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上朝
似乎只是为了印证梅苍云的罪行,在叶西辞和太子回京的第三天,皇帝上朝,命令文武百官必须全部到场,哪怕是那些请了病假的,只要没死过去的,就是抬着来也要上朝。
而同时,由苏万福苏公公亲自来安王府传的旨意,要方笑语着诰命服上殿,指正梅苍云的罪行。
按说作为安王世子妃,她有专属的朝服,不能逾越。只是皇帝又给她封了个一品诰命,发下了朝服,方笑语几乎就没怎么穿过。这一次,皇帝搞得似乎挺正式的,圣旨里专程要她着朝服上殿。
方笑语是必须要到的。因为一开始指正梅苍云的种种罪行都是由方笑语起的头儿,对于此事,外界也是分外关注。事情还未落幕,就已经有无数的猜测与传闻,向着方笑语和梅苍云的都有,各自都不服对方,时不时的也发生一些争吵。只是当事人未曾出面,众人再吵再闹也左右不了结果。
方笑语穿戴整齐,觉着浑身都不自在。一品的诰命服可谓是华丽非常,只是越华丽的东西便越重,压得她浑身上下不得劲。
因为叶西辞与安王也同样要上朝,故而三人是一同去的。安王独自一辆马车,方笑语与叶西辞一辆马车。
虽说有诰命在身,但女子临朝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等到方笑语迈步入大殿之上时,成功的吸引了众朝臣的目光。
不得不说,方笑语若是打扮起来确实气势非凡,本来底子就在,美貌上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之曾经经历过许多上位者的轮回,身上自有一种霸气,平日里穿的随便些或许还不觉得,可诰命服这样的衣裳,从设计到制作,繁复冗杂,却也华丽雍容。
方笑语的到来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对她微微点头以示交好之意,自然也有人冷哼对她不屑一顾。
其中当属商经纬的神情最是狰狞。
这个一手逼死了他的女儿又亲手害死了他的儿子的恶毒女人,他恨不得将对方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也无法发泄他的愤怒与怨恨。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着华丽的朝服,与他站在同一个朝堂之上,却丝毫无能为力。
商经纬死死的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方笑语,心中对儿子女儿发誓,终有一日,他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让方笑语付出代价!
这不由又让他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这个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又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自己报仇有望。否则单凭他自己的本事,很难对方笑语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方笑语自然是华丽丽的无视了商经纬的那张死鱼脸,一路跟着领她进来的公公,来到了事先为她安排好的位置。
而她若向前看去,又正好能看到丞相梅苍云那张毫无波澜起伏的面孔,他正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若非是方笑语见过大世面,恐怕会被梅苍云给盯得发毛发怵。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身为文官之首,梅苍云可谓是这个朝堂之中除了皇帝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只可惜,今日他却必须要忐忑的等待着皇帝给他安排好的结局。
方笑语并未理会众人对她或好奇或不屑的刺探,只是目光正对向梅苍云投来的目光,送给他一个微笑以作挑衅。
梅苍云眼眯了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怕是已经对方笑语有了杀心。
可方笑语却也不是吃素的。若论杀气,她一个混过江湖上过战场的人,折在她手中的人都不知凡几,又如何会怕一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子?
所以她毫不退缩的与对方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伐。
见方笑语一点也不怵他,梅苍云皱起眉头转过脸去。他站在第一排,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是一脸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的神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皇上临朝,众臣叩拜!”此时苏万福一声喊,皇帝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威严无比的坐上了龙椅,而后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下头的每一个人。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所有朝臣皆都跪下,口呼道。
“众卿平身。”皇位平淡的开口,方笑语发现他的气息并不如刚上朝时那般威严,此刻反倒渐渐露出疲态。
方笑语立刻想到,恐怕叶书成和那个幕后之人还不知道皇帝身中的‘忘忧’之毒已经解了。皇帝似乎也没想着这么快就揭穿他健康的事实,而是配合着她所说的,继续假装身体有恙,来麻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大多数朝臣都已经察觉到了皇帝脸上的疲态。明明才刚上朝,话都没说上两句,竟是已经显露出疲惫来了,看来近来皇上的身体的确是有恙,传言未必空穴来风。
忠臣脸上都是浓浓的担忧,而奸臣却也有着他们自己的心思。
“谢皇上。”朝臣这才哗啦的一片全都站了起来。
苏万福站在皇帝的身边,目光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方笑语的所在。虽然朝臣不少,可方笑语实在是太显眼了,就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轻易的便抓住了人的眼球。
苏万福见方笑语也看向了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打过招呼了,却也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
“今日朝堂上,朕有一件大事要说。在朕提起此事之前,众爱卿可有什么本要奏?”皇帝更像是在调众人的胃口。
而后便是冗长的各种军国大事,上到干系国家安危的大事,下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朝臣们开始一一奏本。
“启奏圣上,臣有本要奏。”此时突然有一人出列,大声道。
“哦?陈爱卿有何事要奏?不妨说来听听。”皇帝眯了眯眼,似乎也想知道这个陈诚究竟要说些什么。
“禀圣上,臣要参安王与世子一本。”这个叫陈诚的人一开始便将矛头指向了安王府。
安王沉着脸,叶西辞挑了挑眉,但并未说什么,似乎对于此人的指控全不在意。
“陈爱卿因何要参安王与世子,详细道来。”皇帝掩饰住嘴角的那抹讽刺与冷笑,问道。
“启禀皇上,臣参安王与世子管教不严,指使世子妃公然污蔑丞相清白,请皇上责罚其二人。
方笑语嘴角一勾,心里头寻思着哎呦喂,这还是朝着她来的呢。被一个言御史如此惦记,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这人名叫陈诚,乃是当朝的言御史。
何谓言御史?其实就是御史的某一种分支。他们负责先行看管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而且从中寻找到重要的并报给皇上。
言御史与普通御史大夫一样,有着闻风上奏的权利,且因为他们几乎掌管着奏折的走向,所以倒也被许多大臣忌惮或是讨好。
陈诚向来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他的好坏没有办法评论,可是论及上朝奏事,他似乎‘兢兢业业’的恪守着言御史该做该说的,几乎叫人找不出麻烦。
方笑语冷笑,不愧是梅苍云啊,这个时候搬出一个如此能言会道的人,他这是准备先倒打一耙,将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哦?梅爱卿可也是如此认为?”皇帝神色玩味的看了梅苍云一眼。看起来他是在问及丞相的意见,实则却已让无数朝臣心惊。
皇上发怒了,梅苍云当朝丞相与方笑语这个安王世子妃的战争算是彻底的拉开了帷幕!
“皇上,老臣的确冤枉。”梅苍云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因为他的年纪,让许多人都对其产生了同情,可这却是方笑语最不想要看到的。
“既如此,安王世子妃。”皇帝似是想了一想,而后将目光投向一身正式朝服的方笑语道。
“臣女在。”方笑语出列,站在中间。
“梅爱卿说你刻意散播谣言污蔑他,你可有解释?”皇帝看起来面无表情,但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对谁有所偏向。
方笑语却不骄不躁道:“皇上,谣言并非臣女所传,可外头传言中的那些,却是千真万确!”
方笑语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这就要开始了吗?文官之首的堂堂丞相大人,与方笑语这个世子妃的对决,究竟会以谁的胜利谁的失败而结束?
“你又有何说头?”皇上面色不改,只问道。
“回禀皇上,臣女已经查明,流沙国进犯北燕之事,乃是丞相一手推动。丞相为一己私欲,便不顾北燕百姓的安危,引动镇远军中叛乱,利用易容之术,谎报军机,欺骗众将士,以至于众将士中了奸计,险些将镇远将军迫害,丞相所作所为,斩杀千遍也罪有应得,还请皇上为家父做主,也恳请皇上严查此事,莫要寒了武将之心啊。”方笑语一脸悲痛,那种险些就失去了父亲和丈夫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方笑语的脸上,叫人措手不及,连番感叹此女子演技至高,令人叹为观止。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皇帝皱眉。
方笑语似乎意料到了,于是拿出几张纸卷,交给苏万福,由苏万福呈到皇帝面前,而后才道:“臣女孤身入北燕,幸运遇到重伤逃亡的家父与太子,这才将其救下,询问缘由,得知家父被亲信背叛,带领五万将士出城迎战,可无奈对方援军以至,家父明白其不敌对方几十万大军,故而下令收兵回城,岂料却被守将拒之门外,以至于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逃出虎口者不过一二十人。其中,太子殿下也在其中,皇上大可询问太子殿下,臣女没有半分胡言。”
说着,方笑语继续道:“事后,臣女潜入边城,接触了罗大人,得知下令不需开城门之人乃是家父心腹梁薄梁大人。臣女本以为是梁副将背叛了家父,于是暗中搜集证据,发现周安周副将和槐南槐副将被关押在守将府地牢之中,反倒是梁副将暂时掌管了镇远军,且威胁罗大人配合。事后经臣女查探,方知,原来梁副将与镇远军众将士都曾接到过家父的命令,言及时家父下令不准开城门,假意背叛,麻痹敌军,家父再冲出重围,暗中联系狐狼草原,一举端了流沙国老巢。可臣女曾救下家父,家父从未提及此事。且太子殿下也可作证,此命令并非是家父所下。于是经过臣女查探,梁副将乃是中了他手下一些队长的蛊惑,将易容成家父的冒牌货当做了家父,不曾有疑,这才上了当,险些酿成错事。梁副将心中愧疚,在与流沙国之战中拼死杀敌,最终血染沙场。而经臣女查实,蛊惑梁副将的几个队长皆都是听命于梅丞相,这才做下此事。臣女呈上的纸卷中,有这几个队长的供词,他们供认不讳,是梅丞相想要夺取镇远军军权,这才命令他们趁此机会与流沙国来犯之敌里应外合,置家父于死地,届时再除掉三位副将,便可安插棋子,暗中掌控镇远军。不仅如此,之前贪功冒进,令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孙云孙副将也是梅丞相提拔。臣女怀疑他是有意如此,令镇远军损失惨重,动摇军心。丞相所图,必然甚大。”
“皇上,方笑语所言纯属臆断。老臣对大承忠心耿耿,如何可能与敌国有所牵扯?她定是对老臣之女怀恨在心,这才有意陷害老臣。请皇上明鉴!”梅苍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着忠心,见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随即又道:“唉,老臣明白,小女从前做得太过,伤了她们姐弟的心,她怀恨老臣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老臣愿代死的不明不白的小女致歉,可却绝不能承认这通敌叛国之罪!老臣一生为大承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逾越,只想要做好本分,为皇上分忧,绝不敢再妄想其他。那孙云虽是老臣提拔,可老臣也不过是爱才心切,见他有天赋,又肯努力,帮衬一把罢了,之后老臣与他再未见过一面,若何可能会将手伸入北燕?更是岂敢插手军事?求皇上为老臣做主,洗刷老臣冤屈,还老臣一个清白!”(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配合他一把
方笑语当然听出了梅苍云话中隐藏着的不怀好意。可她却也不急着争辩,也没有一丁点对于梅素惜之事旧事重提的打算。
她很清楚,如果她重提梅素惜之事,那便是中了梅苍云的圈套。她越是急于撇清,外人就会越觉得她此地无银,会怀疑她是为了报当初梅素惜欺辱她的仇恨,所以刻意针对梅丞相。
所以方笑语丝毫不接梅苍云的话茬,反倒是冷静的听着梅苍云的辩解,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如此反倒叫众人对她高看了两分。
梅苍云见方笑语不上当,心中也是微沉。从前他从未将方笑语放在眼中,虽然她在京中也搅起了不少风云,可以他所站的高度,整个朝堂都几乎掌控在他的手中,方笑语还不够资格被他放在眼中。即便当初商经纬因为方笑语而失去了女儿,可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商经纬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与他手中掌握着的那些人脉一样,都是被他算计了之后还帮他数钱的傻子,根本不值得他为此忧心。
商经纬是,方剑璋也是。否则他也不会任他在镇远军中安插自己的棋子,方剑璋以为那是报恩,相信了他不会图谋不轨,可对他而言,镇远军是块肥肉,他是众多对此眼馋的狼中的一个。只是他占了恩人的名分,所以方剑璋对他并不防备,否则也不会铁桶一块其他势力根本暗插不进眼线的镇远军却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是没想到这个傻子有个聪明之极的女儿,她看穿了他的布局与谋划,甚至利用这件事反过来设计他,让他丞相府一家陷入了被满门抄斩的恐慌。
这怨他没早日看清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没想到一路下来,不仅没有利用流沙国之战除掉方剑璋,反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可是,他承认他有推波助澜,但也仅仅是推波助澜而已。事情不是因他而起,也不是因他而终,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在其中稍稍的推了一把。他没有通敌叛国,也没有下令将方剑璋关在城门外,他虽有心利用此事来掌控镇远军,却并非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但方笑语却准备了所谓证言。将他安插在镇远军的那些棋子全都揪了出来,一一逼其画了押,做了供,用来在此时指证他。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那些证词中虽有真实,但大部分都是假的。说什么与流沙国私自通敌,出卖北燕的情报,让流沙国对镇远军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什么指使下属诱骗周安和槐南两位副将,将之关押,又蛊惑梁薄,让其上了当,险些害死了方剑璋。最后梁薄因为愧疚,执意战死沙场,说的梁薄多么的有情有义,仿佛他就是个没人性的恶人一样。
但事实上,对于方剑璋出事一事,他知之甚少。虽然他安插的孙云成了方剑璋的副将,可是后来,方剑璋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防备着孙云,这才叫他察觉到了方剑璋恐怕已经知道了他当初落难的真相。
不过因为方剑璋一直在京城,北燕之事还有他筹划的余地。可没想到,孙云一早就被梁薄设计,贸然出战,导致兵败,还连带着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他得到消息后,甚至连是谁设计了孙云都难以调查。
真正引起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将北燕之事捂得严严实实,就是皇上都没有办法将事情清查,派过去查探的人全都被人给半路杀了,这也是皇上对此事颇为窝火的原因所在。
可是没想到,方笑语一个女子,竟然将事给办成了。
起初听到消息时,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方剑璋自导自演了这出戏,并且猜测若此事是方剑璋筹划,恐怕最终的目的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事实上,方笑语回京后确实就开始向丞相府开刀向他开刀,所以在如此被动的这一刻,他仍旧怀疑此事可能是方剑璋与方笑语联手给他下的圈套。
“方笑语,老夫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竟要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置我丞相府满门于死地?老夫自问从未招惹你,甚至当年救过方剑璋,方才有他今日,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要咄咄相逼!”梅苍云面含愤恨,眸中带着失望,声音处能听出嘶哑,似乎自己一念之差,这善心造出了一个白眼狼,这种愤怒,这种不甘,这种心凉,从那张布满沧桑的老脸上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即便是方笑语这种演技上已经炉火纯青的人也不得不感叹这老狐狸的心机。这种细节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眉眼中表达出来的能力,没个几十年累积却也难以达到。
“丞相大人,笑语自问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从未曾刻意针对丞相大人,甚至于因为丞相大人对家父有恩,故而一开始从未将北燕之事的幕后之人与丞相大人联系起来。笑语也很震惊,大人救过家父的命,又对家父有着指点之恩,甚至于家父能有今日,丞相也没少相帮,因此家父对丞相大人感恩戴德,甚至允许大人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可大人未免也太过贪婪,一个孙副将还不满足,竟还想取代家父来暗中掌控镇远军。家父能有今日,丞相大人指点提拔之恩固然功不可没,可却也是真刀真枪战场上厮杀凭功劳平步青云成为大承战将!北燕乃是大承门户,连通大裕皇朝,经不起半分动荡。身为北燕守将,身系大承百姓的安危,身系家国之荣辱,不能因丞相大人于家父有恩就允许大人插手军事,有何不妥?大人因被家父拒绝,便生出杀心,不顾北燕百姓的生死,联合流沙国大举进犯,致使死伤无数,笑语也想问问丞相,北燕的无辜百姓,还有那战死沙场的几十万将士又与大人有何仇怨?大人为一己之私妄动刀戈时,又可曾想过,若北燕兵败,流沙国长驱直入,大承的尊严又将被置于何地?”
方笑语的反击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在解释着北燕之事发生的因由。
从方笑语的话中,众大臣们已经捋出了一条连贯的线。
当初方剑璋落难,是丞相所救。弃笔从戎去北燕从军,也是丞相的指点。方剑璋不负所望,一步一步靠军功成为了北燕大将,一手带出了镇远军,手握五十万兵权,为大承镇守北燕,看守门户,不让来犯之敌踏入大承境内一步,也深受皇上信任。
因为丞相曾救过方剑璋一命,故而丞相想要插手镇远军之事,方剑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在镇远军中安插了一些耳目,并且方剑璋对丞相也是感恩戴德,若是丞相有命,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脱。
但是,身为大将,该有自己的底线。虽允许梅苍云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却不能允许他过多的干涉镇远军的军务。
丞相或是见方剑璋对他言听计从,便生起贪婪之心,只是几个耳目已不足以满足他的胃口,正好孙云已经成为副将,将来方剑璋被调回京城,必要有一个副将接替他北燕守将的位置,成为镇远军的二号人物。
但,方剑璋最信任的人并不是孙云,而是另有其人。再加之孙云是梅苍云安插在镇远军中的人,想要得到方剑璋的提拔就更是无望,所以梅丞相才对方剑璋起了杀心,不惜与流沙国里通外合,其目的,就是要为此而除掉方剑璋,而后换上他的人,如此他便能不知不觉的掌控镇远军的指挥权。
方笑语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一回京就针对梅苍云,完全没有说和的可能,甚至一开始就找齐了证据,就是为了今日朝会将梅苍云置于死地。
众人开始猜测,以方笑语的手段,仅仅只是将镇远军中梅苍云安插的耳目找出,并叫他们供出了事情真相画了押还不足以真的将梅苍云这个当朝丞相扳倒,方笑语必然还有后手。
而一些聪明的朝臣,已经从方笑语给出的故事中察觉到了其中最为可怕的危机。一旦处理不好,足以成为梅苍云的末路。
那就是,梅苍云为何非要掌控镇远军?
