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判官齐聚
吴藏锋蹦蹦跳跳就出来了,倒是符合十几岁的模样,脸上带着笑容,还有一点点羞涩,一点点生疏,即便对面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依旧躲在琼志杨的后头,偷偷摸摸的伸出脑袋看上方笑语与叶西辞两眼。
这与苍锋原本的模样没有一丝相同,倒也是难为他了。
因为家庭的原因,苍锋小小年纪便早熟得很,之后,被那门派掌门带走之后,一心想要亲手报仇,所以练武就格外卖力。
其实若非是那小门派的武功并不适合他练,以他的武学天赋,即便是那掌门需要高阶功法,恐怕也不舍得将这么一个练武奇才拱手相让。
只能说他们与苍锋没有缘分。
虽然因为高级功法而放弃了苍锋,与沧澜海阁做了交换,但那小门派以往对苍锋倒也不错,也不算对不起他,所以那之后,可儿倒也多给了那门派一些好处,就当是苍锋在门派那段时间以来的馈赠吧。
之后,方笑语亲手制定了修炼计划,找了最好的老师去教导他。因为苍锋的武学天赋实在是好的不像话,若非方笑语拥有着前几世练武的经验,少走很多弯路,否则若是她与苍锋一同练武一同进步,方笑语可以肯定,她绝不会是苍锋的对手。
这个孩子,是被武学之神眷顾的人,仅仅十岁便能修炼出剑气,这种天赋,即便是这一世的方笑语都做不到。
他与别的手下是不同的,方笑语很清楚这一点。强者,就该有强者的待遇,将之当做一个平凡的下属,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所以,方笑语也曾亲手教导过苍锋许多次,在他临来到大周之前,她不仅仅委任了他叶书成的任务,还收了他做了干弟弟。
这个干弟弟和周子风那种货色可是完全的不同。他虽姓吴,可却被整个方家承认。他没有继承方家一切的资格,但却可以说是方家的自己人。
何况以苍锋的本事,要靠自己挣出一个方家也不算很难。年纪轻轻,资质又是上等,再加上方笑语的亲自教导,沧澜海阁不遗余力的药材支持,方笑语手中那些顶级的武功身法,可以说,苍锋仅仅十岁,就已经站在了无数人的肩膀之上。
他的将来,只会无比的辉煌。只要他不中途身死,整个江湖都会在他的手中颤抖。
所以,方笑语才会将他派来大周。
大承的江湖,有沧澜海阁就够了。事实上可儿做的相当的不错,没有什么纰漏。当初将重任交给可儿时,就是方笑语自己,也都没有想到她会上手如此之快。
且一开始,可儿并不足以让方笑语完全的信任她,但经过这些时间以来的观察,这可儿似乎十分进入自己的角色,将沧澜海阁操持的很好。做事做的很开心。比她原来的样子更好。
如此一来,将苍锋派去给可儿打下手实在是太过屈才了。
苍锋是个王牌,比之可儿更有前途的太多。既然如此人才,就该委以重用,那不如,将大周的江湖也掌握在手中。不必一统江湖,但至少要将江湖中发生的事控制在眼皮子底下。她相信,苍锋虽然年幼,可他有足够的潜力与实力,留在身边太过浪费。
但是,要加重一个人的归属感,只是给予人力物力财力还不够。普通的属下,普通对待也没什么,可是如苍锋这般的人才,一旦有一****一飞冲天,拥有着冠绝武林的实力,难保不会对他寄人篱下之事心生嫌隙。毕竟,最开始教他武功帮他报仇的人并非是沧澜海阁,这种归属感,与墨痕丝竹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如此,十几岁的孩子,最缺的是什么?
苍锋他早早的失去了亲人,即便被人所救,带回门派,可因为功法与自身冲突,所以也并没有真正的发挥出实力被人另眼相看。门派对他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还没有来得及让他生出非这里不可的归属感,就被交换给了沧澜海阁,所以无论是门派还是沧澜海阁,在苍锋的心中,都仅仅代表一个容身之处罢了。
他会感谢,会感激。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而若要与他永久的联系捆绑在一起,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最想要的。
他失去了亲人,自此后只能孤身一人,那方笑语就给他亲人。
无关乎什么利不利用。苍锋可以在将军府里找到家的感觉,可以得到她一切的支持甚至疼爱。这些,与方皓之得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方皓之是她方笑语的亲弟弟,心中难免会有一点偏颇,而苍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不去与方皓之相争,如此,他与方皓之所得到的,也不过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而差一点点,与什么都没有相比,于他而言,已是太过奢侈。
苍锋是感激方笑语的,在她允许他叫她姐姐的时候,在她亲手教导他武功,告诉他何为生存之道,教给他行走江湖所必备的知识的时候,在告诉他受了委屈要先自己承受,实在承受不过时可以去找她撒娇的时候,他是真的感激这个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一直都在帮助他的姐姐。
他没有天真的以为如果自己没有利用价值还能得到这样的爱护,可他也没有钻牛角尖。他知道,他必是有什么让她看得上的东西,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他。而她也没有遮遮掩掩,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他的武学天赋好的让人嫉妒,若是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知道她这是在拉拢他。可那些疼爱也不是假的。有利用价值本身,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至少他的利用价值是交付在一个真心疼爱他也帮助他的人手上,而不是那些只知道无限索取利用他的人手上。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感谢这样的相遇。
她是他的姐姐,虽然身体里没有留着相同的血液。但他愿意为了她去做一切的事情,也愿意为了将军府里那些第一次见他时或好奇,或友善,却没有排斥他的人去付出。
他有了新的家。这就足够了。
此时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会否隔墙有耳,苍锋自然还是以那个平日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吴藏锋的性格行事。最初的‘生疏’后,只是聊了几句,他与方笑语这个‘救命恩人’就已经混得熟了。
混的熟了,自然是要带着恩人去自己的房里深聊,正好方笑语也‘有意指导他的功课’,于是便顺理成章的跟着进了院子里头。
当然,她去的自然不是苍锋平日里歇息的房间,而是这鹿鼎书院的秘密之地,建在地底下,里头有着不少机关,甚至不乏阵法。若是胡乱走,怕是没几人有那么些条命成功到达他们聚集的地方。
方笑语和叶西辞是跟着苍锋后头进去的,苍锋每走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两人都飞快的记在了脑子里。此时他们也很小心,机关所在之处,空间并不宽裕,若是中了机关暗算,即便武功高强,也有可能会受伤。
到达了目的地,方笑语才发现,这鹿鼎书院的地底下真是别有洞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方虽不算太宽敞,却也不拥挤。而这里,各种设施都十分完善。不仅仅拥有储存金银财宝、各种武器的暗门,其中也储备了不少的粮食和饮水,就是为了若有一日鹿鼎书院暴露或遭了难,这地底之处也可以算作是一个隐藏的好地方。
苍锋拉着方笑语的手,随手就将她按在了那个象征着阎王宝座的位子上,随即又扯过叶西辞,叫了声姐夫,让他坐在了方笑语的旁边。
没人的时候,苍锋还是习惯冷着一张脸。不是他要装酷,也不是他面瘫,只是家中遭难的那段时日,他已经习惯了如此,后来,即便大仇报了,也难以在人前露出笑容。除非是演戏,比如他现在那个琼志杨关门弟子的身份,就是个并不阴郁的寻常孩童的设定。
虽然是习惯,苍锋并没有给叶西辞多少笑容,但一声‘姐夫’就足以让叶西辞心里听着舒坦。
这孩子刚走的时候还害羞呢,别说叫他姐夫,连话都不爱多说,顶多点个头表示表示也就算了,问他个什么话都是‘嗯嗯啊啊’的回答。没想到才来大周不久,整个人都放得开的多了。
当初方笑语被风紫劫走之后,在店小二还没有转达方笑语的留言之前,他就来了一趟鹿鼎书院。当时他还没有和苍锋真正接上头儿,不过是去勘察地形的。若非是那店小二及时转达了方笑语的留言,他恐怕当夜就要行使阎王的身份,在大周搅起一些风雨了。
至于那时候,地府会不会暴露,会不会被仇家围剿,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因为,没有任何事比起找到方笑语更加的重要。
恐怕也是看到了他的焦急,苍锋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才肯开口叫这声姐夫。虽然当时没有暴露,但其实得知方笑语被掳走之后,苍锋也没少出力寻找方笑语的下落。
而拥有了地府的情报网,再加上本身也是月影司的人,可儿等这些沧澜海阁的人还有姬家也都认得他,他将网撒开之后比之叶西辞更早的找到了方笑语的下落,在得知方笑语是假装被人掳走的时候,他聪明的选择了暗中监视,没有轻举妄动。甚至也没有将这消息告诉叶西辞,就是为了想要观察一下叶西辞对方笑语的喜欢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鹿城是他的地盘,想在鹿城搞风搞雨,就凭风紫还有锦城春秀楼的那群女人,还嫩得很。
但虽然是方笑语故意被掳走的,可风紫假冒姐夫劫走姐姐的事却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所以,当姐姐姐夫去秀恩爱的时候,被五花大绑的风紫就成功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姐姐事先有言,不能杀。但不能杀不代表不能折磨。连他姐姐的主意都敢打,折腾不死他!
“姐姐,那锦城春秀楼的楼主还在底下绑着呢,姐姐要不要见见他?”苍锋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目光却柔和许多。
“你没杀了他吧?”方笑语见苍锋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突然替风紫默哀了两三秒。
她这才想起来。她其实真的是对苍锋寄予了厚望,所以,不仅仅是上等的武功,还有许多杀人的本事,隐藏的本事,甚至是逼供的本事,她都是倾囊相授的。
如此说来,风紫他……现在还活着吧……
而后苍锋用诡异的神色回应了她。他说:“活的好好的,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
不知为何,方笑语听了后觉得风紫现在过得一定很不好。
他当然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是,没有伤口不代表活的舒坦。她还记得,她教给苍锋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不伤人的法子都有些那个啥……
比如,挠人脚心,比如,一根一根的拔头发,比如,用夹子夹耳朵,比如,拿狗尾巴草在鼻孔周围摇晃,比如,让他吃奇臭无比却对人体没有害处的食物等等等等。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只有亲自承受过之后才会知道,这滋味究竟有多么的**。
“那算了,再多晾他几日再说。”方笑语不知为何,为风紫默哀的同时竟还有点幸灾乐祸。再反观叶西辞,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知道情敌过得不好,他真是太开心了。
虽然这几日方笑语已经跟他解释了风紫是有喜欢的人的,虽然死了,虽然他也不拒绝别的女子的投怀送抱,但是在风紫的心里,那个死去的女子是他的正妻,谁也不能取代她的地位。
所以,叶西辞其实是有些安心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疯子是不是还打他家娘子的主意,但是,就凭他家娘子这身份,这相貌,这地位,这能力,要是连个名分都不给,哪来的竞争力?
要方笑语去当妾?侮辱谁呢!
就在方笑语与叶西辞幸灾乐祸的当口,琼志杨已经将二十三判官全都聚齐了。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方笑语和叶西辞坐在原本只有阎王才有资格坐的位置上,他们就心知肚明,是帝座口中的阎君夫妇到了。
但是,再看看这两人的年纪,和外表看不出一点点学了武功的样子,他们的脸上又尽是怀疑。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并没有出现在当日的武林大会上,而是有了别的任务,所以并不知道方笑语与叶西辞的厉害之处。但是,像是琼志杨这些当日在场的人,亲眼见识过方笑语是如何打的那楚忆无法还手的,却都明白,轻看这两个人会是什么下场。
当日的帝座就是前车之鉴。若是还不肯吸取教训,以貌取人,以年纪取人,恐怕依旧会是那一夜被人将铜叶子放入枕边后,那啪啪打脸的疼痛。
琼志杨打了个哆嗦。他还记得与他要好的某一个人,被吓的连续两晚上没睡好觉。一点点声响就能惊醒他。而这种惊醒,没了往日的从容,更多的是惊吓。
他们沉寂的太久了,久到江湖里几乎都没有了他们的传说。
虽然地府之名是那些百年势力里的老江湖们还不可磨灭的噩梦,但是这些新人之中,却已经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他突然觉得热血沸腾。
阎王再出世,带领着他们。或许,是地府真正该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有了帝座,有了阎君。江湖必定还会为他们地府的存在而颤抖!(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随便刺杀
很显然,那些曾经栽在过苍锋手里的人,虽然比琼志杨反应的稍慢了些,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以貌取人,以年纪取人,这其实也是常事了。如今看起来这对阎君夫妇年纪虽然也不大,可是比起帝座来,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只不过,他们也确实惊讶于这对阎君夫妇的年纪。
在‘地府’里,他们二十三判官之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岁,最大的甚至都四十好几了。而唯一凌驾于他们二十三判官之上的这位五方大帝之一,东帝座吴藏锋,竟只有十岁出头。
如今又来了一对年纪轻轻的夫妇,论起地位还要在东帝座之上,看来,他们地府的年纪也会越来越年轻,实力却丝毫不见下降,不得不感叹,这个江湖,真的渐渐就成了年轻人的天下。
各大派的底蕴虽然还握在老一辈的手上,但慢慢的,年轻人开始越来越多的在江湖中扬名。无论是实力,还是名声,已有不少人取代了老一辈人在人们心中绝对不可动摇的地位,甚至一些江湖中新成名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去挑战那些成名已久的老一辈高手。输了,那叫敢于进取,不丢人,赢了,自然是各种荣耀加身,甚至取代老一辈的地位,成为江湖中闪耀的新星。
他们有些人年纪大了,就算心里头是不服输的,可始终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无论是反应,还是速度,都有些跟不上身体了。
当然,自然也有一些老江湖的地位是巍然不动的,即便七**十岁了,可依旧老当益壮。可那些无一不是练习的功法十分高等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资格学习的。
就比如皇宫里那位。他的缺点很多,既独断,又好色,且还无情无义六亲不认,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皇家的武功比之大部分江湖门派的武功都要高等的太多。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这老皇帝其实真的是自私到了一定的地步。他所修炼的武功,乃是皇家所有武功典籍里最为强大的,而其它的任何人,哪怕学到的也是远超于普通江湖门派的高等武学,但那本最可怕最厉害的武功秘籍,却只有老皇帝一人能练。其他人,即便是多大的功劳,也无法窥见其一分。
他能理解老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怕有人能够超越他,所以才藏着掖着,将最好的自己抱在怀里不给任何人看。可这对于一个独行侠而言或许没什么,可是于一个大势力而言,这就是作死。
什么人愿意真心的效忠一个如此心胸狭窄自私独断的人?
即便是效忠,那也是被武力震慑,被地位压制着不得已而已。若是一朝有翻身的机会,那老皇帝无非就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即使如今还没有到了那一步,但看看老皇帝身边的那些人,无论是儿子女儿还是孙子孙女,有几个在意他死活的?留在他身边的不是觊觎他皇位的,就是想要报仇的。当个一家之长混到这种地步,也是前无古人了。
“拜见阎君。”二十三判官恭敬的躬身。
虽然依然有不少人对于方笑语和叶西辞二人是否有成为阎王的实力感到怀疑。但是,正如之前所言,有了之前苍锋的教训,即便心中存疑,但至少面子上要先做足,不能给人留下太过不好的印象。
杀手不同于其他,当杀手的人大多数心里头其实是有些扭曲的。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而他们这些寻常杀手都是如此,能力远在他们之上的阎君会不会也很记仇?这是他们不敢挑战的。因为他们还记得,当初的帝座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铜叶子放在他们枕边的,而他们也记得,帝座说过,他的本事,是阎君手把手教出来的。
再加之,‘地府’曾有明文规定,得地府令者,就是阎王。哪怕对方没有丝毫的武功修为,他也是阎王。只不过,那时候,无武功傍身的阎王或许就会成为他们判官或是大帝的傀儡。而若是阎王有足够的势力领导他们,于地府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方笑语的手中,一根长针在指尖转动着,虽然针很小,但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地府令’三个字,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们地府曾经丢失的‘圣物’,这是属于第一代阎王萧然的东西,他们这些地府里的嫡系传承的后代们全都认得此物。即便是后来加入的人,自然也是要被科普一些地府曾经的辉煌事迹以及必须要掌握的常识。
“诸位免礼吧。”方笑语倒是有些惊讶这些人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她阎王的地位,也不知道是手里这根针的约束作用太大,还是苍锋的威严已经到了某一种地步,总之不必她浪费口舌这一点,倒是让她很满意。
但是,身为一个组织的首领,虽然下属的强大能够震慑人心是好事,但也不能将所有的事全都推出去,而自己只享受成功的果实。这样的关系太不牢靠,也无法给下头的人更多的信心。
要立威,也要施恩。正所谓恩威并施,才更容易掌控人心。
所以,方笑语将地府令收起,随即起身,走到这二十三判官的身前,神情淡然无波,只是嘴角略微勾起,含着丝丝笑意道:“从你们的眼中,本座看到了不信任。”
“阎君恕罪……”琼志杨心头一跳。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这个女子高绝的武功,即便她没有地府令在手,也绝不能怀疑她有这个能力将他们这里所有的人全都除去。
或许,即便是帝座都无法在她手中坚持太久。
不过琼志杨的话还未落,便被方笑语挥手阻断了。见方笑语似乎并未生气,只是又重新走回了阎君座位前,似笑非笑道:“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夫妇二人年纪不算大,看起来又与寻常人无二,难免叫诸位怀疑。这都无妨。”
说着,方笑语用目光安抚了苍锋的怒火,随即又对着那二十三判官道:“从明日开始,你们二十三人可用尽任何手段,来刺杀我……和他。”说着,方笑语的手指又指向了叶西辞,继续道:“记住,是可以用任何手段。为期十日。十日之内,你们的刺杀无需留手,但不可留下任何与地府相关的线索。若是刺杀成功,这根针就是成功杀掉我和夫君任何一人的奖赏。自此后,阎王之位,就留给这个人来坐。若是失败,我也不罚你们,只是自此之后,我不想在你们任何一人的脸上,再看到丝毫对我还有夫君的怀疑。”
“苍锋,你记住,若是他们之中有任何人能够成功刺杀我二人,你都不可寻仇,不仅如此,还要尽力辅佐他们接掌地府。你可明白?”方笑语为了打消这些人的顾虑,又对苍锋嘱咐道。
“苍锋明白。只要姐姐高兴。”苍锋依旧是面无表情,连一点在意的意思也没有。他对方笑语可是有信心的很。这二十三人,放到江湖上那也算是一等势力,可惜,在方笑语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二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曾几何时,他们中有十几个人,在帝座出现之后,私自进行了刺杀。可惜,全都被轻松化解。那也好在是帝座没跟他们计较,顶多是就在枕头边上放片铜叶子吓唬他们一下而已。没想到,终于迎来了新的阎君,这阎君还特别的自信满满,主动就提出了他们可以随便刺杀的提议。可是为什么他们心里一点也不开心呢?
什么成功杀掉阎君就能取代其地位成为新的阎君。不说这话有几分真实,即便真的能取代又能如何?他们的能力他们清楚,如果真的能带领地府重新威震江湖,他们也就不会隐姓埋名了几十年,直到今日也依旧隐藏着自己去当个教书先生了。
何况看看帝座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还有那时不时隐晦的怜悯扫过他们的脸,他们就觉得阎君这提议完全就是个坑,早就挖好了的坑,等着他们往里跳的坑。
“你们谁要刺杀就自己刺杀去,我就不瞎掺和了。”此时正在其他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二十三判官之中走出一人,明白的表明了自己不参与的决心。他对方笑语那是一百二十个服气,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验证阎君的实力。
“见过大小姐。”此人便是前不久才成为第二十三判官的卢杰。原本是方剑璋手底下的兵,后来因为被方剑璋所救,自愿成为他的暗卫,且是死士那一种。虽然方剑璋从来没有叫他做过什么需要赴汤蹈火以命相赔的事情,但他自己心里头已经认定,他是可以为了将军拼命的人,即便是死,也决死无悔。
后来,他被方剑璋派过来跟着方笑语学本事。虽开始还不服气,可仅仅是因为跟着苍锋外出一次任务,就已是心服口服。
苍锋小小年纪尚且如此可怕,但能将一个十岁的娃娃训练成这样一个武学怪物,大小姐岂非是更可怕?
说起来,叶书成就是死在他手中的,他倒是亲手过了把弄死皇子的瘾。之后就跟着苍锋来到了大周。而苍锋一来大周,就直奔这鹿鼎书院而来。顺理成章的,便成为了这杀手组织‘地府’的一份子。
以苍锋的本事,成为五方大帝之首倒是没什么不服气的,不过他自己的功夫虽也不算弱,可说到底,成为五方大帝之一倒是差了些,所以便加入了判官,成为了地府的第二十三位判官。
今日大小姐出现在这里,他还是很开心的。他对将军忠心耿耿,对于将军的女儿能有这番本事,心中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怀疑。
别说大小姐有这能力,就是没这本事,他也会无条件的支持大小姐。大不了他和苍锋保着大小姐就是了。
不过,虽未亲眼见识过大小姐究竟是如何的强大,但想想苍锋的的可怕,他就觉得可以想象的到大小姐的能力有多可怕。
“杰叔不必多礼,您与我爹是兄弟,您就是我的长辈。若是被我爹见了我生受您这一礼,他回去定要骂死我的。”方笑语没有上前,只是一抬手,卢杰就觉得有一股难以反抗的力气将他给扶了起来,心中不免震惊。
而此时,方笑语露了这么一手,瞬间的内力雄厚与气场便被底下其余二十二判官给察觉了,感到惊骇的顿时一抓一大把。
“规矩还是要守的。”卢杰憨憨的笑了两声,随即问道:“将……老爷可还好?”
“杰叔放心,我爹健壮着呢。”方笑语笑了笑答。
“那就好,那就好。”卢杰看起来心情不错,随即便站到了苍锋的身边,这是一种表态,与方笑语亲近的表态。说起来本来就是一边的,跟这剩余这二十二判官的亲热程度本质上就不同。
“诸位若是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吧。过了今夜,你们任何时候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上,务必要以击杀我与夫君为先。至于你们谁有能耐从我手中拿走这块地府令,成为新的阎君,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若无异议,就来说说今日要做的事。明日的事,待明日再议。”
在二十二判官的‘平静’下,方笑语这才继续说道:“苍锋,白雅山庄的覆灭是你们做的?”
