。

    她不敢去爱任何一个人,不敢接受任何一个人递过来的友好的橄榄枝,不敢轻易的在其他人的生命里留下厚重的足迹,也要努力的将其他人留在她生命里的足迹尽数抹去。

    她所经历的世界从古代到现代到未来不停的变换着。

    她曾经是豪门的千金,空有金钱却空虚无比。

    她曾经是嫡出的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在斗来斗去中度过的。

    她曾是江湖中的魔教教主,一不小心就弄死了武林盟主。

    她曾是快乐的学生,每天念叨着不想上学,但其实乐在其中。

    她曾是科学家,在未来的世界里做着改变人类生活环境的伟大事业……

    她经历过无数的人生,尝试过无数的身份,等待过无数的死亡,然后又无数次带着记忆活在另一个世界。

    她牢牢的记着那句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在脑海的话,所以每一世她都没有主动为恶过,顶多就是被动防御而已。

    但是,这一次的重生,让她对于这样的生活有些腻味了。

    神仙啊。听起来是诱人的糖果,散发着甜腻到让人心痒的气味,可说到底,神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谁又知道?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的存在也未可知,也或许,她脑海里那句所谓的不为恶便成仙的话其实只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为了这个莫须有的未来,她憋屈的活了一世又一世,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放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幸福,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值不值得?

    想起方皓之那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尸体,方笑语脸色又白了一些。

    她对他是有愧的。

    因为前世,方皓之经历过的明枪暗箭绝不在少数。他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算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他自小跟着学习了那么几式武功。

    他曾经来向她求救过,可是因为她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所以并没有插手,直到她收到他淹死在荷花池里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阴霾,所以她开始主动的躲过梅素惜一次又一次的加害,直熬到了出嫁,成了二皇子妃,然后又开始了那种得过且过的状态。

    嫁给二皇子之后,她心里明白二皇子娶她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方剑璋的支持还有他手中的兵马。

    方笑语有自知之明,前世的她无趣又冷漠,身为一个皇子,会爱她这种臭脾气才怪。若不是方剑璋的支持会成为他争夺皇位的有利武器,他才不会娶自己这种既不温柔又不体贴的女人为正妻。

    所以,她知道二皇子的算计,还心甘情愿的跳到这个圈套里。反正当时她早活腻味了,而方剑璋也不管她,方皓之又死了,至于梅素惜和他带来的那个商人的孽种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她才懒得管。

    就这么,她几乎就是以自投罗网的方式助二皇子成了事,顺带意外的拉了方剑璋也一起被烧死在二皇子府。

    而前世,方剑璋一死,作为方剑璋的女婿,顺势将兵权接手就再正常不过。甚至于她死之前,皇帝突然之间得了重病,当时她就怀疑是不是二皇子做了手脚。因为皇帝疼爱太子,对太子寄予厚望这是有目共睹的事,二皇子想成事,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是烦人的绊脚石。

    而这一世,重活一次。方笑语却并不想让剧情按着前世的方向走下去了。

    她要改变前世的一切。

    首先,就要从先救下方皓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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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试着改变

    双脚被路上的碎石扎出了血,方笑语浑然不觉。

    为了能立刻赶到方皓之的身边,她已经不自觉的用上了她所会的最上乘的武功。

    先不说她是将门之女,对于武功定然有所涉猎,光是轮回的那九十九世里,她可是当过魔教教主的。

    那时候她身在江湖,又是上任魔教教主的女儿,自小就学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偏偏还是个练武奇才。自从她接手魔教之后,可谓是在江湖混的风生水起。

    武林盟主打着剿灭魔教的幌子三番四次的来犯,她有心不为恶,也不想搅得江湖腥风血雨,能忍的都忍了。可对方似乎就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最后她一个火气被激上来了,一不小心就把武林盟主给弄死了。

    轮回到这一世之后,虽说她活腻味了,对什么都没兴趣,但偏偏就是没落下武功,每天都偷偷的练习。

    当然,也不是她有多爱习武,不过是打发无聊的日子罢了。可是相比起什么琴棋书画针织绣花来说,习武最起码还能解脱一些心性。

    她本来就够沉闷了,也对那些什么英俊潇洒多才多金的男人没什么兴趣,自然就懒的为了什么嫁个好人家去练习什么琴棋书画。前几世当过几次千金小姐,一辈子困在宅斗的窝里,学的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茶,就是缝纫绣花,她早就烦透了。而武功,说是练习,不如说是发泄,来打发这一世无聊的时光。

    而且,这个世界的武功还处在比较低端的段位,许多的人习武光会招式,却不会内力。当然,自然也是有相对高端一些的习武者,虽会用内力,但武功秘籍不行,依旧没有办法跟她当魔教教主那一世的世界相提并论。

    所以,据实了说,方笑语脑子里那些高端的武功秘籍要是散布出去,绝对会引起所有练武人士的哄抢,说不定就会搅起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