身为当朝丞相,已是百官之首。文官集团几乎就在他的掌控之内,丞相一党遍布朝野。
而军权,乃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逆鳞。一个掌控了文官集团,权倾朝野的丞相,还不满足,竟然将手伸到了北燕,想要取代大承的战神,彻底控制镇远军,其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已经是丞相了还不满足,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联系到外头丞相想要谋反的流言,众臣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方笑语,却见方笑语一脸愤怒的看着梅苍云,但嘴角却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小女子很可怕。她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的,只是在皇上所在的方向,不可能看出她的这抹冷笑,只能看到她的愤怒与仇恨,还有那份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
她是真的要置梅苍云于死地,而不仅仅只是扳倒他而已。
这是众臣心中突然冒出的感觉。
还不等他们多想,方笑语又是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似乎是努力的压制住了怒气的模样,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众人的目光。
她转过脸去,面对着皇上,沉声道:“皇上,笑语虽是一介女流,自小也被家父教育,要忠君爱国,不可做背叛大承的事情。臣女一直谨记在心,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北燕之行,臣女原只是想要寻到家父与西辞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臣女不相信一直教育臣女要忠君爱国的父亲会做一个逃兵。更不相信他会背叛他一心效忠的国家,成为一个叛徒。”
方笑语说话的速度保持的很平稳,这些话说出来,众人仿佛在其中见到了一个为国为民死而后已的大将军,高大的形象跃然纸上。
“臣女去了北燕,恰巧落脚之处的掌柜偶然救下了家父一行人,这才从家父口中得知了他‘失踪’的真相。臣女孤身混入边城,查实证据,也得到了罗良罗大人的帮助,这才得知,北燕城大封城门,许进不许出,许多百姓惨遭灭口,特别是与家父一同被关在城门外的那五万将士的家眷,已经死伤无数。而梁薄梁副将还以为这是家父的计策,皆因丞相安插的这些耳目已经遍布镇远军,他们故意调开家父,而后着人冒充顶替,提出了假意背叛的计策。从一开始,家父被关在城门外,五万将士死伤殆尽,将士家眷惨遭屠戮之事,梁副将与镇远军的将士们皆以为是家父的谋划,认真的执行着,假扮着背叛者的身份,甚至与流沙国的对战中刻意不出全力,都是为了执行那个假冒的大将军提出的计划。却不想,他们不过是被人欺骗,成了梅丞相想要除去家父的帮凶。”
“臣女在得知丞相便是此战的罪魁祸首之时,心中也是万分的不敢相信。家父原本对丞相之恩铭记五内,几次与臣女提及,若是丞相府之人有事,能帮则帮,算是报恩。臣女不曾想到丞相会想要置家父于死地,怕是有人刻意陷害,故而在北燕时几番查证,可矛头皆都指向丞相不假。臣女帮助梁将军守住城门,又拖太子殿下去大裕朝结盟,命属下去寻求狐狼草原的帮助,一举覆灭流沙国,将进犯北燕的敌人全歼于城门之外,这其中,梁副将配合臣女,将丞相安插在镇远军的耳目全都揪了出来,分别拷问,得出的供词几乎相同,臣女这才敢肯定,此事乃是丞相大人所为。”
“臣女此言没有半分作假。除开皇上手中的这些供词,臣女还将这些做供之人全部押解进京,皇上可亲自审问。”
方笑语冷静的陈述着她在北燕的‘亲身经历’,而当初那些选择背叛而投靠梁薄的队长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斩杀,也就是为着今日。
她先一步离开北燕回京,后头叶西辞就将这些人全部都押解进京。这些人已经被她的手段吓怕了,做出的供状全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所说的。
事实上,北燕之事与梅苍云关系不大,虽然他心思不纯,但却并不是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
但是,他却是那个幕后之人的目标。那个人,引起了北燕与流沙国的战争,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她去查,然后将丞相给查出来。前仇旧恨加起来,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梅苍云。借她的手除去梅苍云,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那幕后之人没想到她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谋划与打算。
所以,她就如他所愿,配合他一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竟然是你?
梅苍云眉头紧皱,心里头想着究竟要如何摆脱此事对他的影响。但是他也很清楚,无论结果如何,即便他保住了丞相府无事,保住了丞相的地位,可再要皇上像从前那样信任他已是不可能了。
所谓裂缝,并非是一定要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只要有一点点的怀疑,这条缝隙就会越来越大,终有一日会破碎成一块一块。最重要的是,他心虚。他虽没有任何通敌叛国的想法,可是将手伸入了北燕,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这一点他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特别是此时方笑语将他安插在镇远军的人全都找了出来,全部押解进京,现在又全都在带入了这大殿之上,看着皇上那阴沉如墨的脸色,梅苍云心跳一跳一跳的。
“梅爱卿,你可还有话说?”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后突然又恢复了平静,此刻短短的一句话,情绪没有一点点起伏,可正因如此,才叫梅苍云感到心惊肉跳。
当了那么多年的丞相,对皇上的喜怒了如指掌。正因为如此,才能叫皇上对他万分信任。但是,苦心经营的一切,却因为方笑语放出的流言而毁于一旦。
梅苍云正在挣扎。是全盘否认此事,还是应该承认下来。因为他不知道皇上究竟了解了多少,又信任了多少。
若是从前,皇上对他万分信任,乍一听到流言下恐怕还会怀疑几分,可如今,他却并不敢笃定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因为方笑语的横空出世。
佛祖在人间的使者,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不下于无稽之谈,可对皇上这种信佛的人来说却完全不同。重要的是,他虽不信方笑语真的会是什么佛女,却无法解释她事先预知灾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恕罪。老臣确实在镇远军中安插了棋子,只因老臣一时糊涂,想着若是如此,便能叫家族长盛不衰。可请皇上信任老臣,老臣纵使做了错事,却从未曾想过背叛皇上,背叛大承!”梅苍云跪地痛哭流涕。
最终他还是承认了这件事。因为他想着恐怕也瞒不住皇上。方笑语回京已有一段时日,外头传闻她找到了证据指证他通敌叛国也有了不少日子,可皇上确实找过他,也骂了他,但却迟迟不治他的罪,只是大骂他几顿,而是留在了今日朝堂之上让方笑语公开指正他。
他想,这么长时间,皇上肯定去调查了他的事,他留在镇远军的眼线不少,皇上身后又拥有神龙卫,想瞒恐怕也瞒不住。既如此,不如就大方的承认了,顶多就是被皇上猜疑,总比否认之后被皇上拆穿,最后连累家族的好。
“梅苍云,你身为丞相,也是朕的老臣了,朕自问待你不薄,可你都做了什么!”皇帝目光锐利的扫过跪在地上不起的梅苍云,手中方笑语递上的供状一股脑的全都扔到了梅苍云的面前。
“皇上恕罪。老臣一时糊涂,可老臣当真不曾有谋反之心,请皇上明鉴啊。”梅苍云几乎趴在了地上,他对自己也够狠,磕头磕的额上淤青,对于插手镇远军之事表明了良好的认罪态度,却一再的否认通敌叛国的指认。
“皇上,梅丞相他说谎!他身为当朝丞相,却插手军务,只是为了家族更加兴盛?他已是百官之首,皇上对他信任有加,只要他不谋反,梅家何愁不兴?可他却擅自插手军政,莫非是不信任皇上?”方笑语冷笑着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但目光阴狠的梅苍云,继续说道:“何况,据臣女所查,丞相大人不仅仅插手军务,还曾与狐狼草原有过接触。在狐狼草原归顺大承之前,丞相大人曾帮助狐狼草原的刺客隐藏在宝相山中。当初太子遇刺,那狐狼草原的刺客便是丞相藏匿在宝相山中的几人,此事臣女曾听已经死去的梅春水提过。此次臣女回京,曾遇邪教之人在酒楼中传教,京畿卫沈华沈大人已经将之抓捕,经过审问,那妖人乃是邪教十二香主之一,他因亲眼目睹佛祖显灵,恐惧之下对罪行供认不讳,其中,他的证词中曾提及,曾不小心听到堂主与道主的对话,言及邪教背后的主使乃是当朝丞相梅苍云梅大人。臣女听闻后,恐邪教妖人冤枉梅丞相,便亲自着人抓捕那香主口中的堂主与道主,经过审讯,两人对此事亦是供认不讳。”
方笑语一声冷哼,继续道:“梅丞相不仅私下与流沙国有着紧密联系,又曾藏匿狐狼草原的刺客,指使其刺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当时情景,皇上亲自在场,当知臣女所言并无添油加醋。而梅丞相明知皇上痛恨,却依旧插手军务,如今又建立邪教,四处传道,怂恿百姓对朝廷怨恨,又大加贬低佛道两教,危言耸听,制造恐慌,其究竟是何等居心,请皇上明察。”
方笑语话音一落,朝堂上顿时一片的吸气声。
众人心中都对方笑语有些另眼相看了。这个女子,要说狠,那可是真狠啊。不仅将流沙国之战的过错全都安在了梅丞相的头上,如此,一开始镇远军的几次战败就完全将方剑璋给洗了个透白。方剑璋身为北燕大将,战争的失败不仅他没有过错,反倒还成了受害者。再加之这方笑语倒也有几分本事,一趟北燕下去,还真将这仗给打赢了,虽然他们觉得大部分功劳还是在北燕的几位副将身上,觉得方笑语不过是幸运,这才捞了一大票的功劳,但不得不说,方笑语这步棋走的很妙,否则镇远军在方剑璋前去北燕之前的几次败仗,哪怕不是方剑璋指挥,身为大将军,也必须要负起责任来。可被方笑语这么一搅合,方剑璋一点罪责没有,反倒是皇上可能还得奖励他以安慰军心。
可怜了梅丞相倒了大霉,要将这口黑锅背到死了。特别是他亲口承认了插手军务之事,这可是皇上最痛恨的。只这一点,就彻底的转移了镇远军曾几次战败的话题,事情就这么一笔带过了。皇上没有再提,此事几乎就是过去了,不仅不用惩罚,因为后来将功折罪,不仅赢得了与流沙国的战争,还一举将流沙国的老窝给端了,这么大的功劳,最后就全是方笑语和方剑璋的了。
而将北燕之战的过错推给了梅苍云还不够,为了将之一网打尽,这邪教的问题竟也推给了梅苍云。
若说这邪教真是梅苍云建立的,他们还真是有些不信。
建立邪教总该有原因,梅苍云做这样的事又有什么意义?一旦被人给抓到了把柄,他一家老小绝难有一个存活的。何况,幕后主使这样大的事情,什么堂主和道主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说出来,还恰巧被一个香主给听到了,而这个香主又恰巧是方笑语给抓住的,这一切一切的巧合,听起来都带着一种浓浓的刻意。
但是,不用什么实质的证据,只要将邪教往梅苍云身上一推就行了。因为他们更加没有证据证明这邪教的幕后主使并不是梅苍云。
方笑语至少还抓了个香主堂主道主,有这些人的证词在,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可信度。可梅苍云又该怎么证实自己是无辜的?
也抓个邪教妖人证明他不是幕后的教祖?要是真有邪教妖人为他作证,恐怕就更是坐实了他是幕后教祖的罪名。而若是无人作证,却又无法证明方笑语的话是故意陷害。梅苍云这一次恐怕是遇上对手了。
梅苍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反驳道:“皇上,老臣如何可能是那邪教妖人背后的教祖?老臣满门忠烈,从不敢对皇上有任何的不忠不臣之心。这邪教妖人横行京城,妖言惑众,老臣怨恨他们都尚且不及,又如何会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方笑语分明是要冤枉老臣,所谓香主堂主道主也不过是她一人之言。谁又知是否是她自个儿寻了人,指使那些人来冤枉老臣!”
说着,梅苍云一脸怨怒的对皇帝道:“皇上,这方笑语如此看不得老臣,竟用此等手段来陷害老臣,她才是真的拥有不臣之心,想将忠心耿耿的老臣除去,进而迷惑圣上,请皇上莫要上了这个女子的当啊!”
梅苍云满脸的悲愤,那种愤怒就像是由心而发,额头上都布满了青筋,脸憋的通红,一个劲儿的磕头。
方笑语却冷笑,道:“梅丞相,你莫非以为皇上是个昏君不成?皇上英明神武,如何可能会被一个小小女子迷惑?若非我所言皆是真实,皇上又怎会轻易怀疑一个忠心的臣子?丞相大人,皇上为何不怀疑殿上的其他大臣?”
“你这是强词夺理!”梅苍云一张扭曲阴狠的脸正对着方笑语,他特别想就这么扑上去掐死这个信口雌黄的女人!
方笑语却无视了梅苍云的怨毒,而是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臣女并非无端指责丞相大人。若非是证据确凿,臣女如何敢一言断定一国丞相的罪行?可臣女不仅仅是得到了邪教妖人的供词,还得到了另一人的作供,此人丞相大人十分熟悉,也断不可能被臣女收买,只是,此人偶然知晓此事,看不得丞相大人竟是有谋逆之心,所以几番挣扎,还是与臣女提了此事。此人只是要求事情真相大白后,皇上能留他一条性命。臣女也愿意替他向皇上求情,他肯大义灭亲,已是难得。求皇上赦免此人罪行。”
“哦?笑语丫头还有证人?将他带上来,朕亲自审问。只要他对大承忠心耿耿,朕便赦他无罪。”皇帝沉着一张脸,看向梅苍云的目光带着杀意。
“臣女谢过皇上。”方笑语朗声道。
随即,夏公公将方笑语口中那人带上朝堂。
此人第一次上得朝堂心中还有些紧张,以他的身份,平日里是没有资格面圣的,更没有资格上朝。他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身份,却依旧是个白身,并无官职在身。
他接受了方笑语的条件,上朝指正梅丞相,在门外等候宣召的时候,他心中依旧在挣扎动摇,可最终,他还是坚定了心中所想,按着方笑语所说的话,来到了这里。
“草民方子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来人跪下,不敢抬头。
“是你?”此时轮到梅苍云惊诧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来指证他的人竟然是他。
“堂下何人?”皇帝问道。
“回皇上,草民名为方子风,乃是过继给方将军的义子。草民的母亲乃是梅氏,曾是方将军的第二任妻子。草民原名周子风。”周子风不敢抬头,说话间也有些颤颤巍巍。
“方爱卿的第二任妻子?”皇帝皱眉道:“若朕所记不错,方爱卿的第二任妻子乃是梅丞相之女,如此说来,你岂非是梅丞相的外孙?”
“回皇上。草民的确是梅丞相的外孙。”周子风将头埋的更低。
“哦?”皇帝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道:“你既是梅丞相的外孙,又为何要站出来指证自己的外公?”
“皇上,草民先是大承的臣民,而后才是梅丞相的外孙。”周子风大义凛然。
“嗯,你很不错。”皇帝似乎对周子风的回答很是满意,夸赞了两句,于是又问道:“你要如何指证梅丞相?”