苍锋摇了摇头道:“不是。虽然我有意调查白雅山庄的底细,而事实证明白雅山庄与白傅之也确实不如明面上那么干净,但我没有下手,白雅山庄就已经覆灭了。”
“如此说来,是有人抢先你们一步下了手,还将这覆灭白雅山庄的帽子扣在了地府的头上?”方笑语皱了皱眉。她其实早就有过这种感觉。
白雅山庄覆灭的第十五天,她们才来到这里。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跟苍锋取得过任何的联系。
白雅山庄之后,连续被灭了几个小型势力,无一例外,死者身边的某一处一定会被刻上‘判官’二字。
而之所以让她觉得有所怀疑,是因为死者身边的‘判官’二字总是血淋淋的,看起来挺有压迫感,但这并不符合苍锋的审美。
而且,在前世,地府是被别的人给继承的,那时候的地府在后来也是重出了江湖的,但每一次判官留下杀名,全都没有这种故意做出来的血淋淋的效果,让人觉着很低级。
所以,方笑语曾经有过疑惑。但她忍住了与苍锋的往来,反而是等待着,等待着众人的目光被地府的大名吸引离开之后,她才展开了行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杀人嫁祸
苍锋无奈的点头。
其实这事儿办的还真是让人憋屈。武林大会之后,白雅山庄旧址的火药爆炸,让江湖中许多人都将嫌疑扣在了鹿鼎书院的头上。这些日子,他们被人盯得死死的,稍有轻举妄动,恐就有暴露地府存在的可能,所以他们做事都要尽量低调,就是去调查,也要万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了破绽,给地府带来大难。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别人抢了先,不仅仅杀了人,还被扣了顶大帽子,导致了地府突然间名声大噪,一时间他们做事就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不止是白雅山庄,就是之后那些被灭门的中小势力,没有一个是咱们地府所为。因为武林大会上被炸死了不少人,鹿鼎书院此时与白雅山庄都是头等的嫌疑。虽然白雅山庄被灭,白傅之身旁被放上了认罪书,可也有不少人怀疑,是否是有人杀人嫁祸,这矛头就差没有直接指向鹿鼎书院了。”苍锋做事很小心,别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经历过磨难的孩子大多敏感细腻,不笑不是因为装酷扮冷,只是失去了笑的能力,亦或是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
他很清楚此时鹿鼎书院的危机在何处,所以一开始,他虽然怀疑是白雅山庄那边出了问题,但并没有轻举妄动,也不曾上门问罪,只是悄悄的查探着一切与白雅山庄有关的消息。他必须要等到一切确定了才会行动。毕竟,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地府的东帝座,仅在阎王之下,可他却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恶人。他的家人曾经遭过难,所以他很清楚那种无端端害的人家破人亡的事情究竟是有多么的恶劣。
所以杀人之前,必须要有一个理由。不是为了向别人解释,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
所以,在对白雅山庄下手之前,他是查清楚了白雅山庄这些年来私下做了多少恶事才有了今天,再动手时,便不会觉得有多少愧疚。
但是,还没有等他动手,一夜之间,白雅山庄就先被别人灭了门。而且这杀人凶手的名号还扣在了他们地府的头上。
除去了朝廷的看门狗,灭杀了勾结魔教的恶人,这名声听起来其实不坏,反倒在江湖这边儿挺受人爱戴喜欢,可这事儿发生了,就是叫他觉着憋屈。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海绵之上,软软的,却瞬间给你反弹回来,这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了。
“大小姐,这是有人故意往咱们头上扣帽子呢。眼看着似乎还是个好名声,可若真是好名声,人怎么可能会往咱头上扣?自己还不巴巴的就揽身上了?那凶手杀人嫁祸,必定是没安好心。”卢杰你别看他是个粗人,可人粗理不粗。他或许不懂什么太山路十八转的阴谋诡计,但他却明白。若是这事儿放在军营里,什么都一目了然。这年头,当兵的打仗博的就是军功,谁要是砍下了敌人的脑袋,都巴不得赶紧系裤腰带上,巴不得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脑袋是自己砍的。这时候,要是别人砍了敌人头非推给你,强行算在你身上,那么,那个人不是有毛病,就是这人头有毛病。
“被人捷足先登,还扣了屎盆子。就算我明白你小心无大错,但这都半个月了,你们总该查清楚了这屎盆子究竟是谁在往你们头上扣。若是这么长的时日,连这些都还查不到,这地府干脆趁早散了了事,多没意思。”方笑语能理解苍锋的谨慎,说实在的她很喜欢苍锋这样的谨慎。但是,谨慎是好事,可谨慎过了头,事事畏首畏尾那就无趣了。
离白雅山庄被灭已经整整半个月,要是连对方是谁都还不清楚,那她就真要怀疑地府的行事能力,怀疑是否该在这么没有前途的组织里投入太多的精力了。
“姐姐别气,那杀人嫁祸之人是查出来了,只是……”苍锋特别害怕方笑语生气,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人,即便相处依旧还有些生疏,可他都万分珍惜。若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而被嫌弃,他会痛苦万分。
“只是?”方笑语对着苍锋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曾生气。
苍锋看着方笑语的笑容,心中的忐忑平息了些,随即道:“只是,这杀人嫁祸之人,与姐姐还有些干系,故而,若不问过姐姐,我不敢妄动。”
“与我有关?”方笑语和叶西辞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但没过几个呼吸,又仿佛恍然大悟般,眼中尽是了然。
显然,二人是猜出了些什么,才会这般。
果不其然,那苍锋随后便道:“冒充地府之名杀人灭门的人,全都是那个霜王萧入派人所为。这霜王与姐姐姐夫似乎关系甚笃,一时间我也不敢轻易出手,怕坏了姐姐的大事。”
苍锋如此说着,但此时却也明白了,姐姐姐夫如今这反应,看来也是不知此事。这就证明,这个霜王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是姐姐或是姐夫出的主意,而是他自己在有意这么做。
方笑语与叶西辞心道果然。
不愧是皇子,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是无欲无求再是清新寡淡,可说到底,毕竟是那个大染缸里头出身的,没一个是干净的,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萧近为了替父报仇,所以亲手制造了楚忆这个魔头,不管制造这个魔头的过程中会死去多少无辜的生命,会破坏多少幸福的家庭,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他无法靠自己的实力与势力将敌人打垮,所以他就利用整个江湖的力量来对抗这个庞然大物。
而萧近起了这个头儿,成功的让楚忆在武林大会上又一次挑衅了江湖中人,成功的引起了江湖人的怒火。
而这之后,萧入便将计就计,利用萧近的计划,冒用地府的名义,将一些中小势力灭门,又将这些血案,全都扣在了地府的头上,让江湖人以为这些都是地府的判官所为。而被灭门的那些势力,也确实做过了那些认罪书里的事,如此,他们会被看作是朝廷的走狗,是朝廷安插在江湖图谋不轨之用的棋子。
江湖与朝廷的关系如此紧张,特别是从龙王未婚妻事件开始,几乎就等同于是公开撕破了脸皮一样。而魔头楚忆的为非作歹,再到武林大会上的挑衅,被炸死的武林同道,罪魁祸首的白雅山庄,到最后,暴露出楚忆是朝廷培养用来坑害江湖人士的。再到‘地府’大肆杀戮朝廷安插在江湖里的那些势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是一面倒的屠杀,但其实却暴露了朝廷染指江湖的野心。也暴露了这些年来,死在这些人手中的江湖同道何其之多,这更是引起了江湖人士的同仇敌忾。
而事实上,老皇帝虽有心染指江湖,也确实安插了不少棋子在江湖之中。但这些事情的源头,无论是魔头楚忆的出现,武林大会上的挑衅,还是那炸死多少武林同道的火药,甚至是并不干净的白雅山庄,其实与老皇帝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们虽都是同为朝廷阵营,可阵营之中也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魔头是萧近制造的,白雅山庄原本是邕王扶持的势力,只是被萧近给利用了。杀人灭门的是萧入,不关地府的事,可却有太多人对于那些被灭门的势力所谓的认罪书而气的怒火中烧。
到头来,江湖里的人,所有的愤怒与一腔热血,都完全被这几个他们几乎没有看得起的朝廷之人给耍的团团转。
当然这里,也不乏方笑语与叶西辞的添油加醋。
不过,萧入大概也没有想到地府会是方笑语的势力,否则他大可随便找个什么组织,挂个或许大家都没听过的名儿用就是了。没有必要在这种节骨眼上去得罪方笑语,这实属不智。
但是,这也怪不得萧入。
对于方笑语而言,萧入充其量也就是个盟友。将点仓楼暴露给他还是看着点仓楼是叶书成留下的势力,她不心疼的缘故,对于地府这样的势力,她是决计不会跟萧入面前多嘴的。
地府可以成为一张底牌。特别是这种杀手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会出去随便跟未来还可能成为敌人的人交老底儿,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萧入虽然说过他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没有一统天下的野望,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有些人生性纯朴,可是,将他放在染缸里泡上几年,再是淳朴的白色,也会被染出别的颜色来。
地府的存在,是一个震慑。假如有朝一日,萧入成了皇帝,撕毁了协议,开始染指大承的江山。那地府的人会告诉他,什么叫做日夜不能寐的恐怖。
只是还没到那一天,没想到萧入就先将地府给得罪了。虽然看在方笑语的面儿上不会对他如何,可凡事别有那么一天。要是有朝一日萧入得罪了方笑语,那么地府的报复恐怕会更加激烈一些。
正所谓新仇旧账一块儿算嘛。
萧入此时听着下人的回报,对手下那些人的办事效率倒是有些欣慰。别看他这些年来似乎经常不务正业,吃喝玩乐的事没少做,正经的朝廷事一件儿没管,但那只是表面上。事实上,他也是养了不少可用之人,关键时候,倒是不缺几个跑腿的。
此次冒了地府之名实灭门之时,他也不是毫无担忧的。地府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势力,虽然一直隐匿不出,可上次龙灵客栈门前那个劫走孩子后还留字的‘判官’,或许正证明了地府已经重出江湖。
他也怕被地府的人找上门来报复,但一则他对自己的手下还有些信心,二来这实在是个顶好的机会,不把握住是在太过可惜。三来,经过方笑语当时在龙灵客栈的那一番解说,恰好大部分的江湖名人全都在场,或许借用地府之名能够给人带来不小的震慑。
何况,他这也是在帮地府扬名不是?扬的也算是好名儿,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不会真的来找他的麻烦吧?
离白雅山庄的覆灭已经半个月了,也没个人来刺杀他,萧入心里头总算是稍微踏实了点儿。
当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百年前威震江湖,几十年前却销声匿迹的地府会与方笑语有什么关系。何况,方笑语是大承人,来大周都是头一回,再加上这年纪,当不会与地府有什么牵扯吧?
他若是知道,那‘地府’里曾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王之位现在已经落在了方笑语手里,他一定离这个组织有多远滚多远?
杀人嫁祸?冒名顶替?他也得有那胆子才行。就算不知道地府有多么可怕,可他知道方笑语有多可怕就够了!
当初他为了查探方笑语的信息,死了多少手下?现在想起来都是痛啊!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有多幸运。如果地府的新任阎君不是方笑语,那么此刻,就凭他所做的那些事,他早就成了一具尸首,用来加深朝廷与江湖的对立了。
萧入总觉得今天鼻子发痒,想要打喷嚏,也不知是谁在惦记他。当他将鸽子腿上的纸筒卸下,打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时,却收起了笑容,脸上开始变的犹疑不定起来。
最终,他将那纸筒损毁,原本的字迹全都燃烧在火焰之中。
他眼中明灭不定的犹豫着,打开窗,看向了远方。
他在面临一个选择。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而正在萧入正陷入那艰难的选择时,此时在鹿鼎山庄,方笑语正提笔书写着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方笑语才搁笔。随即将刚刚写完的一封书信放入纸封中封好,随即交给卢杰道:“杰叔,这封信,你收好,明日便启程。回大承,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爹或长公主,告诉他们,要他们务必亲手交给皇上。皇上看了之后,他会明白我的意思。届时他只需按照信上的内容去做便是。我与西辞会在这里应外合,配合他行事。”
“放心吧大小姐,此事我定然给你办妥了。”卢杰一听说能回去见将军了,心里头是由衷的高兴,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这些东西,是一些初级的功法,你们几个全都练熟了。待到能够轻松发挥出这些功法的实力,我再教你们更高级的。”方笑语随手甩出的是脑子里记载的一些打底的功法,对她来说真心没什么意思,但却是这些‘望眼欲穿’的判官们急需的。
二十二人顿时抢着分着看了。二十二人,二十二份不同的功法,适合每一个人所练的武功,能够给每一个人都打上一份好底子。如此,将来学习更加顶尖的功法,才不会显得力不从心。
而这种在他们眼中绝对是中上级别的功法,在这位新阎君的眼中,竟然只是初级?
他们现在开始相信了。相信帝座曾经所说的,只要阎君肯教他们一招半式,必定是受用无穷。(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一章 梦话里出现的女人
这一夜,方笑语与叶西辞留宿在了鹿鼎书院,对外说是要抄录一些已经绝版的书籍,而事实上这一夜方笑语的房中烛火也确实彻夜未熄,方笑语与叶西辞手抄了两本佛经,这都是为了巩固大承那头被她忽悠着成为她信徒的人准备的,偶发发些小礼物,即便只是一点银子就可以买来的经书,但你自己手抄一份再送给他们,他们就会认为这是你的心意,就会更加死心塌地的去信奉你。
说白了就是偶像与粉丝文化的古代版本。粉丝能为了一张偶像签名兴奋半天,一样的道理。
‘佛女’亲手所抄写的经书,哪是外头那些随意可买到的经书可比?
所以从很久以前,方笑语闲时就会手抄一些经书存着,将来留作赠送所用。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老太太们,他们要是信奉起你来,当真是什么代价都愿意去付。
你的一首诗,一幅画,哪怕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可能被她们当真,并且忠实地实行,而只要在不害她们的基础上,他们的‘购买’力实在是惊人。
而方笑语却很清楚,这些事不能跟银子扯上关系,否则会显得庸俗,无形中拉低自己的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她要的,是人脉。
这些后院里的女人们,无论年纪大小,都不能小看了去。有时候一句枕边风,一个来自于长辈的请求,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大多数的达官贵人们是不会拒绝的。
如此,就等于是她无形中拉拢了许多的人,这对于她也好,将军府也好,都是稳赚不赔的大好事。而她所付出的,无非就是浪费些时辰抄两本书,刻两个木雕,或是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给这些人,比起那些金银珠宝来说,她们更加喜欢这种用心的小礼物。
如此消磨一夜光景,对于方笑语与叶西辞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以他们的武功,即便三四日不眠也不会太损害身体。
而这一夜的烛光落在别的人眼里,倒也信了他们是在为他们的‘师父’抄写书籍。毕竟,现在江湖中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俩是偷跑来大周,后头还要面临被师父抓回去处罚的危险。为此,抄几本书来‘买通’师父也是人之常情。
方笑语是一夜不眠,可萧入却是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心里头就像是生出了两个小人儿来吵嘴架。两个观念完全不同的小人在脑子里叽叽喳喳,谁都企图说服他,可谁说的似乎都有道理,让他一时间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若是按照信鸽带来的纸条上所写行事,确实能够将水搅浑,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在这淌混水里摸着大鱼。可是,如此做,却也让他彻底的得罪了那个人。
一个,是对他无比重要的人。他的话,他其实不想违背。而另一个,是让他发怵的人,一想到某一个念头很可能会将她推入到敌对的阵营之中,他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阻止他做出这些事来。
或许是一种预感,让他无法想象他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是将未来赌在那个人的身上?还是靠自己博出一条路来?
他犹疑不定。
就在如此的纠结之中,他们迎来了第二日的朝阳。
方笑语搁了笔,将已经睡着了的叶西辞身上的衣裳又往上移了移,随即熄灭了烛火。
许是方笑语的脚步声惊醒了熟睡的人,叶西辞迷糊着一双眼,看着方笑语熄灭烛火的动作,不由会心一笑。
他很享受每日醒来时,或在身边熟睡,或已经为他备好当日要穿的衣裳的那道倩影。明明曾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并叫他做出防备的姿态来,可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能熟睡到人事不省。那是一种安心感,无人能取代。
方笑语被风紫掳走的那两日,他几乎睡不着觉,每每稍有一点迷糊着想要睡去,却因为一片叶子被风吹的打在窗上这样微小的声音就会被惊醒,然后便是彻夜的不能寐。
“吵醒你了?”方笑语笑着将已经滑落的衣裳拾起来叠好,随即问道:“想吃些什么?叫苍锋去准备。”
“随意吃些什么都好。”叶西辞倒是不挑食。小时候有什么东西,只要是没被下毒的都是能吃的。他的那点对食物的追求,还是因为娶了方笑语之后被培养出来的。
方笑语叫人去备了些包子米粥,两人安静的在房里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饭桌上,叶西辞似是无意间提到:“我准备去一趟天都城,恐怕要离开你几日。”
“嗯,去吧。”方笑语笑着应道。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叶西辞惊讶于方笑语的态度。至少也该问上一句原由也好啊。
不用想,猜不透方笑语心思的牛角尖病,此刻他又犯了。
方笑语捏着下巴装名侦探,假做思考一番,随即笑着道:“去忽悠蒙王?”
叶西辞一愣,随即那神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是真的能掐会算不成?竟然真的猜中了他心中的打算。这打算他都没跟人提过,且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怎么她就这么不费气力的都猜中了呢?
这么想着,这疑问就都写在了脸上。
“你如何知道的?”叶西辞看着方笑语那一脸‘我猜对了吧’的得意,终是没忍住好奇问出了口。
方笑语指了指趴在桌上睡着后脸被毛笔压出来一条硕大的痕迹的叶西辞道:“你说梦话的时候都说出来了。”
“不可能!我从不说梦话!”叶西辞打死都不信自己还会有说梦话的时候。
“你都睡着了,如何知道你是否说过梦话?”
方笑语一句话就将叶西辞问愣了。
想想也是,自小到大,他所生长的环境,爹不疼娘早逝,谁来告诉他他梦中的时候会不会说些什么?何况那时候连梦都不敢做,做了梦代表睡得熟了,可从前哪来的奢侈让他能够熟睡?
方笑语憋笑憋的很难受。见叶西辞那一脸茫然的神情,她心说这种混乱逻辑还不分分钟忽悠的你怀疑人生?
“那……我从前梦中可还说过别的梦话?”叶西辞有点纠结,如果自己真有说梦话的习惯,每睡着一次就说点什么,难保不会说些引人发笑的话来,那岂不是都被笑语给听了去?
叶西辞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恶意。
方笑语险些没憋死自己,心说我怎会知道你说些什么?本就从没听他说过梦话,她方才说的一切都是骗他的。
她之所以知道叶西辞要去天都城的目的,那是因为她曾不小心看过叶西辞叫人整理的当初周灵如何狸猫换太子,包括叶书成之死,还有真正的二皇子的生活状态的资料。再加之,那些纸张中还夹杂着蒙王与云王的详细资料,特别是蒙王那张资料中被着重用朱砂圈了红圈。
以她和叶西辞的默契,她瞬间就想到了叶西辞的打算。只是叶西辞没有跟她提过,她也没有主动提起,之后便是风紫假冒叶西辞掳了她,叶西辞四处寻找,哪还有心思说这事儿?也就耽搁下来了。
今日叶西辞一提要去天都城一趟,她立即就想到了此事,这才一句便点破了他的打算。
而叶西辞不知道方笑语也看过了那些资料,自然就会对方笑语的神机妙算好奇不已。
不过,方笑语也没打算现在就解释了缘由给他听,反倒是装模作样道:“我想想啊。嗯,你常说的梦话里总会出现一个女子。”
“女子?”叶西辞皱眉。
“嗯。”方笑语点点头,随即小脸一皱道:“那个女子啊,一个鼻子两只眼,长头发,双眼皮儿,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这怎么听着都不像是我呢?你不是移情别恋,做了那负心之人吧?”