    前世她虽练了武,但却没有显露出来,所以直到她死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她才是这世上武功最高强的人。不过这一世已经决定要换一种活法,那也就没有必要非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虽然,她也没有主动显摆的意思。

    而不得不说,此时对于方笑语的武功感受最深的就非方剑璋莫属了。

    他堂堂一个镇远大将军,虽是书生出身,但能拼到今天,这是在战场上立过多少战功,杀过多少敌人才能走到这一步的。

    要是说他的武功不高,估计会惹来世人的口诛笔伐,特别是从前来犯大承的那些侵略者,绝对抓起来就呸你一脸。

    可就是这样的他,竟然追不上方笑语这个女儿的速度。

    要知道方笑语现在可还病着,还没有完全痊愈,加上还是赤着脚,速度竟然让他用了近全力竟然还追不上,那他这个女儿的武功该有多可怕?特别是轻功,几乎可以算是出神入化了。

    这不禁让方剑璋有些黯然。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是很不了解。

    虽说他常年征战在外,不在家中,可是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个武林高手,他竟然丝毫不觉,足以见得,他留在家中的人都变成了谁的人还犹未可知。

    一直紧紧的跟在方笑语的身后,来到宅子最深处一处名为荷园的地方。这个院子里种满了荷花,每每到赏荷的季节,整个院子里全是红的白的颜色,美的不可方物。

    他的原配妻子,方笑语和方皓之的亲生母亲十分爱荷。之前在北燕的时候,地势荒凉,不利于荷花的生长,还是当地的一个大户家中妻子爱荷,所以花了重金,在家中建了荷园,之后又请了当地有名望的人携家眷一起去赏荷,当时妻子的笑颜他一直记得。所以回了京城之后,他立刻就在家中单辟出一个院子养了荷花,也是为了能让妻子开心。

    可谁知没多久,妻子就因为身子不适而与世长辞了,他难过之下,就再也没有管过这个荷园,也没有再踏足过这里。

    可是方笑语此时却是毫无犹豫,一路上就像是确定好了目的地一样,直奔着这荷花园而来,还是让方剑璋有不小的疑惑无处去问。

    直到来到荷花园,看到水中那个正在不停的挣扎扑腾的幼小身影,还有那个在荷花池边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小丫鬟,他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差一点就要死了,方剑璋就气冲脑海,之前对于方笑语的疑问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就只想赶快救出自己的儿子,然后再去好好算算这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烂账。

    方剑璋终于使出了全力,整个人犹如飞鸟一般直冲向荷花池,健壮的身躯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闻名在外的镇远大将军就已经冲了出去。

    可是,方剑璋快,方笑语比她更快。

    因为方皓之曾经落过水,身体一直虚弱,怕他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方笑语再堪堪能看到方皓之的身影时就加快了速度,又在半路上解下了看到她之后迎面向她跑来的小丫鬟的腰带,手腕轻轻一甩,那腰带就如同一根棍子一般,看不到丝毫的软绵,伸向了方皓之所在的池塘,然后在飞向方皓之身体的时候直接打了个弯,牢牢的缠在方皓之幼小的身体上,而后方笑语稍一用力,方皓之就直接从池塘里被带飞到了方笑语的身边。

    被带离池塘的方皓之还在惯性的挣扎,肥肥的小手胡乱的挥舞着,打在了方笑语的身上,并没有多少力度,却让人觉得疼的刺骨。

    还好前世的某一世她做过医生,对于急救的事情还略懂一二,让方皓之将喝进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又用内力将他的体内全都梳理一遍,见方皓之呼吸均匀下来之后,方笑语这才安心。

    方笑语这才仔细的打量起方皓之这个弟弟。虽然这张脸前世她记的清清楚楚,可是却感觉异常的陌生。

    她害怕跟人过多的接触,不愿意再一次接受那可怕的生离死别,所以,即便是那一世的亲生父母和亲弟弟,她也一直在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所以前世方皓之向她求救的时候,她本能的放任着不管,却导致了方皓之最后的死亡和她还有镇远将军府最后凄惨的结局,然后便宜了二皇子那个阴险的小人。

    可是这一世不同了。

    她要试着改变自己的想法,试着调整孤僻的心态,试着重新去享受这一世。

    无论最后她做不做的成神仙,无论还会不会无止境的轮回,她要试着找回一开始那个认真生活的自己,她再也不要放任自己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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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死着玩玩

    方皓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在方笑语小心的用内力给他梳理身体之后,也慢慢的安静的睡着了。

    他身边的小丫鬟一边哭一边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跑到方皓之的身边哭道:“少爷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事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呜呜呜,少爷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一边说着,小丫鬟一边在方皓之的身上推来推去,似乎很急于的想要表现自己有多么的担心一样。

    方笑语静静的瞥了眼这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寒光,而下一秒,一双看起来柔软细腻的小手就这么紧紧的掐在了小丫鬟的脖子上,让小丫鬟的惊惧赤.裸.裸的写在了脸上,却偏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痛苦的手脚乱蹬。