周子风听到皇帝的夸奖,心中大喜,于是道:“回皇上,草民曾无意间得知外祖……梅丞相接见邪教妖人,于是好奇之下便躲在暗处偷听。梅丞相与那妖人商议,要制造上天对皇上不满的神迹,怂恿百姓与朝廷对立,且丞相还拉起了一支叛军,待到适合的时候,便举旗谋反,还欲要利用此事打击佛道两教,他们已有了详细计划。”
“你满口胡言!”梅苍云险些没被气死。这就是自己的外孙啊!虽然他一直不怎么看重这个外孙,可却也不遗余力的帮着他掌控镇远将军府。若不是长公主嫁给了方剑璋,此时怕都已经快要得手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养了个白眼狼,轻易的便被方笑语收买,来指证他这个亲外祖父!(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步步算计
面对梅苍云的愤怒,周子风本能的有些恐惧。原本跪在地上,可膝盖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他其实也不想的。虽然他对梅苍云这个外公一直都有着一些怨恨,明明是亲人却非要撇清关系,就因为母亲嫁给了父亲这个商人,就不认母亲这个女儿了,以至于他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他是个低贱的商人的孽种。
可是,也只是一点点怨恨罢了。他并没有想着要毁灭丞相府,毁灭自己的外公,确切的说,他从来不敢想以他的身份可以对梅苍云这个丞相大人能造成什么伤害。
在他为了方家大少爷的地位亲手毒死自己的亲生母亲时,他唯独想着的,是怎么利用梅丞相这个外祖父来掌控镇远将军府。但是,他太天真了。
他虽然瞒过了梅丞相母亲之死的真相,可是却逃不过方笑语的掌控。
本来毒杀亲母这样的事就是被方笑语给逼的。母亲的死他也全都推到了方笑语的身上。他想着先得到方家大少爷的身份,摆脱卑贱的商人之子的名声,然后再徐徐图之,将镇远将军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想着早晚有一日要为母亲报仇,他会让方笑语在他面前再也无法仰视他,而是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求着他原谅她。他深信不疑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并且成功就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他太小看了方笑语。
先是长公主嫁了过来,让他原本的计划全都落空。长公主这个人,比之方笑语要难对付的多,毕竟是一国的公主,且是皇上都礼敬三分的长姐,他不敢就这么当着长公主的面放肆。何况长公主对方皓之异常的疼爱,如同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般,对他却不冷不热,就算他有心讨好,却也不过是碰了一鼻子灰罢了。
那时候,他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与长公主虚以委蛇之上,对于方笑语反倒是松懈了。可谁想到,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次与人的聚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着什么,全都被对方一一看在眼里。她就像是能够预言一切的神仙,不声不响的将他心中的那点阴暗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反而是他,就如同一个自耍自玩的小丑,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其实却一直被人抓住了命脉,连性命都不由自己。
当方笑语提出要他上朝作证,将梅丞相的‘罪行’公开于世时,他本能是想要拒绝的。他与方笑语是敌人,可梅丞相却是他的外公。尽管这个外公一直无视他的存在,可因为母亲的死,他已经取得了外公的信任,只要将来继续虚以委蛇,就能得到外公的支持,他何必非要帮着方笑语除去自己的靠山?
可是,一切根本不由他选择。当方笑语将他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一指出给自己听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由自主的颤抖,仿佛自己是方笑语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平时再是凶戾,可却依旧是个可悲的提线木偶。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方笑语的掌控之中。
而方笑语想要除掉他实在是太过容易。如果从前他还有自信战胜她,那么现在他却再也没有了这种妄想。
他想活着。
好不容易摆脱了商人之子这个低贱的身份,他不想再回到过去。
而方笑语许诺他,虽然无法让他继承镇远将军府的一切,但可以一直保留着他方家大少爷的身份,然后给他一笔足以荣华富贵一生的财富,让他过的自在无忧,再也不会被人轻看。
他心动了。
在对夺取镇远将军府失去了希望的时候,退而求其次,他想要至少快活无忧的过完一生。所以他选择了方笑语的诱惑,站在了今日的朝堂之上。
虽然这样会对不起自己的外公,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这有什么错?
何况,这个外公在之前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陌生人罢了。他选择让自己活得舒适,他不觉得这是错。
所以,他的目光渐渐坚定。
今日他站在这里,已经将梅苍云这个外祖父得罪了,开弓已无回头箭,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挑选的路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
“皇上,当初草民不敢离得太近,所以许多事并未听个全乎,可是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草民躲在暗中,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因怕被灭口,一直捂着嘴,到那邪教妖人离开,方才敢回去。之后草民一直都很怕,不敢将此事说与任何人听。可却又忧心外祖……梅丞相真的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草民也是怕被连累,这才找到了世子妃,将此事说了……”周子风缩了缩脖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顿住了。但实则,这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先前他大义凛然的说着自己先是大承的臣民才是梅苍云的外孙,是为了证明他的忠心。但他很清楚,皇上虽然夸了他,但实则心中一定认为他太过虚假,有些话他们未必全都相信。所以他此刻又装作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众人知道了他指正梅苍云其实是为了怕被连累。毕竟,一旦查出梅丞相通敌叛国的罪行,那几乎是要灭九族的。而他身为梅苍云的外孙,也绝难幸免于难,所以害怕之下才选择背叛梅苍云,这个理由实在是很能站住脚了,也容易被相信。
他既然已经决定站出来指证梅苍云,自然要将戏演好。现在他的小命都握在方笑语的手中,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事实上,他指证梅苍云的那些罪证全都是方笑语编出来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外公与邪教妖人会面,就更不可能听到什么通敌叛国的罪证。这一切的一切都始于方笑语自编自导的戏本,他不过是个方笑语雇来演戏的戏子。
但是,当初他的母亲因为执意要嫁给一个商人,被梅丞相威胁要断绝父女关系。之后,梅丞相对他们也确实是不闻不问,京城里谁都知道。虽然梅丞相私下里还是心疼母亲,偷偷的帮过,可表面上却是坐实了失望心痛再不联络的戏码。
但是,母亲死后,他出入丞相府之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许多人都曾看到过,外头也有传言说是梅丞相心疼外孙丧父又丧母,终究心软,允许他进门。所以,他会出现在丞相府,听到丞相与邪教妖人的谈话倒也不显得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是方笑语算计好的。包括那些所谓的证据,也做得就跟真的似的。哪怕事后再去调查,也难以推翻。
方笑语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就算是有心想帮也无能为力。一旦梅丞相真的被方笑语扳倒,而他不肯听她的命令,必然也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他梅丞相外孙这个身份,就是她对他下手的最好理由。
所以他只能配合她。为了保住自己,他只能对不起外公了。
“当初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草民怕忘记了,便全都记了下来。皇上大可派人去查,草民绝不敢欺君罔上。”周子风将头埋得很低,整个身子掩住了跳得厉害的眼皮,还有双手的颤抖。
包括他要呈上的这张纸,上头记录的内容,也都是方笑语安排好了的。甚至于这纸上写着的东西,虽是他的笔迹,却不是他亲笔书写。方笑语找人模仿了他的笔迹,在很早前便写下了这张纸,所以纸上的墨迹并不新,可以看出有些时日了,就不会被人怀疑是感刚刚写下的。
他惊讶于方笑语已经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就足以证明,她想要对付梅丞相的心思并非是一日两日了。可最让他诧异的是,纸上曾写着,丞相与邪教妖人提及,他们偷偷的组织了一支叛军,就是为了待到朝廷遭受诟病的时候让他们顺势反叛,以搅乱这摊浑水。方笑语告诉他,他可以大胆的说出要皇上自己去查,那就等于是可能这支叛军真的存在。莫非方笑语为了除掉梅丞相,还真的组织了一支叛军不成?这血本未免也下的太大。
毕竟,梅丞相与邪教妖人的勾结全都是假的,是方笑语编出来的,那这支叛军就必然不是梅丞相自己偷偷建立的。这方笑语莫非真如此神通广大,不惜如此的麻烦,只为了将丞相扳倒?
“叛军呐……”皇帝看着周子风呈上来的纸张,上头那叛军两个字异常的刺眼,让皇帝的眼睛眯起了危险的弧度,看向梅苍云的眼睛里全是锋锐与杀机。
“朕确实要好好查查。若是当真有此事,梅苍云,你便罪该万死!可若是你信口开河,冤枉当朝丞相,后果你也该清楚。”说着,皇帝颇有深意的看了周子风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方笑语身上。
方笑语的脸上始终是近乎无情的冷静。
她并不担心皇帝真的去查。
莫说皇帝跟她是一伙儿的,即便不是,她也不怕皇帝去查。
这支叛军是真实存在着的,他们正隐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只是不同的是,这支叛军的主人并非是梅苍云,而是叶书成。
前世,叶书成没少利用这支叛军来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于里应外合,放叛军打到了京城城门外,这种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初若不是长公主突然站出来,叶书成恐怕就成功的成为了赶走叛军的英雄。这支叛军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建立叛军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将他自己的地位与能力衬托的高高在上罢了。
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叛军此时已经成功集结了,只是还并未开始活动罢了。他们在等待他们幕后的主子的命令,甚至于这叛军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正是他们对抗着的大承的二皇子殿下。只有叛军的几个小头目才知道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所以,这一世,此时此刻,方笑语将这叛军先一步拿来用了。这顶叛国的帽子,就先扣在梅苍云的头上,至于叶书成……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也快了。
“皇上,老臣从未见过什么邪教妖人,也未曾说过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这些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方笑语的栽赃陷害罢了,老臣冤枉。千古奇冤啊!”梅苍云只能否认。
本来他就没干过,何况若是坐实了罪名,他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诸位爱卿都是如何想的?不妨也说说,让朕听听。”随即,皇帝点了下头的一个大臣道:“刘爱卿,你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那被皇帝称为刘爱卿的人叫刘炳,乃是坚定的丞相派,于是振振有词道:“回皇上,臣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若是丞相真与那邪教妖人有所来往,又岂会不找个隐蔽之处再谈这样敏感的话题?哪是这样容易就被人给偷听了去的?故而臣以为,世子妃指责丞相的罪证有失真实。”
皇帝面无表情,又问另一人道:“李爱卿如何看待?”
“回皇上,臣同意刘大人之言,恐怕此事另有蹊跷。”这位李大人也站在了丞相的一边。
“罗爱卿又有何看法?”皇帝这次又点了一人。
那被点到的罗大人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有些事,还需谨慎查探才是。”说完,他又顿了顿道:“只是,世子妃提及到的北燕边城的罗大人当是微臣的侄子罗良,微臣曾也接到过罗良的书信,对于北燕之事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却又觉得他话中有话。只是当时微臣并不知北燕会发生如此大事,故而未曾在意,如今看来,此事必定是早就有迹可循了。”
这位罗大人却是站在了方笑语一边。虽然看起来挺公正,但他的言语间,还是偏向于方笑语多一点。
方笑语笑了。这是意料中事。这位罗大人就是太常寺少卿罗敷,北燕那位罗良罗大人的叔叔。
北燕封城的那段时间,百姓可没少死。虽然是迫于梁薄的威胁,可身为北燕的父母官,发生如此大事,他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这种责任,轻则贬官,重则杀头都有可能,而且可能会连累到罗敷这个叔叔。他们文安侯府本已式微,若是再牵扯到其中,怕是真的要没落了。
而方笑语肯主动为罗良开脱,这位太常寺少卿罗敷大人可是求之不得,他又如何会跟方笑语对着干?(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满门抄斩
可皇帝似乎并没有放过文武百官的打算,关于梅苍云的事,他几乎一一的问过所有人。
众臣自然是不相信方笑语区区一个女子真能扳倒权倾朝野的丞相。对他们来说,方笑语能将梅苍云逼迫到这种程度已非易事,可若真的凭这些完全可以伪造的证据让丞相府满门遭难,不是他们小看方笑语,他们根本就不相信。
所以,那些坚定的丞相派自然是百般为梅苍云开脱,开脱之余还不忘记要提起方笑语刻意诬陷的可能性,企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皇帝上眼药,若是最后能治了方笑语罪那是最好,最差也要先帮丞相将通敌叛国意欲谋反的罪名给洗干净了。
而有一些并未投靠梅苍云的中立派则是明哲保身,他们同样不相信方笑语以一己之力能够扳倒梅苍云,所以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方笑语就得罪梅苍云这个当朝丞相。
还有一拨则是更加坚定地反丞相派,对于方笑语指控梅苍云的罪行给予了无比的赞同。
“商爱卿,你对此事可有见解?”皇帝最后看向商经纬,目光中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神色。
商经纬早就预料到皇上会问他。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将重要的朝臣都问了个遍,事先听过那神秘人的提醒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皇上一开始问到的,大多都是丞相的人脉。
如果他不知道皇上对梅丞相的事情了如指掌,或许他也会如同那些丞相一党一样,想尽法子为梅苍云洗白罪名,可他听神秘人提过,梅丞相所做的那些事,不过自以为隐秘罢了,实则早就暴露在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此时为梅苍云说话的,之后恐怕都是皇上要着重怀疑的人。而他表面中立,实则是丞相一派之事,皇上定然也都知道,所以他只是稍微想了一想,便回道:“回皇上,臣觉着,此事必要严查一番,才能再下结论。若丞相实在冤枉,便要还丞相清白,若是他当真通敌叛国,也要严惩不贷。臣虽与方笑语不合,可唯独一事臣与她一样,半分不可妥协。事关家国大事,任何背叛者都要严惩,以儆效尤!”
商经纬这话,说了跟没说没多少区别。这种看似中立实则废话的话,众人全都当做他没说一样。
但是,他在最后重点表达了不能姑息通敌叛国之事,也算是间接的跟皇帝表了忠心。重点是,皇帝见他一个丞相派的中坚力量却像是要反水一般,自然便不会轻易的将他划归在丞相一派之中。
从那神秘人处听来的,此次方笑语指证梅苍云一事,从一开始其实就有了结果。而在知道结局走向的时候,若是还一根筋的跟着丞相走,其结局就是惹怒了帝王,他商家就会跟着遭殃。
否则,就凭着方笑语害死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他就绝不会和方笑语拴在一条绳儿上。可方笑语与皇上站在了一起,他就只能选择皇上的阵营,否则他会和梅苍云一样死的很惨。
皇帝似乎对他的选择并无意外。实际上不只是皇帝,就是梅苍云也不觉得意外。
商经纬虽然是他的人,可表面上却是中立的立场。此时若是他急于为他开脱,只会叫皇上猜忌罢了。与其如此,不如依旧保持他中立的立场,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也就罢了。商经纬会这样说,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他绝不会想到,在他眼里忠心耿耿的商经纬会在那神秘人的警告下,彻底的背叛了他。
皇帝并没有因为朝臣的回答而动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梅苍云,沉声道:“梅丞相,你说,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皇上待老臣不薄。”梅苍云的身体不禁开始颤抖。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此时此刻,他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知道皇上刻意问过满朝文武,其实并不是尊重他们的意见,而是借机看清楚,究竟是谁跟他坐在一条船上,如此,将这船打翻了,他最轻也要伤筋动骨。而那些帮着他说话的人,恐怕也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待你不薄?你既知朕待你不薄,却为何要做出此等事来,你是算准了朕不敢杀你?”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导致了文武百官,除了方笑语外,几乎人人低着头不敢抬起。
“皇上明鉴!老臣对大承,对皇上之心日月可鉴,问心无愧!望皇上能给臣一个清白,严惩那些企图冤枉老臣的心怀鬼胎之人!”梅苍云清楚,无论皇上说什么,他是万万不能应下的,否则就坐实了他的罪名,对方完全可以不用靠他的证词,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个日月可鉴!好一个问心无愧!梅爱卿,那你就给朕解释解释,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说着,皇上厉词喝骂,而后将手中的卷帛扔了下去,直接扔在了梅苍云的脖子处,而后‘砰’的落了地,发出一丝细小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梅苍云被皇帝突然的喝骂声给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拾起面前的卷帛,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僵硬,额头上沁出了细汗,整个手抖个不停,感觉那卷帛已被捏的褶皱,随时可能掉在地上一般。
梅苍云的心跳骤然加快,企图想出脱罪的法子,但大脑始终一片空白,融合不起任何有效的方法来为自己的辩解。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我我我了半晌,却也没有说出一个真正站的住脚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他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大殿之上寒气逼人,几乎让他要崩溃了。
别想逃,也逃不了,因为这卷帛上写着的,全都是那些已经投靠了他的人的姓名,又是因为什么而非要对他死心塌地。
看到卷帛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就知道,他的事早就已经全部败露,而皇上之所以不整治他,就是为了等待今日,来将效忠他的人全都一股脑的吊出来,而后再给予严厉的打击。
“老臣……老臣不……不知……”梅苍云难得的结巴了一下,与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完全搭不上边儿去。
“你不知?”皇帝眉一挑,随即厉声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敢说你不知?梅苍云,这些年里朕信任你倚重你,倒是将你惯着惯着惯出了个异心来!你口口声声说笑语丫头是在冤枉你,那你倒是给朕好好解释一番,这卷帛上写着的都是些什么!”
“老臣惶恐。”梅苍云被皇帝的大喝吓的缩了缩脖子,同时心惊不已,不知道皇上究竟是如何将他的老底给查了出来的。明明平日里他都有好好的注重防御,所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人这样容易的查出了老底。
“你惶恐?不,你不惶恐,该惶恐的是朕!若不是查出了端倪,你还打算愚弄朕到什么时候?亏得朕对你信任有加,将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都交给你来统管,你倒是好,不声不响的就背着朕做出了此等大事,朕真是惊喜的很呐!”皇帝咬着牙说出的话,让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梅苍云!你给朕解释解释,你是如何制造了一起起的冤假错案?又是如何以慈悲的姿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你何德何能叫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这朝堂上有多少你的人脉?还没资格上朝的那些人中又有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这些年来,你处心积虑的布局,让整个大承遍布了受你恩惠之人,你这是有何打算?是要逼着朕退了给你让位是不是!一朝丞相的身份已不足以满足你,下一步就该是如何名正言顺的坐上这张龙椅了是不是!”皇帝猛的一拍桌子,回荡在朝堂上的声音久久的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帝的话,让忠心的臣子面面相觑,但那些心里有鬼的,却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们如何还听不出,皇上这话中有话,指的就是梅丞相一党遍布朝野之事。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谁触谁死,于是一开始为梅苍云说尽了好话,将所有错误都推给了方笑语的众大臣们,却如同商量好的一般,竟是再没一个人肯为梅苍云出头。
他们心中无比忐忑,他们知道皇上最讨厌拉帮结派,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干脆就将他们全都处置了,到时候找谁哭去都来不及。
同时,他们也心惊不已。原来一开始皇上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让梅苍云吓成这副模样,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方笑语的指证,恐怕也是有着皇上的意思在里头。梅苍云已经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他将方笑语的所有指控全部撤销,也难以抵挡帝王生出的疑心。
于是那些反丞相派的人个顶个的高兴,仿佛中了大奖也难以抵得过如今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那些支持丞相一党的人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殃了。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殿上的文武百官再也没有敢站着的,除了方笑语,全都跪了下去高喊道。
“你们叫朕如何息怒!”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下头的每一个人,随即脸色阴沉如墨道:“多少年来,你们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当朕是瞎子,是聋子!你们联起手来败坏朕的江山,朕还不能气,不能怒,是不是反倒要感谢你们跟朕阳奉阴违虚以委蛇!是不是还得笑脸相迎的将这张龙椅送给你们来坐!”