叶西辞听她说的如此没有正经,顿时便知道她是在与自己玩笑,于是坏笑着道:“那可说不准。”
“你老实说了吧,外头养着几个小狐狸呢?我也好心里有个数,想想怎么杀了做个狐皮围脖儿。阿米豆腐,哎呀杀生不好,不好。”方笑语摇头晃脑的,仿佛还很纠结似的。
叶西辞被她逗的一乐,道:“若天上真有佛祖,也定要被你气死了。”
“不要企图转移话题。”方笑语腰一叉,眼一瞪。
叶西辞也模仿着之前方笑语的神情,手托着下巴假意思考了一会儿,随即道:“哎,既被你知道了也是无法,为夫只能坦白交代了。这人若是动情啊,那是管也管不住,阻也阻不了。我这里也只能对娘子说声对不住。梦里那女子啊,可是我此生最爱,心中怕是装不下别的女子了。”
“这是表白?”方笑语眼一眨,原本的佯作凶狠的神情立刻就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扑楞楞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凑到叶西辞的面前,左看右看,最后拍着他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不愧是我方笑语的夫君,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我所言之人可未必是你。”叶西辞也扑棱棱的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你看看,一个鼻子两只眼,长头发,双眼皮儿,貌美如花的,除了本小姐,还有哪个能有如此的相貌符合你梦中的女子?”方笑语还自恋的撩了撩头发。
叶西辞苦笑,心说这一个鼻子两只眼,长头发双眼皮儿的女子一抓一把呢。莫非这世上还真有哪个女子长着两个鼻子四只眼不成?不是长头发的那是尼姑。他还没那么重的口味,去纠缠一个出家人。
“此次去天都城,恐怕最短也要一个月,可能更长。这鹿城此刻颇为混乱,你自己在此要多加小心。”叶西辞有些放心不下。虽然明知道‘不放心’这种事本不该用在自家娘子身上,但真要离别了,却依旧会有这样的感情汹涌而出,连他自己都觉着有些矫情。
但方笑语喜欢这种担忧,有人关心自己总是会叫人心情舒畅的,于是她笑着道:“听闻天都城十里桂香的桂花糕与桂花酿好吃的紧,记得带些回来。”
“好。”叶西辞微微笑着,勾起的嘴角是最温柔的弧度。
“对了,带着这个。”方笑语自怀中掏出了一只戒指,为叶西辞戴在了手指上。
“这是?”叶西辞有些好奇的看着手中这造型有些奇怪的东西问道。
这个时代并没有戒指这种东西,那些成了亲还要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传说也都不存在。倒是有钱人会带着扳指,不过扳指的造型就十分平常,毫无创意可言了。
叶西辞是知道戒指这种东西的,但他手指头上带着的这个,造型有些奇特,乃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栩栩如生。戴在手上不松不紧,正合适。
“别小看这戒指。里头带着十八种机关。关键时候,可是保命的好东西。这玩意儿是姬午雅刚刚打造出来的,一共两个,你带一个,我带一个。若是有了危险,可别忘记要用。”方笑语一边帮着叶西辞演示这戒指的十八种用处,一边将自己那个在叶西辞眼前晃了晃,而后递给叶西辞道:“帮我带上。”
叶西辞接过戒指,小心的戴在了方笑语的手上。
他其实对互戴戒指并没有什么大的概念,只是感叹这戒指做工精细,且这小小的戒指,竟然内含乾坤,竟有十八种妙用。
方笑语本来就是个浑身都是暗器的主儿,头上的发簪、耳环、手镯等等,全都是暗器或是毒药。就连身上的腰带都是一把软剑。别说鞋子里也都暗藏着寒芒,谁要是面对她时稍有轻敌,那就是死的下场。
这次她自己设计了这戒指的功用,利用姬家的机关之术,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了这个。别看东西小,可里头的杀机却不小。姬午雅为了做这一对儿戒指,险些没将头发都熬白了,总算是将这东西完成了。
正好叶西辞要去天都城,蒙王也不是省油的货色,多一份保险,总归是好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跟着阎君有肉吃
吃过了些东西,方笑语与叶西辞没有打算多留,便离开了鹿鼎书院。
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摞的书,看起来有十几本,有手抄本,也有原本,两人的神情看来还是挺满足的。
琼志杨和苍锋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救命之恩,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鹿鼎书院的前头,正对着一条街道。街道不是鹿城最繁华之地,但每日来往之人却不少。
此时时间不算太晚,日头刚刚出来不久,街上行人不算太多。方笑语与叶西辞肩并着肩,书本大多都放在了叶西辞的怀里头抱着。走过街道时神情自然,悠然自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鹿鼎书院里头那几个抻着脖子在往外偷看的人,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染上了疑惑。
直到方笑语与叶西辞越走越远,连背影都看不着了的时候,他们才有人走了出来,在门前的石板街上来回的扫视着,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很疑惑,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化开。
“似乎不管用了。”另一人拍着这人的肩膀,脸上的疑惑之色比起这人要淡一些,却始终还是疑惑着的。而后两人便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眼里的迷茫之色一直没有退去。
“她方才确实走过此处?”一人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或看漏了什么,可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却让他再找不到什么借口。
自己这能力,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说着他想自己上去走一遍,可脚步刚迈出去,还未落地,书院的门就被推了一下,卢杰背着包裹,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俩人问了句:“你俩做啥呢?”
两人肩膀耸了耸,倒也不好开口。这卢杰明显是跟着帝座来的,而帝座叫阎君是姐姐,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卢杰急着回去见方剑璋,所以倒也没有多想,昨日大小姐说了啥他都快忘记了,就记着自己要回大承给将军送信,所以昨夜里连夜就将行李收拾好了,天这不才刚亮,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发了。
当然,他是和苍锋一起来的书院,虽然苍锋成了地府的东帝座,而他也加入判官,成了第二十三位判官,但外人不知道,都以为苍锋是琼志杨的关门弟子,而卢杰是苍锋的家仆或是门客,是跟着苍锋,陪着他求学来的。所以即便要先回大承一趟,表面功夫也得做足。于是面对着这俩总盯着地面看的‘先生’,卢杰抱拳道:“家中有事,要先回去些时日,我家少爷就拜托几位先生多多照看,在下不日便能返回。若我家少爷学问大有长进,老爷必定开怀,届时必有重谢,还望几位先生多多费心。”
“哪里哪里。我鹿鼎书院打开门来做生意,教学生,既受了银子,就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令公子聪慧好学,能被院长收为关门弟子,将来必定前程远大。”两人也知道卢杰这是为回去找个理由,所以马上便配合道。
“如此多谢先生,在下去去便回。”卢杰一脸感激,招呼一声,随即便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噗通’和‘哎呀’两声,随即就是卢杰破口大骂的声音。
两位先生互看一眼,连忙上前,将掉入坑中的卢杰拉了上去,一边斜眼四十五度望天,另一个转头假意看风景。直到被卢杰盯得浑身发毛,一人才开口道:“哎呀是哪个混账东西,竟在书院外头挖了个坑?”
另一个也开始附和着将那挖坑的埋汰着,卢杰翻了个白眼,拍拍摔得疼了的屁股,说了声‘算了,在下还需赶路’,随即转身便走。
他实在是不想成为大街上群众们围观的猴子。
何况,摔坑里之后他就知道了,这坑肯定那俩货挖出来的。整个二十三判官里,个人都有个人擅长的东西,比如刚才那两个,一个特别擅长挖陷阱,哪怕是坚硬的石道,他也能在短时间内挖出一个坑来,最神奇却不是他挖陷阱本身的技能,而是挖完了陷阱之后,他能将周围隐藏的跟没挖陷阱之前一模一样。
就比如刚刚书院门前的那个坑儿,他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是因为他一点也看不出那里被挖了个坑。那里临近街道,一条石路坚硬无比,且这石头本身的硬度,就是用工具都难以挖开。何况,就算挖开,事后再无论如何遮掩,总会有蛛丝马迹。骗骗普通人还尚可,一般练武之人眼力都好的不得了,很容易看出破绽。
但方才那人不一样。他叫龚衍,算是地府里头的嫡系,当年那十八判官之中龚行烈的后人。继承了先祖一身制造陷阱的本事,可谓是出神入化,坑死了不少人。
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对于地形等等一系列的小细节特别的敏感,也因为如此,事后隐藏陷阱的时候,他几乎是强迫症一般的,必须将那陷阱隐藏的跟挖陷阱前几乎一模一样。
但也因为如此,他的陷阱才会特别难缠。
方才那个坑,一看就知道是龚衍挖出来的,除了他,也没人能将那陷阱掩藏的分毫没有差错。
如果他猜得不错,恐怕这坑儿是为了招呼大小姐用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大小姐没上当,却反倒被他给赶上了。
大小姐说十日之内,二十三判官可以随意击杀她。当然,刚刚从大小姐手里得了好处,也知道了大小姐是真有能耐的,肯定不能下杀招。但肯定有那不服气的想试上一试,所以趁着大小姐昨夜里歇在书院中,连夜挖了个坑儿,还布置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应该就是想看看大小姐是否能够化解掉坑里的危机。而坑里头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没有任何杀机,只有单单一个坑,掉进去也只是会摔疼了些,这也是证明他们对大小姐还是有些服气的。
要知道,当初他与苍锋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那是几个判官集体出动,手段尽出,若不是苍锋尽得大小姐真传,恐怕还真能着了道去。至少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本事。战场上大开大合你来我往的战争他擅长,但这些隐藏在细小处的凛冽杀机却并不是他擅长应对的。当初若不是跟在苍锋身边,由着他们来刺杀自己,恐怕能躲过两三次也逃不过四五次。
地府的杀人手段层出不穷,千奇百怪,虽然还敌不过苍锋,但对付个一般武林人士,就跟切菜似的容易。
方才龚衍身边的另一个,名叫苏舫,在地府里,机关之术已是不可小觑,哪怕是再小的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物什,都能给他变成杀人的机关。就方才的环境中,他若是出手,至少那坑里就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真到那时候他掉下去,就算不死都能去了半条命去。
合着他倒霉,提大小姐挨了这么一摔,他也没什么报复的念头,毕竟将来还要一起共事,让他们彻底服气了,那也是好事。
卢杰猜出了他们得打算,无非就是想试试阎君是否真的是能够避过他们得手段。
可事实上,方笑语一经过门前,就发现有俩人一直暗中窥视着她,再到门前时,她立马发现了细微的不同,踏上那陷阱的时候,她是用上了轻功,看似是这么走了过去,其实在陷阱的范围内,她的脚根本没有着地,只是离着地面很细微的距离,踏过去的。但是从远处看,就像是她平静走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这样的手段自然也瞒不过叶西辞。
若是方笑语发现了陷阱绕着走,或是直接轻功飞过去,龚衍都不至于觉着奇怪。阎君嘛,能坐上阎王宝座,被帝座如此效忠的人,有这些本事也是应该。特别是昨个儿还得到了阎君所赐的功法,他心中其实早就服气了几分。之所以还挖这个陷阱,就是想试着给阎君的下马威,看看自己的本事,可没想到,阎君夫妇再平常不过的打陷阱处走了过去。一瞬间叫他觉着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挖过这陷阱一样,还恍惚了一阵子。
明知道定然是因为有什么手段才会如此,但方才他就是不服气的差一点自己上去走一圈儿瞧瞧了,好在卢杰出现的及时,帮着摔了这么一跤,让他知道自己的陷阱还是好用的。至少卢杰的武功不差于他们,但却轻松的着了道,他心里总算是有些安慰了。
“看来阎君的确是发现了这陷阱所在。不是我吹牛,我这陷阱布置着,就算其他人都经过,也未必看得出来,如此,阎君是真本事我是信了的。只是,阎君给了咱们十日,这十日,咱们到底要不要去刺杀阎君?”龚衍有些不想干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其实从昨日阎君随手就发出去二十二份武功秘籍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刺杀的后果,定然是大败亏输。
首先,能有这些武功秘籍在手的人,你说她自己功夫差了,这谁能信?而她如此自信满满的放言他们可以随意刺杀,不拘着任何手段,若不是对自己有着强大的信心,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现在正考虑着,要如何将阎君给他的秘籍好好的深入研究一番,那些刺杀的事儿,他还真有些没兴趣了。
“刺杀的事儿,该做的还是得做啊。”苏舫笑了笑,也是一脸无奈。
“你莫非还真要跟着他们搅合?”其实里头总有那么两个刺儿头不服气想试试。当初帝座的事儿就是如此,他们的脾气,几十年了也没变过。
“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以为凭阎君的本事,想收服咱们还需用如此麻烦的法子?就看帝座的强大,只要阎君肯费些时日,想要练出一批比咱们厉害的杀手能有多难?恐怕是阎君不知何处得了地府令,为了省事实力,这才派了帝座来收服咱们。也就咱们自己还沉浸在百年前地府的为名之中沾沾自得。可别忘了,百年前纵横江湖,叫其腥风血雨的那些人,可不是咱们。咱们就跟孙子似的藏着,装着教书先生,还得被一群小屁孩儿闹的头疼,若是再不正视,恐怕渐渐的连戾气都该没了。”
苏舫说着,声音又小了些道:“我觉着,阎君或许是需要咱们去刺杀她的,或许是阎君另有什么打算,否则何必特意命令咱们不准暴露任何与地府有关的讯息?”
“你这脑子好使,倒是具体给我分析分析。你别看咱们二十二人一直没怎么闹过,可私下里毕竟还是谁都不服输的。要不是都知道自个儿是个什么本事,知道自己撑不起这地府的天,这些年来,早就为阎王的位子争得你死我活了。现在相安无事,背地里也没少使过手段,只是谁都不服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厉害的阎君带着,咱们可得比那些人看的长远些,讨了阎君的欢心,才能得了好处。”龚衍其实是个特别不爱动脑子的人。他不笨,就是懒的转动那点思维。争过五方大帝的位子,不过没成功。
他们地府的结构其实有点复杂,毕竟隐藏了几十年,一代代传下去,到了他们这儿,没有经历过百年前的盛世,却活在了前辈的传说之中。而百年前的第一代阎王萧然与弟子同归于尽,到了后来两代,阎君和五方大帝集体失踪,十八判官倒是还剩下那么两个,可惜地府在江湖中结怨太深,只凭几个人,可不敢随意出去显摆自己的身份。
后来成了亲生了子,有的就此隐世不出,有的教着后代让他们继承地府的遗志。一代代传下去,地府在江湖中消失了几十年,到头来年轻一辈的儿的江湖新星们全都再没听过他们的大名,可他们还不能随意出去闯荡江湖,毕竟百年前被地府祸害的势力可不少。仇深似海的更是多如过江之卿。
到了他们这一辈,野心不是没有,可惜没有支持这野心的实力。百年前的前辈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地府的传承留下的都不多了。什么都会一点儿,会的很杂,最后干脆每人都学着不同的东西,专攻某一种能力。
比如他,就是专攻陷阱之术。
可现在的阎君,可是顺手就丢出了二十二种不同的功法,还分别对应着每一个人的属性。这足以代表阎君手中定然有更加强大的功法。早就想出去纵情江湖的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帝座说过,跟着阎君有肉吃。他想吃肉。(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艰难的抉择
方笑语很早便发现有人跟着她。距离叶西辞离开已经有两天,地府那群人倒是有耐心,除了书院门口那个试探性的陷阱之后,竟然整整两日都没有一个人来刺杀她。
但是,她还是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她。从那日从鹿鼎书院回来的路上,就有人悄悄的坠在她的后头,只是却一直都不现身。
方笑语很少待在屋子里,常常在厅中找个座位,一坐便是一早上,手里头拿本书,抄抄写写,要么就是点上一杯香茶,闻着茶香,看着窗外发呆。
看起来是常常走神的态度,但实际上,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全丢落在她的眼中。若是谁以为她真的是在出神而对她不利的话,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暗中注视着她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方笑语一开始还以为是地府的人想要伺机下手,正在观察着是否有机会。但后来想想,地府的这些判官们跟踪别人要都是这种水平,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叶西辞走后,方笑语时常无聊的发困。给大承传递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信,她暂时也不想轻举妄动。本来指望着地府那几个不服气的来刺杀她找些刺激,没想到对方倒是沉得住气,就是不动手。一日一日的坐在这里呆愣着看风景,方笑语有些无聊的叹了口气。
武林大会结束后,许多门派都已经带着人离开了鹿城,回到自己的门派。接下来就是要回去商量着要如何对抗朝廷伸长了的手,能够保住江湖独特的地位与自由。
而柳仙带着大苍茫山的众人,外加龙王带领的龙门众人,如月派、风雨堂等重要人物全都留下,一起商量着对抗朝廷的大计。
大承的几个门派,包括姬家已经全部启程返回大承,却偏偏可儿留下了。并不是方笑语的命令,而是大周的这些门派,为了提升自家弟子的修为,想要从可儿手中兑换大量的高等级武功还有帮助突破的药材,而数量之大,即便是可儿也不敢轻易的答应,所以她遣离了其他的人,自己单独留在了大周。
此刻方笑语正在书写的,就是要兑换给大周这些门派的武功秘籍。
好在轮回的时间长了,脑子也比别人好使些,虽算不上过目不忘,但从前记住的东西都还没有忘记。
也幸好做魔教教主的那一世,她喜欢阅览各种武功秘籍,而且还时不时的借助其他武功秘籍来自创适合自己的武功。她这一世所修炼的《地经》,就是被她修改过的,更加适合她自己修炼的功法,为了自创武功所看过的那些武功心法还有口诀,此时还清晰的都记在脑子里,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可儿做生意很有一套,至于用这些秘籍能够从大周的这些门派中得到什么好处,就全权交给可儿处理就是。
各大派离开后,龙灵客栈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大堂中稀稀疏疏的坐着那么三四桌,每桌做多也就两三人,让大堂显得有些空旷。
方笑语霸占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一心二用的看着窗外道:“你已经跟了我许多天了,就不打算出来见见我?”
她既然看向窗外,就当然的知道,那个人的确切所在。
此时蹲在窗外头假装买栗子的某个人突然一顿,随即握了握拳,手掌上的疼痛还未能消失。但她知道,她已经暴露了。而自从武林大会之后,她再也不敢小觑这个曾经轻松被‘欺骗’抓走的女人。
绣球放下手中的栗子,随即几步走到窗边。她与方笑语隔着一堵墙,但因为窗户是打开的,所以她们正面对着面。
“你的伤,痊愈了?”方笑语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绣球的手掌,那里,被短剑切开的手掌正包着白白的布,没有染上鲜血,显然已经开始结痂了。
这还有赖于锦城春秀楼的疗伤药,常跟着风紫的女子之中,曾有一个世代行医的家庭,只可惜,家中出了事故,死的死伤的伤,她也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沦落风尘,幸好被风紫给发现,并买下她的卖身契后带在了身边。平日里她就是随行的大夫,谁若是有个伤有个病,几乎都是靠她来帮着医治。
所幸她医术还不错,以绣球的伤势,若是不好好医治,恐有性命之危。而她那只手,若不是救治得及时,这时候早就废了。
现在还有治愈的希望,那都已经算是幸运了。
“你将楼主如何了?”绣球面无表情,目光却锐利。她很担心。武林大会那一日,楼主被方笑语带走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楼主。
当时她受着重伤,想追也力不从心,虽有楼里的其他姐妹去追过,但她们的轻功如何能够追的上方笑语与叶西辞二人联手。
即便他们两个还带着一个人,依旧是轻松的甩掉了所有的追踪者,自那之后,楼主就想是从世间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影。
她醒来后,得知楼主失踪了,又是愤怒又是自责。若不是她挑衅了方笑语,恐怕楼主也不会吃那么些苦头。
但是现在,自责已经无用,关键的是要找到楼主的行踪。楼里的姐妹有提议直接来找方笑语要人的,可却被她给否决了。
她就是因为太冲动激怒了这个人,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这般下场。她的手虽还有治愈的希望,可她的武功废了,被眼前之人的那一脚给废了。
所以,她才一直偷偷跟着方笑语。一则是怕轻举妄动更加激怒了她而使得楼主受苦,再则,她也带着侥幸想要看看能不能跟着方笑语找到楼主的下落。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方笑语的敏锐。
她现在没有武功在身,还想着或许没有武者的气息,方笑语不会太过敏感,没想到,她的那些小算盘最终还是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谁知道呢。”方笑语笑着抿了口茶,没有否认风紫在她的手中,也没有承认过多的东西,只是一脸古怪的看向绣球道:“拖着这么重的伤跟了我几日,你对风紫倒是一往情深,可人家是否将你放在眼里过?”
“这不重要。楼里的姐妹大多都喜欢楼主,没有人妄想过能得到楼主的爱,我爱我的,与楼主无关。”绣球远不如她所说的这样洒脱,但她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风紫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人长得很年轻。他除了将她自创的武功练出了岔子,其他的可以说都很完美。至少在这些女人面前是如此。
修长的身材,狭长的眼。一张面具遮住那有瑕疵的半边脸,露在外头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些深邃。
再加上,他虽然开了青楼,但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姑娘都不用被逼着接客,这对于沦落风尘的这些女子而言,风紫就像是一个避风港口,温暖而温馨。
尽管她们其实很清楚,能得到如今的生活,是因为她们对他还有着利用价值。但这不妨碍她们偷偷的爱慕着这个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总是特别在意远在大承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消息,但即便如此,她们依然偷偷的崇拜着他,并对于能够跟在他的身边照顾她而感到自豪。
“哦。”方笑语态度冷淡的哦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写字。
“之前是我挑衅你在先,你可以随意处置于我,只要你放了楼主,这条命你可以随意拿走。”绣球是真的可以为风紫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但这却并不能打动方笑语。
方笑语不为所动的写着好看的字,看也不看她希翼的神情,只是淡淡道:“风紫可比你要值钱的多了。你回吧。他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他是聪明人,至少这脑袋还能好好的安放在他这脖子上。”
方笑语暂时没有要杀风紫的打算。当然,风紫也还有利用价值。再加之他对她也不算太有恶意,最起码看在他是温英姿脑残粉儿的面子上,她还真不舍一刀杀了了事。
不过,自那日后,她也再没看见过风紫,但她知道,风紫现在还无性命之危,顶多就是被苍锋当小白鼠一般试验他从她这里学来的逼供手段而已,还是不见伤不见血的那种,根本无需担心,苍锋做事一向心中有数。
方笑语很不负责任的替苍锋开脱起来。风紫现在确实无性命之危,只不过过得有点凄惨罢了,每天的小日子过得都倍儿**。
“可是……”绣球如何能轻信方笑语的话。
“滚!否则就替他收尸。”方笑语斜瞥了绣球一眼,绣球顿时就觉着自己是一只乖巧柔和的小兔子,正面对着一只饿狼。
若是她有能力,她很想逼迫方笑语交出楼主来,可惜,她现在废人一个,而且她再也不敢随意挑衅方笑语了,他怕她将气撒在楼主的身上。
想来,她既然说了楼主无事,楼主现在应该还活的好好的。她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她会找人继续盯着方笑语,但却不会再像武林大会上那么冲动了。只要能将楼主救出来,就算方笑语如何为难她都无妨。
“怎么,心情不太好?对一个废人也需你动气?”绣球离开不久,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前停下了脚步,而后远远的盯着方笑语。而此时门外走来另一人,带着一顶硕大的帽子,让人看不清脸,穿着的也是略显粗糙的布衣,是很寻常的走江湖的装扮,且这种装扮,大多都是出自沙漠地带的江湖人士,这样的打扮能够很好地抵御风沙。
“我不对她动气,莫不是要对你动气才更好些?”方笑语斜着眼看他,看得他心里头突突直跳。
“果然是心情不佳,大老远的就能嗅到你身上的杀气。”这人呵呵笑着,却不曾将草帽脱下。
“你是属狗的?”方笑语斜眼看他,随即又冷笑道:“还是说……你做了什么自觉亏心的事?”
对方心内一跳,闪烁的眼神隐藏在了帽子之下,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你这话听着怪吓人的。”这人心虚着笑了两声,心不在焉着道:“你知道我这人向来胆小,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唬。”
方笑语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搁下了手中的笔,身子朝旁边微微一倾,脸瞬间贴着他的脸很近,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你确实胆子小,敢冒充地府杀人嫁祸,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胆子比你还要小的人了。”
对方听方笑语这么一说,身上瞬即一僵,而后阴晴不定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冷漠的方笑语,心中那两个谁也不服输的小人儿又开始了激烈的战争。
他看了方笑语很久,久到方笑语都喝了整整一满杯的茶,他这才左右看了看,随即道:“我有些事想与你谈谈,但这里人多嘴杂……”
方笑语眉一挑,笑容又恢复了温和,那一瞬间的转变让帽子下的那张脸变了变颜色,随即轻叹一声。
“掌柜的,楼上的厢间可还有剩下?”方笑语随手招呼了下正记着账的许三。
“有的,方姑娘需要?”许三心说就是没有也得有啊,整个客栈都是你的,谁敢跟你抢厢房?