    方笑语的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方剑璋也没有反应过来她这突然的举动,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小丫鬟已经被她掐的脸色发紫,险些断了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方笑语的力气竟然也这般的大,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竟然就这么单手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提起,还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看起来游刃有余。

    “笑语,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先放开她再说。”方剑璋连忙的走到方笑语面前,以为方笑语是因为方皓之出事而迁怒小丫鬟,于是连忙想要阻止。

    倒不是他多在意这小丫头的死活,只是一个千金小姐,随意的杀死丫鬟也会落人口实,将来及笄之后怕坏了名声不好嫁人。

    说起来他自己对这丫鬟没有好好照顾方皓之还存了一肚子的火没发泄呢。但这种惩罚奴婢的事不需要方笑语来动手,这个坏人他来做就好,不能坏了女儿的声誉。

    “放开她?”方笑语冷漠的瞥了方剑璋一眼,手劲却没有丝毫的松懈,说道:“如此背恩忘主,企图加害主人的奴婢合该千刀万剐。若非是怕吵醒了皓之,此时我就该用刀将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丢出去喂狗!”

    “你说是她故意想要加害皓之?”方剑璋见方笑语的神色十分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看起来更加不像是单纯的迁怒,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数,但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她一个奴婢,仰仗主子而活,加害主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方笑语冷笑,道:“这就得去问您的好夫人了。”

    方剑璋心中一咯噔,仿佛什么东西硬生生的被敲碎了一样,继续试探道:“笑语,你是否对夫人她有误会?如今我已扶了她为继室,她还有什么加害皓之的理由?何况,我也留了人在府里,可平日里征战在外,传过来的都是家宅安宁的好消息……”

    方剑璋心里其实早已起了疑心,但是他依旧想要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误会罢了。

    实际上,梅素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又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当年他纳她进府,无非是为了报丞相的恩情罢了,要说感情,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后来,他的原配夫人奚雨涵死了以后,偶然的机会让她发现了梅素惜加害方笑语和方皓之的事情。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一面是救命恩人的女儿,他真的有些左右为难,所以才出此下策,与梅素惜摊牌,并且决定他从今后对方笑语和方皓之表面上不管不问,将一切疼爱都留给梅素惜和那个商人生的儿子,甚至对于让梅素惜的儿子彻底过继给他,让他入方家族谱这种事他都在考虑,就是为了亲情恩情之间能有一个微妙的平衡。

    外出打仗的时候,他也怕自己的一双儿女遭了什么不测,所以还特意留了些人手在府中,一则是监视梅素惜不让她对一双儿女动手,一方面也是为了方笑语和方皓之有难的时候能伸手帮上一把,免得酿成惨剧。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人或许早就已经不是他的人了,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方笑语和方皓之在家中受苦的消息。

    他现在这样问,只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一面是割舍不断的骨肉亲情,一面是救命知遇之恩的莫大恩情,如果不是必要,他真的不想动梅素惜,他不想在没有报答丞相大恩之前反倒是被人说成恩将仇报。

    方笑语看着方剑璋,表情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心寒,说道:“哦?您竟然还留了人在府里?是为了将来留作给我和皓之收尸之用的吗?”

    听到方笑语这冷硬的语气,方剑璋心中一痛,刚想要解释,就听方笑语冷哼一声,继续道:“至于您的好夫人为什么要加害皓之,这我可说了不算。或许正如父亲所说,您的好夫人是冤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和皓之活得太滋润太无趣,闲来无事三番五次的死着玩玩,父亲大可不必在意。”

    “笑语你……”方剑璋顿时无言,这个女儿是在怪他的不管不问啊。可是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他们,可毕竟对方不知道。他的言行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伤透了这一双儿女的心。

    而且,笑语刚刚说什么?三番五次的死着玩玩?这岂不是说,梅素惜在跟他约定之后,一面虚以委蛇,一面还不止一次的在加害他的孩子?

    方笑语看向方剑璋的目光颇为复杂。在前世,在她死之前,她总算是知道了父亲对她们不管不问的苦心。

    她倒是不担心方剑璋会编谎话骗她,毕竟根本没有必要为了编个谎话骗她而跟着她一起被烧死。

    前世大火漫天的二皇子府,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方剑璋这个父亲压在她的身上想要替她阻挡蔓延烧来的火舌,那灼人的温度之下,他脸色扭曲表情痛苦的说着‘就算是救不了你也要先死在你的前面,哪能让白发人先送黑发人离开’这样暖心的话,所以,就算是有恨,也因为这件事而消失得差不多了。

    不过,虽然她能稍稍理解了方剑璋的苦心,却不代表她能认同方剑璋的做法。一个人是得有多愚蠢才会跟一个蛇蝎心肠心理扭曲的变态女人讲这样的信诺?

    而就为了那愚蠢不可及的所谓恩情,最后妻离子散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很傻?