“微臣惶恐。”众人又齐声道,头磕的砰砰作响!
皇帝没有因此便真的熄了怒意,只是冷笑着看着下头的文武百官,目光锋利敏锐,似乎任何的心怀鬼胎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火眼金睛道:“原本笑语丫头来找朕说梅丞相通敌叛国朕还不信。朕派了许多人去查,本意是要为梅爱卿洗刷冤屈,还他清白!可是梅苍云,你好啊,你是真的好!若是朕不去查,恐要被你蒙在鼓里,让真相石沉大海!朕不查不知,一查可真是惊讶万分,朕都不知梅爱卿你竟有这等本事,竟是将世人耍的团团转,还要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梅苍云,你说你该当何罪?”皇帝的气息一沉,这句话就如同出自一个幽魂口中一般,带着些飘的味道。
“老臣罪该万死。”梅苍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朕无需你万死,朕只要你死一次就够了。来人,除去梅苍云的丞相之职,押入死牢,等候圣旨,丞相府满门抄斩!朕要让世人都知道,但有人想要背叛大承,一旦发觉,严惩不贷!梅苍云就是最好的例子!”皇帝大手一挥,似乎就决定了梅苍云的命运。
看起来有点儿戏,可帝王一怒,尸骨万里。梅苍云所做的那些事,是一个帝王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无论他是否有谋反之心,无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家族还是为了操控整个大承,只要有一点点怀疑,就足够他死上千次万次了。
方笑语勾起了嘴角,可脸上却并无笑意。
梅苍云的结局是注定好了的。他到处收拢人心这已经让皇帝忌惮,何况其他。
这一场朝堂指控,无非是一出处置梅苍云的戏码,演这出戏,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的。
所以,方笑语一开始便咬死了梅苍云通敌叛国意欲谋反的罪名,却在梅苍云说出他曾对方剑璋有恩的时候她并不反驳,更加没有指出他所谓恩情不过是一出布局罢了,为的,就是要将此事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才更加的叫人相信。
皇帝一开始就没有给梅苍云辩解的机会。梅苍云几次三番的说起过他对皇帝对大承的忠心,可惜那卷帛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却让他的说辞变的异常可笑。
可是没有人敢为他求情。
这个时候的梅苍云就是一颗炸弹,谁碰谁死。皇帝认定了你有不轨之心,你就算将理由说出个花来,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于是,带着满心的不甘,梅苍云不得不接受他的性命,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全都败在了他的手中这件事。
他想喊冤。可方笑语不给他机会。她偷偷的点了他的哑穴,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于是直到他被拖下去押入死牢,他都没有了再开口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若有朝一日
朝堂上的事有了结果,不仅震惊了文武百官,更是飞速的传遍了京城,又朝着京城外的边远之地传去。
对于方笑语在此事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外头众说纷纭。
有的人相信是方笑语凭一己之力扳倒了当朝丞相,也有说方笑语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要对丞相下手的其实是皇帝。
大臣们多是相信第二种的,虽然朝堂上他们亲眼所见方笑语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将梅苍云逼上绝路的,可最后真正定下了梅苍云的罪行的,却是皇上收集来的证据。
一时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那些丞相一党的人也有了分歧,有些依旧坚定,有些却因为知道了自己经历的惨痛不过都是丞相一手制造又假装好心救济,对于自己多年来的忠心,简直就像是一场可笑的笑话,顿时不少人直接闭门谢客,再不过问丞相之事。
梅苍云被打入死牢,等候问斩,每日里前去看望他的人不在少数,但却无一人成功。不是梅苍云不想见人,而是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且分派了不少人手在死牢看候,以免有人劫狱。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皇帝的命令可以推拒大多人,可有些人总有些特殊的人脉,能够达成所愿。
此时死牢中的梅苍云精神恹恹,看起来十分疲累,原本精致的衣裳已经有了些褶皱。狱卒倒是不曾为难,他依旧穿着那日上朝被剥了官服后里头的那件衣裳,不过几日下来,也不能洗个澡,已经隐隐有了些味道。
丞相府的重要人士全都关在同一处,并不分男女老幼,梅苍云的夫人余美玉,还有一些嫡出和庶出的儿女全都缩在一排,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梅苍云单独缩在一个角落,眼中混浊无光,似乎已经对人世绝望了一般,低着头,目光没有焦距。一些散落的发丝更显得他的落魄,手上和脚上绑着的铁链垂在地上,稍稍一动,便是叮叮当当的声响。
面前一碗白米饭,几碟素菜,很少见到肉丁,连油花都没有几滴,这对于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的丞相府众人来说,无异于猪食一般难以下咽。
可梅苍云就将那碗白米饭捧在手里,碟子里的素菜盖在白米之上,吃下的每一口都带着苦涩。
可他知道,即便如此,已是看在他曾是当朝丞相的份上,别的死囚犯人连这些素菜也未必能吃上新鲜的,有时候到了嘴里,味道都已经馊了。
梅苍云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一个明明不曾放在心上的方笑语,却成了送他最后一路的人。早知如此,他就该一开始先下手为强,而不是如此被动的接受命运,看着原本视为蝼蚁的人在他面前笑的如此放肆。
可他更加惊讶皇上查到的那些名字。他明明已经很好的隐藏了,因为对皇上熟悉,他甚至刻意针对皇上的性格设置了各种掩人耳目的真相,可没有想到,最终依旧是真相大白,他实在是太小看皇上的情报能力了。
当那些证据放在眼前,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是,他从未有通敌叛国以及谋权篡位的心思,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一生的布局都是为了让丞相府的脚跟站得更稳,稳到即便是帝王要打压也要思索三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却也叫他百口莫辩。
而让他心酸的是,皇上一开始就已经怀疑了他,甚至早就想要除掉他,可他却依旧在他面前装作无事,依旧如从前般百般信任他,给了他足够自我膨胀的错觉,才落到今日这等下场。
梅苍云觉得不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整个丞相府要跟着他遭殃。而他聪明一世,却因大意而输给了一个丫头片子,这叫他心中万分的不忿。
梅苍云将饭食放下,手掌紧握,那劣质的木筷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而此时,牢门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丞相府的所有人几乎一同抬头,而后看到一个身着锦衣之人站在牢门外,狱卒点头哈腰的站在前头,手中的铁链锁已经被他打开了。
那锦衣之人入得牢中,似乎并不在意牢里那酸馊的气味。他只是同情的看了梅苍云一眼,开口道:“几日不见,丞相大人瘦了不少。”
“你来做什么?看老夫的笑话?”梅苍云冷笑。此人在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不认为对方是来救他的。
君无戏言啊。都已经下旨将丞相府满门抄斩,皇上是绝不会朝令夕改落人口实的。
“丞相大人好大的怨气。不过,本王也能理解丞相的不甘。只是,丞相大人即便是怨恨,这怨气也不该朝着本王来撒。冤有头债有主,丞相大人你的仇人,可是那个方笑语才是。”来人神色微闪,笑容里是说不出的伪善。
“这死牢里乌烟瘴气,怨气太重,怕脏了恭王殿下的眼,若王爷无事,便请回吧。”梅苍云眼都不抬。从一开始他就很不喜欢叶书成这个人。他看似温文儒雅,可骨子里是彻骨的冷漠。
他表面上是对着你笑,其实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想要利用你的时候,虽不热情,却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真心,但实则这真心却是被他一层层伪装,而后拿来骗人的工具罢了。
他曾经一度怀疑这个人根本没有心。他从前对他礼贤下士,说着要娶春水为侧妃,可他心中很清楚,叶书成所为的,不过是他身为文官之首的人脉。
他不喜欢春水,可却依旧能为了他的支持许诺出侧妃之位,就如同他不喜欢方笑语,却为了方剑璋手中的五十万镇远军而执意要娶方笑语为妻。
只是他遇上了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对于他二皇子妃的身份根本不屑一顾,即便如此善于伪装的叶书成,依旧被方笑语几次三分驳了面子,在外头经营的好形象顷刻间崩塌不复。
现在,他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押赴刑场,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一刀被砍了脑袋,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而叶书成这个时候来死牢见他,他不相信对方只是来叙旧的。
“丞相莫非没有怨恨?莫非不会觉得不甘?那方笑语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有扳倒当朝丞相的本事?这一切,不过都是方剑璋在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实则他早就知道了丞相当年所做之事,也知道了他当年的惨遇都是丞相大人一手造成,所以才借方笑语这个女儿的手,将丞相置于死地。”叶书成的音调带着种奇怪的节奏,充满了蛊惑性。
“王爷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清楚。老夫如今不过阶下之囚,听不懂殿下那些弯弯绕绕。”可惜,梅苍云是只老狐狸,不会轻易上当。
叶书成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只是顷刻便遮掩了去,而后道:“既然丞相大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也就不怕直说了。丞相府满门抄斩是父皇下的命令,本王即便想救大人出这死牢也是有心无力。但是,梅贵妃因为身怀龙种而没有被治罪。她肚子里怀着的那个,也有丞相大人一半的血脉。本王可以替丞相大人好生护她周全,至少敢保她一生无忧,也不会被牵扯进丞相府与方笑语还有父皇的争斗中去,丞相大人觉着本王的这个条件可足够?”
梅苍云眼前浮现出女儿梅可倾的脸。她小小年纪便进了宫,一路风雨一路荆棘的爬上了贵妃之位,没少害人,也没少被害,原本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中挣扎求存,最终变成了那皇城砖瓦中的一块。
她无数次承宠,但肚子不争气,多年来未曾生下个一男半女,还不得不养着被她自己害死的女人生下的儿子。他身为父亲,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希望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此,才能让她在后宫里生存下去,才算是有了一个保障与依靠。
她好不容易如愿,多年后苦尽甘来,腹中怀了被她视如珍宝的小生命。可她运气不好,偏遇上了丞相府被满门抄斩这样的事情,即便皇上因为她怀着龙种暂时不动她,可却可以想见,她今后在宫中的生活必定充满坎坷。
所以,叶书成的提议他心动了。他明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整个丞相府都跟着他倒霉,他已经无法再为宫中的女儿提供任何的便利了。而有着一个罪臣的父亲,在人前人后也必然会被人讥讽耻笑。
但愿她能生出个皇子,哪怕已经注定了没有再争夺皇位的可能,但至少能给女儿个依靠,让她平平顺顺的过完一生。
“如今我不过是个阶下之囚,身无分文,也无外物,二皇子提出这样诱惑的条件,又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些什么?”梅苍云沉声问道。
“丞相大人爽快,本王就喜欢与丞相这样的爽快人合作。既如此,本王也就不矫情了。本王知道,丞相大人在镇远军安插的耳目绝不可能只有方笑语查出来的那几人,那些藏得深的,恐怕即便方笑语乃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寻到他们的踪迹。本王不要别的,只要那些人投效本王,本王便履行承诺,保梅贵妃一生无忧。”叶书成笑着提出了直接条件。
但他看到梅苍云的神色几经变换之后,慢悠悠的又扔出了个重磅炸弹,道:“忘记告诉丞相大人了,梅可倾现如今已不是贵妃了。就在丞相大人被打入死牢之后,梅贵妃便被父皇贬为贵人。这还是父皇看在她怀着龙种的份上,否则她连个贵人的身份也留不下。”
梅苍云听后咬了咬牙,身后的余氏已是心疼的掉下泪来。
可叶书成却并不打算给梅苍云思考的机会,而是继续道:“何况,那方剑璋对丞相大人恨之入骨。方笑语摆明了是在为方剑璋报当年被迫害的仇恨。诬陷丞相大人通敌叛国意欲谋反便罢了,还要将丞相府一门皆都斩草除根。丞相大人觉着以那方笑语的狠辣,她可会放过梅贵妃?不,现在应该叫她梅贵人了。”
叶书成的话,几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先崩溃的是余美玉,这个梅苍云的妻子,也是一个手段了得女子,只可惜她已经老了,与正年轻气盛的方笑语相比,已是完全没了赢的可能。
老妻的崩溃痛哭似乎哭在了梅苍云的心中,他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又似是松了口气般微微叹息,而后道:“我手中掌握着的所有人脉都可以给你。那些被皇上查处了出来的已是无用,可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查个清楚。那些依旧隐藏在幕后的人,我可以叫他们全都投效于你。只是,恭王殿下最好说话算话,不要忘记你于我的承诺,保可倾母子一生安乐,否则,;老夫即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殿下!”
梅苍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也不敢托大,只以‘我’自称。只是说道梅可倾之时,父爱压过了一切,让他再次的强硬起来。
“梅可倾一介女流,要杀要救不过在本王的一念之间。丞相府已是这等光景,即便她怀的是个儿子,也早已没有了与本王争夺皇位的可能,本王还不屑于为难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叶书成仗着身高仰视着梅苍云,继续道:“只要丞相大人将本王需要的东西交出来,本王救下梅贵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好,有恭王殿下这句话,老夫便可无牵无挂的离开了。至于殿下想要的东西,于老夫而言已不过是无用之物,就算给了殿下也无妨。只是,老夫还有一个请求。”梅苍云神色突然变的阴沉无比,整个人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气。
“丞相大人请说。”叶书成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立刻舒展开来,道:“若是本王能做到的,倒也不介意试上一试。”
“老夫的要求很简单。若殿下有朝一日能够登基为帝,还望殿下将那镇远将军府还有安王府满门送去阴间与老夫作伴!”梅苍云恨意滔天。
“本王应了。”叶书成笑着。梅苍云的要求何尝又不是正中他下怀?
没有人比他更恨方笑语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另一笔交易
叶书成走后,梅苍云坐在阴暗的角落中想了很多。
他是不喜欢叶书成,觉得他太阴暗,也未必真的能够兑现承诺,保住女儿母子一生无忧,可此时他沦落于此,已经没有办法了。
相信他,或许还有希望,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
“老爷,您真信他会兑现承诺?”余氏此时冷静下来,眼中有了忧思。她不是个寻常的愚蠢妇人,能够在梅苍云什么都没有时嫁给他,又在他权倾朝野时依旧能够坐稳正妻的宝座,她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可是,再有手段的人,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不知何时身首就要分家,也终会恐慌的。
“我不信。”梅苍云面无表情道。
“那老爷还……”余氏皱眉。
“至少他与那方笑语是有仇的。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想方笑语死。咱们全家是没希望了,那就不如帮他一把,至少让他在面对女个女娃的时候,多些手段也好。”梅苍云有些自嘲。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华,觉得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如今,他却只能在这冰冷潮湿的死牢之中,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身上。
“但愿,他能有用些,叫我能早日在阴曹地府中见到她。”梅苍云下嘴唇被咬出了血迹。对于方笑语的恨,让他的理智反倒渐渐回来了。
啪啪啪。
空洞的牢房之外响起了拍手掌的声音。梅苍云惊讶的抬头,却见一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对着牢中的他,笑的诡异。
梅苍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究竟是何时站在那里的。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竟然是你?你也是来看老夫笑话的?”梅苍云的脸色阴沉如墨,眼中的情绪透着一股子疯狂。
好啊,真是好啊。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在看他的笑话,就仿佛他是杂耍人手中的猴子,只能博人一笑罢了。
什么时候,他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竟然落到了如此下场?
全都怪那个方笑语!她该死!
“丞相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没有想到,丞相大人即便落得如此地步,竟还是这样受人尊敬,连当朝皇子都不惜屈身来这阴冷的死牢中探望。”来人啪啪的拍着手掌,脸上的笑容不知是讽刺还是可怜,反正是叫梅苍云感到万分的厌恶。
“恭王殿下来此是与老夫做交易的,你又是来作甚的?”梅苍云似乎不想搭理对方,这只会让对方更加的看他的笑话罢了。
“丞相大人不愧是丞相大人,我以为,大人见到我来此会感到讶异,却不想,丞相大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淡然。”来人似乎对梅苍云这样的态度有些好奇。
“讶异?”梅苍云顿了顿,随即讽笑道:“现在即便有人告诉老夫,说方笑语是皇上的私生女,老夫都不会觉得讶异。”
梅苍云依旧坐在阴暗的角落,抱膝低头,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那声音飘飘忽忽的,如同一个游荡的幽魂。
“私生女?”来人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若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倒真有那么几分像。”
“你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梅苍云冷笑。
对方却摆摆手道:“当然不是。我来此本是有笔交易要跟丞相大人提及,只是不想来晚一步,却看到了一场好戏。”
“哼!”梅苍云冷哼,却不接话。
“丞相大人是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了二皇子身上?”来人笑了笑,似乎对于梅苍云的做法十分不屑。
“是又如何?”梅苍云恨的咬牙切齿。心说你当我想不成?