“待会儿送些酒菜上去。”说着,方笑语已经起身,朝着楼上而去。桌子上那些已经写好的字也没有动,许三会知道帮她收起来的。
默默的跟在方笑语的身后,此刻他的心中依旧在做着拼死挣扎。
明明已经有了决断才回来找她,可此刻,他的心依旧乱入麻线。
关上了门,方笑语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窗前的那张椅子上,逆着光线,看向面前带着帽子的那个人,抱着手臂道:“穿成这副模样,你这是准备去西域的万花宫当采花大盗?”
方笑语的话里带着些讽刺。
万花宫,在大周与大月的交界处,那里的人几乎全都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不是他们神秘,只是那里风沙太大,若是不好好的裹周全了,出门就能吃一嘴的沙子。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对方无奈的苦笑,随即将那硕大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不笑清秀,笑起来也清秀的脸。
“不如霜王殿下胆子大。如今江湖人如此仇视朝廷的情况下,也敢只身留在鹿城,还光明正大的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溜达。你这胆气,不当个皇帝玩玩儿,都对不起你这张脸。”方笑语有点阴阳怪气儿。
萧入苦笑。他知道这是方笑语心里有气呢。他叫人冒充地府杀人之事做的很隐秘,即便是地府都没有事后找他算账,没想到还是没能瞒得过这个女子的火眼金睛。
他一直都很奇怪,那些十分隐秘之事,她究竟都是从何处得知的?即便她才第一次来到大周,却已经将许多的事情都看的明明白白了。难道是叶书成的那些棋子发挥了作用?
萧入总觉得不是。
“咱俩就不能好好说话?”萧入是真的那这个人没有办法。打吧,打不过。用身份打压?人跟你压根不在一个国家,你那点身份压谁去?
何况,人家在大承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京城百姓信奉的佛女,镇国大将军的嫡女,长公主都视之为亲生,还是安王世子妃,达官贵人跟她关系亲密的多了去了,就连皇子都被她玩死一个,还有一个贵妃现在还在冷宫里喝西北风呢。
而他,不过就是一个皇子而已,且这皇子的身份……
萧入想到此,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你还打算跟我好好说话?这么一会儿子,就开始闹脸子给我瞧,你是真以为我方笑语混到这一世来,就没了温英姿的脾气是不是?”方笑语一个冷笑甩出去,萧入顿时就觉得自己蔫吧了。
听方笑语提起温英姿,萧入的脸色稍稍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的错。你就别阴阳怪气儿的顶巴我了,有什么气儿你就直接朝着我撒,我生受着不反抗可还好?”萧入呵呵的笑了两声。
方笑语顿时甩过去一个白眼,道:“别跟我这嬉皮笑脸的,通常敢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人,除了西辞之外,都被我打了。”
萧入瞬间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脸。
方笑语也懒得跟他再扯皮,而是瞬间又恢复了冷漠道:“怎么霜王殿下不忙着去灭门,反倒搁这儿跟我说笑,莫非杀人的事儿也需要歇一歇再动手?”
“好好好我错了,你就别在这埋汰我了。”萧入顿时觉得憋屈得慌,这女子要是记起仇来,还真是海枯石烂也不忘。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门在那边儿。”方笑语立即收起了嘲讽的神情,开始公事公办起来了。
好嘛,我嘴贱!萧入想哭的心都有了。
“因为那魔头的事,我都要成了过街老鼠了,人人喊着要打。”萧入哭丧着一张脸,若不是还有事不能离开,他真不爱在这儿受这委屈,不仅仅是他,就连沐王府这几日也不好过。
就算沐王兄从前多么的远朝廷,亲江湖,可那魔头是朝廷一手培养,用来牵制江湖滥杀无辜的事儿一暴露出来,还是难免的成了众矢之的,沐王府现在死气沉沉一片,办丧事儿都没有这么阴郁过。
方笑语倒是能理解沐王府的处境。毕竟出身朝廷,还是皇族,就算多年来几乎扎根江湖了,可终归是留着萧家的血脉。
当日武林大会之上,魔头楚忆逃了,随后就如萧近所想,有人‘不小心’暴露出了楚忆这魔头的身份,自此引得江湖同仇敌忾,一同对抗朝廷。可别是那被火药炸死的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在那摆着,更加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稍有人煽风点火,情势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当日就身在会场的沐王府众人和萧入可算是倒了八辈的血霉了。楚忆逃了,这俩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者就成了别人转移的目标,险些没被这些武林人士拆骨吃肉,就是刚刚情势有所好转的点仓楼也成了众人排斥的目标,差那么一点就全都留在那里回不来了。
要不是关键时候他暴露了老沐王是死在皇帝手中一事,恐怕他和沐王府众人谁都难以逃出。
而这些武林人士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念及父皇六亲不认心狠手辣,再想着沐王恐怕比他们更加憎恨皇帝,这才放过了他们一命。就这,还是在龙王求情的情况下。
自然,一开始这些人不相信他的话,这还是他将老沐王的死因真相大白的功劳算在了方笑语的头上,加之方笑语之前大战魔头楚忆,若不是那魔头卑鄙对一个孩子下手,方笑语救援才不小心让那魔头逃了,众人对于方笑语的那道看似纤弱的身影尽皆崇敬不已。
所以他们暂时相信了萧入的话,准备问过方笑语后再做决定。那随后的几日,一直有人监视着萧入和沐王府的一举一动。后来龙王等人真的问过方笑语老沐王的死因并得到证实之后,那些监视之人才都退去。
萧入是松了口气的。但沐王根本笑不出来。当初萧入与他谈过,他隐隐也应该猜出了老沐王之死的原因,可毕竟没有证实过,所以他还心存侥幸。
虽然因为父王的关系,他与那个皇祖父一点也不亲近,可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所以那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敬爱的父王会死在自己的祖父手中。
父子尔虞我诈,亲人相厌相杀。就算他一开始就看惯了宫中的黑暗,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种黑暗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父王都已经逃离那个皇宫远远的,不争夺名利,不仗势欺人,不以自己是皇子而高人一等,心心念念心系着江湖,做一个寻常的江湖人。他们都如此卑微的退出了皇位的争夺,怎么就偏有人死都不放过他们呢?
沐王觉着这几日身子越来越差,心神恍惚,人也变的焦虑。
而让他如此的,正是方笑语所揭开的真相,是萧入告诉他的真相。
父王的死只是为了皇祖父染指江湖的一步棋?其实死的是谁也无所谓是不是?
而父王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死在了这样的理由之上,这让沐王心底的黑暗开始不听使唤的迸发而出。
他想要报仇。给父王报仇!
那些人,为了皇位,为了江山而害死了他最亲的人,那他就夺了他们的江山,再亲手摧毁这个江山!
如此,父王的在天之灵会不会觉得欣慰一些?
“你还是小心沐王为好。心神受损的人,最易坏事。”方笑语很显然已经知道了沐王的一些细小的转变。她为老沐王验看尸首,可不是只是为了两株区区的药材而已,她顺便在沐王府中留下了一些东西。
萧入顿了顿,终是没有出口反驳。
皇家人的心思,没人能看的透彻。即便沐王府几乎远离了朝廷而融入了江湖,可沐王兄的死是个变故,可以催发怨恨的滋长,让人变成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魔。
“近来江湖中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被灭了门,下一步,你又打算杀了哪个?”方笑语看着窗外,只用余光扫了扫萧入的神情,却见萧入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毫不避讳。
“你何时知道这些人都是我派人下的手?”萧入没有再遮遮掩掩,而是平静的看向方笑语道:“江湖中人人都以为是地府重出江湖,恐惧者有之,怀疑者也有之,可却没人怀疑过,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你此刻还能好好的活着与我说话,那是地府之人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真以为地府沉寂了几十年,就变成了没有牙的老虎?”方笑语嘲笑萧入,随即道:“他们不过是看在你替他们长了威风的面子上,暂时不与你计较罢了。但是萧入,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据我所得到的消息,地府近来是真的要重出江湖了。与你这种打打闹闹的小家子气不同,他们,正在酝酿一个大计划。”
“这你也清楚?你连地府的行踪也掌握了?”萧入暗自惊心,随即又一喜道:“那,他们可否为我所用?”
“你若有心,不妨自己去试上一试的,只是死活不论,我可不会动用我自己的势力,去跟一个杀手组织硬碰,而且还是为了救你。这大周的皇子也不少,即便是没了你,总还有别人。”方笑语叹气,这些皇家之人,怎么就这么贪心不足呢?
“就比如,叶西辞的离开,就是为了去寻找那个‘别人’?”萧入目光颇为复杂的看了方笑语一眼,想起那日鸽子带来的消息,他心中挣扎不已。
“你倒也聪明。所以今日你来找我,是因为想要试探我的心意与决定,还是打算结束你我的同盟,今后各自为战?”方笑语突然就有些好奇萧入的决定了。
她可不是闲着无事只顾着抄佛经的傻大姐,对于萧入这种所谓的盟友,她需要的情报则更加相信。
萧入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的很。所以,他的犹豫不决,他的挣扎,她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表露出来而已。
萧入需要做一个选择,一个于他而言有些艰难的选择。而方笑语何尝不是也要做一个选择?只是她这个选择,是要依靠着萧入的最终的决定才能作数的。
“叶西辞去天都城,是要助谁成事?”萧入低着头,眼色隐藏在了睫毛之下。
方笑语轻轻挑着眉,轻哼一声,道:“霜王殿下不要搞错了一件事,在这大周,我与西辞要助他登上皇位之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萧入皱着眉头,看着她。
“不信?”方笑语眼角一挑。
萧入似乎有些疑惑。
“爱信不信。”方笑语偏不解释,自己想去。
“为何?若论身份、地位、父皇的宠爱,远在我之上的可不止一人,为何偏偏选中了我?”萧入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却偏信了一些。
“因为你好欺负。”方笑语一句话险些没让萧入吐出一口血来。
“我该用何种神情来表达我此刻的感受?”萧入哭笑不得。
“我说的是大实话。身份、地位、你们老皇帝的宠爱算什么?你们萧家皇室一个个的都是玩阴谋诡计六亲不认的好手,随时卖个队友就跟喝了口水用了顿膳一般简单,既如此,自是要选个好欺负的,少受气那份闲气,等你想过河拆桥的时候,还能送你一份大礼。”方笑语理所当然的语气真是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潜在暴力冲动。
萧入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确实有,可他也听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方笑语这是话里有话啊。
除了在‘讲述一个事实’之外,他更多听出来的,是威胁。
那张纸上的内容蓦然的出现在脑海,而之后方笑语的话也在耳边盘旋。他此刻看着方笑语,要在这一瞬间,做出一个最后的决定。这关系着他的将来。
成与败。都赌在这一念之间。
沉默了许久,萧入终于舒了口气。他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
“前两日,我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有人叫我暴露你的身份,将水搅浑,引动大周与大承的战争……”萧入说到此处,心中一片清明。他既然说了,就代表不会这么做。也就代表他要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思。
他很尊敬他,不想违背他的心意。可他也不想一念之差将方笑语推给敌人。无论是因为她是柴家先祖敬重的那个女将军,还是因为她是今世武功高强的将女之女,或许两方都有,他不想尝试与他为敌的滋味。
柴昭记载中的那个温将军,那个性子,真逼急了,绝对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他不想成为七百年前那个被温英姿当着满殿大臣与皇帝的面,捏碎了喉骨的雍王的后继者。
前车之鉴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身世,颤栗
萧入为自己做了最后的决定而感到轻松。事实上无论他选择了什么,一旦下定决心,就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不能有丝毫松懈。
就像他一开始并不想要当皇帝。作为一个皇子,固然没有得到父皇特别的宠爱,可是也许是老来得子吧,相比起其他皇子而言,他过的不算很差。
但是渐渐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离他远去。除了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之外,他也必须为了母妃的将来搏上一搏。
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对他并不在意的兄弟们开始防备他。原本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的他,开始一次次经历各种危险。
那个皇宫里从来不乏凶险,他已经亲身体会过。而有一日,当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一切,已经根本不由他自己掌控。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遍每一个角落。外头关于他的传言,不是因为别人,而是他自己所为,比如那个老皇帝抢了自己的儿子的女人生下了他之类的传言,真真假假,恐怕除了他这种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他厌倦这样的生活,但却感觉到了危机感,不得不拼命的往外闯出一条生路。
成为皇帝非他所愿,可他却不得不卷入那个争夺皇位的漩涡之中。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和她。
他能理解那个人飞鸽传书中的那些计划。搅浑了水,才能摸到更大的鱼。
如果不是他曾经花过心思去了解过方笑语,就连他也认为,照着信中的内容去做,挑起大承与大周的战争,消耗老皇帝的实力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最终,心中的不安胜过了一瞬间的冲动,他在翻来覆去的思考与犹豫之后,站在了这里,选择了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而违背了他的筹划。
他希望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在用这千钧一刻的坚定去赌一个未来。
方笑语这才露出了真实而不虚伪的笑容。在萧入真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也如是。
如果萧入做了另一个选择,她以前所有的计划就会全部推翻重来。
她要帮助萧入得到皇位,不说一蹴而就,但至少要为他扫清大部分的障碍。可若是萧入有了别的心思,她就不得不放弃这个绝好的人选而另择他人。毕竟,她插手大周的皇位之争,也不过是为了给大承带来一份安定。因为萧入是个没有太多野心的人,所以才能成为她帮助的对象。否则,大周的皇子那么多,她大可以重新选择一个听话的,也好过与虎谋皮。
如今萧入做了选择,至少到现在为止叫他很满意,所以即便对于萧入冒着地府之名杀人灭门还有气,但因为对方并不知道地府与她的关系,所以她们还能愉快的合作下去。
“突然有些想吃飘香斋的烤鸽子了。”方笑语露出一口大白牙,似乎已经闻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你笑的有些瘆人。”萧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西辞总说我笑的很好看。你就不如他懂得欣赏。”方笑语不忘自卖自夸一番,萧入知道,闭嘴让她自我沉醉是最好的方法。
方笑语咧着嘴笑,目光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隔着龙灵客栈两条街道,那里有间酒楼,酒鬼鸭与蜂蜜鸽子是他们拿手的招牌菜。
“飘香斋的烤鸽子,味道清淡而不腻,鸽子都是选用上好的兰陵信鸽,那些鸽子往往都曾肩负着某些使命,从这一头飞到那一头,往复不知多少回,传递了不知多少信息。因为常常跑动,肉质紧而且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培养出这样一只信鸽不知要用多久的时间,故而价钱也是贵的离谱。”方笑语一瞬间开启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模式。
信鸽这种东西,培养起来就要费不少时间,谁会败家的拿信鸽来炒菜?
就算飘香斋的幕后主子是谦王妃,家里多金,也不会败家的将信鸽拿来烤了,还弄成招牌菜。
萧入越听,浑身就越冷。明明这天气还没到飘雪的时候,却感觉就像是埋在了冰窟窿里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疼。
他再不经世事也该知道方笑语话中有话。她特别提起信鸽是为何,他不信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刚刚还说收到过一封飞鸽传书,对方转眼就想吃考信鸽了。他要是不往一起联想一下,哪对得起他这聪明的脑子。
萧入刚想说些什么,厢间的门就被敲响。方笑语没换姿势,只是轻轻说了句‘进来’,店小二便四五成群,一人手中端着两盘菜进了屋子。
待到菜摆盘了桌子,酒倒进了杯子,店小二们已经离开了厢间,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道大菜放在了桌子的最中间,盘子上还扣着一个用银子做成的铁盘,让人看不出里头放了些什么。
掌柜的说了句‘慢用’便离开,厢间的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方笑语此时终于起了身,亲手将中间那道大菜上扣这么的银盘子拿开,露出了里头的东西。一只小小的蜂蜜烤鸽子,色泽金黄,看起来便顶顶的叫人食欲大增。
萧入却瞬间觉得恶心。即便平日里他对烤乳鸽之类的食物也颇为喜爱,但此刻却只觉着胃里头往外泛着酸。
明明只是一只鸽子而已,没有下毒,也没有加了什么奇怪的作料,飘出来的香味叫人食欲大增,跟飘香斋的蜂蜜鸽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他就是觉着一阵一阵的犯着恶心,想要将这鸽子顺着窗户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你不想吃?”方笑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在萧入的眼中令人发寒。
“你早就知道……”萧入说着顿了顿,后头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自己刚刚放飞不久的信鸽,此刻却成了餐盘中的美味,这种浑身上下所有的一切包括灵魂都暴露在人前的羞耻感与恐惧,让他在此刻哑然而不知所言。
餐盘中与普通鸽子别无二样的成品,就算是眼神再好的人也无法从它光秃秃的身子上看出它生前的模样。
但,方笑语想让他看出来,所以那盘中用各种蔬菜水果雕刻出来的栩栩如生的鸽子就这么落入他的眼中。鸽子腿上的信筒也被完美的还原,还有那鸽子脖子上的一撮蓝色的羽毛,都被完全雕刻出来,他想不认得都不行。
“我这个人向来想的太多,特别是与人为盟时,最见不得的,就是背弃盟约背后给我插刀子的小人。”方笑语笑着拿起碗筷,夹起一块鸽肉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酥烂口感,让她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萧入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叹到那抹真正被猎人盯住的猎物般的胆寒。
他每一次见到方笑语,对方总是没个正经的模样,话里或许是玩笑,或许带着那么点威胁,但也仅此而已。真正的警告他,威慑他,这还是第一次。
用这样的直接而粗暴的方式。在信鸽成了她的口中餐的同时,他仿佛看到了曾险些一招棋错的自己,如同这只鸽子一般,被抹杀,被吞食,连残渣都不剩。
“霜王殿下,你可是叫我紧张了许久,生怕节外生了枝,费时费力,最重要的是麻烦。”方笑语自顾自的就吃起了饭菜,食不言寝不语在她身上完全就得不到一点点的体现。
“说起来,帮你算计着其他人,帮你离那张龙椅更近些,我倒也没得了什么好处,还得费心费力四处奔波,到处跟人虚以委蛇,还得防着别人的算计。你说我图个啥?”方笑语还一脸的委屈了起来。
“这个时候要是再被自己帮着的人背后插上一刀,我怕我这幼小脆弱的心灵遭受到毁灭般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再不肯相信人间有真情真爱,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方笑语这委屈的语气,可惜吃菜喝酒的动作就没停过,若不是萧入都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的语气与姿态,恐怕会错乱了思绪。
萧入不言不语,只以一种复杂到了极致的神色看向方笑语,窗外的光透过屋子,洒落了一地,那个看起来娇小纤弱的女子,却用最平常的姿态,说着那些极度可怕的言语。
方笑语看着萧入这么出神的盯着她看,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美酒,放下碗筷,对着萧入笑的迷人道:“霜王殿下也不必担忧,看在那个人是你亲生父亲的份儿上,看在你母妃是柴昭后人的份上,我允许他们犯上一两次自以为是的错误。西辞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所以他们还能活着迎接你登上皇位的那一日到来。只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尽管对长辈不好过多管束,但你总还是要提醒他们,年轻人的脾气向来暴躁,耐心也还需磨练,就算我对柴昭的后人容忍的限度比别的人要大些,也终归是有极限的。”
方笑语的语气不快不慢,像是私塾里教书先生念着圣人留下的书册。可这一刻,萧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机扑面而来,和着阳光下笑着的这张美丽的脸,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
他没有忽略方笑语的话,更不会忽略那话中所包含的内容。
她说,看在那是他亲生父亲的份儿上,所以他知道,她已经知悉了他所有的身世。她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了解他。
好在,这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在许多年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才会比之前那次更加快速的缓过气儿来。他庆幸自己现在竟然还拥有着思考的能力。
如此能抗下打击,或许正证明了他适合成为一个皇帝。
“你何时知道了我的身世?”萧入不尴不尬的笑了一笑,却连自己都发现,他这笑容比哭都要难看。
“那日在沐王府中听你讲述了惊门灭门的真相,我便猜出了几分,着人去查上一查,虽外界流传着不少关于你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但依旧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方笑语才不会告诉他,一开始怀疑他的身世完全是因为她想象力丰富猜的,就算是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不得不说,那两个人将这秘密保护的很好。再加之他们自己放出去的各种版本的关于萧入的身世流言,即便有人怀疑些什么,查来查去恐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除非拥有决定性的证据,否则一切都可以推给流言来解释。
而所谓的决定性证据,就是方笑语自己,都找不到。
别看她刚刚说的挺吓人,但其实只要萧入打定了主意否认,或者确实是她猜错了,那么最终要面临尴尬的人其实是她。
但是,萧入对于她的认定起了很大的作用。其中七百年前她身为温英姿时的孤注一掷与决绝深远的影响了他。
再加之那只倒霉的被活捉后烤了的信鸽也成了方笑语的帮凶,进一步的冲击着萧入刚刚作出决定后稍稍松懈的内心。
而他身世的秘密是他心中最大也是埋藏最深的秘密。
他叫着龙椅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老人父皇,其实却是他的母妃与别人生下的孩子。
他依然拥有着皇族萧家的血脉,只是身上流着的,却不是他口口声声叫着父皇的那个人的血,而是那个被看不起,被欺骗,被夺走了心爱的女人,被逼成了疯子的那个私生子的血脉。
他是老皇帝的兄弟,却没有得到应得的身份地位。他处心积虑灭了惊门,回去时却不得不面对最心爱的姑娘成为别人的妻子时的怨恨。
人人以为他疯了,可是谁也没有他清楚。他很清醒,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比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清醒。
装疯卖傻是为了要苟延残喘留下这条命。而不惧生死的他不甘心被那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下,所以在许多许多年后,在他松懈的时候,与他最心爱的女人偷偷见面,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老皇帝的老年得子,不过是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而那个外人眼中清秀潇洒不羁的霜王殿下,他之所以要得到皇位,只不过是要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出了这一口恶气。(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活着,我就活着
有一段时日,他很迷茫。在宫中生活了这么长的时候,每一个人见了他都要叫上一声皇子,他虽年纪还小,可却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儿子,只有皇上的儿子还能被叫做皇子。
那个时候的他连争夺皇位的概念都不曾有,只是从小被母妃强行的灌输了许多许多的知识,但母妃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没有让他去讨父皇的欢心,也没有让他去跟兄弟争夺那张龙椅。
他只是以一个皇子的身份活在那个透不过气的宫闱之中,偶尔夜里宿在母妃宫里头,醒来时会看到母亲偷偷的叹气或是流泪。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太不听话,所以惹得母妃生气了,伤心了,所以他会告诉自己,要变得更加优秀,学习起来也就格外的卖力。
也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吧,他得到了父皇更多的关注,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渐渐越来越多次的经历一些‘意外’。
见到母妃与别人偷偷会面是在他八岁那年,当时他心中的气愤直到此刻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他不敢说,不敢想,甚至夜里都睡不好觉,生怕说了梦话被丫鬟奴才听了去,给母妃惹下诺大的祸端。
宫里的妃嫔多的数不过来,父皇又是个好色贪心的,新人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他随时可能会多出无数个弟弟妹妹。像母妃这样年轻的美人,哪一个不是夜夜在宫里头盼望着父皇的宠幸。
可宫里那么多人,父皇就是一夜宠一个,都得轮上一年半载,何况朝中有大事时,父皇连夜批阅奏折,有时候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几天几夜,没个歇息的时候,就更不要提去后宫的次数了。
尽管当时他还只是个几岁的娃娃,可宫里头的男女,这个年纪时,对于男女之事已经有专门的嬷嬷教导了。他用着仅有的对于这些事情的微小认知,找尽了无数的借口替母妃开脱,同时,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背着父皇给父皇戴绿帽子,这样的事,一旦被发现,以父皇的狠辣,母妃和那个男人,包括他恐怕都脱不了干系,难免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即便他是父皇亲生的儿子,可每每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被带了绿帽子,以父皇的性子,如何能忍?