    她现在确实是不恨方剑璋这个父亲的,但是,为了改变镇远将军府的未来,必要的敲打却是应该的。她必须要让父亲跟丞相彻底的离心离德,否则,她可不敢再将方皓之的未来寄托在这个为了报恩简直不靠谱的父亲手里。

    于是方笑语隐藏住内心深处的感情,语气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说道:“在父亲眼里,报恩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比我和皓之的性命要重要千百倍。既然如此,那父亲就好好的报您的恩去,至于我和皓之的死活,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方笑语是故意的。故意说着这种这几乎是诛心的话来企图敲打方剑璋,但这话听在方剑璋的耳中,却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快狠准的插入了心脏一般,彻底的让他愣怔在原地,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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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写完了,就先发了吧。

第五章 报恩,首先要找对对象

    方剑璋发现,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傻事。

    现在想来,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不闻不问,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吗?

    就算他一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最后毕竟错已铸成。

    有些事,不是自己太过想当然所以所有人就都必须要配合你的。他当初为女儿起名笑语,就是希望她一生都能有欢声笑语陪伴,一生无虑无忧。可是,这个女儿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十分郁闷,久而久之的,他也只能将那分疼爱之情隐藏在心里,然后烦恼要怎么跟这个女儿真正的打好关系,不至于像是陌生人一样的疏远。

    一开始父女间的疏离真的不关方剑璋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方笑语这轮回的九十九世作祟,以至于她不敢再跟人有深入的交流。到了后来,在亲情与恩情的两难下,方剑璋才选择了那个愚蠢的解决方式,就着方笑语的疏离真的开始渐渐的退出她们的视线。

    美其名曰是保护,但实则也不过是在恩情与亲情间做了一个选择罢了。

    可是现在,感受着女儿对自己是冷漠与指责,方剑璋觉得浑身冷的就像是被冻在了冰川之中一样,连血液都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让人遍体生寒,心都冷了半截。

    可是这怪谁呢?

    若是女儿没有说谎,就等于他出征在外的这些年,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府中过的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

    不,不仅仅是方笑语和方皓之这一双儿女,还有锦衣生下的那个女儿,或许也没少被迫害。

    梅素惜这个女人,他当真是小看了她。

    明知道他是为了报恩才娶了她,所以一开始也没有要求自己的感情,只是一个劲儿的替自己的儿子打算。为了能让他的儿子入方家族谱,为了让他的儿子能继承镇远将军府,这女人可谓是费尽了心机,不惜想要将他的所有儿女全都斩尽杀绝。

    若是换了其他人敢这么做,他分分钟就要将她碎尸万段。可偏偏这梅素惜是丞相的女儿。虽然经过与那个商人的一段孽缘,表面上丞相与这个女儿不再来往,可丞相对梅素惜的喜爱许多人都清楚明了,不过是碍于丞相府的声誉罢了。

    当初,他在与妻子感情如胶似漆的时候纳了梅素惜为妾,本就是为了报答丞相当年的救命之恩和提醒之恩。在这之前,他与梅素惜连面儿都没见过,就更不要提什么感情了。何况,梅素惜这种经历的女人,他得是有多重口味才会喜欢上她?

    本不过是想纳进门来当个花瓶供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她在镇远将军府有个安身落脚的地方,不至于被世俗的眼光与评论逼死。

    谁知道,好景不长,妻子没多久就病倒了,而后丢下一双儿女撒手而去,临去前要求他将她的贴身丫鬟锦衣纳为妾室。

    锦衣是在北燕就跟着奚雨涵的大丫鬟,忠心耿耿。许是水土不服,奚雨涵一直不是太能适应京城的生活,来了才没几年,竟然就去了,但临去前却是不放心方笑语和方皓之这一双儿女,这才让方剑璋纳锦衣为妾,也是为了让锦衣能照顾照顾方笑语和方皓之,免得将来方剑璋娶了继室,要是对她的儿女不好至少也还能有个人帮衬着。

    后来,锦衣为方剑璋生了个女儿,小小的,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而梅素惜向来霸道,锦衣就算是有心帮助方笑语和方皓之,却也是力所不怠。

    不过就算如此,锦衣也是明里暗里帮过方皓之很多次了,否则方皓之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方剑璋从前不知便罢了,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就这么放任梅素惜再猖狂下去。

    他的恩人是丞相,却不是梅素惜。为了报丞相大恩,就算是豁出命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若是梅素惜坚持要害死他的孩子,他或许不会杀她,但也说不得要将她软禁在院子里,一生都不能再放她出来了。

    方笑语不知道方剑璋的想法,但是一开始他也没指望方剑璋会因为她的那一点敲打就回头是岸。

    方剑璋重恩义,对于丞相当年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一心就想有个能报恩的机会,来偿还那些恩情。

    虽然方剑璋去了北燕之后,从小兵一路摸爬滚打的成了将军,可他毕竟还是书生出身,骨子里的那股子书呆子气却并没有被彻底泯灭。

    一个读书人,要是铁了心的跟你犟,就算是跟他说破天去,也休想动摇他那个榆木脑袋。

    好在这事儿不急于一时,方笑语只是想先给方剑璋备个案而已。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的去铺垫,一口气也吃不出个胖子。

    要是方剑璋就因为这三两句话就能抛弃丞相的恩德的话,那也就不是方剑璋了。

    其实,方笑语还是很佩服那些知恩图报的人的。虽说这事儿听起来平常,可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这世上恩将仇报的又岂在少数?