对方却放声大笑。笑的梅苍云青筋暴跳,内心的浮躁不由分说涌上心头。
“你笑什么?”梅苍云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短短四个字对方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来人却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直到笑的脸都有些僵了,对方才停下,而后有些怜悯的看向了阴影中的梅苍云道:“丞相府都落得这般结局了,丞相大人莫非还以为那些人还会对你忠心耿耿?死了的主人便不是主人了,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一个新的主人。”
梅苍云却突然笑了,而后讥讽道:“你也是来逼老夫交出那些人脉的?”
“不不不,丞相大人那些人脉在何处,都有哪些,我都一清二楚。我对那群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兴趣。我来此,是想跟丞相大人做另一笔交易的,丞相大人可有兴趣听我说说?”来人摇摇头,言语中对梅苍云所谓的人脉根本不屑一顾。于他而言,似乎那些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若真有用,丞相府还会落得今日下场?
“另一笔交易?”梅苍云皱眉,冷笑道:“没想到老夫一个阶下之囚,倒是叫不少人惦记。老夫为何要与你做交易?”
“丞相大人先别忙着拒绝,不妨听听我的条件。”来人似乎对一切成竹在胸,根本就不怕梅苍云不答应。
“你是说真的?”听了神秘来人的话,梅苍云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这是他被打入死牢之后,第一次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不,这或许已经不能算是惊讶了,甚至是惊惧。
“丞相大人可知你的仇人是谁?”神秘来人笑问道。
“方笑语!”梅苍云看着神秘来人,咬牙切齿道。
神秘人却诡异的笑了,随即透露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道:“方笑语啊,她只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真正想要丞相府满门性命的另有人在。且这个人,丞相大人该比谁都熟悉。”
“你是说皇上?”梅苍云脸色阴沉了些。
“就丞相大人做过的那些事,皇上想要杀你都是天经地义的。我所说的可不是皇上,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丞相大人万分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人。”神秘来人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究竟是何人?”梅苍云声音嘶哑,那怒吼看起来都有些无力。
“……”神秘人轻声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叫牢中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什么?是他?”梅苍云的双手就顿在空中,随即眼中浮现的怒火像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方笑语之所以要诬陷丞相大人通敌叛国,也无非是想要引蛇出洞罢了。那个人,一手策划了北燕与流沙国的战争,害的方剑璋与叶西辞险些死去,方笑语比你更恨他,所以干脆将计就计,用丞相府满门来引出那人。”神秘人的话让所有人惊讶不已,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牵扯出这样的枝节。
“不妨再透露个消息给丞相大人,也算是我合作的诚意了。”说着,神秘人继续道:“丞相大人以为梅贵妃腹中的孩子真能平安的生下来?”
“你在威胁老夫?”梅苍云怒目圆睁,心中却泛起深深的无力。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他落魄了,谁都要来踩他一脚。若是换了从前,谁敢这般威胁他,他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可现在……
看看手腕脚腕上的锁链,他闭上眼,只能深深的叹息,却毫无办法。
“丞相大人想多了,何须我来威胁?梅贵妃的孩子本就生不下来。”神秘人冷笑。
“你这是何意?”梅苍云皱了皱眉,见对方似乎真的不是在以女儿和外孙的性命威胁他,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梅贵妃进宫多年,又承宠无数,却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丞相大人以为她不过是气运不佳而已?不不不,她早已被五皇子下了绝孕的药,此生都不可能拥有她自己的孩子。”神秘人道。
“不可能,可倾现在正怀着龙种……”梅苍云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过是被人下了另一种药罢了,这种药物,会让人的身体看起来像是有孕一般,甚至连孕吐等等妊娠的反应都几乎相同。可真到了十月怀胎要诞下子嗣之日,便是那有孕之人一命呜呼之时。”神秘人的话实在是太叫人惊讶。
“怎么可能?怎会……”余氏几乎要晕厥过去。
神秘人却根本不管她的死活,而是继续道:“要生产那日,梅贵妃诞下的必定是一滩血肉,这种药物,不过是透支了活人的精气。原本就不会有孩子,那圆鼓鼓的肚子里怀着的,是催命的阎罗。”
梅苍云双拳紧紧握住,苍老的手背处能看到条条青筋。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那凶恶的神情让整张脸变的扭曲不已。
“可是太医明明……”余氏还兀自不信,心中还抱着期待。
“太医自然是被收买了的。想必这并不难理解,丞相大人也没少做这样的事,不是吗?”神秘人摇摇头,眼中充满了怜悯。
“是你!是你给可倾下的药?”梅苍云踉跄着站起来,就要扑上去,可惜,一条条木栏将两人之间阻隔在两端。
“丞相大人不要误会,梅贵妃的厄运,我深表同情怜惜。不过没有做过的事,我也不愿揽在身上。给梅贵妃下药之人,便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个人。是丞相大人真正的仇人。还有,丞相大人以为梅贵妃为何要几次三番与太子作对?又为何要让效忠于她的人提议太子亲征北燕?并非是她想要铲除太子这个威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而是那人威胁她,威胁她若不听从吩咐,便除掉整个丞相府,除掉丞相大人。梅贵妃那是被他吓怕了,才会自己钻进了这场阴谋之中。听到了这样令人惋惜的故事,丞相大人还能忍得下去?”
“你以为我会信你?”梅苍云咬牙。实则他已经信了,可却依旧要嘴硬一番。只是因为他不甘而已。只是不甘……而已……
“信不信由你。实则即便是没有丞相大人的配合,我依旧可以达到目的,不过是多费些事罢了。哦,忘了告诉丞相大人,商经纬商大人已经投效于我,如此,会否让丞相大人对我的条件心动?”神秘人笑嘻嘻的叫人厌恶。可梅苍云却别无选择。
“你想要我做什么?”梅苍云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几岁。
“附耳过来。”神秘人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梅苍云没有反驳,任凭神秘人在他耳边说着那些要求。
“真是好算计啊,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不仅仅遂了你的意,还除去了那个人,今后你便可在这大承王朝翻云覆雨了。”梅苍云冷笑。
“是又如何?丞相大人命不久矣,莫非还要为皇上尽忠不成?只要丞相大人应了我的要求,我答应过的事就必会完成。莫非这样的条件还是无法打动大人?”神秘人无视了梅苍云的讥讽。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将死之人对他的看法。他只要能够除去碍事之人就够了。当然,第一个,就是他。
“好,老夫答应你。”梅苍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那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且对于那个想要害死他一家人的幕后真凶,他有着足够滔天的恨意。
他恨方笑语,可更恨那个人。如果不是她,他依旧是文武百官之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是因为他,他却要身首异处,连累家人都活不下去。
“丞相大人是个聪明人,这叫我十分欣慰。”见梅苍云妥协,神秘人笑的开怀。他早就知道了梅苍云不可能拒绝如此诱人的条件,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交易失败这样的结局。
“你需要老夫做些什么?”梅苍云冷漠道。
“先咬出那个人吧。”神秘人回以同样的冷漠。
等到梅苍云短暂的挣扎过后,那神秘人就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而已。
“老爷……”余氏泪眼朦胧。她不明白丞相府为何突然间便多灾多难起来。可她瞬间便想起了那神秘人所说的话,对于那个幕后操控一切,想要将丞相府除之而后快的真凶,她从心底迸发出了滔天的怨毒。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一个人,哪怕是害得她们如此下场的方笑语,她也只是恨而已。
“老爷,我要他死!”余氏一想起那多灾多难的女儿,心中便一阵刺痛。再看看这牢中坐着的已经心如死灰的儿孙们,她的心更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是谁想要害他?
短短四日,上书状告梅苍云的折子数不胜数,苏万福帮着皇帝一条一条的陈列,最后合起来竟有大大小小的罪名七十余条。
当然,这七十余条的罪名也包括了丞相府的家奴所做的恶事,一条管教不严仗势欺人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而正好应了那些老话,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曾经盛极一时的丞相府,如今只剩下一个华丽的府门,府中的丫鬟仆人尽皆遣散,与主人纠缠较深的仆人也全都问了罪。嫡系庶系不论,所有梅家之人全部压入死牢,今日便要问斩。似乎早已经感觉到了这丞相府中滔天的怨气,百姓路过时都要绕着走。
京城里各种流言不断,故事已经衍生出了几十种天马行空的过程。而最叫人奇怪的是,朝廷审理梅苍云通敌叛国一案,时间非常短暂,几乎将罗列的罪名一一宣读之后,甚至都不给人辩解的时间,便草草的治了梅苍云的大罪,满门皆都要斩首,且还是推于问斩台斩首示众,连个全尸都不留。
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寻常之事,梅苍云好说也曾是一国丞相,即便治了罪,身为帝王,为了外界不传他刻薄寡恩这样的传言,多会选择给那些重臣或贵人一个体面的死法。
即便丞相府要满门处死,也大可保留全尸,也不必要放在问斩台这样的地方,让所有京城的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可偏偏皇帝就这么做了。
而在梅苍云被关入死牢到问斩的几天里,梅苍云似乎也认了命般,并没有喊冤,甚至他一直是沉默的,除了有两个人去看过他之外,再就没有任何的外人与他交流过。他甚至一日里只要几碗水,再就是除了吃饭的时候会有反应之外,平时都是缩在角落,隐于阴影之中,连话都不说一句。
问斩台上,前前后后跪着整整两排人,每一个人都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没有焦点,仿佛早对一切都感到绝望了。
身旁站着四个刽子手,每人手中一把大刀。那刀看起来异常锋利,刀刃处溢出的寒芒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时辰将到。人犯梅苍云,临行刑前,可还有话说?”监斩官面无表情的念着所有犯人临斩前都要说的话,梅苍云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监斩官一眼,突然便笑了。
监斩官脸色并不好看。皇上突然将这个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中究竟透露着什么意思,他这两日一直在思考。
大承的官位体系里本就有监斩官的职务。监斩官位于大理寺,其官职与大理寺卿只差一级。所有被朝廷除以极刑者,亦或被斩首示众者,都由专门的监斩官来执行。
监斩官设两人,轮流监斩,平常是不会轻易换人的。可是,梅苍云问罪后,皇上却将他派了来,亲自监斩,这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商经纬脸色有些阴沉,梅苍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觉着有些慌乱。皇上派他亲自来监斩,其中是否有皇上的试探,她也不太清楚。
虽然梅苍云要死了,可他就是有一种心慌感始终伴随着挥之不去,这让他握着斩首令的手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
而就在梅苍云还跪在斩首台上等候问斩的时候,方笑语却待在安王府里不出,反倒是在院子里折腾起了花草。
“你不去看看他的下场?”叶西辞站在方笑语的身后,递过一只装满了水的水壶。
方笑语接过,在面前的花草上浇了一圈儿,道:“一个将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
“我有种预感。梅苍云这脑袋砍的恐怕不会平静。”叶西辞将方笑语圈入怀中,继续道:“他可是当朝丞相,如何会一点布置都没有。”
“他人头都要落地了,若有什么布置,也不过就这早晚之间,咱们慢慢等,总能等到结果。”方笑语很显然是同意叶西辞的说法的。
梅苍云实在是太平静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梅苍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难道就真甘心就此死去?即便是皇上下令他不敢不从,她却也不会相信他会就此沉默认命。
“梅春水近来可来找过你?”叶西辞突然问道。他当然知道丞相府满门遭难,但却有一人逃脱,那就是之前假死嫁给沈善若的梅春水。
之前梅春水时不时的还会找方笑语聊聊家常,因着沈善若医术高超,方笑语也想着有这么个人可用是最好,所以一直都与梅春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梅春水虽然失去了丞相府孙小姐的地位,但人却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平日里在沈家医馆帮着沈善若打打下手,夫妻二人过的倒是和睦。
“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人了。”方笑语摇摇头,继续道:“也难为她了。她虽嘴上总说着恨丞相府里的每一个人,但实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那点怨恨又何尝不是希望得到亲人的关爱?如今我将她丞相府满门送上绝路,她想要躲着我也是应当的。不过沈善若昨个儿来过,与我解释了许多,他这也是怕我误会梅春水恨我,怕我连梅春水也不放过。”
方笑语苦笑。
她与梅春水的关系本来就复杂得很。
前世梅春水入了二皇子府为侧妃,信了叶书成的甜言蜜语,因为嫉妒,一直想着要如何害她。再加上她的不作为,导致了对方以为她示弱,就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一世重活而来,原本她是打算将梅春水解决掉的,只是最后梅春水早早的看穿了叶书成的本质,反倒对他没了兴致。而她也看到了梅春水的另一面,前世完全不曾了解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另一面,所以她也改了主意,寻思着既然不再有交集,所为杀身之仇也便算了吧。
不仅如此,梅春水嫁给了沈善若,反倒是对她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她也就没再在意。
可说到底,对方也是丞相府里出来的,还是嫡出的孙小姐,虽然怨恨梅苍云等人利用她,可到底是血脉亲情,又怎会完全不在意。
方笑语知道,或许她和梅春水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从前不算太亲密,可却也有说有笑,可因为丞相府的覆灭,恐怕今后会越来越疏远的。
每次上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是害死丞相府所有人的凶手,就算没兴趣为丞相府报仇了,再见恐怕也尴尬。
“你也不要失落。”叶西辞不知该如何劝。梅春水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好处理。
方笑语却摇头道:“没什么可失落的。我与她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在我决定要利用整个丞相府来引蛇出洞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
叶西辞将头埋入方笑语的肩膀,双臂从后头搂着方笑语的腰,算作是安慰。
而此时的恭王府中,叶书成还因为得到了梅苍云隐藏的人脉而兴奋不已。他原本打算要去问斩台看看梅苍云一家是如何人头落地的。但想想毕竟是与梅苍云做了交易,此时落井下石似乎有些不厚道,故而便留在了王府之中,面前放着一壶酒,有些微醺的自斟自饮。
他相信,梅苍云的这些势力定然会让他的实力增长一大截。虽然暂时父皇查得紧,可只要过了这段风头,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脉就会成为他争夺皇位的有力底牌。
一这样想着,叶书成心中就生起了豪气万丈的豪迈。一种离万人之上一步之遥的兴奋瞬间充斥了全身。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门被敲的哐哐作响。
“王爷,不好了!王爷!”门外的下人呼吸急促,伴随着慌乱的音调。
“进来。”叶书成皱着眉头将外头的下人叫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了如此慌乱?”
“王爷,不好了王爷。”下人偷偷看了叶书成一眼,随即犹豫一番,见叶书成已经面露不耐,这才说道:“属下方才去问斩台看了,丞相大人一家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何必大惊小怪?”叶书成冷哼一声,对于属下扰了自己的兴致一事十分不满。
“可是王爷,丞相临死之前,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下人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知道自己说了之后王爷定然会勃然大怒,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他说了什么?”叶书成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不知道梅苍云临死前会说些什么才会让他的属下如此慌乱焦急。
“这……丞相他……他在临问斩前突然供出,说……说……”
“他究竟说了什么!”叶书成完全不耐烦属下如此磨磨唧唧。
“丞相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还……还交代,他并非是幕后主谋,主使者另有其人。”下人最终还是说道。
叶书成心中一个咯噔,他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他可说过谁是那幕后主使者?”叶书成心跳的有些快。
“是……是王爷。”下人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叶书成勃然大怒,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酒壶应声而倒,壶中美酒洒了一身。
“王爷,那梅丞相临死前便是如此说的。他是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说的,还说他已经留了证据,只要皇上去查,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下人越说声音越小,可是若是不提,待会儿皇上要是召王爷进宫,王爷却被蒙在鼓里,定然是对王爷极其不利的。所以,虽然知道王爷会生起,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丞相说的有鼻子有眼,问斩台下围着的百姓尽皆哗然,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对王爷的声誉影响甚重。那监斩之人乃是商经纬商大人,他听了梅丞相的话,不等梅丞相说完拿出证据便立即下令将丞相处斩,反倒叫底下的百姓认为这是朝廷要包庇王爷这个皇子,灭了丞相的口。本来丞相府的覆灭,传言全都是方笑语的错,可如今矛头全都转向了王爷。属下知道事关重大,便立刻回来禀报王爷。事情不知何时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王爷还是早做打算,免得被人给算计了。”
叶书成脑子有些乱。他前脚和梅苍云做了交易,梅苍云给了他还未曝光的人脉,来换取她的女儿梅可倾一生无忧,按说他不应该突然反口来算计他才是。可是,这种事偏偏还就发生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方笑语。不仅仅是一直以来方笑语总是在与他作对,就算是单论动机,方笑语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梅苍云的反口,原本外头都传是方笑语陷害丞相府矛头现在全都转向了他。如果百姓相信了梅苍云临死前所言,以为这通敌叛国谋权篡位的事真的是他指使,就会相信此次丞相府的灾难恐怕另有玄机,一旦流言甚嚣尘上,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而商经纬急于处斩梅苍云,又似乎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百姓更加疑惑,进而进一步猜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后果难以估计。
而方笑语借此事成功将自己摘出去,背这口黑锅的反而成了他。所以方笑语是最有动机的。手段她也不缺。
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此事真是方笑语筹谋,她是如何叫梅苍云临时改口的?