父皇有那么多的孩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如果杀了他就能眼不见为净,他相信父皇绝对不可能下不去手。
他担惊受怕的,将这个秘密守了五年。
十三岁那年,父皇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择个叫人家的贵女来做他的皇子妃。那是那一年,他被封为霜王,能够独立出去开府。
因为母妃的事,他对女子有着本能的一些抵触,所以对待选妃之事,他一直都不热心。但他也没有拒绝,因为他不想惹得父皇不快。他怕牵连出母妃的事来,最后会变得不可收场。
不过,那亲最终还是没有定成。那年大周发生了一些事,朝堂上下死气沉沉,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提婚娶之事,所以这事儿也就暂时放下了。那之后,他开始装作花天酒地,时不时去跟人吟个诗作个赋,没事儿时去青楼花船上听花魁谈个小曲儿,对于朝堂上的事越发不上心,对于争夺皇位之事也没了多大兴趣。
他不想引起任何一个人过多的关注。因为他心虚。
一旦他成了别人的威胁,就难免有人要对付他。到时候或许还会连累着身边的人都成了目标,母妃偷偷跟别的男人幽会之事或许就会被人发现,最后他们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肆意放纵也确实叫许多人对他轻看了几分,甚至不再关注。母妃自然也能发现自己的儿子变了个模样,越发的烂泥扶不上墙,也曾找他谈过,怒其不争,哭得眼睛通红,又是打又是骂,却也只看到自己儿子冷漠的目光。
就在母妃骂他是扶不起的烂泥时,他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了。明明是你有了别的男人,明明是你在背着父皇偷汉子,明明为了你才掩藏住所有的才能,做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王爷,怎么到了最后,所有的错都成了我的?
他就是这么吼着,发泄着,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的母妃愣怔了不说话,随即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那时候他觉着真腻味。这些个女人,一个个的出了事就知道掉金豆子,从不从思要如何解决?
哭有什么用?哭能做到些什么?能让事情回到没有发生的时候吗?能让事情隐瞒住所有人都不会暴露吗?
他越发冷漠的目光或许是让母妃感到了害怕,所以那之后的某一日,母妃悄悄的带着她去见了一个人。那个母妃一直背着父皇与之有染的人。
那男人看见他时,一双剑目,身姿挺拔,头发梳的分毫不乱,衣着虽不华丽,可却也整整齐齐。
他看着他,伸手摸上了他的脸,而后那个所挺拔却掩不住沧桑的人,哭的像个孩子。
他当时就懵了。他甚至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意义。莫非还想着要靠眼泪来获得他的同情与怜悯,让他答应他继续跟自己的母妃纠缠不休不成?
他疏离的甩开了他的手,退后几步,眼中的冷漠之色更甚。
而那个男人,只是用慈祥又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对他的疏远丝毫不气。
母妃偷偷的在旁边抹着眼泪,然后就在他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她对他说:“小入,这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只觉着昏天暗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原来不仅仅是他看到了母妃与别的男人有染,原来连自己的出生都是这个男人的孽种吗!
他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大周皇室的孩子一出生,宫里头就有专门的人滴血验亲。身上是否留着萧家的血脉,皇室萧家有独特的方法能够印证。
如果他是这个男人的孽种,不是父皇的孩子,当初就该验出来了,母妃又如何能够逃脱的掉而平安的活到今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母妃和父皇的亲生儿子,母妃与别的男人有染,必定是因为父皇的女人太多,深宫寂寞难耐。所以才一时走错了路,却不想,今日,此时此地此刻,他在自己的母妃口中,听到了这样的真相。
一瞬间,天地旋转,他只觉着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整个身体都僵持发麻,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错愕,呆呆愣愣的没有反应将母妃吓坏了,母妃抱着他哭了一通之后,这才原原本本的跟他讲述了他与那个男人的故事。
他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为何出生时皇室的查验并没有让他露馅。他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儿子不假,可他也是皇室之人。因为这个男人,他也是皇族萧家的血脉,是父皇的兄弟。
只不过,他是个私生子,母家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好的背景,就是那么被皇祖父看上了,之后就被抛下不管不问,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
皇家的血脉不能随意流落在外,除非是有利用价值时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作为私生子的他回到了皇宫,却只得了三两个伺候的人,可谁也不愿意承认他是他们的亲人。
在皇宫里,就算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都未必能过上好日子,又何况一盒私生子?进了宫后,皇祖父几乎便没怎么管过他,其他的皇子公主又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如何会看得起他?
直到皇祖父死了,父皇继位。而后便是父皇给了他选择,叫他去覆灭惊门,得到千花万叶针后就给他应得的地位与荣耀,甚至可以将她的母亲的灵位拜入皇族祠堂,甚至可以为他赐婚,让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带着满心的欢喜去了。不顾惊门的人是否无辜,不过抢夺他人的东西还灭人满门是不是罪恶。他满脑子满心都是完成任务回去后得到自己应该有的一切,能够让母亲底下有知能够安心,能够看心爱的女子盖上大红的盖头,身着凤冠霞帔,坐着大红花轿嫁给他,为了生儿育女,夫妻俩白头偕老,共赴此生。
但回到天都城后,一切都变了。
心爱的女人真的穿上了凤凰霞帔,盖上了大红盖头,可她要嫁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那个许诺要给他一切的人。
他不喜欢她,却要从他手中抢走她。不是因为他与他有冤有仇,不过是为了看他痛不欲生的表情,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他想,所以一切发生了。他如愿的看到了他的痛不欲生,无视着他的谩骂诅咒,不杀了他,甚至都不处置他,还留他在皇宫里待着,****叫他看着他与他心爱的女子在他的身边走过。
他享受着他的痛苦,享受着所有人匍匐在他脚下的快感。所以他夺走了本就贫瘠的他唯一拥有的,也夺走了他的希望。
而那个姑娘,就是母妃。他喜欢的男人她无法嫁他,哪怕是他私生子的身份也吓退不了她,哪怕他一无所有也推不开她,可最终,却败在了另一个人无耻的威胁之下。
他威胁着母妃如果比嫁给他为妃,就在这个男人回来的时候将他凌迟处死,而他是皇帝,对方只不过是个无人所知的私生子,随意一个理由就能要了他的命。母妃不敢真的赌,所以她妥协了。
为了他妥协了。
他们特意选择了那男人回来的那一日纳妃,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他人妇。那一日,成了那个男人一生都抹不去的噩梦。可也是那一日,让他原本毫无争夺之心毫无波澜的内心起了变化。
那之后没多久,他就疯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毫无精神的眉眼,无精打采的神色,苍白无血色的脸,脏兮兮的破烂衣服,一双已经磨的没了鞋尖的露着脚指头的破鞋。还有随意就能捡起掉在地上已经脏掉了的食物往嘴里塞的傻气。
这个疯子,成了皇宫里独特的风景。
而成亲那一夜,母妃本以为他或许会活不下去,所以做好了如果他死了,就找个理由假死,而后去他们从前约定的地方自尽下去陪他。
她不是不想反抗的轰轰烈烈,却终究顾忌着柴家的安危。
她想,她死后再去求他原谅,告诉他她的身不由己。可没想到,他疯了,却坚韧的活了下来。
那之后许多年里,她一直时不时的被皇帝宠幸着,不说有多宠爱,却始终没被忘记,所以过得不算太好,却也不差。
她始终没有生下过一儿半女,外头都说她肚子不争气,她自己似乎也很着急的模样,其实却是谁都没有她清楚,她一直都在偷偷服用避孕的药物。就是因为不想生下除了他外任何一个人的孩子。
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欢将下人都遣出去,自己就待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月亮。她总会换上一件枣红色的衣裳,端着酒杯,像是再与什么人喝一杯交杯酒,而后流着眼泪,也不说话,喝的酩酊大醉。
外人都当她是想念皇上了,当她是嫉妒皇上一直宠幸着的那些新人,可没人知道,那是属于她和他的时候,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既然你活着,我就不能死。历经过诸多苦难,你依然不放弃的活着,就算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也愿这般默默守着你。就算他再如何折磨我,只要你能活着,就足够了。没人能够夺走的我的性命。无论是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嫔,还是他!我的命只属于你一人,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了,我会亲手结束这条命。永生永世,我只爱你一人。”
她曾自言自语对着月亮独酌。而多年后他想起她时,心中总有不甘,所以破天荒的,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他悄悄的潜入了她的寝宫,她的院子,而后便听到了那伤心到极致的自言自语。他顿时心如刀绞。
两人的误会便是在那一日解除的。
他知道她嫁给了皇帝不是自愿,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他活着。他既心痛,又内疚。
然后,她有了他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以命一赌
最初,当知道自己的腹中拥有了一条小生命,且这条生命是和自己最爱的男人所拥有的,她既喜又悲。
他心甘情愿的为这个男人生下孩子,所以与他共同拥有着一个感情的结晶,这叫她喜上心来。可她也知道,这个孩子,在这个皇宫大院之内,他是不被允许存在的。一旦被皇帝知道这孩子的来历,等待她们的,只能是死亡的下场。
所以,原本从来不会主动讨皇帝开心的妃子突然对皇帝上了心,每次皇帝来了都不冷不热的人,也开始隐晦的讨皇帝的欢心。
最终,她平安无事的生下了孩子,在孩子要出生的这段时间里,她和他再也没有见过面。
不是不想念,只是要为这个孩子着想,不能叫人抓到丝毫的把柄。同时,她开始异常的谨慎小心起来,一草一木,一抹气味,都能叫她高度的紧张。
因为她明白,这里是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她与他的事情,单凭她怀了龙种,就足以引起许多女人的愤恨。
在皇宫里,没有来得及生下来就死去的孩子多不胜数,哪怕皇帝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孩子,可那些死去的小生命则更多。
萧入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亲曾告诉他,他出生之后没多久,为了刺激他,皇帝抱着还是婴儿的他去了他居住的地方。
那里荒草丛生,皇帝命人不许打扫,所以灰尘满布,特别是夜里,点上昏黄的烛光,除了历经百年的沧桑之外,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间鬼屋,冷清而萧索。
皇帝来的时候,他正蓬头垢面的蹲在地上逗弄一只虫子。他武功不弱,五感灵敏,故而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所以一直都在装疯卖傻,一刻都不松懈。
皇帝身着龙袍,巨大的五爪金龙在明黄色的绸缎上显得威严无比,可于他而言全是讽刺。
皇帝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的嘲讽如同实质,刺入心脏,令血液也变得寒冷。
他不抬头,继续的捏着地上昆虫的一只细腿不让它逃走,一边傻呵呵的笑着,仿佛一切的不愉快都已被他遗忘。
然后,他听见了孩子的哭啼声。那是他还没有来的及见上一面的他的亲生儿子,此刻正被皇帝包在怀中,放声的大哭着。
他认得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因为那包着孩子的襁褓上的针线走的十分独特,他认得,那是她的独门绝活儿。
他自己的孩子,被仇人抱在怀中。仇人神情轻蔑,嘴角挂着世上最恶毒的笑容,他说:“皇弟,你来瞧瞧,这是我与她的孩子。”
无人看的到他紧握的双拳用力的几乎要将手骨捏碎。没人看到他紧咬的嘴唇已经溢出了丝丝殷虹。
“曾与你海誓山盟的女人早已投入了他人的怀抱,在他人的身下辗转承欢,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他人的孩子。而你,只能在这阴暗潮湿的院落之内,看着她与朕恩爱,独自成为一个疯子。皇弟,你悔是不悔?”皇帝的脸顷刻放大在他的面前,神情全是挑衅。这个人,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是邪恶堆砌而成。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恨他,为何要如此针对他。
可他不能问。因为他是疯子。
且他已经不在意这么多了。无论当初他为何要骗他,利用他,又如此折磨他,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又有什么意义?
事情还能变回从前吗?还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都这么多年了。他愤怒,他怨恨,他怒气冲天,他诅咒一切。该有的气,该折磨的自己,早就够了。
如今他在意的是他喜爱的女人也一如既往的爱着他,尽管她嫁给了别人,生下的孩子也要管别人叫做父皇。但她心里每一寸的缝隙都属于自己,这孩子的身上流着的也是他的血脉,无法改变。
但是,他不能肯定皇帝带着他的儿子来见他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单纯的为了刺激他?或是他怀疑了什么,所以来试探他?
他不敢深想,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他赌了一把。用这个孩子赌了一把。
皇帝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怀里头抱着这幼小的生命。他的神色算不上慈爱,却也有片刻的温柔,只是这温柔出自几分真心,却难以考量。
皇帝将孩子递给他,脸上是晦暗不定的神色,他说:“皇弟,你不抱抱他吗?这可是娟儿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眼中似有茫然,星辰似的眼眸闪闪发亮,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而后顺手将孩子抱了过来,深深的盯着这孩子的眉眼,想要将他的模样看的仔细。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与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他似是看不够似的,越看这孩子越讨人喜欢。可突然一阵警兆传来,虽未抬头,他却感觉到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
所以他下意识的便感觉到危险。不仅仅是自己,他的孩子甚至是她也都时时刻刻的处在了危险之中。于是,千钧一发之际,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似是很喜欢这乖巧的孩子,抱在手中不肯撒手,只是抬起头,愣呵呵的看着皇帝问:“这是给我的?这是给我的?”
说着将孩子揉进怀中,用了不少力气,叫怀中的婴儿哭的声嘶力竭。他疼在心里,却不表现在脸上。
皇帝狐疑的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的,他是朕的,是朕和娟儿的孩子。来,将他给我。”说着就要伸手去抱回他怀中的孩子。
“不是给我的?”他退后一步,就像是孩子没有得到玩具时那般一脸的不高兴,撅着嘴,将孩子单手托在手中,疯疯癫癫道:“不行!这就是我的!是我的!他比这虫子有趣的多了!我要他陪我玩儿!”
“皇弟不许胡闹,快些将皇儿交还于朕!”皇帝欺身一步,做抢夺的姿态。
“不可不可!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他作势要哭一般,大吼大叫道:“不是我的还留着作甚!不给你!什么都不给你!就不给你!”
说着,他将怀中抱着的孩子狠狠的托起,而后又狠狠的扔向了前方。
他在赌,在赌皇帝一定会救他。赌他今日前来此处,不过是想借着娟儿生下的孩子来刺激他,而并非是真的知道了他与娟儿的藕断丝连。
他不能让他怀疑他们。否则不仅是孩子活不下去,娟儿的下场也必定凄惨,还可能连累了娟儿的母家,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扔了出去,并且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结果。他希望皇帝会接住这个孩子,并且洗刷对他的怀疑,今后能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培养。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过多的想法。唯一所想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喜爱的女人能够完完好好的在这个牢笼里生活下去。
幸好,他赌对了。
皇帝没想到他真的会将孩子扔了出去。神情没有一丝悲悯,反倒是扔掉了差一点被人抢走的玩具时的得意,而后他什么也不管的蹲在地上,重新去找那只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何处去的虫子了。
眼见着孩子就要落地,若是不阻止,这孩子必死无疑。
事实上,他来到这里,也是心血来潮。他并没有得到这个人再与娟儿有染的消息,只是对娟儿突然对他的热情感到怀疑罢了。
他曾开门见山的质问过她,她也不否认她依旧不想原谅他。可却也坦白曾在路上见到了这个男人一次,只是对方已经认不得她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都再没有了从前的悸动与默契。
她确实是为了那个男人不死才嫁给了他,即便现在也是。只是,事已成定局,她不如为柴家想想,也算是为柴家尽上一点心意。
皇帝是个很多疑的人,所以他不全信,这才有了这一出试探的好戏。可眼看着这孩子就要摔在地上殒命,而这个男人根本毫不在乎的模样,却让皇帝勉强信了这孩子与他无关。
所以,皇帝及时出手抱住了孩子。
他没有再与他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吩咐了外头的奴才好好的看着他,便带着孩子消失在视线之内。
院子中的男人依旧傻乎乎的抓着虫子玩儿,可谁也看不到那层皮肉下裹着的内心之中,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他险些就忍不住冲出去救人了。
他知道,一旦他冲出去,一切的伪装都会毁于一旦。他这么在乎这个孩子,以皇帝那多疑的心思,他怎会容忍这孩子再活在这世上。
可是,他又不够真的心狠,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么摔死了。
娟儿怀上这个孩子不容易。多年来服用避孕的药物已经破坏了她的身体,让她很难生出孩子来了。没想到,或许是上天垂怜,就那么一次,老天还是给了他一个后继之人。
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她往后再想有孕几乎是不可能了。所以,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他不忍心为了保全自己,而让这个孩子来付出代价。
方才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会死的觉悟。而若是他死了,她恐怕也不会独活。皇帝也绝不会允许一个不是他的龙种的孽种活着在他面前晃荡,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但是,他并不怎么后悔。一家三口若能在地府团圆,怕也不是坏事。
可最终,皇帝终是没有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死去。他救了他的孩子,也让他真的松了口气。
那之后,孩子慢慢的长大,模样清秀,人也文雅而懂礼节。虽然他不怎么常跟宫里的孩子一起玩耍,却也有那么两个交好的,偶尔会来串个门,童年倒算是愉快。
直到萧入八岁那年,他看到了自己的母妃与别的男人有染,他默默守着这个秘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将这个秘密整整守了五年,人也变的浮躁的多了,若非如此,恐怕他的母妃也不会骂她,也不会引得他的委屈瞬间爆发,也就不会真的亲眼见到了他所谓的亲生父亲。
萧入用了很久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皇帝兄弟的儿子。
他的‘父皇’与‘父王’之间发生的那些过往,让他幼小的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怪不得从小母妃就给他灌输各种各样的知识。不仅仅是那些琴棋书画刀枪棍棒,还有许多从柴家流传下来的奇特典籍他也都一一阅读过。
七百年前大越与大陈的强盛,处于当时那个时代的温英姿与柴昭,所会的东西,远不是两国灭亡后,那些已经失传的东西可比。
这也是他真的开始对温英姿与柴昭的故事感兴趣的契机。
他自小聪慧。母妃总是要他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所以他以为母妃是有意那个太后之位,想让他能够争夺帝位,给她带来荣宠。
他虽对皇位不感兴趣,可是为了母妃,他也愿意尽力一试。因为母妃是这个史上最好的人,她疼爱他,保护他,无惧风雨,无惧严寒。哪怕是任何人想要欺辱他,母妃都敢于去跟对方拼命。
所以,他也想做个能保护母妃的好孩子。于是,虽然母妃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求过,但他的学习更加刻苦,让自己表现的更加优秀,甚至曾想方设法的想要引起父皇的注意,一切,都是为了让母妃能有一日,真的梦想成真。
但八岁那年,一切的梦想都破坏了。
即便屡次遭遇‘意外’也不曾让他退缩过,可真的看到那个男人与母妃抱在一处亲吻时,他再也没有了优秀的勇气。
而这一刻,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所谓的父皇是多么的卑鄙无耻,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历经了多么可怕的苦难。他突然茫然了。
他该怎么做?
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继续当他的皇子殿下?
还是将这一刻的耻辱深深的刻在心中,夺取皇位,为父亲母亲报仇?(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刺杀失败,判官再现?