    方笑语并不排斥方剑璋报恩,相反,她觉得有恩必报的人才是真男人。可是前提是他报恩的对象要先找对。

    如果方剑璋以为的报恩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那么这一切就显得不那么愉快了。方笑语有着前世十几年的记忆,许多事她都深深的记在脑子里,所以,当年科考舞弊事件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也是如明镜一般的透亮。

    但是这种事却是不能直接和方剑璋说的。红口白牙的,若没有证据,怎么可能让方剑璋去相信?或许,他还会以为这是在挑拨他和丞相的关系,反倒是更加的将他推向丞相一边。

    所以,方笑语现在只是要在方剑璋心里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而待到那一天,才是点醒方剑璋的最佳时刻。

    而且,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方剑璋而已。她需要的,是那个人的配合。

    如果这一世跟上一世没有偏差的话,那个机会,不用多久就会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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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一样的大小姐

    小丫鬟勉强还剩了口气,这还是方笑语手下留情了的结果。

    倒不是方笑语心慈手软,只是之前顾着在跟方剑璋说话,再加之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个梅素惜安排在方皓之身边的狗,下手自然就留了几分余地。

    但是,这不代表方笑语就会放过她,她不过是留着她这条命在等一个人而已。

    而如今,这个人来了,方笑语自然要将废物好好利用,给这个人送上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也好表示表示自己的孝心不是?

    方笑语松开捏着小丫鬟脖子的手,小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剧烈的咳嗽着,心里也庆幸自己总算是留下了一条命,还以为方笑语这是害怕夫人,不敢真的动她,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惩罚而已。

    但是,她实在是低估了方笑语的胆量。以方笑语这活了近一百世的老妖精的胆子,别说一个梅素惜,就是皇帝老子站在面前,她也敢照杀不误。

    不怕死的人才最是无敌。虽说方笑语已经决定了要换一种活法,但是却不代表她就变的惜命了。对于方笑语来说,换一种活法是为了避免一直重复轮回这一世,但不怕死的本性还在。特别是这一世重生后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死了,大不了再回到醒来的那一刻,谁怕谁啊。

    要是连对抗梅素惜的胆子都没有,她还怎么在这大承王朝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神棍?还能拿什么去忽悠皇帝?

    小丫鬟想的太过想当然,所以她悲剧了。还不等她的妄想成真,她突然感觉脖子上那紧勒的力度又骤然加重。而且,此时缠在她喉咙上的东西没有了人手指骨节与肉的触感,反倒是像布一样的东西,摩擦着娇嫩的皮肤,显得更加疼痛。

    而噩梦还不止于此,除了脖子上勒紧的腰带之外,小丫鬟还发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而还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噗通’声,她的整个身体已经被池水浇了个透心凉。

    本来腰带缠绕在脖子上的束缚力就让她喘不过气来,而此时又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池水里,她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要冻僵了一般的麻木起来。

    手脚、身体不自觉的摆动,企图挣扎出这频临死亡的感觉。可是越是挣扎,那缠绕在脖子上的腰带就勒的越紧。再加之被池水打湿的重量,让她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现出一幕幕的画面。

    而奇怪的是,那些画面以她从前一次次加害方皓之情景居多。

    慢慢的,思维变得空泛,手脚也麻木到不能动。身子越来越沉,脸色开始发青发紫,之后直到动也不能动的沉入池水中,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腐朽躯壳。

    而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过程中,方笑语却一直漠然的站在荷花池边,手中握着一条很长很长的腰带,腰带的另一头正缠绕在池水中那具冰冷的尸体的脖子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惧怕。

    这一幕看在刚刚赶来的梅素惜和锦衣眼里,所产生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对梅素惜来说,方笑语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镇远将军府的嫡长女这一重身份,同时也是一个胆小怕事好拿捏从不敢反抗的废物。

    从前,无论她怎么对付她们,方笑语从来没有还过手,甚至连去跟方剑璋告状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尽管她一次又一次的躲过了自己的加害,但是梅素惜从来都没有将方笑语放在眼里过。

    她在方笑语的院子里安插了眼线,所以,方笑语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就更加不担心方笑语能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也因为她的眼线遍布整个镇远将军府,所以这里发生的事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她不担心方笑语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就算她安插在方皓之身边的丫鬟暴露了,她也有的是理由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方剑璋对她起了疑心,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她想了一肚子的狡辩的话,就是为了能打消方剑璋的怀疑。

    但是,她没有想到,来到这荷园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副惊悚的画面。

    杀个把人不算什么。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哪一个手上没沾上几滴鲜血,哪一个心里没装着几只心虚的鬼?