丞相府满门不可幸免。他梅家就剩下了梅可倾一个血脉。连梅可倾的死活都不顾了,反而来诬陷他?若是没有打动他的条件,以梅苍云这个老狐狸的心思,如何肯听从方笑语的吩咐?
何况,丞相府的灾难旧书拜方笑语所赐,按说梅苍云恨她都来不及,如何会帮她?
还有商经纬,他的儿子女儿都死在了方笑语手中,夫人因为打击太大这时候否有些神神叨叨了。这样的杀子之仇,他就更不可能会帮着方笑语洗白她自己。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方笑语何德何能能够让他帮助她?
可是,若不是方笑语,那又是谁?除了方笑语之外,还有谁想要害他?
难道是太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那就为我赴汤蹈火吧
叶书成神色阴晴不定,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模样,那些都是有可能会害他的人,可到头来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指使了梅苍云来害他。
他确实有意于皇位,也有过篡位的打算,毕竟他很清楚,在父皇心中,皇位的最佳继承人是太子而不是他。他若想要夺得帝位,要么就等太子犯错,要么就等太子死,否则很难轮得到他。可他又不想就此认命,不愿坐以待毙,所以,他做了几手准备,最后逼宫篡位是不得已时才能用的下策。
但是,北燕之事虽与他有关,但结果却并非是按照他想象所进行的。方笑语会去北燕就更是一个意外,幕后仿佛有着一双大手悄然的操控着一切,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喜。
“王爷……”下人见叶书成正在发愣,轻轻的叫了一声,也不敢太大声,生怕会被责骂。
“你下去吧,让本王静静。”叶书成脑子有些乱,挥手打发了下人,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将下人叫住道:“等等,去给本王备车,本王要进宫。”
“遵命。”下人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备马车。
叶书成来回的踱着步子,心中梳理着发生的一切,也推想着问斩台上发生的事要是传到宫里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又会引发何种后果。
叶书成进了宫后并没有求见皇帝,而是去了周贵妃的宫中,此时的周贵妃正倚在榻上,贴身的丫鬟正在给她剥着荔枝。
周贵妃双眼有些迷离,似乎在想这些什么,听到丫鬟通传叶书成求见,这才恢复了平日里干脆利落的模样,将叶书成给叫了进来。
“儿臣叩见母妃。”叶书成连忙给周贵妃行了礼。
“书成你来了,快来坐,母妃剥荔枝给你吃。这荔枝还是你父皇叫人送来的,说是奉天帝叫人捎来给你父皇尝鲜的,你父皇只吃了几颗,剩下的全都分发了后宫,母妃这里得的最多,连皇后也都只得了一篮罢了。”周贵妃似乎对于能赢过皇后很是得意。皇后与皇上的感情向来和睦,可就因为太和睦了,反倒是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新鲜感。
作为在宫中能够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几人之一,她因为拥有父亲周相的支持,故而被皇上倚仗更多,而梅可倾那个贱人,虽然也有梅苍云这个现任的丞相做后台,可惜肚子不争气,多少年来也没下出一个蛋来,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
后宫里母凭子贵,哪怕你没有一个儿子做后盾,至少也得生个女儿,还可能拉来个有能力的驸马帮衬一番,否则无儿无女,将来鬓白色陨年老色衰,待到引以为豪的容貌逝去了,也就只能孤零零的聊度残生罢了。
特别是后宫里的女人原本都是情敌,等将来新帝登基,总有一人要成为太后,到时候,面对曾经的敌人,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特别是梅可倾在宫里得罪了那么多人,早晚有她的好果子吃。
皇上这还是念旧情的,毕竟曾伺候过他一场,梅苍云一家犯了大事,也不过是削去了她贵妃的位子,贬为贵人罢了。可笑那梅可倾至今还抱着侥幸,将一切都寄托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却不会想到,她怀的,也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有些福气,有些人,根本无福消受。
“母妃,现在不是吃荔枝的时候。大事不妙了,还请母妃给儿臣拿个主意。”叶书成哪还有心思吃什么荔枝。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母妃真能给自己拿出什么好主意来,可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当局者迷,或许母妃旁观者反倒能看清些什么呢?
“发生了何事叫你如此慌乱?母妃不是教导过你,身为皇子,就该有皇子的气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临危不乱,泰山崩于顶也要面不改色,你可是将母妃的话全都忘到了脑后?”周贵妃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是儿臣的错,母妃不要生气。”叶书成也知道女人都是用来哄得。虽然他对母妃的话嗤之以鼻,却也要装作虚心的模样。否则难过的还是自己,没准还得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好了,母妃也不是怪你。发生了何事?你这孩子母妃知道,若非大事你断不会如此急迫。”周贵妃脸色好看了许多。
叶书成有些不耐烦,心说你明知是急迫之事还非得先数落我一顿,若真有急事,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但叶书成肯定不会说出来,否则又要耽误不知多少时间。
“母妃,儿臣听下人说,那梅苍云临死之前,诬陷是儿臣只是他做下那些错事,说儿臣才是幕后主使。若是此事传到了父皇那里,恐怕……”叶书成焦急。若是给他时间,他或许也能靠自己摆平。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一旦这话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临时叫他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何况,北燕之事本就是母妃一手策划。
听了叶书成的话,周灵只是眯了眯眼,却似乎并不在意道:“此事母妃已经知道了。”
“那母妃可有何要教儿臣的?”叶书成心中一喜。母妃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个爱吃醋的深宫妇人罢了,仗着周相这个爹在朝中的势力,在宫中也有着那么几分耀武扬威。可他却知道,母妃是个十分懂得隐忍之人。身为大周的奸细,从一出生便被人灌输着要为大周死而后已的想法,到了如今,这种顺从都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为了大周的大业,她即便身为大承的皇妃,却依旧兢兢业业的帮着大周做内应,甚至企图给他洗脑,叫他也为大周所用。
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女子能让做到的。能够如此隐忍,目标如此坚定,虽然他对于大周嗤之以鼻,不过是表面顺从罢了,可却也有几分佩服母妃的坚韧。
“书成,母妃一直是喜欢你的。”周贵妃却并不接叶书成的话茬,而是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儿臣清楚,母妃一直对儿臣很好。”叶书成也不能相逼,于是只能敷衍道。
周贵妃面露欣慰之色,伸手从盘中捏起一粒已经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任由荔枝的清香弥漫在空中,那种美味让她颇为享受。
“我儿可要也吃一颗?”周贵妃又捏起一粒荔枝,递到叶书成的面前。
叶书成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还是接过荔枝,直接扔到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吐出里头的核,面色并不好看。
“书成,母妃一直都觉着你是个好孩子,聪慧,懂事,懂得伪装,更懂得隐忍,还能讨你父皇欢心。若不是太子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凭本事,你任何地方都比太子优秀。若是这大承江山的龙椅由你来坐,母妃相信,你定能做的比你父皇更好。母妃身份特殊,这些年来也苦了你了。可母妃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命已如此,半分不由己。”周贵妃的话似是在愧疚一般,这让叶书成沉默了。
说实话,除了是大周的奸细之外,母妃任何地方都很好。疼他爱他,给他最好的。
可是,他是大承的皇子,离这张龙椅如此之近。虽然母妃总说她是大周的人,身为她的儿子,她也该为大周的大业而出一份力。可想不起不知道差了几辈子的大周,大承二皇子的身份对他更加有利。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母妃。就如同大周想要利用他兵不血刃的拿下大承一样,他又何尝不是想借大周的力量打败太子,夺取那个皇位!
他和云王各自心怀鬼胎,最后究竟谁赢谁输,那得等皇位到了他手里以后再决定。
“母妃何必说这样的话,儿臣是母妃的孩子,为母妃做些什么是儿臣心甘情愿的,母妃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折煞儿臣?”叶书成连忙表自己的孝心。他还需要母妃为媒介,借助大周的力量。所以现在的他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你能这样想,母妃感到欣慰。”周贵妃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了,随即道:“书成,你真的不怪母妃拖累了你?”
“母妃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儿臣可要生气了。做儿子的为母亲付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叶书成板起脸,假意生气的模样。
“好好好,母妃再也不跟我儿说这样的话了。书成,母妃想求你件事。”周贵妃顿了顿,随即说道。
“说什么求与不求,母妃有事但凭吩咐就是,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儿臣也为母妃做到。”叶书成说的正气凛然,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妃就他一个儿子,绝不会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过是嘴上说说便能宽母妃的心,何乐而不为?
“我儿乖,母妃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母妃只求你,能为了母妃……认下这通敌叛国的罪吗?”周贵妃伸出手掌抚摸着叶书成的脸,她微笑着,脸上写满了慈爱。叶书成险些都要被她温柔的抚摸给打动了,却听她突然间话音一转,声音冷硬而无情,原本抚摸着他的脸的手突然就狠狠的捏了他一下,尖利的指甲划得他的脸生疼。
叶书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首先感到的是周贵妃的手划过他的脸的疼痛,反倒是那突然转变的语气与态度,愣生生的让叶书成有些懵。
而那种疼痛如同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这种疼痛反倒让他清醒过来。再想起方才听到的,他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感觉。
自己的母妃,疼自己爱自己的的母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他认下通敌叛国的罪行?母妃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哪怕自己是皇子,是父皇喜爱的儿子。哪怕他是贵妃之子,是前丞相之外孙。只要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行,从此与皇位无缘是小,恐怕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而自己若是真的出了事,母妃难道以为她还能安心的在宫里头做她的贵妃娘娘?
芙蓉已经死于瘟疫,如果连他也出了事,她还能有什么依靠?背负着罪人之母的罪名,她就是不死,下场也会凄惨无比,甚至比梅可倾都不如。
“母妃在说什么?儿臣方才不曾听清楚。”叶书成脸色变了几变。
“我儿不是说过愿为母妃赴汤蹈火吗?莫非那些话都是欺哄母妃的不成?”周贵妃一脸委屈心酸之色,这让叶书成的眉角都不由抽了抽。
“母妃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母妃莫非不知,一旦坐实了通敌叛国之罪,是要灭九族的!”叶书成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来的。他觉得眼前的母妃十分陌生,就如同第一次见到一般。他意识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否则母妃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怕是玩笑也不会。
“你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会灭你九族的,否则岂不是连他自己都要斩了?他顶多不过是一气之下治你个大罪,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匕首一把,还能留你个全尸。”周贵妃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如曾经她疼爱他时那样的温婉柔和。可此刻的叶书成却觉得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快要无力为继。
这不是他的母妃,她的母妃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把母妃如何了?”叶书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指着眼前的周贵妃,目光中全是防备。
“傻孩子,我自然是你的母妃啊。”周贵妃露出一种就像是面对小孩子时哭笑不得的神情道:“母妃也不想让你死,你虽不是母妃亲生,可母妃养你这许多年,就算是养了一条狗,也该有些感情了。可是,你毕竟不是母妃亲生,也不是你父皇的孩子,所以母妃不能让你占了真正的二皇子该有的地位,不得已只能牺牲掉你了。书成,你要相信,母妃也是心痛的。”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冒母妃?真的母妃被你藏在了何处!”叶书成整个脸色都是惊讶,他完全听不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真的母妃被藏在了何处?还是已经被杀了?眼前这个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能够轻易的混入宫中,还悄无声息的假冒了母妃?难道这宫里的丫鬟太监没有一人发现有任何的不妥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苦肉计
叶书成的疑问化作怒吼,却又被对面站着的‘母妃’那略显诡异的笑容给惊的汗毛乍起,顿时便失了声音。
他意识到必须要先找到真正的母妃,确认她的死活。
可对方却根本就不在意叶书成究竟在想些什么,反倒是对于他的惊他的怒他的恐惧都感到由衷的兴奋。
叶书成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眼中全是防备的看着对方,却见对方转过了身,慢悠悠的走到了原本的妆台边,从狭小的抽屉中取出一把短剑,目光眯着,来回在叶书成和短剑之间流连。
叶书成顿时一惊,寻思着莫非对方想要杀他灭口,再谎称他畏罪自尽?
叶书成想着就要往外跑,却听到一声闷哼,还有一种什么东西划开布匹刺入肉中的声音,顿时让他头皮发炸。当他转过身去,就发现,眼前的这个‘母妃’竟然用那短剑将自己的衣裳划了几道口子,又一刀刺向自己的肩膀,此刻已经疼的倒在了地上。
叶书成脑子是懵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像自己的母妃,那一瞬间他开始天人交战,不知是应该立刻逃走为好,还是应该马上上前救治。
但是,对方为他做了选择。
只见‘周贵妃’狰狞着神情,一只手捂住肩膀,短剑还插在上头,人却已经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正走向他。
叶书成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嘴唇都有些麻麻的发干。可是,此时对面的这个与母妃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嘴角的勾起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叶书成突然觉得迈不开腿,身上酥酥麻麻的,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她突然就想起了方才自己吃了一颗荔枝,莫非是那荔枝有问题,被下了药?
叶书成想要拔腿就跑,可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差着那么一个拳头。
“书成,母妃是喜欢你的。你一直都是好孩子,要你为母妃牺牲自己,母妃也很心痛。你要原谅母妃,母妃也不想的。”周贵妃突然抱住叶书成,将他揽进怀中,甚至不顾肩膀上的短剑还插在那里,连疼痛也没有让她变幻了表情。
“为何?”叶书成下意识便问了出来,‘母妃’身上那浓烈的香气让他不喜。
“书成你别怪母妃。因为母妃有着比你更加重要的人,所以只能放弃你。母妃也是情非得已的。”周贵妃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冬日里的霜雪,冷入骨髓。
叶书成的心就像是被什么被灼伤了一般,生起了难言的愤怒。他想要狠狠的推开这个假的母妃,却被对方发现了意图,在他推离之前,对方便抓着他的手,覆上了她肩膀上的那柄短剑的剑柄。正好他推开对方的那一瞬间,那短剑被他握在了手中,随着力度狠狠的拔了出来。
顿时鲜血便溅了一脸。
周贵妃捂着肩膀,连连后退,脸上的神情由诡异变为惊恐,直到退到墙角,再也退无可退,这才惊吓着抱着双臂,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温顺的令人心疼。
而叶书成手中还握着这把短剑,剑上脸上身上都是殷红的鲜血。
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伤害自己,更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的极端。可是,此时对方的神情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机械的转过头去,就正好看到了身后站着的那个人。
明黄色的龙袍都未曾换下,脸上虽写着风霜,但更多的却是沉着与锐利。那是一种久居高位的霸气,无人能够模仿。
可是此刻这个人却脸色阴沉的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手中的短剑还有身上喷溅的鲜血。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假的母妃竟然在陷害他,陷害他成为一个弑母的罪人!
“父王,不,您听儿臣解释……”叶书成心中顿时一慌,手中的短剑没有握住,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不等皇帝说些什么,那边原本缩在墙角满脸恐惧的周贵妃却突然有了力气般,一路跪着爬着来到皇帝面前,抓住皇帝的衣角,虚弱的哭道:“皇上,您别怪书成。书成这孩子不过是一时之气,并非有意要伤害臣妾的。都怪臣妾听说了那梅丞相临死前之言,惊吓之后便说了他几句。他也是一时气愤,这才误伤臣妾。他是臣妾的儿子……如何会伤害自己的娘亲?”
周贵妃声泪俱下,肩膀处还往外渗着血。可是,她此刻就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娘,为了给叶书成求情,甚至顾不得伤口的严重。
但是,叶书成却觉得愤怒。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对方拿短剑刺伤了自己,又假装是被他所刺。对方看似句句都在为他开脱,可实际上却是句句都在为他铺一条死路。
特别是那句‘他是臣妾的儿子’,从这假冒货口中说出来,竟是有着几分迟疑。
他突然想起对方曾说过,说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起初他只以为是对方刻意这样说了来打击他动摇他的,可如今看来,对方莫不是要在此事上做文章?
可自己若不是她的儿子,只要与父皇滴血验亲就能真相大白。若对方想在此事上做手脚,就足以证明今日之事本就是预谋已久了。
所以父皇的出现也断断不会是偶然。怎么可能这样巧,父皇出现的如此及时,正好亲眼看到他将短剑从这假冒母妃的身上拔出来的那一幕?
这必定是已经设计好了的。父皇可能是被对方故意引来的。
可若是如此,对方如何会知道今日他会进宫?难道她算准了丞相会咬出他来?对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何能算得这样准确?