萧入这就发起了愣来,就连方笑语的手在他面前摆了许久都没有察觉到。
方笑语还以为是他的威胁将他吓住了,又觉得皇家的人就算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这种威胁吓的不敢动弹了。怕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便也就不在管她,自顾自的吃吃喝喝起来。
外头传来的叫卖声倒是多了几分平日里过日子的气息。自从来到大周之后,方笑语一直觉得过的有点不真实。这里是她久离了的江湖,许多许多年都没有真的在感受到这些浓郁的江湖气息,所以一时间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可她却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不像是在朝中那样的压抑,身边围着的男人女人都精通着算计,所想所做所思,一切都要细细计算过,看看得失才会去做,少了些人味儿。
而江湖里,杀戮虽多,也未必什么人都跟你讲道理,但大多数人不拘小节,豪爽得紧,跟他们相处时,反倒是能放松下来。
方笑语都有点不想回去了。
目光透过窗外,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吵闹的声音反倒能让心情宁静下来。
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照在脸颊上,觉着浑身都不禁暖了几分。
可是,大周的天气就跟大姑娘翻脸似的,说变就变。这里本来就时不时的刮些风沙,虽不及与西北边界处的风沙来的突然,一年里却也常常刮上几次。这里还算是好的,天都城那边因为靠近大月朝,气温的变化更是无常,此刻正在赶路的叶西辞,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因为半路上,下雪了。
好在对大周的天气有所了解,所以来的时候便备下了四季的衣裳。原本他离开时还没打算带着冬衣,可方笑语说天都城的天气一天一个样,前一天还温暖如春,可能只隔上一两日便会飘雪飞霜。大周的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变化,所以还没有什么,可他们这样的外来人,没有习惯这里变天的节奏,所以常常准备有所不足,飘雪的日子里还穿着单衣的外来人也是有不少的。冻坏了也只能怨自己倒霉,遇上了这样的天气。
鹿城这里倒是没有飘雪,但天空阴阴沉沉的,看似是要下雨或是要下沙,这谁也说不出个准儿来。明明前一刻阳光还温暖的喜人,下一刻可能就是狂风暴雪。
她运气好,来大周的这些日子,虽也经历了几次天气的变化,却始终没有赶上那些大的风沙雨雪,可看此刻的天空这般阴沉,她有预感,待会儿怕是要被隔在这里了。
好在她一直都住在龙灵客栈,不用出门,只不过萧入想要回沐王府去,怕是要困难些了。
“霜王殿下,你也该回魂儿了。这天气眼看着就要变,你还是趁着未变时快走几步回去才是。”方笑语将陷入沉思中的萧入拉回了神。
萧入想着自己方才一直沉浸在回忆里,这要是方笑语有心害他,这时间,大概都够他被包成人肉包子了。
再看向窗外,天色果然阴沉了下来,还能听到外头的摊贩收拾东西声音,想来是这些人要回家躲雨或风沙了。
萧入起身,走到窗边,伸着头往外看了看,却突然感到一阵危险,身体本能的感应到了某些警兆,所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恰好躲过了自窗外直直插进来的一把剑,只是伤了锁骨处的一些皮肤,划出了一道血痕,没有性命之危。
方笑语也是反应迅速,在萧入躲过拿把剑正放松之时,将手边的桌子朝着萧入一推,顿时整个桌子的力量直接拍在了萧入的身上,将他撞倒在地,五脏六腑都感觉到了像是移位一般的疼痛。
他刚想抱怨,那撞了他的桌子却顷刻在他面前被切成几段,自窗外跳进来的黑衣人蒙面之人,跳过就在窗边的方笑语,却直冲着他杀过来,不不杀招,毫不掩饰的自己的杀意。
萧入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方笑语找人做的,就是为了报复他的自作主张,顺便威胁他。但这样的想法很短暂,便被他给抛之脑后。他见到的,就是方笑语那张紧皱眉头的脸,还有冷漠如冰霜的目光,和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在对方的武器险些要削掉他的脑袋的时候,就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对方的手骨似乎被方笑语给捏碎了。
但是,敌人是专业的杀手,一击不成,却并未远退。在方笑语捏住他手骨的时候,他竟是提前预知到了一般,在那之前就将手中的武器一甩,顿时武器落入了另一只手中,而后片刻不曾停滞的挥剑向他削过来,就仿佛那只被扭断的手不是他的,没有痛觉一般,动作一气呵成。
好在,他并非是半点武功都没有的,他的亲生父亲就是个武功极为高强的人,且练的不是什么皇室流传的功夫。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教他练武,只是他的武学天分不高,学不到父亲的全部。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上那么几招的。以前对付一些无伤大雅的敌人倒也应付得来,他还一度以为自己的功夫不错来着,没想到,真的与高手过招时他才发现,他根本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就连被动的防御与躲避都力不从心。
而且,因为今日要来见的是方笑语,所以他没让侍卫跟着。他以为方笑语不会对他不利,至少不会杀他。而谁要是想在方笑语的面前杀了他倒也不容易,所以死只身一人前来。
若不是方笑语反应及时,即便第一击他勉强躲过了,后头也绝不会逃脱被杀的命运。
而对方无视手臂的断裂也要取他性命,有方笑语的牵制,和他那点不入流的功夫,这才堪堪躲过那一击,不过头上的玉冠却被削了个正着,一头黑发散乱的披落在肩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玉冠掉落在地碎成了几块,而一撮黑发静静的散在玉冠旁。方才若是他再慢上一点,此刻在地上躺着的就该是他的脑袋了。
而方笑语却也没闲着,方才也幸亏是她捏着杀手的胳膊将他往后扥了扥,否则那刀尖必然会划过他的脸或是喉咙。
而还不待萧入回神,又是一声‘咔嚓’的声响,方笑语直接便将对方的胳膊给扥了下来,那种肉被撕裂的声音异常清晰的传入萧入的耳朵,可见方笑语所用的力气如何之大。
不过,这杀手倒是武功不弱,且杀人手段异常刁钻。他似乎精通许多的手段,也是个懂得取舍之人,见有方笑语在场似乎杀不了萧入,他便丢下那条手臂,闪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可惜,这次不会恰好有可儿和龙王等人路过,终是叫这人逃了。
方笑语脸色阴沉的可怕。她伸出头去,往窗外看了看。这里是三楼,若那杀手是从街道上飞身而上,她一定会有所察觉。但她却没有。这代表着刺客一开始便在这附近埋伏。
而当时,那把差点刺死萧入的剑是从上头被人拿着直插进来的,而刺客也是从窗户外头的上头跳进来的。也就是说,当时的刺客,是在屋顶埋伏的。
方笑语看了看一开始惊魂未定,却又马上镇定下来的萧入,点了点头。至少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被吓尿了的草包。
“伤重不重?”方笑语看着萧入脸上还有锁骨处的两道剑痕问道。
死不了人是肯定的。方笑语倒也懂些医术,这还是看的出来的。
“方才那刺客究竟是何人派来的?”萧入皱着眉头,愁绪怎么也化不开。他到不担心是江湖人想对付他,他身边的侍卫倒也不是吃素的。但他担心的,是这杀手出自地府,是因为前些日子他杀人嫁祸之事来找他算账来了。
他是没亲身经历地府的可怕,但是叫方笑语说的这般可怕,他也是有点惴惴的,心中不安。
方笑语的功夫,那千钧一发的反应,方才她可是最近距离的接触到了。就这样的反应,若非是为了救他,绝不会被那刺客给逃了的。因为那刺客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是方笑语的对手。
方笑语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那条血淋淋的属于刺客的手臂左右翻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标记之类的东西,然后他又开始检查那把剑,款式也是极为普通的那种,似乎并没有留下杀手的标记。
萧入看在眼中,心中有些松缓。听闻地府的杀手杀人后必定留下标记,如此猖狂,不将人放在眼中,这才是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的原因所在。
百年前的地府,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可从为数不多的一些典籍或笔记中,几个甚至叫不出名号的叙述者口中可以窥见,当时的地府是如何的名震江湖,甚至能止小儿夜哭。
但这个人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标记,所以应当不是地府之人做的吧?或是经过几十年的沉寂,他们已经偷偷的改了习惯?
他更倾向于前一种。
因为,他真的不太像面对地府那种够疯狂的杀手组织无休止的刺杀。毕竟方笑语不可能十二个时辰跟在他身边片刻不离。而杀手,不是最会寻找目标落单的时机下手吗?凭他身边那几个侍卫,似乎无法面对一个庞然大物的组织的出手刺杀。
萧入一时间脸都苦成苦菜了。即便不是地府,被杀手刺客给盯上了的感觉似乎也并不怎么有趣啊。
或许是萧入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就在他稍稍松了口气,真的只是稍稍松了一点点气的时候,方笑语不声不响的踢翻了桌子,而后指着桌子边角的某个部分给他看,上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刚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萧入顿时毁的肠子都清了。
终究是小看了江湖人。以为地府几十年不出,所以才借着他们的名声来挑拨江湖与朝廷的关系。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但先是瞒不过方笑语的眼睛,被她粗暴的用一只信鸽给威胁了,如今又被以为不会跟他计较的杀手刺杀了。
多少时间了,地府都没有行动,偏偏等到他稍稍安心的时候,对方突然就出手了。
这些杀手,不仅仅懂得杀人的手段,对于人心的把握也是极为精准的。
只是,他们忽略了方笑语的存在。也或许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也或许是情报工作没有做好,对方笑语轻了敌,导致的结果就是没杀掉任务目标,反倒折了一条手臂。
萧入此刻觉得那‘判官’两字异常刺眼,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不安。
杀手组织向来难缠啊。他正想着要不要回京城去躲上一些时日。这鹿城现在步步惊心,江湖人对他这个朝廷的王爷没有好感,杀手组织又盯上了他,还损失了一只名贵的信鸽,当真是流年不利。
方笑语将萧入的反应全都收入眼中。同时心中对方才那人也起了些怀疑。
她能将对方的手骨捏碎,将他的手臂拽了下来,足以证明她很清楚,那不是地府的人。
如果是地府的人动手,就应该是朝着她来,而不是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招招都想要萧入的命。
对方的杀意是实打实的,但是他也极为擅长隐藏。就算他事先隐藏在屋顶企图偷袭,可若有杀意发出,她没理由感受不到。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对萧入是没有杀意的,或者他有着能够完美控制杀机的方法。
而对方的武功路子也很奇怪,古怪刁钻,极难下手。别看他刺杀萧入时的动作很简单,但却需要快速的反应和极强的心理素质。
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自己的手骨被捏碎而眉不皱眼不眨的。但是对方就能做到。
他在她捏碎他手骨的一刹那,另一只手丝毫没有停滞的就接替了原本杀人的动作,就算有她拉着,可萧入丝毫没有武功没有去躲那一击的话,萧入也是不死也要重伤的结局。
这实在是叫人感觉太意外了。
这样的功夫,即便是来到大周后,她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对方并没有留下什么能证明身份的标记。这桌子上‘判官’两个字,是她之前用桌子撞开萧入的时候,瞬间刻下的。
杀手跑了,身份暂时还需去查,可这并不妨碍她利用这个杀手,给萧入上点眼药。
皇族的人,都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不时刻提醒他他的处境,难保他以后还会不会起什么幺蛾子。
既然有人要刺杀他,那不妨就让地府接下了这个荣誉,反正这些日子里来,地府也没少在萧入这里沾个光,混个为江湖爱江湖的好名声。不介意再多一个。(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接近萧昙
那天,还是方笑语着人将萧入送了回去。这孩子外出不带侍卫,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也算是胆子大的离谱的了。
十来天后,方笑语收到了叶西辞的信,信中说他到了天都城后,寻了一处离着云王府比较近的客栈落脚。从前她为了应付江湖人给他写的那些诗词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借着这些诗词打入了一群喜爱附庸风雅的纨绔公子小姐的内部,见天的参加各种诗会,收获到不是没有,至少,他现在认识了云王的小孙子,这小子很得云王喜爱,从他开始下手最好不过。
天都城乃是大周的京城,各种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云集。老皇帝虽然武功高强,可外头人尽皆知,他还是个喜好诗词书画的人,所以各家的公子小姐难免也会向着皇帝靠近,一群男男女女,也不知是真的喜爱文雅还是做给别人看的,总是隔上个十天半月的便举办一些诗会歌会,倒是不怎么拘着身份,真要是能拿出好诗好词的,倒也能结交到一些真的喜爱诗词歌赋的公子小姐们。
叶西辞是男子,且年纪算来也不大,若是肚子里有墨水儿,能吸引到那些小公子的结交,也能得到那些小姐们的青睐。
虽说是去忽悠蒙王的,但他没有打算直接去找蒙王,而是打算先从云王这里入手,曲线的接近蒙王。
无论是云王还是蒙王,好东西没从老皇帝那里继承多少,偏就这多疑的性子可是一点没落的全都学了个通透,叶西辞起初自然是要调查清楚了才能行动,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打听到云王的小孙子二十有一,名叫萧昙,云王本希望他能够学习武功,将来在马上立功劳,所以寻了不少教习先生来教他武功骑射,可惜这小子就是个不喜习武的性子,射箭能射到了人也射不到靶子,骑个马中间能摔下去好几回。云王算是对他绝望了,干脆也不管他了,由着他的性子来。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天生适合学文的。纸上的功夫是一套一套的,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吟诗作赋更是天都城里有了名的。他还善谈小曲,跟京城里的曲艺大家莫风华乃是忘年之交。
不仅仅是诗词曲赋,还有文章作的也是一绝。没想到他在武功方面没有天赋,反倒是将技能全都点在了文学上。
他是云王的小孙子,所以很得云王喜爱。不过现在就不是了,前不久,云王的某个儿子在外头有搞大了一姑娘的肚子,孩子刚生出来不久,还不满半个月,所以萧昙这小孙子的位子也得让出来给这最小的孙子让路了。
不过,他虽得宠,但终不是云王眼中该继承云王府甚至是将来大统的人物。云王最喜欢的,是他的大孙子萧遇,萧遇和萧昙都是出自他最喜欢的嫡次子所生的孩子。一开始便尽力教导,大孙子出生时,云王甚至亲自手把手的教他,可见他对萧遇的喜爱。
云王心里也清楚,他父皇已经年近过百,身体还硬朗着,他也都七老八十了,虽然学着武功,倒不显得有多老迈,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模样,但年纪在那里摆着,他也不好骗自己。
大周的皇位传承向来奇特,因为皇室的功法好,历来的皇帝年纪都不小。特别是父皇都百岁高龄了,但看起来依旧健壮。也因为如此,大周的太子之位几十年了都没有定下,虽然依着现在来看,太子之位十有**会在他和蒙王二者其一身上尘埃落定,可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父皇要是再活个几十年,孙子辈儿重孙子辈儿都要长起来了,到时候会不会多出一些有力的竞争对手谁也不知道,他需早做打算。所以,他一直很看重培养儿子和孙子,特别是孙子辈儿的孩子,除了他最喜欢的萧遇,对其他孙子他也是从没有缺少过关注。
儿子的年纪也都大了,可能将来就要步了他的后尘了。等到父皇再活个几十年,就算他上位了,也快百岁了,能在皇位上坐多久?特别是父皇身体健壮,可是一点儿要让位的趋势都没有,等到真的要定太子那天,恐怕就能直接定到他儿子孙子的身上,没准儿他一当就得弄个太上皇当当。甚至是他会不会活的比父皇更长他都没有把握。
说实在的虽已习惯了却也心里急迫。他与蒙王争了半辈子,还不就是为了那张龙椅?可父皇这老不死的偏霸着权利不肯松手,他不知道几次诅咒这老东西赶紧驾鹤西去,可惜老东西不为所动,依旧活蹦乱跳的,到现在还能夜御几女,还能源源不断的生出孩子来!
他们皇族萧家,可能是一代代都是这么传下来的,于血脉亲情并不怎么看重。父皇虽然相对倚重他和蒙王,但无非是利用他们帮他治理江山,可他有几分将他们当做是儿子,他心里自己有数。
他对儿孙虽然也喜爱,但这喜爱是建立在儿孙优秀更够继承他衣钵,帮他争取到那张龙椅的前提之下。
若是萧遇不是个能干的孩子,而是个废柴,他分分钟任他自生自灭。而谁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就是萧遇自己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所以,为了不被抛弃放弃,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压榨自己。好在天赋够了,稍一努力便有所成就。
萧遇是全能型的人才,文治武功样样不差,也难怪会被云王捧在手心里。
而云王的意思,是希望萧昙能够在马上建立功勋,如此,将来便可辅佐他的哥哥,巩固大周江山不朽。
他早晚也是会死的,这他早有觉悟,所以他必定要将子孙后代培养出来,否则将来蒙王做了皇帝,他这一脉还能有好日子过?
争了几十年,斗了几十年,早就打出火气来了,不赶尽杀绝已是仁慈,还能留着他们一家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设身处地去想,他要是做了皇帝,同样不会放过蒙王那一脉。
可惜这小孙子偏不喜武功,那天赋之差能气死一群的武教先生。他心里头也不爽得紧,寻思着虽喜爱这嫡次子,连带着也喜爱嫡次子生下的儿子,可若是这个小孙子是个废物,他也没心思再在他身上下功夫。
不过好在小孙子也没叫他太失望,武功上没什么成就,可在文学上的造诣却是颇深。
别看似乎也就是吟个诗作个对,写写文章画画书画,似乎没什么大用,可是事儿不是这么算的,他这小孙子算是入了那些文臣的眼,一个个的看他都亲切的跟他们亲孙子似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说到底,朝堂上还是由文臣掌握的,武将虽能定国安邦,但因为人数不多,所以在朝堂上并不占优。
萧昙那小子能得到文官集团的喜爱,这比他原本打算让他亲近武官的计划并不差在何处,所以他也就任由他自个儿爱干啥干啥去了。
于是,云王的放任,让萧昙欣喜不已,从那往后,萧昙参加各种诗会更是频繁。天都城里的喜好文学的就没一个不认得他的,从另一种层面上讲,他的名声比之他的哥哥萧遇都还要高上半筹,这也导致了萧昙与萧遇的关系有些微妙。
虽是一母所生,可也正因如此,竞争的就越发激烈。萧昙暂时还没有露出争夺皇位的野心,但萧遇的野心却已经写在了脸上了。
说起竞争,他们的父亲也是一样。他们的父亲是祖父的嫡次子,上头还有个嫡长子。可惜,嫡长子平日里看起来憨厚,却娶了个不可小觑的夫人,愣是将一个憨人培养的异常强悍,即便嫡次子聪慧灵敏,却也没甩开了他,反形成了竞争趋势。
云王曾不止一次感叹,若是叫聪慧机敏的嫡次子娶了嫡长子那个不可小觑的夫人,他们生出的儿子,怕是要聪明顶天了。好在嫡次子的夫人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云王倒也算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叶西辞拿到了云王府的一些调查资料后就一直在研究着,所以他决定先从云王府这里入手。而他所寻到的人,自然就是这个喜爱诗词文学的萧昙。
他经常出门,容易遇到。且哪里有诗会文会,一点也不愁找不着他。
叶西辞选择了离着云王府较近的客栈,也是为了监视萧昙的行踪。
萧昙最喜欢去的除了诗会文会之外,便是离着云王府不远的一家叫做翡翠馆的酒楼。那里的翡翠鱼做的可谓是一绝,虽然价格昂贵,味道却是一点也不叫你觉得钱花多了亏的慌。
叶西辞选择的接触萧昙的地点就在这翡翠馆里。
这翡翠馆的馆主是个女子,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长的虽不算多美丽,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因为,这女子来自异域,长的就像是方笑语从前见过的那些外国人。眉眼与大周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的轮廓更深,显得更加立体。这样的人在大周也很少能见到。所以喜欢来翡翠馆的人,除了是想要吃美味的翡翠鱼之外,更多的也是想来见见这位异域美女的馆主。
而这馆主很早前便跟了曲艺大家莫风华学习,原本的名字有些长有些古怪,所以便取了个能融入大周的名字,叫绫清。她最擅长的就是古琴。而她手中有一把几百年前的名琴龙啸,所以弹出的琴声比起那些潺潺细语来,更多了几分杀伐。
但是,这种杀伐配上她独特的相貌,反倒显得异常合适。
绫清馆主每隔十日便会在翡翠馆里待上一天,这一天,前往翡翠馆里消费的客人便可听到绫清馆主或美妙或大气杀伐的琴音。
客人不可随意打扰馆主的演奏,但是,演奏完毕的空当里,若是有客人能够为那些曲子配上好词,或是有那擅长作曲的客人能够为绫清提供让她看得上眼的调子,绫清不仅会当场为他演奏,一日的消费还可全免。
要知道,翡翠馆里的一条鱼,能值黄金。这鱼都是产自异域的鱼,有的比人还长,若不是绫清在异域还有些势力,寻常人可弄不到这样的好东西,还能公开贩售。
叶西辞得到这个信息之后,立刻就想起了方笑语曾给他抄了不少的诗词曲赋。虽他自己也能作上几首诗,但比起方笑语给他的那些,却实在是上不得什么台面了。
那也是理所当然。方笑语给他的,那可都是近百世轮回之中,那些有名的诗词大家的成名之作,随便拿出一个,都能震上人一震。若不是她觉得随意抄袭人的诗词不太好,她大可自己拿了散播出去,保准能叫那些所谓的文学大家们瞠目结舌。
能作出一首两首的名诗名词不算什么,可随便拿出一首都能震人,那可就不一般了。
翡翠馆的存在倒是正如叶西辞的意,他临去前整理了一些曲谱,这都是临走时方笑语给他的。为了应付这个翡翠馆的馆主,方笑语也没少下功夫,她将一些名曲的曲谱写好,挑选了几首与这位绫清馆主相合的曲子,将它交给了叶西辞,让他带着,就是为了能让他真的拔了头筹,先让这位异域美女刮目相看。
临走前,方笑语还玩笑似的说,叫他回来的时候可千万别带着这位异域美人回来叫她姐姐,她向来对长的比她好看的女人不喜欢,叶西辞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了句‘别闹’,倒是将两人都逗乐了。
叶西辞没打算从诗词那里下手。诗词这东西,你得留着让萧昙出风头。
别看萧昙已经二十有一了,可家里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一问起来,大家这才知道,这位萧昙公子,对人家绫清馆主可是觊觎多时了。
他喜欢去翡翠馆不是因为喜欢那里的吃食,也不是因为想要听曲子,他这是看中了人家美人儿,去看这位绫清馆主的。
也不知是真的想娶了人家娇妻美眷,还是想纳她为妾。按说绫清馆主这身份,虽是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但终究上不得云王府的台面。不过,萧昙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是他真的看中了人家,运作一番,却也不是没有机会。
将来最少也是个王妃。就是不知这绫清馆主看不看得上这个身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惯着她
翡翠馆里不多时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都是些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彼此多都相识,人多的时候就拼个桌子的情况都是常有的。
叶西辞很早便来占了座位,馆主绫清还未现身,他就坐在那里,点上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今天的人异常的多,因为绫清对外放出了消息,若是有哪位公子或是小姐能够为她谱出一首曲子,能入了她的眼,便能有请这位才子或才女入内间一叙,往后便能成为这翡翠馆的坐上之宾,不仅吃用费用全免,还可随时见到馆主绫清,邀请绫清去各种诗文会友的场合,作为他的女伴。