    方笑语身为镇远将军方剑璋的嫡女,方府的大小姐,生性懦弱说出去简直都丢了方剑璋的脸。

    当然,梅素惜是巴不得方笑语一直这么懦弱下去的。这样,就会少一个人阻挡她彻底掌控将军府道路。

    但是,杀人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方笑语杀人这事儿就值得玩味了。

    一个懦弱胆小的大小姐,竟然会一怒下随便就收割了一条人命,这还是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什么时候都表现的一脸生无可恋的方笑语吗?

    不知道为什么,梅素惜没来由的就觉得后背一凉,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她的脖子里吹气儿一般,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而锦衣更是如此。她也是听了消息才赶过来的,虽说只是个不温不火的妾室,但毕竟也生活在这府里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点后手也不留。

    一听说方皓之出了事,她简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连忙将女儿带给奶娘照顾,然后她就一刻不停的往这荷园里赶。

    正巧半路上遇见了梅素惜这个夫人。她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跟在梅素惜的身后一同过来。而也因此,她来到荷园后看到的其实和梅素惜看到的是同一景色。

    锦衣自然而然的就傻眼了。

    说实话,锦衣对方笑语这个大小姐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是小姐的长女,她自然想多帮衬着,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衬着。

    可是,这个大小姐性格如此特殊,平日里一副所有人都是萝卜白菜一样的表情,大多时候能无视的就直接无视掉,话也不多,性格也沉闷,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大小姐交流。

    可是,她又本能的觉得这个大小姐其实并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的无用。

    这不,就在今日,眼前所见的这一切,切实的证实了她的感觉。这一瞬间,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大小姐相处了。

    而除了梅素惜和锦衣外,方剑璋倒不至于被吓着,但却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女儿除了武功高强之外,也足够杀伐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欣慰,心里的矛盾可想而知。

    而同时,还有另一个人目睹了方笑语所做的一切,此时他正睁着小小的眼睛,带着惧怕颤抖的的望着方笑语,让方笑语心里莫名的一疼。

第七章 从天而降的仙女

    “呦,这是怎么了?不赶紧将小少爷送回去请大夫看看,怎的反倒在这儿杀起了人?”

    梅素惜这话不可谓不毒,听起来似乎是在关心方皓之的安危,但实则是在挑拨方皓之和方笑语的关系。

    身为姐姐的,不赶快先救治弟弟,竟然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杀人,可见她并没有对这个弟弟有多看重。

    梅素惜想表达的无非就是这个意思而已。

    这话不仅仅是对方皓之说的,也是说给方剑璋听的。

    而且,梅素惜这话里特意将“小少爷”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似乎是想要强调这个‘小’字,来证明他的儿子才是大少爷一样。

    方笑语根本就懒得理会梅素惜这明里暗里带着挑拨的话。有些账,她迟早要跟她算清楚,没必要急于一时跟这种人争口舌之利。她现在最为担忧的是方皓之的状态,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看起来真心惹人疼惜。

    方笑语没想到方皓之这么快就醒了,也没想到方皓之会看到了她杀那个小丫鬟每一个动作。

    虽然不过六岁的孩子经历过许多的险死还生,对于深宅大院里的龌龊肮脏已经有了诸多感触,可是亲眼见着杀人,还是自己的亲人杀人,这还是第一次,也足以为幼小的心灵造成相当的震撼。

    方笑语本以为方皓之在惊吓与生死的徘徊后沉沉睡去,所以才像是泄愤一样,当场将那背主的丫鬟给杀了,不仅仅是为了给方皓之出气,也是想借这个丫鬟在方剑璋面前表达自己的态度。谁想到方皓之会醒的这么快,这一切竟然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方剑璋见方皓之醒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笑语这个女儿一切都做的很好,无论是武功也好,对皓之的急救及时也罢,都让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刮目相看。

    现在见方皓之已经转醒,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愧的同时,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要紧紧的拥住自己的儿子,让儿子知道,他并不是不关心他,只是他用错了关心的方式,他会慢慢的去弥补自己的缺失,不会再用那样愚蠢的方式来保护他们。

    他不想恩将仇报负了丞相的救命之恩,可是,也不能为了这救命之恩将自己的亲人全都送入地狱。

    欠了丞相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一双儿女,报恩的话他一个人就够了。若是丞相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万死不辞,可不代表丞相的女儿就能肆意的残害他的孩子。

    方剑璋将方皓之小小的身体按在怀中,想要安慰,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却偏偏对这些细腻的活儿不大上手,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给说些什么来平复儿子心底的恐惧。

    而或许是从前的不管不问真的伤透了方皓之的心,以前被父亲抱着时总觉得温暖与享受,而如今却是极力的想要挣脱与逃离。

    而方皓之挣脱的动作却又一次在方剑璋的心里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让一个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将军眼里心里泛酸,几乎想要哭出来的难受。

    默默看着方皓之又一次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包子一样的身体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方剑璋感到心痛的难以呼吸。

    方笑语将手中那条收割了一条性命的腰带丢进水里,转身面无表情的走到方皓之的面前,面对着那一双略带害怕的眼睛,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企图逃走一样的难受,说:“你怕我?”