除非……
除非梅苍云临死前的那一幕就是对方的谋划。真正与梅苍云做了交易的就是这个假母妃。
梅苍云临死前的反口,就是为了将他引入宫中。而对方便用这样的苦肉计来算计他,就是为了……
叶书成几乎不敢想象。若是弑母的罪名传了出去,他今生都与皇位绝对的无缘了。任何一个国家的百姓,都不可能容忍一个弑母者来统管他们。
虽然历届的帝王未必都干净了,可有些事,偷偷摸摸的做了也就做了,没人看到,没人知道,真相也可就此隐匿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可一旦摊到台面上说,就等于是公开被审判。
不会有人再对你宽容,也不会有人再给你机会。
完了。失去了一切。这就是唯一的结果了。
所以,不能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叶书成立刻变得清醒了许多,于是同样也转身拉住了皇帝的衣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道:“父皇明鉴,儿臣又怎会做出弑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分明是她自作自演,用来陷害儿臣的!”
叶书成一脸惊惧之色。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能够动了。
“书成你……”周贵妃就像是第一天认识叶书成一般,看着叶书成已经开始冷静并且渐渐冷漠的脸,那伤心欲绝看起来叫人怜惜。
皇帝的眼微微眯起,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觉得讶异。
方笑语早就提醒过他。这母子之前早晚有一场大戏,很可能就是互相残杀。甚至于原因他也已经知道了一二,所以今日底下的奴才说周灵病重,想叫他来看看他时,他心里就已经有数,知道对方必然要起幺蛾子了。
只是没想到,这母子俩倒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竟然玩的这么大,搞出了一处弑母的戏码。
皇帝突然之间就来了兴致。他有些期待对方究竟要如何将这出戏演下去了。
皇帝想着,既然已经参与其中,不妨就帮着这两人将这出戏演下去,正好瞧瞧是个什么结局。
“还不快叫太医!”皇帝皱着眉,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的模样,而那地上趴着的周贵妃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自己身为贵妃,陪伴他也不知多少年了,可如今自己重伤,鲜血直流,如此柔弱的倒在他的脚边,他却不曾将自己扶起,不将自己抱去床上躺好,只是轻轻一句叫太医就将她给打发了,即便她一开始对他就没有真心,此刻也觉心寒不已。
可她却不能叫他看出她的心寒,只能继续装作虚弱道:“皇上……臣妾……臣妾怕是撑不住了。臣妾临去前……想要……想要求皇上一事……望皇上念在臣妾相陪多年的份上……答应臣妾……否则,否则臣妾死不瞑目……”
“你说。”皇帝一副被感动的模样,蹲下身去,将周灵扶了起来,实则心中却在冷哼。
不过是肩膀上插了一剑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伤,装的这般要死要活的,是想用苦肉计来让他放过叶书成?
若是从前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或许他就中计了,可惜,如今他什么都明白着呢,又如何会被这样拙劣的演技给蒙蔽?
这叶书成若是敢狠下心来将短剑插入周灵的心脏,恐怕他还真会犹豫一番。只是舍不得性命,却又将他当傻子一般的耍,他又岂会上当?
“臣妾……臣妾求皇上……放过书成……他不过是……是一时糊涂……罢了,并非有意要伤害臣妾……”周灵似乎意识都开始朦胧了,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求着皇帝放过叶书成,若是没有刚才经历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叶书成看到这般场景,怕是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只可惜,叶书成还没有那么健忘,他还没有忘记就是这个口口声声为他求情的母妃亲手刺伤了她自己嫁祸给他,也没有忘记她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所以他没有半分的感动,只觉得彻骨的心寒。
一夜之间,天地都似乎变了。这让他如置梦中。
“她伤得如此之重,还在为你求情,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皇帝现在抱着周灵都觉得恶心。一想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却是自己的敌人刻意安插进来的探子,他就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当枕边的女人与他同床异梦,当流着他血脉的儿子反倒成了别人害他的工具。这种心痛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体会到。而痛苦过后就是滔天的愤怒。
“父皇,儿臣是什么样的人父皇当清楚才是。儿臣自幼饱读诗书,圣贤之道乃是先生一直以来教导儿臣的。儿臣绝不可能做出弑母这等恶事!父皇,这个人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母妃,是她自己刺伤了肩膀,又趁着儿臣恍惚之际拉过儿臣的手放在那短剑之上。儿臣被这一事闹的有些发懵,下意识便将对方推了开去,却正好被父皇撞见。”叶书成知道,不能再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让她就这么蒙骗了父皇,否则父皇一怒,他绝不会有好下场,于是连忙解释道。
“父皇,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母妃。真正的母妃又如何可能会做出陷害儿臣的事来?她定是易容蒙骗父皇蒙骗儿臣,父皇可万不能信了她的话。若是父皇不信,可查查她的脸,是否是易了容的假货!”叶书成到现在还以为这个周贵妃不过是恶人易容来陷害他的。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孝顺,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去联想这是真正的周贵妃这一可能。
他觉得母妃没有陷害他的动机。母妃就他一个能帮他稳住地位的儿子,这时候害死自己,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皇帝似乎因为叶书成的话对怀中的周贵妃疑惑了一下,说着双手就还真的抚摸过她的脸,却什么异样也没有察觉到。
周贵妃因为叶书成的话和皇帝的举动沉下了脸,梨花带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气息。
自己的儿子想杀自己,还冤枉自己是冒牌货。自己的夫君不信任自己,自己都快死了,却依旧如此冷淡。
若是换了心气高的,恐怕气都气死了。可还好周灵对这两人都并无喜欢,这才能在他们面前保持着模样,没有爆发。
“你说她是易容的假货,可朕方才已经看了,她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你又如何解释?”皇上一脸失望的看向叶书成,看的叶书成胆战心惊。
“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叶书成摇着头脑子里乱成一片,嘴里喃喃着:“母妃如何可能会害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滴血验亲
叶书成脑子里乱糟糟的乱成一团浆糊。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母妃会害他这样的结果。如果对方不是易容,莫非是本来就和母妃长得极像不成?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叶书成渐渐平复慌乱,神情严肃道。他希望父皇能够相信他,他从未曾如今日一般那样期待亲人的信任。
“你二人之中,总有一人满口谎言,你们说,朕该信哪个?”皇帝的神情叫人看不出他究竟相信哪一个多一些,一时间,叶书成与周灵二人皆都心中忐忑。
“皇上,放过书成……”周灵倚在皇帝怀中,越发虚弱。
“贵妃娘娘,您何必再为他求情!为了掩饰真相,他不惜亲手刺杀养育他多年的您,您又何必还为他遮掩?”此时一直伺候在周贵妃身边的一个丫鬟满脸悲愤的指着叶书成道。
叶书成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
与他预想的一样,似乎对方想要陷害他,而且很有可能是以身世来陷害他。
“风荷你闭嘴!”周贵妃不知哪来的力气,连忙呵斥这丫鬟,话音刚落就不停的咳嗽,伤口的鲜血因为她猛一用力又开始流个不停。
“怎么?这之中还有何隐情不成?”皇帝皱眉,那威严压的这个叫风荷的丫头连忙低了头,不敢直视。
“风荷不许说!”周贵妃连忙阻止。叶书成脸色阴沉。
“你说。不许有半分隐瞒,否则朕便治你死罪!”皇帝明显看出了周灵与这丫头风荷一唱一合,但却并不拆穿,反倒是给她制造了非说不可的机会与场合。
“皇上恕罪。”风荷连忙磕头求饶,而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周贵妃一样,就见周贵妃似是觉得大局已定无法更改,默默别过头去,流下一滴泪水。
“皇上,奴婢有罪。奴婢早就知道贵妃娘娘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是听从了娘娘的吩咐没有留下。娘娘他是对二皇子殿下有情,不信他会伤害她,可没想到,为了隐瞒真相,殿下他竟如此丧心病狂,真想要杀了娘娘!”风荷鼻涕一把泪一把,看起来是个对周贵妃忠心耿耿的丫头。
“你胡说些什么!”叶书成脸色阴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想也能想清楚,这丫头这时候跳出来,说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奴婢没有胡说!”风荷却倔强的看着叶书成,神色间带着些害怕,但见到周贵妃那副惨状,似乎又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道:“奴婢没有胡说。这本不是奴婢该知道的事,可最终还是被奴婢知道了。若非是娘娘因得知真相而苦恼不已,那一日喝的烂醉如泥,奴婢还不能听到娘娘的酒醉之言。”
说着,风荷愤怒的看向叶书成道:“殿下,就算您不是娘娘亲生之子,可娘娘养育您多年,给您最好的一切,疼爱您如同亲生,您又怎能下得去手,来伤害娘娘?”
“妖言惑众!你们一个个的,突然间全都反了口来陷害本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叶书成肺都要气炸了。果然,对方口中这个不是亲生实在是太恶毒了。一旦确认了他不是龙子,却窃据了皇子的地位那么些年,可想而知他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父皇,这丫头信口胡言之语如何能当真?儿臣自小便在宫中,如何能被人掉了包去?父皇可还记得,父皇曾说过,这么些儿子之中,儿臣其实最像您。儿臣是父皇的孩子,又岂是他人一面之词便可否定的?”叶书成动之以情。他还记得父皇曾经特别喜欢他。除了太子是他钦定的皇位继承人,还有小十六天生有些缺陷之外,最受父皇倚重的就是他。
他相信父皇能够识破奸人诡计,可心中却又着实不安。父皇今日的态度异常冷淡,无论是对这个假母妃还是对自己,都是一副严厉的样子。
他有一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可却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出了错。
母妃变成这副样子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前两****还进宫见了母妃,母妃完全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就如同从前一样,对他极为关心。
“殿下自然是自小便在宫中。只是殿下刚出生时,就被人给掉了包。贵妃娘娘自始至终都不知,她养育了多年,疼爱了多年的儿子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当年为娘娘接生的嬷嬷早就已经死了,娘娘宫中的丫鬟也都因为各种理由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宫里这样的事也常有发生,所以娘娘也不怎么在意。可就在前不久,娘娘却接到了一封匿名的书信。”
风荷当然不能让叶书成因为几句话就勾起了皇上的感动,于是连忙打断道:“那书信中写着,娘娘当日生产,确实是生了个儿子,只是当时娘娘的儿子被接生的嬷嬷给掉了包,换成了别人的儿子,而娘娘的儿子被人偷偷的送出了宫,不知流落在了何处。”
“这些可是真的?”皇帝看了眼怀中受伤却始终没昏过去的周灵,淡淡的问道。
周灵装作痛苦的样子,眼角的泪如同豆子一般哗啦啦的往下落,她委屈的说道:“臣妾本不愿相信,书成是臣妾一手带大一手教导的,他是臣妾的儿子,是臣妾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一封书信,如何能让臣妾就此抛弃多年的母子之情?可臣妾却又始终在意,若书成真的不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与皇上的孩儿若真的流落在外又该如何?臣妾好怕,却又心存着侥幸,始终不敢与皇上提起,便私下里着人去查。”
如此说着,周灵闭上了眼,似乎在强忍着眼泪。
“娘娘着人去查了当年的事,这才意识到,当年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了。接生的嬷嬷在那不久之后便突然横死,因那嬷嬷本就有些病痛,倒也不曾引起人的怀疑。可越查下去,就发现,当年伺候娘娘生产的那些丫鬟奴才竟是一个都不在了。都是在二皇子降生后不久,不是意外死了,便是年纪到了打发出宫了。娘娘又着人去寻找那些被放出宫的宫女们,只可惜,那些人在出宫之后不久,也全都或病死,或意外而亡,竟是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风荷见周贵妃已是伤心的有气无力,这便替周贵妃说了下去。
“娘娘始终在犹豫,拿不定主意。可今日梅丞相问斩之前,竟然说了那幕后主使乃是二皇子殿下。娘娘吓坏了,连忙着人去叫殿下进宫。娘娘本意是要与殿下问个清楚,若殿下是冤枉的,那就算是拼尽所有,娘娘也决定要为殿下洗脱罪名,还殿下清白。可若丞相之言全都是真的,娘娘也准备劝殿下及早收手,而后去跟皇上请罪,请求皇上能够饶了殿下一命。娘娘明知道单独与殿下见面空有危险,奴婢也不放心娘娘一人,可娘娘坚持殿下是他的儿子,即便不是她亲生,却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绝不会比之亲娘感情要差些,所以命令奴婢外出候着不可进入屋子中。可谁想,殿下竟还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爱子之心,竟是不顾娘娘多年养育之恩,要杀娘娘灭口。“
说完,风荷凄厉的瞪向叶书成,怨恨道:“殿下,即便今日皇上要治奴婢个大不敬之罪,奴婢也定要问问殿下,娘娘她何曾对不起殿下?明知殿下可能不是亲子,明知道贼人偷换了真正的二皇子可能是有阴谋,却依然相信殿下的为人,相信殿下不会辜负她的期待,不会成为伤害皇上和娘娘的恶人,可您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莫非您就不顾念皇上和娘娘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风荷一时间状若疯癫,若非是叶书成知道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但见风荷的模样,怕是也要为这忠心的丫头而感动了。
可此时的叶书成只有惊惧,这种自己最信任的人突然之间开始设计自己的绝望,他算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特别是看到皇帝那带着心疑的目光,叶书成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父皇,您莫非真要信这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的一面之词?您真的怀疑儿臣不是您的亲生儿子?父皇,是否亲子,儿臣愿与您滴血认亲,请您亲眼看着,儿臣对父皇,对母妃,对大承的江山从来不曾有任何的背叛。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不曾做过梅苍云临死前说过的那些恶事,也不曾刺伤母妃,更不会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种。只要能够还儿臣清白,儿臣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下一刻立即身死,也无怨无悔。父皇,请鉴儿臣之心!”叶书成‘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接触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着很疼。可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只是狠狠的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直到额上已经泛起了淤青。
“书成,朕一直以来都十分看重于你,你聪慧,儒雅,人也孝顺,懂得讨朕的欢心,朕布置的学问你也都能很好的完成。你对兄弟友睦,对父母孝顺,对师长恭敬,朕已是不是第一次听到人夸你,每一次听到那些赞美之言,朕都由衷的开心。只是,我皇室的血脉不可儿戏。今日你与你母妃各执一词,朕不曾见到经过,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你们一个是朕的枕边人,一个是流着朕血脉的儿子,真不能轻易凭喜好便断定你二人所言真假。既然你们的争执再与你是否是朕的血脉,那就滴血认亲吧。朕亲眼看着,若事实证明你真不是朕的亲子,你真的为掩藏真相而企图刺杀你的母妃,那就休怪朕铁面无情。可若是证明你身上确实流着朕的血脉,是你母妃和这个丫头诬陷于你,朕也绝不会轻饶了这两人。如何,你可愿向朕证明的身份?”皇帝一段话先是表达了对叶书成的喜爱,随即又摆出了铁面无私的架势,一切都凭滴血认亲的结果来证明。
“父皇,儿臣愿证明自己。”叶书成不相信自己会是别人狸猫换太子后的结果。从小到大,他就是以大承二皇子的身份长大的。虽然中途出了些偏差,这个大承二皇子身上还有一部分大周云王的血脉。他也确实与大周合作,意在夺取皇位,可说到底,他心中还是认可自己是大周二皇子的身份多一些,与大周的合作不过是利用他们得到皇位罢了。
但若说他不知道是谁生下来的野种,是被人调了包的,他却是不信。
这其中的漏洞太大了。即便是当时刚生产,可孩子生下来后连接生的嬷嬷加当时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不在了,以母妃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反常。
“好,朕也信你不会欺瞒朕。苏万福,去备一碗清水。”皇帝的话中吐露出的更多的是对叶书成的信任,这叫叶书成心中欣慰了几分。只是他还是会觉着不安,因为他觉得对方既然布下此局,怎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可是,对方要如何准备才好?当着父皇的面儿,准备水的是父皇的心腹苏万福,以苏万福对父皇的忠诚,不可能会被别人收买来害他。除非是父皇默许的。
想到此,叶书成心惊不已,却又摇摇头,甩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父皇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来陷害他?就算父皇不喜他,要杀要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以如此的方式收场,不仅仅是他没有好下场,就连父皇的名声也要受到打击。
皇宫大内之中,轻易叫人调包了龙子,这要是穿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要往何处搁?
不等叶书成胡思乱想。没过多久,苏万福便端着一只玉碗放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叫人找了一把匕首,在拇指处划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只够挤出两滴血液罢了。随即,苏万福又将这玉碗端到了叶书成的面前,同时递给他的还有刚刚那把匕首。
叶书成怀着忐忑将手指划破,一滴血液迅速的融入碗中。
一时间,空气似是凝滞了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狗咬狗是这个局崩溃的开端
没有相融!
这样的结果于叶书成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两滴血液泾渭分明,互不侵犯,完全没有融合到一处。
杯中飘荡着的两抹殷红,就如同是催命的鬼,让叶书成连言语的能力都失去了。
叶书成意识到了他此刻的危险。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容忍皇室的血脉不纯正,这种事即便是说出去,也会对皇室的名誉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害。
叶书成心乱如麻。
父皇阴沉的目光,母后那看似无奈却透露出的狡诈,他觉着自己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此时此刻此地,他没有一个盟友可以帮助他。
可笑他从前对此没有任何觉悟。因为二皇子这个身份,因为有一个可以与皇后分庭抗礼的母妃,因为有一个前丞相的外公,所以他可以不用顾虑其他,安心的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他曾嘲笑过太子,说他不过就是仗着早出生了几年,又幸运的生在了皇后的肚子罢了,若论能力,论头脑,他完全不能与自己相比,可就因为运气好,所以才能站在他的上头俯视他。
但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很愚蠢。太子确实是因为生的好生的早,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的母妃不是贵妃,如果他的外公不曾做过丞相有着极宽广的人脉,如果他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他又能与谁争去?