这样的条件可是叫不少人都心动不已。不仅仅是男子,即便是女子都动心不已。
男子看中的多是绫清的异域之美,且这种美在大周几乎不怎么重复。本就腹有诗书,再兼之琴曲相合,这样的美人多有自己的气质,能够吸引附庸风雅之辈争相抢夺。
而女子看中的,大多是绫清的身份。她虽是异域之人,可也是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
莫风华向来收徒严谨,若非是当真天赋卓绝,即便是高门贵户,她也是不假辞色。
多少贵族小姐挤破了脑袋想成为她的弟子,可惜,一直以来,莫风华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是个男子,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农家小子,可是对曲艺有着异常的天赋。哪怕是生活中的小物件儿,他也能用此奏出美妙的乐音。
莫风华遇到他时,正听他用路边的野草吹奏她所谱写的曲子。
作为曲艺大家,已经有不少名曲传世。她的曲子,可谓是家喻户晓。哪怕是农家子弟,也多是听过几首的,哪怕不是她亲自演奏,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里卖曲儿的手艺人那里,也偶尔听得到。
而这农家小子便对曲艺有着狂热的爱好,可惜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人,也没有进学的本钱,只得自娱自乐。那****随手拔下路边一颗野草的叶子,放在嘴边吹起了他只偶尔听过一次便记下了的曲子,偏巧也幸运的就遇上了写这首曲子的人,于是,曲子的作者爱才心起,便收了他做弟子。哪想到,这小子也争气,短短不过两年间,他就将莫风华所教授的东西一一融会贯通,还创出了自己的风格,让他音公子的大名远扬,不止是在大周,就是大承大裕那里也经常能够听到音公子的大名。甚至于他还经常出去游历各国,寻求新的突破,可以说,他的才能,让莫风华几乎是笑眯了眼。
能够教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学生,是每个老师的夙愿。莫风华算是捡到了宝了。
而在音公子名满大周之后的第三年,莫风华又收下了第二个弟子。便是绫清。
当初的绫清还算是异域之中一护不错的人家,家中世代行商,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与许多国家都有贸易往来。
不过,就如同商人之家惯有的狗血情节,银子多了,是非也就多了,觊觎的人也就多了。于是,绫清的父亲被亲戚陷害,险些丢了诺大的家业不说,还差点得罪了贵人。
当时的莫风华正在异域游历,这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为了能够见识更多的风景,寻找更多的灵感,她经常去各国行走,大到城镇,小到乡间,甚至是名山大川森林湖泊,哪里都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而她游历异域之时,就遇见了狼狈的绫清。得知绫清的家中事后,她便出手帮了忙。
正好当时她被异域贵人请到府中演奏,且她的演奏十分得贵人喜爱,于是便有了些许交情。而遇到绫清时,绫清正在抚琴自哀,琴音中充满了萧瑟与绝望,也因此吸引了莫风华的驻足,这才帮她解决了家中事。
那之前,绫清就对乐曲一道十分喜爱,因着家中银子不缺,倒也找过曲艺先生学过。只是,普通的曲艺先生才能有限,她所能学到的不多。正好莫风华帮了她的忙,她又恰巧知道了莫风华是远近闻名的曲艺大家,于是便请求莫风华收她为徒。莫风华也喜爱她的才能,从此后,她便改名绫清,离乡背井,跟着莫风华来到大周,学习古琴的弹奏。
她几乎已经在大周安定下来,最近有着想将家族举家迁移至大周的打算。
异域实在是太小了,尽管家中有着生意,可是每年所赚的银子还不如她在这里开上一家翡翠馆来的多。
他是想着将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接来大周,至于在异域的生意,就给大伯一家管着。正好,翡翠馆里那些异域才有的美味食材所需不少,她还能照顾一下家里的生意。
但是,大周这里不比异域规矩少,且大周几乎是天下之中国力最为雄厚的国家,要想在这里好好的生活,她就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她的师父莫风华确实算是个小靠山,可她毕竟不过也只是个空有虚名的曲艺大家罢了,贵人们给她面子的时候,她便是曲艺大家,贵人们若是驳她的面子,她就什么都不是。这件事,不仅绫清明白,就是莫风华自己也清楚的很。
翡翠馆里渐渐的坐满了人,几人拼上一桌也有许多人根本找不见座位。
叶西辞的那一桌上只他一人,许多人来问过能否拼桌一坐,都被叶西辞给已有人占下了为由给拒绝了。
终于,功夫还是不负有心人,叶西辞要等的人还是到了,只是并非只他一人,在萧昙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只不过却做了男子的装扮,但忘记掩饰的耳洞的痕迹依旧不声不响的出卖了她。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迟迟不动身,咱们怎会连个座位都占不到。”那女子一脸的埋怨。好不容易能够出一趟门,就这,还是她功课做得好了,母亲才允许她跟着哥哥出来,去云王府里玩上几日。今日听闻翡翠馆里有大热闹可看,吵着闹着希望表哥能带她出去看看,没想到,临要出门了,这萧昙却出了岔子,被父王找去谈什么事情,一谈就是许久,等到事情谈完了再来时,这里已经都要将人挤成肉饼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咱们再找找,或许还有座位也说不准。”萧昙可不想跟她闹起来,这位爷可是个祖宗,他的表妹,在家里时就是个霸王,将她家中一群姑娘小子吃的死死的,谁也不敢得罪她。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可偏偏‘当家做主’不是靠人让着她,而是刁蛮任性动拳头打出来的,算是他家中一霸。
前两日,表妹跟着表哥表姐去府上玩儿,顺带住上两日,没想到,这假小子性格干脆带到他们云王府去了,可算是将云王府大大小小的人给折腾够呛。除了祖父能叫她怕上一怕之外,就算是看到父亲,她都能大大咧咧撒娇卖萌的带过去,转眼间又恢复小霸王的架子。
今日翡翠馆里的大事,他可是志在必得的。他看上绫清可不止一日两日了。这女子,相貌与大周的寻常女子完全不同,在遇上她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会喜爱这一挂,可如今,他也算是为此着了迷。每每有绫清到翡翠馆的日子,他几乎是次次不落的去,就是为了去看这位他牵肠挂肚惦记着的美人的。
说起来,绫清其人,单看相貌,其实也算不得多美丽,甚至比起许多大周的大家闺秀们都还稍有不如。可是,她却给人一种他人无法模仿的风韵。
也可能跟她是异域人有关吧,性子相对豪放些,丝毫看不出大周女子一般的扭扭捏捏,但又不是跟她表妹一般的那种假小子模样。若是非要用一种词语来形容的话,或许该叫做性感?或是魅惑?但却又丝毫不给人风骚不检点的感觉。
找了一圈,两人给挤的眼冒金星,终于让他们在最前排找到了叶西辞的那张桌子。
放眼一圈儿望去,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唯独这张桌子上只有一人,自斟自饮,悠然自得,萧昙不由得多看了叶西辞几眼。
“表哥,你快瞧,这里还有位子。”小表妹拉着萧昙的衣角,兴奋的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萧昙无奈的摇头叹息,最终被小表妹拉着走上前去,还不待他说话,小表妹就抢先指着叶西辞道:“喂,说的就是你,这桌子本姑……本少爷要了,你快快离开吧。”
叶西辞拿眼角瞥了这人一眼,一眼便认出这是个女子所扮,再加之她自己都差点说漏了嘴,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但是吧,叶西辞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他就是不爱理这些刁蛮成性的人的怪毛病。能在他面前刁蛮任性的人,除了方笑语之外,其余的人一概他都不接受。
方笑语在他面前刁蛮那叫可爱,别的人那叫神经病。方笑语在他面前任性那叫情趣,别的人那叫不可理喻。方笑语在他面前霸道那叫有个性,其他人那叫矫情。
总之,在叶西辞的这个情人眼里,方笑语就是那个西施。反正方笑语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好的,是可爱的,反之,别人在他面前耍一点脾气,他都懒得惯着。
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他为了接近萧昙才留着的。要是这女子方才说得是拼个座位,让他们也能坐下,他会笑着应了。可没想到竟还有那不要面皮的,自己来的晚了,还要赶走别人,抢占座位,他会给她好脸色才是怪事。
于是,叶西辞充分的发挥了在方笑语那里学到的东西,那便是无视。生气或许还会让对方得意,可若是无视,便百分百的会让对方气的牙痒痒。
“喂!你听到没有!叫你让开,本少爷要坐在这里。”小表妹似乎还没有发现叶西辞对他的不耐烦,依旧叫嚣着。
此时小表妹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其余几桌的注意力。许多人也对小表妹这无理取闹的态度不满,但因为事不关己,倒也没有几人愿意为叶西辞出头。
还有些跟萧昙相熟的人本想着跟萧昙打个招呼,没想到一看到小表妹也在,虽然扮了男子装扮,但还是有不少熟人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于是连忙缩了回去,不再言语。
可见,萧昙这个小表妹,简直就是个人见人怕的小魔头。她的威名,不仅仅局限在她自己的家中还有云王府里,甚至是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里,都知道这么一号人。
这可是个狠人,曾经家中的庶妹不过因为跟她顶了一句嘴,她就一巴掌上去,险些将庶妹的嘴给打歪了。而当时她的庶妹才不过五岁,她也才十一,这么小下手便如此狠毒,且一点也不怕人知道,还为此洋洋自得的,这也算是头一号了。
可就这么一个人,却很会讨她父亲母亲的欢心,愣是没受一点惩罚,还险些让那五岁的庶妹再捞一顿打,也算是个有能耐的。
“滚。”叶西辞的这个字说的再是平静不过,就像是陈述了一个再平常不了的事实,一点点戾气也不带着,可听在耳中就是如此的刺耳。
小表妹气的险些暴走,撸着袖子就要上去和叶西辞拼命,幸好被萧昙及时拉住了,否则叶西辞才不在意对方是不是个女子,该动手时就绝不含糊。
他长这么大,难道在女子手中吃的亏还少吗?
李素青害的他家破人亡,母妃惨死,父王冷漠,好好的世子却当的如此窝囊,要不是简政殇娶了那个女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将母妃从周相府里偷走,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笑语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委屈自己。憋屈了,难受了是自己的,别人看着你的痛苦潦倒拍着手叫好。
说的好听了叫懂得隐忍,可懂得隐忍的前提是隐忍之后真的有报仇的机会。要是忍来忍去,最终将自己委屈到死,对方依旧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那不如就付出点代价,先让对方也跟自己一样痛苦,最起码解恨。
叶西辞深以为然。
萧昙敏锐的察觉到了叶西辞眼中浓浓的不屑。他抓不准叶西辞的身份,所以连忙拉住了小表妹,用眼神制止住了她的暴走,随即上前抱拳对叶西辞道:“这位公子莫要见怪,我这表弟脾气向来古怪,小孩子心性,但人却不坏,还望公子莫要跟她计较。”
叶西辞深深看了萧昙一眼,随即平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位公子,这里可还有他人要到?若是无人,不知可否拼个座位?在下感激不尽。”萧昙神态语气都十分温和,并未因为叶西辞对他表妹的态度而感到不快。不如说,他还有点高兴。他这个表妹,简直就是个不讲理的霸王,性子也确实有点惹人厌,不过看在她是他表妹的份上,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有人能叫她吃瘪,他看着可欢乐了。
萧昙的请求正中了叶西辞下怀,于是他假意的考虑了两个呼吸,随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多谢兄台。”萧昙连忙拉着小表妹坐下了,而他对叶西辞的称呼也已经从‘这位公子’变成了‘兄台’,亲近了不少。(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刁蛮任性
萧昙拉着小表妹坐下后,小表妹还犹自不服气,连着瞪了叶西辞好几眼。奈何叶西辞也不跟她吵,明明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这叫小表妹的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又是因为是萧昙阻止她将事情闹大的,所以怨气都撒到了萧昙的身上,可着没人的时候掐了萧昙好几下,将萧昙都掐出了火气,可惜小表妹似乎不大会看气氛,也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萧昙时不时皱起的眉头。
叶西辞不动声色的看了萧昙两眼,恰遇上了萧昙看过来的同样好奇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随即叶西辞连忙看了那小表妹一眼,随即向萧昙示意。萧昙以为小表妹私下里掐着他的模样被叶西辞看了个正着,也是尴尬的一笑。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萧昙被小表妹闹得烦了,不想跟她说话,于是便向身边的叶西辞问道。
“叶词。”叶西辞淡淡的回答,没有什么不耐烦,也没有因为被云王喜爱的孙子搭话而感到兴奋。
“我叫萧昙,相识便是有缘,叶兄也是为了绫清馆主而来?”萧昙不知道为何,总觉着眼前的人会成为他的对手,这种感觉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由的想着是否是因为对方太多淡定才会令他产生了错觉?
“听人说过这天都城里翡翠馆里有一绝。本是想着尝尝这为世人称道的翡翠鱼是何等滋味,不想恰逢其会遇上了这等事,故而来看个热闹。”叶西辞本就是冲着萧昙来的,所以总不能真的高冷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能跟萧昙聊起来便是成功的第一步,此刻是萧昙主动搭话,比其他想法子找话跟对方说,这样显得自然的多了。
不得不说,这事儿还真得谢谢这位小‘表弟’,若不是他无理取闹在先,他还未必能这么快便跟萧昙搭上话头儿。
“叶兄不是大周人?”萧昙并没有见过叶西辞这个人,可他身上的气质也是顶顶的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何况,能进入这翡翠馆的人,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至少他得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才有底气在这里独占一桌自斟自饮。
可是,大周贵族圈子里那些人家的公子小姐他大多都认得,即便不怎么聊得来的,也大多知道对方的模样长相。即便是那些被人瞧不起的商人之家,他也是如数家珍,却从来没有见过叶西辞这么一号人。于是他猜测,要么叶西辞是来自别的城镇,要么便是别国之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叶西辞只是微微一愣,这是做给萧昙看的,随即大方的笑应道:“萧兄如何知道的?”
萧昙见叶西辞的反应便心中有数道:“我这也是猜的,因着没怎么在京城见到过叶兄。”
叶西辞点头,道:“我来自大裕朝,平日里师父管得严,这才跟着小师妹偷跑了出来。前些日子鹿城举办了武林大会,这才想着去看看热闹。只是武林大会出了岔子,师妹便留在了鹿城。”
“叶兄来天都城可是有事?”萧昙心想着若非如此,怎就丢下师妹一个人来了?
“逃难来了。”叶西辞顿了顿,脸上似乎还挂着些微的尴尬。
“逃难?”这会儿轮到萧昙惊讶了。
“我和师妹是偷着跑出来的,没跟师父说过这事儿。师父管的又极为严格,平日里是不准弟子随意下山走动的。如今师父杀上门来,我便只能先跑一步,来避避风头。”叶西辞有点不好意思。
萧昙哭笑不得,竟是被自己的师父追着逃到天都城来避难了,这师父该是有多可怕?
“如此说来,叶兄的师妹……?”丢下师妹自己逃难来了没有问题吗?
“师妹是师父的女儿,平日里师父疼她都来不及,如何会惩罚?故而师妹便没有跟着,帮着我拖住师父,为我留下逃难的时间。”叶西辞提起‘师妹’的时候,目光渐渐便柔和了下来。
这也不怕他去查的,反正鹿城也留下了他和‘师妹’的传说。
不知为何,萧昙注意到了叶西辞眼中的温柔,心下竟然莫明的松了口气。很显然,在他心中,叶西辞与那个在鹿城帮着她拖住师父的小师妹之间,是有着故事的。
想着想着,萧昙的这种喜悦就表现在了脸上,叶西辞心下疑惑,便一脸不明白的望着正笑的有些奇怪的萧昙。萧昙注视到了叶西辞的目光,尴尬的咳了两声,却掩饰不住方才的失态。
“所以叶兄还未曾见过绫清馆主真容?”萧昙连忙转移话题。
“今日还是第一次到。只是听闻这位绫清馆主有着异域之美,与咱们相貌不大一样,这才好奇心重,想看看热闹。”叶西辞摇头。虽然他对这位绫清姑娘有所了解,远比这些因为她的气质美貌而聚集起来的人更多,可说起相貌,他也只是见过下头的人草草的一张画像,真人倒是无缘得见。
绫清的这种异域美,对于叶西辞还是有着一定冲击的。虽然大承偶尔也有异域之人停留,但他却从未见到过异域的女子长的何等模样。
反倒是方笑语对此见怪不怪。前世的时候,外国人满大街都是,真心没什么新鲜感了。比这位绫清馆主长的美貌十几倍的外国人她也是常见,所以绫清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特质。
萧昙松了口气。连见都没见过,总该不是冲着俘获芳心来的。
“萧兄似乎……”叶西辞突然一脸贼笑的看了萧昙几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萧昙本能的想要否认,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京城,知道他看上绫清的可不止一两个,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爱或许太过,可他确实是喜欢绫清这样的气质,这让他觉得很新鲜,与大周的女子都不相同。
当然,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真的娶绫清为妻,云王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就是婚事也很难自己做决定。
若是个不被喜爱的庶孙或许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的父亲就十分得祖父喜爱,轮到他们这一辈儿,更是如此。
绫清是异域之人,又是商人起家,就算他喜欢她,也顶多纳个妾罢了。想要他明媒正娶她为正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也没这么大的脸面能够让他的云王祖父松口。
他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对获取绫清的芳心倒也不抱几分期待。
好好的女子,有几人愿意随意做人妾室的?何况绫清现在的状况,靠着这日进斗金的翡翠馆,倚着莫风华弟子的身份,就算不嫁个大户人家为正妻,她自己就更过得很好。
别看绫清年岁已经不小了,换做大周这里,这个年纪不说嫁人,孩子都能满地走了。不过似乎听闻异域之人不怎么管这个,若是遇上喜欢的,十二三岁便嫁的也有,若是没遇上喜欢的,七老八十再嫁的也有。对于异域如此奇怪的文化,他也是觉着有趣不已。
萧昙和叶西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将小表妹给冷落在一旁。
小表妹此时脸上的神色能敌得过葱芯的绿,眼中布满阴霾,看向叶西辞和萧昙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见到美人儿便走不动路了,一个个道貌岸然,还装什么君子!”小表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他本就是说给叶西辞和萧昙听的。可惜,这里这么多人,他这一句话,可几乎将在场的所有男人得罪了个遍。萧昙就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好几个不善的目光扫过,心中也是无语至极。
也怨不得没人愿意跟这熊孩子一块儿出来,就是她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是对她头疼得要命。说话做事从不想后果,怎么喜欢怎么来,至今为止得罪过的人,恐怕都能绕云王府几圈了。
“表弟!慎言!”萧昙连忙瞪了小表妹一眼,倒是与叶西辞那蔑视的一眼重合到一处,看着格外的刺眼了些。
小表妹心里头暗暗不爽利。心说萧昙你这坏人,身为表哥,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她。想她在府中纵横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等委屈?即便是她做错了事,父母都舍不得骂她打她,还得隔三差五的哄着她。没想到今日高高兴兴的出门来,本想着好好热闹热闹,没想到就碰上了个一开始就不拿正眼瞧她的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吹胡子瞪眼。她自认还算美貌,莫非对方就一点也不心动不成?
随即她又想起自己现在正扮着男子的装扮,对方或许将她当做了男人,所以才对她瞧不上眼?这倒是有可能的。
不过,想起总是被这个叫叶词的坏蛋如此无视,她这心里头憋着的火儿就蹭蹭蹭往上冒,此刻虽有的不快全都写在了脸上。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熊孩子真是直率的一点创意都没有。
叶西辞的藐视,萧昙的呵斥,这让小表妹觉得十分下不来台,于是她这小性子又冒出来了,沉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她八万钱似的,冷冰冰道:“表哥如此帮着一个才见面的外人欺负表弟,知道的还道是表哥喜欢广交好友,不知的,还以为表哥与这个谁谁谁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表哥你不会是个断袖吧?”
小表妹一时间嘴快的忘了把门,什么解气什么就往外说,可是听到了萧昙的耳朵里,就怎么都显得刺耳难听。
这年头,有着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满大街都是,倒也没多少人就真的瞧不起了这些人,但终归这些嗜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他本就有断袖之嫌也就罢了,或许别人也不过那么一说。可他这个表妹会不知道他是不是个断袖?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说的这么大声,这岂不是明摆着要下他的脸?
就算他本不是个如何看重脸面排场的人,可至少也还是有着云王的孙子的骄傲,怎可被人如此侮辱了还笑眯眯的一笑带过?
因着知道这小表妹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往日里能让便让,这也是看在了母亲的份儿上,所以尽管他不愿,却拗不过她使小性子,最后还是由他带着她出来玩耍,可没想到,她这性子在府里使使就算了,到了外头,谁管你是哪个?他就真不怕为云王府招惹祸端不成?
萧昙越想越生气,越看这小表妹就越是厌恶,合着那小表妹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她话中的不妥,干脆直接的捧着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嘚瑟的看着他和叶词,眼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于是,在叶西辞动手前,萧昙先动了手。几乎是本能的甩了她一巴掌,且这巴掌根本没有控制力道,险些将小表妹甩出座位去。
这一巴掌的响声在这吵闹的环境中竟然丝毫没有被遮掩,顿时原本热闹的翡翠馆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安静。虽然这安静持续的时间很短,很短。
小表妹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萧昙。似乎她没有意识到萧昙是真的敢打她的。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云王府里的人之所以让着她,是因为看在了萧昙母亲的份上儿,不欲跟她多做计较罢了,却并非是因为怕了她。
说到底,她的家世,摆在云王府面前有算个球球?云王这种争夺皇位有利的种子选手,几乎可算作是老皇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能与之争锋的也就蒙王还能名正言顺些,以云王的性子,他会怕了谁?作为云王最宠爱的孙子,萧昙又需要怕了谁?