    方皓之没有在这短短的三个字里感受到任何的感情。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是热情,也不是被他的态度伤到的质问,只是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让他觉得姐姐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可是不是这样的,虽然亲眼看到姐姐杀人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震撼,可是意外的却不怎么害怕。

    他知道自己的身边危机四伏,他曾恐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意外’死掉。尽管六岁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在院子里奔跑、欢笑,去不喜欢去的学堂,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可他却必须面对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袭来的杀意,每天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母亲早死,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姐姐又一直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他真的觉得活着好累,可却又害怕死亡。

    想来想去,他觉得姐姐比父亲可靠,至少姐姐没有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脑,所以他才找了机会向姐姐求救。

    可是,他却失望了。好长时间,他期待姐姐像是神仙一样从天而降来救他性命,将所有的坏人全都赶跑,可是左等右等,姐姐却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到他的求救一样,根本没有管他。

    他突然就觉得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父亲母亲姐姐,他这世界上唯一的三个亲人,却全都抛弃了他,这让他幼小的心灵被伤的千疮百孔。

    又一次被暗害,在掉下荷花池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虽然手脚条件反射一样的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是朦朦胧胧的意识里他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就这样吧,就这样死了也好’的悲观想法。

    而就在他几乎完全要绝望的时候,身体一轻,那沉溺在水里的感觉突然消失,然后就真的有一个仙女一样的人从天而降来救他于危难之中,昏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对未来竟然奇迹的又生起了一丝希望。

    那一瞬间,什么父亲,什么姐姐都不重要了。他想,他这一生,都会在心里印上这个仙女的痕迹,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可是当他醒来,看到的却是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赤着脚没有穿鞋子的姐姐正在用一条腰带收割他身边小丫鬟的生命。

    然后他就彻底懵了。

    不是恐惧姐姐杀了人,更不是对这个背主害主的丫鬟有什么同情与怜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号。

    莫非,那个从天而降救了自己性命的仙女,其实就是自己的姐姐?

    姐姐没有不管他,没有抛弃他,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哪怕衣衫不整,也要赶来救他。

    所以,自己不是被抛弃的孩子。还有人关心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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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收到签那个约站短,合同已经都填好打印邮寄出去了,估计这几天就该改状态了。

第八章 会心一击

    方皓之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举动只是对于“姐姐就是仙女”这一事实的震撼而已,真的不是所谓的惧怕。见姐姐似乎是误会了,他怕因为这个误会将这个与姐姐亲近的机会彻底的打碎,于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晶晶亮的盯着方笑语,话音软糯糯的说道:“姐姐是为了给皓之报仇才杀她的是吗?”

    这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仿佛是要激起方笑语的保护欲一样。

    别看方皓之才六岁,但特殊的经历造就了他早熟的性格,整个人人小鬼大着呢。

    如果他直接说不怕,指不定姐姐还不信,就算事情暂时划拉过去了,也不一定会不会在他们之间隔下一道屏障,让两个人的关系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于是,方皓之用了一点小小的计策。

    计策很简单,不过就是装可怜罢了。将自己伪装的可怜兮兮,激起姐姐的疼爱之心,不是说长姐如母吗?

    母亲死得早,姐姐难免就要负起一些本属于母亲的责任。可是姐姐也还没有及笄,某种意义上说,也还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担负起本不属于她的责任,或许任何人都会有些逆反心理,所以需要一定的表扬,或者是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至少心里不会太过排斥。

    方皓之知道他这是还有权利撒娇的年纪,只可惜他已经要忘记怎么撒娇了。不过,为了跟自己的仙女姐姐重新打好关系,眼神无辜的像小狗那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就出现了以上的对话。

    方笑语看着自家弟弟这满脸的无辜与期盼,还真不好意思说一句不是。虽然确实也有替他出气的意思,但敲打方剑璋也是目的,所以,单纯为他报仇这动机就有点不纯了。

    不过方皓之这表情无辜的惹人怜惜,最终方笑语还是点了点头,不忍心打击这小家伙。何况,至少有一半是在为他出气,也不算心虚。

    得到方笑语肯定的回答,方皓之立马就露出了灿烂到有些晃眼的笑容,伸手抓住方笑语的裤腿,软糯糯的说:“姐姐是为了救皓之,为了替皓之报仇才杀的她,皓之不怕,皓之最喜欢姐姐了。”

    简直会心一击!