小表妹这种人,典型的就是拿着别人对她的容忍,当做了她不要脸的资本。这样的人,一旦别人不打算再惯着她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其实萧昙自己也没想到,他这含怒的一巴掌竟打的那么重,此时小表妹的脸都要肿起来了。脸上是有些心疼的神情,可心下里却有点爽,这感觉连萧昙自己都觉着神奇。向来能让他生气的人不多,这个小表妹算一个。不过将人脸都打肿了还觉得解气,可见他平时究竟有多厌恶她。
而小表妹其实心里明白,这巴掌打也就白打了。萧昙是云王宠爱的小孙子,她不能拿他如何,所以,他将被打的气全都扣在了叶西辞的头上。
无妄之灾。又是无妄之灾。(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绫清的谋算
叶西辞与萧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表妹自个儿坐在旁边,倒是学乖巧了不少。
许是萧昙这一巴掌将她打醒了,也许是她觉着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闹下去也只会让自己没脸,总之小表妹终于安静了下来,这叫萧昙都讶异不已。
这就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儿。因着母亲出自宁音侯府,宁音侯又是十分得宠的名将,故而宁音侯府的姑娘们性子大多刚烈而非柔弱。
小表妹的娘亲是母亲的庶妹,嫁的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探花郎。以她庶女的身份,本也是攀不上这样的好亲的,只是她聪明就聪明在懂得投资,在那探花郎还未取得功名落魄时便私下与之定了终身。
结果情郎不负所望夺了探花之名,多少富贵千金眼巴巴的想要嫁给他,偏入不了这位探花郎的眼。而探花郎似乎又是为了回应心爱的女子的感情,在面圣被皇上问及婚嫁之事时,当场就向皇上请求赐婚,娶的,就是宁音侯府的这位庶女,这事儿当时热闹了好久。
结果,小表妹出生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就能得了这夫妻俩的喜爱,即使将家中闹的鸡飞狗跳却依然可心儿的护着,将之养成了一个刁蛮任性毫不讲道理的魔女。
此时小表妹的安静实在是叫人心慌。萧昙其实很不擅长对付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没心没肺,就算是不要了矜持,豁出了脸皮,她依旧能闹的自己丢人的同时还能连带着你也没好日子过。
他那一巴掌下去后,除了心中竟有点暗爽之外,却也怕她闹起个没完,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脸皮。特别是今日绫清姑娘也会到场,若是因此不欢而散,那便无趣了。
不过,这熊孩子此刻如此安静,反倒叫他生出了几分心慌。总觉着这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这熊孩子指不准正在酝酿什么大招呢。
不过萧昙也不能就这么去问。这熊孩子会真心回答他才怪。他与叶西辞说着话,私下里也很注意着这位小表妹的一举一动,但小表妹始终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胡乱插嘴,在他目光瞥向她时,她竟还能还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这叫萧昙寒毛都炸起来了。
小表妹是刁蛮任性不假,但却不是真的傻。这个人十分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否则也不会将府里嫡庶的孩子欺负了个遍,却偏偏还能讨得父母的欢心,让父母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且去了云王府后,依旧不改魔女本色,但同样讨得了萧昙的母亲的喜欢。
小表妹看出了萧昙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不再继续胡闹下去。就算她再闹的凶,最后吃亏的依旧是她自己。
她的父亲当年确实是探花郎,这些年来也是深得皇家看重,可说到底也只是如此而已。
父亲是要倚重云王生存的,这一点她必须清楚。而萧昙表哥是云王最喜欢的几个孙子之一,平日里小打小闹无妨,长辈也不会将一些小矛盾放在眼里,但若是事情闹大了,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父亲往后在云王面前的地位会非常尴尬。
事实上,当时她气不过嘴快了些,说了那话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要面子的本性叫她无法坦率的表现出后悔,所以她看着萧昙的那种纠结,就被萧昙理解成了她嘚瑟的示威。所以直接后果就是被扇了一巴掌,脸此刻依旧红肿着,但她却不能再有别的反应。
她怕萧昙,因为她顾忌云王。但是这个叶词他却不怕。
一个别朝来逃难的,听他方才所言的那些,感觉他似乎是出身江湖,若非如此,平常不会用‘小师妹’这种称呼。
同时,不仅仅是萧昙发现了他与‘小师妹’的暧昧,她也发现了,所以这位平日里咋呼惯了的小表妹内心开始冷笑起来。
“敢叫我符心菲吃瘪的人,还没一个能不付出代价活的自在的。既然本姑娘丢了脸,你就别想置身事外!”小表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将叶西辞恨了个透彻。
这熊孩子恨人向来是不讲道理。她才不管明明是她嘴贱没教养惹出来的祸端,最终却把自己摘的干净,反倒将错误全都扣在了别人的头上。
叶西辞算是躺着也中枪了,这无妄之灾来的莫名其妙。
说到底符心菲是哪根葱,叶西辞根本就不在乎。他要接近的是萧昙,其他的人趁早滚一边儿站。可谁会料到这个熊孩子会如此记仇,且报仇的方式也是如此特别。
入馆时,若是带有曲作的人都会将曲子交给门口负责收曲子的下人。这些曲子会由这几个下人一一分门别类,而后送到绫清的手中。
此时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下人抱着一摞的曲谱敲响了绫清的房门。而后绫清开始一张一张的查看,往往扫上两眼,这曲子如何便心中有数。即便不好拿主意的,手边的古琴上弹奏两声也差不多了然于心了。
而这些曲谱之上都写了名字,下人们为了方便,还标注了这些曲子的作者是出自何门何户,这样,绫清查看曲子的时候,对于谱曲者的身份也是第一时间了然于心。
查看曲谱需要些时间,所以绫清倒也不好就这么将所有人撂在大厅里头不管不问,故而她吩咐下去,每一桌上都来一条上好的翡翠鱼,再准备一些小菜,温两壶好酒,大家吃着喝着打发下时间。
待到翡翠鱼上了桌,即便是叶西辞这种对食物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人来说,竟也是被那飘出来的香味吸引,不免多吃了几口。边吃他还边想着,如此美味,若是笑语在,怕是要乐疯了她。
此时翡翠馆顶层的某间房内,绫清将底下大厅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一边飞快的筛选着丫鬟早已经挑选了一遍的曲谱,一边时不时的往下头看两眼,将整个翡翠馆内的状况全都看在眼中。
自然,她也看到了最前排的萧昙方才打人的举动。
她不由得多看了萧昙两眼,随即从手中那叠厚厚的曲谱中找到了萧昙的名字,而后便开始在手边的古琴上弹拨了几声。
“小姐,依着奴婢看,这位萧昙萧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方才连女人都打,会不会……”绫清的小丫鬟摇着头,神情似有纠结。
“桂圆,萧公子是何样的人物,我自是看得清楚。若是他方才忍了下去,我倒要轻看他几分了。”绫清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鬟名叫桂圆,十分接地气儿的名字,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丫头圆乎乎的,且最爱吃桂圆,所以绫清干脆就帮她取了这个名字。
以绫清的的眼力和对翡翠馆的掌控,自然不会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发现不了符心菲的女子身份。且她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符心菲,哪怕她扮着男儿的身份,但在熟悉的人眼中,这些伪装都是不折不扣的无用之功。
而偏巧绫清就认得这符心菲。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探花郎的女儿,母亲不过是宁音侯府的庶女,却得了一桩嫡女也未必能有的好姻缘。
这位探花郎虽不是个专情的人,府里的姨娘跟通房没有七八个也有三五个,庶子庶女也不少,但是对待这位来自宁音侯府的庶女夫人倒是真心的好。
府里的姨娘若是能老老实实的踏实做人,一切都好说。可若是谁敢在他面前嚼夫人的舌根子或是阴谋陷害的,如今通常都没有好下场,直接就被他给处置了。
他对夫人的宠也算是天都城里出了名儿的。故而,这位夫人也就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张狂之心。
当初她在焦人苑里教人习乐,这位夫人见了她可没少冷嘲热讽,就差说她是个抛头露面的乐女,上不得台面了。
当时叫她下不来台的仇她可还记着,如今萧昙一巴掌扇了她姑娘的脸,反倒叫她生出了几分释怀。
“小姐,您既是觉着萧公子不错,还有必要一份份用心挑选这些曲子么?直接宣布萧公子获胜不就是了。”桂圆看着这一摞的曲谱,觉着头都大了。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何况,奴婢觉着,萧公子看小姐的眼神本就有些不对,想来是萧公子对小姐也有那么几分意思。既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又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与萧公子摊开了说不就是了?”桂圆深知自家小姐的打算,且萧昙萧公子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也是希望小姐能如愿的。
哪知绫清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即便是郎有情妾有意,但要促成此事又谈何容易?”
桂圆一听也是嘟起了嘴,心知小姐担忧的是什么。
“萧公子出身云王府,乃是云王爷最疼爱几个孙子之一,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富贵大户的人家也未必高攀得起,我一个异域之人,还是商家出身,如今也仅仅有着这翡翠馆还能稍拿得出手。又如何能去高攀那样的人物?”绫清叹了口气,语气中的落寞可想而知。
“可小姐是喜欢萧公子的吧?”桂圆还犹自不服气。虽然她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可是她就是见不得自家小姐被轻看也自轻。
绫清没有回话,心中却并不赞同。
她并不喜欢萧昙,或者说她并不喜欢任何人。她喜欢的只是萧昙的身份,偏他的身份却是她最最不可逾越的障碍。
她身为一个异域来的人,虽然在大周已经落地生根,可思想始终是与大周的女子不同。
在异域,生活要更加残酷直接一些。哪怕她的家族生意做得很大,比起那些穷困的平民要好上不知多少,可不是贵族,终归与蝼蚁无疑。
在她们异域,贵族是不可逾越的阶级。即便他们的家族有些名气,但要覆灭,却也在贵族的一念之间。
贵族阶层就如同大周的皇帝,一言可定生死,一语可决哀乐。他们这些贵族,哪懂得她们平民的战战兢兢。
每时每刻如履薄冰的活着,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导致贵族阶层突然的不喜,而后,便是整个家族都可能因此而衰败。
所以,她渴望自己也成为贵族中的一员。但是,这些东西,是她的师父莫风华无法给她的。
这些年,她游离在这京城之中,每日里看着这些达官贵人们是如何无忧的生活着的,而她看似是曲艺大家的徒弟,也被外人称道,可他们却始终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来评价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个物件儿,就算她将自己定位的再清高,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她自个儿孤芳自赏。而异域人就是异域人,弹琴的就是弹琴的,永远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哪怕是一个贵人府里的姨娘都能给自己脸色看,这种事情,她很早就受够了!
以前她还可以按部就班的慢慢累积人脉,而后再作打算。可是,渐渐的,她的年纪长了,若是再不为自己谋求出路,将来恐怕就更难了。
她异域之人虽不在乎何时成亲,可大周人却是在乎的。一个老姑娘,将来想要嫁个好人家,难上加难。
可是,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不会有多么好的人家愿意娶一个异域人为正妻。古老腐朽的思想即便是束缚不住那些男人的身体,可却能束缚住他们家中的老人的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他们常说的话。而叫一个外族之人掌管家中后院,就是那些男人自己,恐怕也有顾虑。
而她想要迅速的融入贵族的圈子里,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给贵族。哪怕不是为正妻,哪怕是为妾也无妨。
所以萧昙便入了她的眼。
他是云王最喜爱的几个孙子之一,据她所知的消息,在云王府里,除了他的哥哥萧遇之外,云王最喜欢的就是他。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成为他的妾室,身份也要比之一般的贵人要高些。
而且,云王是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人,而云王的年岁也在那里摆着,到时候他一死,必定是向着他喜欢的后代倾斜的。如此,萧昙也有可能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
她可以帮他对付萧遇。她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最不济萧昙也是个王爷,她也可能会成为王府的侧妃。
只要她懂得进退,会做人做事,会讨好主母,会伺候好萧昙,以她异域人的身份,对主母也没有什么威胁,她相信他可以在云王府里过的如鱼得水。
她要将家族之人全都迁入大周,为了能够活得好,成为贵族是必须要为之的事情。
而萧昙,就是个很好的目标。
最重要的是,萧昙也有几分喜欢她。这是她的优势。(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心态的转变
绫清终是放不下萧昙的优秀。论起家世、才华、相貌,萧昙样样不缺,又有着喜欢她这种先天的优势,她还是想努力着试试,或许,她真的有机会进入云王府,哪怕只是以妾室的身份,但却同样能给自己,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庇佑。
绫清将其他的曲谱全都摔在了桌子上,唯独留下了两张。
一张,乃是萧昙为她所作,曲中甚至能感觉到一份心意。这是基于在知道萧昙对她有意思的前提下,绫清对这曲子很是喜欢。
但若是论起曲子的惊艳程度,萧昙的曲子却比之另一张曲谱差了不少。那首名为《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曲子,简单、大方,不需要繁杂的技巧,所有的精华都在于曲子的本身。
如果她舍弃这首曲子而选择萧昙的,就是身为一个在音律上有所造诣的人本身,她自己这关就过不去。何况未免显得有些急躁,容易被人看出她的心思。
可她又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与萧昙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机会。这让他觉得为难。
“小姐,外头的宾客都等的急了,您这是发的什么愣呀。”桂圆看着自家小姐目光在两张纸上流连,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于是着急道。
绫清苦笑。她未免也太患得患失了。实在不行,就等下一次也好,反正萧昙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只要在他的新鲜感还没有散去之前再找机会不就好了?
于是,她咬咬牙,还是放下了萧昙的那首曲子,目光之中竟还有几分不舍。
小丫头桂圆伸着脑袋凑上去看了两眼,于是翻着白眼道:“小姐若是舍不得萧公子的曲子,那便两个都选了就是。正好这首《高山流水觅知音》就是那位和萧公子同一桌的叶公子所写,那叶公子又是大裕朝的人,早晚要回去的。再加之两人坐在一块儿,这会儿子关系还算不错,小姐一同见了又有何不可?”
桂圆的一句话可算是说到了绫清的心坎上了。之前他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觉着如此未免叫人诟病,这才犹豫不决。
“小姐方前只不过说是挑选能叫小姐看得上眼的曲子,可没说要挑几个。如今有两首曲子叫小姐犹豫不决,故而小姐爱才心切,不忍放弃其中任何一首,于是决定两位公子都见上一见,似乎并无不妥?”桂圆扑闪着小眼睛,一副理所当然之态。
真要这么说起来其实也没错。只是她们俩谁都清楚,绫清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是萧昙萧公子的曲子写得再差,绫清也是想要见他的。而叶西辞的曲子便是再好,那也是个不得已顺带的。
“如此,倒也有个说头。”绫清颇有些开心的点了点头,又将萧昙的曲子拿在手中,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不多时,楼上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琴音,萧昙一听便能从零碎的琴音中找到自己所写的曲子的旋律,心中不免高兴。
这一高兴,心情就全都写在了脸上。
叶西辞一直注意着萧昙的神情,见他满脸是笑,于是道:“看萧兄如此开心,莫非,方才的曲子乃是萧兄所作?”
萧昙倒也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兴奋,于是笑着点头道:“方才确实隐隐听到了些。”
“那可是要恭喜萧兄,早日抱得美人归了。”叶西辞带着善意的揶揄了萧昙一句,倒是叫萧昙有些不好意思了。
“叶兄就不失望吗?”萧昙反问道。在这天都城里,想要打绫清主意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毕竟是个美人,又带着异域之人独有的野性,若是能征服这样的女子,倒也是成就一件。
叶西辞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善音律之道,方前递过去的曲子,那还是我那小师妹所作。我来此也不过是凑个热闹,便是那绫清馆主长的何等模样都不清楚,又有何可失望的?”
叶西辞的神情中倒没有一丝的嫉妒,这一点,萧昙自信自己的眼力并不会看错。这位叶词叶兄,当真只是其恰逢其会的凑个热闹罢了。他甚至直言不讳那曲子都非自己所作,而是拿了小师妹的曲子凑个数儿,若真是为了绫清而来,要么自己精心准备,要么绝口不提曲子的来源。反正她的小师妹此刻似乎还在鹿城,不到天都城来,谁又知道他用了她的曲子去见别的女子?
足以见得,这位叶兄对绫清怕是没有那等意思。也证明了他那小师妹在他心中怕是分量不轻,否则也不会每每提起她,他的神色总会温柔几分。
萧昙倒是有点想跟这个人交个朋友了。
“哼!原以为还是个才子,没想到却是个冒牌货。拿着师妹的曲子堂而皇之的讨好别的女子,你那师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跟你恩断义绝!”符心菲这管不住嘴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表弟!”萧昙狠狠的瞪了符心菲一眼。符心菲这会儿倒是学的怪了,没有再蹬鼻子上脸,反倒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这表弟就是这个性子,叶兄别放在心上。”萧昙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今日本就是他们坐了人家占好的位子,这是得了便宜,却反倒几次三番的落人家脸,若是那脾气大的,就是发了火儿赶他们走他们也没话说。
他看得出,这位叶兄未必就是个脾气温和的。至少她这表妹一开始犯浑的时候,他可是一点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或许是初来天都城为人要谨慎些,也或许怕不经意冲撞了贵人,以一个江湖人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表妹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准就将人给惹火了,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因为他从叶西辞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学了武功的痕迹,可偏偏以叶西辞提到的那些来推测,他应该是来自大裕朝某个隐世门派。他的师父是他那个小师妹的父亲,他又对那小师妹有几分意思。而他的门派中似乎不允许随意下山走动,他与小师妹是闷得慌了,这才偷跑下山的,原是为了来大周参加武林大会的,可武林大会又出了问题,后头师父又追了上来。所以留下身为师父女儿不会受到惩罚的小师妹拦住师父去路,他自己跑来了天都城避难,企图让小师妹劝劝师父,等师父消了气儿才回来。
这是他从叶西辞那短短的言语中推测而来的事情。未必全如他所想,却也应该有几分真实。而他之所以猜测叶西辞来自隐世门派,是因为大多数的隐世门派都不许弟子随意下山,而且惩罚也是相对严重。
若只是骂上几句打上两巴掌,叶西辞也没有必要还要逃到天都城避难,大可跟着师父回去便是。最大的可能便是师父的惩罚严厉,所以才寄希望于师妹能够让师父消气,他这才好回去少受惩罚。
而以他猜测叶西辞的来历,既是出身江湖,又可能是隐世门派的弟子,怎么可能半分武功都没有?
像是隐世门派,哪怕就是普通的江湖门派,没有一定习武天赋的又怎么可能入了门?师父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觊觎自己的女儿?他跟他小师妹之间暧昧不已,又敢拉着小师妹单独下山,恐怕是他们的关系已经隐隐的被上头给承认了。若是如此,这位叶兄的天赋可能是好的可怕,才会让师父将自己的女儿交托于他,所以不会武功的情况可能性不大,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武功已经强大到能够随时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了。
这样的话可就有些可怕了。
没有人比他清楚学武的难度。尽管他在文学一方面成就斐然,可对于武学,他一直没有天赋。
不是不想学,只是学起来异常的困难,在有天赋的人的眼中,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他上手却十分困难。
也因为如此,他才知道那些武功厉害的人的强大,他也曾很羡慕自己的哥哥,不仅文学上有所造诣,武学一道也是分毫不差。可惜他却偏科严重,将所有的才能都点在了文学上。武学却是一事无成。
如此想着,他倒是想要找机会跟这位叶兄探讨一下可有那种速成的武功可供他学习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出门不带侍卫都是危险重重。因为祖父的关系,这天都城里可是有不少敌人对他虎视眈眈。
比如,蒙王府的那位。
萧昙欲要跟叶西辞拉近些关系,所以想要不动声色的找个话题聊开了,才好顺便问问他住在何处。可刚欲开口,场内便是一阵欢呼,原是绫清馆主抱着琴,千呼万唤始出来。
萧昙只好先压下与叶西辞拉近关系的机会,转而将目光移向了前方舞台之上的绫清身上。
只见绫清遮着面纱,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白衣上简单的画着一支竹子,更叫她多了几分风骨。
绫清坐定,将孤琴放于身前,素手揭下面纱,盈盈一笑道:“叫诸位公子小姐久等。诸位能来,我这翡翠馆里蓬荜生辉。”
绫清大大方方,底下也报以善意的笑容。
“诸位才子才女为绫清所作的曲子,因时间有限,绫清也只能大意上看上两眼,挑选合绫清胃口的曲子演奏。不过,这可不代表诸位的曲子就作的不好。待今日过后,绫清会回去仔细品读各位才子才女的佳作,还请各位不要怨怪绫清难以抉择。”绫清倒是先把话放在那里,一边指出自己的时间不够,只能草草看上几眼,选出合适自己的。又说了这并不是大家的曲子不好,待有时间了我再一一回去仔细看看,你们就原谅我吧。
如此说话,看似结果不变,但其实却安抚了那些曲子没有被选上的人,让他们心中有一点侥幸。或许只是时间有限而错过了呢?或许不是我的曲子就差给了别人呢?
这是一种十分会做人的说法。叶西辞已经给绫清下了定义。
绫清见下头的气氛还算不错,于是便继续道:“这一次,倒是叫绫清有着几分纠结。虽时间短暂,却偏被绫清发现了两首都十分喜爱的曲子,一时间爱不释手,又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今日绫清要将这两首曲子一一弹奏,先前的条件,便对这两位公子全都作数。”
众人一听,立刻便左右看了起来,心中惴惴,也不知好运是否会落在自家,成为这位绫清馆主的入幕之宾。
绫清不再多话,开始一一弹奏。首先她弹的便是萧昙的曲子。
琴曲舒缓悠扬,却带了一丝悲凉,似乎在诉说着不得已,不由衷,反正这种感觉让人有些压抑,一些容易感动的女子竟是还有听琴曲都听哭了的,叫她身旁的男子颇有些措手不及。
萧昙乃是大才,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故而,写一首曲子于他而言并非难事,且带有强烈的他自己的风格。
绫清都还没有公布这曲子的作者,底下却有不少人已经听出了这曲子恐怕就是萧昙所作。
以萧昙在文坛之中的地位,就是那些大家们也都赞赏不已,他们一个个的再是嫉妒却也说不出什么不服气的话来,未免显得小心眼。
绫清一曲完,眼中竟带着泪花。如此景象难得一见,竟是叫底下不少人看的痴了。
就是萧昙也有一瞬间的愣怔。
“此曲令绫清柔肠寸断,仿若是曲中那个求而不得的人……罢了,不提了,若再说下去,绫清怕是要哭了。”绫清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大方得体。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难怪就算是萧昙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唯独叶西辞对此毫无反应。
他承认绫清美是美的,也确实带着一种野性的魅惑。可惜,他不爱这一挂。哪怕心中没有被方笑语占据的慢满满的,他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单纯的喜好问题罢了。
反倒是符心菲,对上头搔首弄姿的绫清一点兴趣也没有。于她而言,绫清说白了就是个弹琴的,长着一张异于常人的漂亮脸蛋儿,就将那些臭男人全都迷的团团转,她是真的看不出这女人有哪点好。
不过她也对叶西辞产生了些兴趣。这个人竟对那绫清没有丝毫的迷恋之态。
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不在意?她竟有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恨倒是真恨的牙痒痒的,但是一有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似乎恨也就没有那么的恨了。
很奇怪的心态。
而此时符心菲还没有意识到她心态的转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