    方笑语捂心口。

    她这才觉得,心态不同,看待事情的本质就随着有所不同。

    若是换做从前,方皓之跟她这么撒娇,她一定会觉得这熊孩子很烦人很恶心,更加不想理他。但是决定换个角度换个心态去看待世界时,方皓之这小小的卖萌撒娇装可怜的计策却让她觉得很可爱很受用。

    被一个孩子当成是救苦救难的仙女,用那种极其崇拜与喜欢的眼神盯着,方笑语竟然觉得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这么一看,曾经她似乎也有过美好面对生活的时刻。那时候的自己,每一天都充满了阳光与干劲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理智的不屈不挠的去解决它。

    不会自怨自艾,会努力的充实自己。与邻里和睦,与同事竞争,与朋友交心,那时的自己现在想起来竟然如此让人羡慕。

    那样纯洁无垢的自己似乎已经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中间隔了几十世漫无目的沉闷阴霾的自己。

    她以为那样的感觉不会再有了,那样充满了乐观的自己也早就死了,没想到,到了这一世,自己还能找回一些那时的影子。

    虽然,要回到一开始的自己是不太可能了。但至少不会再浑身充满死气。

    害怕一再轮回没完没了的恐惧,再加上方皓之为了跟她打好关系的小小心机,方笑语觉得,或许这一世,是该好好的对待自己。或许,这几十世的轮回,不知不觉中让自己错过了许多重要而深刻的东西。

    深吸了口气,想要摸摸方皓之的头,但是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晕眩,然后,刚刚重生回来的方笑语同学眼一闭,直接倒了下去。

    方笑语这么一倒可是吓坏了方皓之。就算是被推到水里险些见了阎王他都没哭,见方笑语晕倒的一瞬间,就已经急得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心里想着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姐姐也不会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在十一月渐冷的天气急匆匆的赶来。姐姐晕倒一定是着凉了。

    这么一想,方皓之就哭得更凶了。

    这可把方剑璋给心疼坏了。一儿一女,现在一个晕倒人事不省,一个哭的稀里哗啦死扯着姐姐的衣角不放,方剑璋那颗在战场上练就出来的强硬的心脏此刻也不由得变得柔软。

    于是,他立刻吩咐人将方笑语抱回房间,哪知道方皓之却怎么都不肯松手离开,最后不得不让人将两人一起抱回去。

    而这时候,那梅素惜见一群人将她当做透明尽情无视,连肺都要气炸了,心里有火,这语气就冲,没注意现在的形势,那话就已经脱口而出道:“一个女子,怎么穿着里衣在府里乱跑,若是被那些奴才看到了,这镇远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你给我闭嘴!”方剑璋一听梅素惜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心里就有气。

    因为被所谓的恩情羁绊,他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回来,还在原配妻子死了之后将她扶正,一切不都是为了报答丞相当年的救命之恩?

    可是,这个女人都做了什么?

    三番四次的陷害自己的孩子。为了恩情,他能忍的都忍了,甚至提出了对两个孩子表面上不管不问这么愚蠢的方法,可这个女人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又在做些什么!

    说皓之是不小心失足?这样的鬼话还能说服自己吗?笑语知道,难道他就不知道皓之是怕水的从来都不会到水边玩耍的吗?

    “将军……”梅素惜一脸愕然的看着方剑璋,表情变得委屈不已。

    “这笔账,待笑语醒过来后再好好跟你清算,现在,都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方剑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荷园,所去的方向自然是方笑语的院子。

    他觉得,这个女儿身上还有许多的未知等待他去一一发掘。

    这一次,他绝不再愚蠢下去。大不了将这一条命还给丞相,但是,若是谁在再敢动他的儿女,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梅素惜被方剑璋一句话呛的死死的。她心里有些担心,方剑璋方才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杀意,这是她从未在方剑璋身上感受过的。

    心里的惊惧告诉她,方剑璋这次一定是怀疑她了。但是她又有些有恃无恐,毕竟她很清楚,只要有了自己父亲的恩情在,就算事情败露了,方剑璋也不回拿她怎么样,顶多就是让她闭门思过而已,不伤筋不动骨,她也不损失什么。

    只是,能避开脏水她自然不会主动扑上去,还得想个办法祸水东移才是。

    梅素惜看了一眼在她身后一脸放心了的锦衣,嘴角不自然的勾了勾,只是隐藏的很好,没被锦衣察觉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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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曾见过面对他人迫害不仅不反击还各种给人制造机会弄死自己的奇葩? 轮回了九十九世活腻味了的方笑语就愉快的这么干了! 可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得过且过,一眨眼她重生在了第九十九世。 于是,镇远将军府赫赫有名的木头方大小姐傻眼了。 前世那十几年发生了许多天灾人祸,皇帝被搅得焦头烂额心塞不已。 方笑语思来想去,干脆就当个神棍算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柔要刚全凭心情,却偏偏还得哄着皇帝不得不将她当菩萨供着。 顺带再勾回个妖孽夫君,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所有敌人通通忽悠死你! 方笑语的口头禅是:佛祖说,你乃是不祥之人,当死。 于是,京城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安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安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安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