这一刻,自己的母妃背叛了自己,父皇的神情中透露着不信任。还有谁?还能有谁可以帮的了他?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从未因为他是皇子而给过他好脸色,甚至于第一次见面似乎就对他抱有着不小的敌意。
他一直觉得那女子不知好歹,总想着有朝一日当他得到天下,都要看看这女人是否会为了生存而向他求饶。
可是此刻,他却想起了她。他想着若是事情换做是她,她又会要如何处理?又能怎样渡过难关?
叶书成摇摇头,他甚至有些嘲讽自己了,自己好说也是堂堂二皇子,莫非还要一个女人来教他如何做人不成?
“父皇,这水定是有问题的。里头定是被加了什么东西,这才叫儿臣与父皇的血液不能相容。父皇,儿臣请求重验一番,否则儿臣死也不瞑目!”叶书成只能如此,用近乎耍赖的方法来拖延时间。心中不得不说却是是藏着侥幸,可他自己也明白,这侥幸的可能性究竟是有多微弱。
他现在想着的是事后要如若为自己打算。对方或是有备而来,而他只是被动接受抵挡,早已是落了下风。
但是,还有机会。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恭王殿下,这水是老奴亲手所盛,丝毫不假他人之手,莫非殿下以为是老奴要陷害殿下不成?”苏万福心中有些不快。他身为太监总管,跟在皇上身边已经几十年了。他一向都对皇上忠心耿耿,只要不是皇上吩咐的,他绝不会私下里做出这样的事。何况事关皇家血脉,他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又如何可能用这样抹黑皇上的法子来陷害皇子?
“苏万福跟了朕几十年了,朕信他不敢胡作妄为来愚弄朕。”皇帝静静的看着叶书成,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万福听到皇帝的话,心中一阵感激。
而叶书成却心寒无比。
你信一个奴才不会愚弄你,却不信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儿子。
就算是养了一只猫一条狗,二十几年了,难道还不及跟一个太监的感情?
叶书成苦涩。
他早该知道帝王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为了一张龙椅便可打得你死我活,又何况其他?他与太子之间不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吗?所以此时他竟然还可笑的相信什么亲情不成?
“书成,你快跟皇上认个罪,求皇上原谅。即便你不是母后亲生,可你与母后这些年的母子之情,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抹去的?”周贵妃此时像是昏迷过后又悠悠转醒,挣扎着要起身,想要跪下给叶书成求情,可是又被皇帝按了下去,重新跌在了皇帝的怀里。
只可惜,皇帝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反倒是下手的力度极重,疼的周贵妃龇牙咧嘴。若是方笑语此刻在定能看出,皇帝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何须你在这里假惺惺?我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做了手脚,想要剥夺我与父皇的父子名分。你若真是母后,我也只能认了有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母后!”叶书成突然之间反而冷静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像是周贵妃所言那样真的低头认错。一旦低头,不是你做的也会被默认为是你做的,那就真的是再如何洗都洗不干净了。
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争取话语权。无论今日的结果如何,他必须要在父皇的心中种下一棵怀疑的种子。
“书成,你怎么能如此说……”周贵妃顿时伤心欲绝,眼泪不要银子似的往下掉,当真是让人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可叶书成却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冷漠的看着对方做戏的脸,冷笑道:“父皇,儿臣或许已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即便是无用之功,儿臣也要说清楚。梅丞相临死前咬下儿臣一口究竟有何目的,儿臣从前或许不知,可现在却也想清楚了三四分。父皇,儿臣可对天起誓,绝不曾做过背叛大承背叛父皇之事,否则定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叶书成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还在假装柔弱的周贵妃道:“母后,你不惜刺伤自己也要诬陷儿臣,为的不就是此时儿臣百口莫辩的这一幕?若是如此,母后您成功了。可是母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身为大承帝王的皇妃,就该有大承皇妃的责任与尊严。无论生你者是谁,养你者又是谁,你始终是大承的周贵妃娘娘。母妃,跟大周那些不三不四之人断了吧。那群上不得台面的老鼠,只会在背后里耍着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就凭这些乌合之众也想要颠覆大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你……你胡说些什么!”周灵大惊。他没想到叶书成竟然狗急了跳墙,将大周那些事全都说了出来。
周灵以为皇帝还不知道大周的阴谋呢,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耍手段,先是害死了简安,夺取了简安的地位与身份,其后又在宫里头翻云覆雨,这一次更是一手策划了北燕与流沙国的对立,顺便以此为契机,让大周找到了与大承兵戎相见的借口。且这借口还是大承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因为西北之战,真正挑起战争的,其实是大承。
这是对大周的反击。石将军和方剑璋两大战神联手共抗大周,这是皇帝的底气。但反过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大周的打算。他们只是希望有一个理由能够对大承开战而不引起其他大国的反扑而已。所以大承先打响这一战,反倒是如了大周那老皇帝的意。
但这些事是她做的不假,却是只能藏在暗中的。一旦拿到台面上说,给了皇帝提醒,打草惊蛇,那么,许多的计划就全都被打乱了。
她只顾着让叶书成给那个人让位,却忘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会难过会心痛,也会反扑,会心寒,更会报复。
你想要我的命,我又何必还为你赴汤蹈火?
即便是母妃又如何?母妃的陷害才更加令人寒心!
所以叶书成干脆趁着机会都说了。这并不仅仅只是泄愤,他还有自己的考量。他这是在加重皇帝心里的怀疑,给自己争取时间。
“儿臣是否胡言,母妃心知肚明。母妃敢说流沙国胆敢进犯北燕这之中没有母妃的命令?若不是母妃下令,舅舅又如何会放着早州国的官位不要,反倒去了流沙国这个弹丸小国?”
叶书成冷笑,不给周贵妃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母妃,回头是岸,切莫沉沦苦海之中不可自拔。今日,即便儿臣无法证明自己,无法在作为大承的二皇子继续活下去,可儿臣心中坦坦荡荡,绝不为强权所屈。母妃一切……当好自为之。”
叶书成深深的叹了口气,再不多言语,只是默默的跪在一边,认命似的等候发落。
“皇上,您万不可听他一面之词而疑了臣妾啊。”周贵妃吓的赶紧撇清自己,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拉伤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似乎不知道该听谁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疑惑与不耐,可实则心中却冷笑不已。
他本以为,今日之事,周灵刻意着人引了他来,是为了演一出苦肉计,以此来达到叫他放过叶书成的目的。
但是,事情发展下去,他渐渐地看出了不对劲。
周灵说是叶书成刺伤了他,目的是为了掩盖他不是真的皇子这一惊天的真相。而叶书成说这是周灵自导自演,是因为周灵与大周勾结,而他虽作为儿子却无法苟同,周灵因怕他多说,故而才自残以陷害他,顺便叫他丢了皇子的地位与身份,换一个听话的人。
皇帝忍住不笑,可心中却又笑的停不下来。
很早以前方笑语就提醒过他,早晚有一日,这母子俩一定会上演一出狗咬狗的大戏。当初北燕之战爆发,方笑语就觉着有诈,后来,突然出现了个假冒的叶西辞,矛头似乎全都指向了叶书成,可方笑语因着对叶书成的了解,从那日朝堂之上解读出了叶书成的神情似乎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她便猜测此时可能是周灵所为却没有告诉叶书成。
当初谁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按说周灵的每一步计划都应该是为了帮助叶书成夺得储君之位,但她却坑了叶书成一把,故意弄出了一个冒牌的叶西辞,刻意让方笑语察觉到,似乎是有意的想将方笑语往北燕处引。
当初方笑语主动请缨去北燕,也是有着以身为饵,想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的打算。直到在北燕,方笑语在那温英姿的墓前看到了无心,听无心讲了一个秘密。
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周灵要这样做,为什么她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反倒要坑他,一切,全都在那个秘密之中。
当方笑语这丫头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他时,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冷笑。
这些人,不惜几十年布下一个又一个的大局,为了他大承江山这一亩三分地儿可谓是煞费苦心。就连他身为帝王,都快要忍不住为这些人而感动了。
费了那么些脑子,与这个勾心,与那个斗角,人都一把年纪了,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却偏要为大周那个老不死的皇帝的野心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帝看了眼怀中“柔弱”的周灵,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漠。他心说这周灵若是肯将这心思都花在宫斗上,恐怕皇后的位置现在都不保了。
同时,他也为那大周的老不死皇帝而心惊。
多年的布局,就是为了兵不血刃的拿下大承的皇位。若不是方笑语心血来潮去了趟西北,见到了那树屋上的老者,是不是他还要被蒙在鼓里,直到自己中毒身亡,自己心爱的儿女被一个一个害死,自己的江山落在狼子野心的贼人手里,而他就成了亡了这大承江山的千古罪人。他要如何去面对黄泉之中的列祖列宗?
而他又如何能想象到,自己的枕边人,流着自己血脉的儿子竟会是一直在算计他的罪魁祸首?
当年简政殇携有孕的妻子入京,宫中大宴,周相丢女,简政殇夫妇携子回西北,直至交出兵权被调回京,周相找到嫡女,周灵入宫,简安嫁与安王,安王纳李素青为侧妃,简安中毒身死,李素青是简政殇的养女……
这一系列的事看似毫无关联,却有一条无形的线全都将之牵扯在一起。
这就是一个局。从周相丢了嫡女开始,就是这个局的开端。简政殇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布这个局。他不急不躁,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谁也没有怀疑他有任何的问题。而直至今日,这些问题开始全都集中爆发了出来。
而今日周贵妃和叶书成的狗咬狗,是这个局崩溃的开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有心者便可发现,近来的京城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离着众得道高人语言的‘大灾难’还有些时日,可京城里已经弥漫起了恐慌的气氛。
相信者,人心惶惶,不信者,对此嗤之以鼻。只是那日皇帝亲下诏书之后,左右摇摆之人却也不在少数。
此时,众得道高人们口中的避难之地已经有人拖家带口的前去占了位子,还有些信佛之人也已早早的便住在了佛寺之中,****诵经祈福。
有担忧者,自然也就有不将此当回事的人,他们一直觉得皇帝那是危言耸听,若真有大灾发生,那些神仙决定的事,凡人又岂会知道?
所以他们根本不在意外界的风声鹤唳,该如何生活便如何生活,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因为几大高人与皇帝的诏书,再加之那一日在酒楼亲眼看到‘佛祖降临’的人不遗余力的宣传,邪教妖人们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从前一些小把戏,就能糊弄不少人,如今这把戏耍的再神,也没有人搭理他们,甚至有了主动报官的百姓,他们虽不知双方口中所言究竟谁真谁假,可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邪教妖人真的是魔族在人间布下的棋子,那么,帮助魔族就可能是助纣为虐。
所以,邪教妖人们如今一出去传道,身边顿时就会空处一大块位置,都是被吓着的百姓,大家都已经不愿意接近他们了。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内,又连接的发生了不少事,比如丞相满门被斩,但被斩杀前有人劫狱,可惜的是没救出梅苍云来,只是打伤了官兵,救出了两个不怎么重要的人。
梅苍云如期被斩首,圆滚滚的脑袋落地,死不瞑目。或许是不甘心,所以在死前供出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二皇子叶书成,这一下子京城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只是事情事关皇上亲子,众人对二皇子是否会受到惩罚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人都说官官相护,官尚且都如此,何况乃是龙子龙孙?
众人都觉着或许这些事其实皇上早就知道,只是为了掩饰,这才推出了梅丞相一家,不过就是个替罪羔羊。
梅丞相满门被灭,家产被抄,其实就是皇上做给方剑璋和方笑语看的,也是做给满朝的武将看的,只是为了不寒武将之心,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一切罪责。
而大家这么怀疑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至少那一日刑场之上,商经纬在听到梅苍云大呼幕后主使者乃是二皇子之后,本该立即停止行刑,审问清楚,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根本不听梅丞相将话说完,立刻便下令将梅苍云斩杀。
梅苍云死后的几日,宫里一直没有传出皇上对二皇子处置的风声,百姓们失望的同时,却也渐渐的将此抛之脑后,不过偶尔提及的饭后谈资。
可只有少数人知道,二皇子叶书成确实是出了变故的。
二皇子被软禁了。连同周贵妃也被皇上禁足在了宫中,不得传召不许外出,不许人探望,直到查清真相为止。
周贵妃与二皇子这对母子究竟为何会被软禁,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但二人被软禁的消息却还是在一些人之中传开了,只是皇上下令不许多言,所以消息一直被压制着罢了。
可没过两日,就有了叶书成不是皇上亲子,而是周贵妃生产时被人狸猫换太子了,这样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贵族阶层。
于是,叶书成被软禁的这几日来,没有一日来看过他。
皇上下令不许人探望周贵妃,但却并未言及不许来看望他,但他被软禁在恭王府已经好几日了,他却是连只苍蝇都没见着。
叶书成满心的苦涩。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啊。曾经拼了命的在他面前晃悠的所谓朋友,到了如今,竟是瞬间便视他如洪水猛兽。
他要出门去,外头有侍卫拦着。个个侍卫都是宫里的好手,就凭他的本事,绝无可能硬闯。
叶书成心急如焚。滴血认亲他与父皇的血液不曾相容,不管是母妃使了什么手段也好,亦或是他真的是被人调了包的冒牌货也好,如今他已经不在意了。为今之计他迫切学要做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从这如同牢笼的恭王府中逃出去,亡命天涯也好,隐姓埋名也罢,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是否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性命面前,一切都是虚的。
只是,他的人全都被宫中的侍卫控制了,他自己的武功又不足以从这些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原本还指望那些经常围着他转的所谓朋友能有一个也好,或许能够帮帮他,可最终却是多日来,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就如同他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叶书成心中烦躁,出又出不去,在这里待着又难免胡思乱想。他狠狠的踢了桌子,可惜的是没将桌子踢倒,自己的脚却震的发疼。
“前方何人?来人止步!”叶书成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被外头侍卫的声音吵醒,他才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来了。
叶书成心中有些高兴,不知是何人顶着如此大的压力来看望他。他默默的决定,若是将来有机会东山再起,他会好好的对待此人。
所以,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注视著面前的那扇门,并猜想着那门打开之后寂静会是谁站在门外。
吱呀的声音响起,门缓缓打开。当来人的面貌完全暴露在叶书成的视线之中时,原本忐忑的期待却瞬间落入冰点。
“你来做什么?送本王上路么?”叶书成注意到对方手中拎着一壶酒,另一只手上拿着两个酒杯,下意识的就认为这酒是毒酒,可能是父皇已经做了决定,要将他处死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竟不再那么紧张了。他本是要争夺天下的人,对于生死,应早就看得开了。一旦争夺储君之位失败,最后太子登基,可以想象,他绝不可能有好日子可过。即便太子仁厚,也绝不可能会让他这个三番五次害他的人活着,区别只在于找到的杀人借口是否能够欺骗世人罢了。
就权当是成王败寇的下场,命一条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来人一脚迈入屋子之内,还左右打量了这屋子一番,神情复杂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王爷就是这样待客的?”此人开口,眼中看不出悲喜。
“本王都落到这般下场了,还有资格待什么客?你要坐便坐,想站着,本王也不拦着。”叶书成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听。就算看淡了生死,可在原本的极度期待之中等到的却是绝望,对于这个给他送来绝望的人,他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王爷还真是冷淡啊。明明曾经还想娶人家做王妃呢。”来人并不在意叶书成的给他什么表情,却也不介意在他落魄的时候稍稍落井下石一番。
叶书成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儿,在此人的言语之下全都爆发开来。
只是他并没有多暴躁,反倒是压制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面带不屑的对来人说:“方笑语,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儿!本王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本王作对?”
方笑语本待说些什么,可叶书成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继续愤怒道:“你想说本王要娶你为妻并不是喜爱你只是为了那镇远军的五十万兵权?那有什么不对!自古以来,父母之名媒妁之言,那些成了亲的女子哪个还由得自己选择姻缘?本王或许不爱你,也或是为了那五十万军权不得不娶你,可娶了你为妃,本王依旧可以好好待你,给你最好的,给你最奢华的,让你一世无忧。待得本王有朝一日得了皇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还有何不满?”
叶书成一直觉得方笑语是个怪胎,就算不满意这段联姻,大不了拒绝就是了,有什么必要要三番五次的与他作对?
得罪一个皇子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特别是一个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难道她就不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太子失败了而他成功了,将他得罪死了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他原本以为方笑语之所以将他得罪透了是因为要以此来表示对太子的忠诚。无论是什么人,皆是忌讳两面三刀之人,将他得罪死了,就等于是在取悦太子。这样说的话却也说得过去。
可渐渐的,他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方笑语与太子,从来没有过谄媚,反倒是一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姿态,哪怕太子与叶西辞那样铁的关系,方笑语也不曾真的对太子亲近了。
这样的态度,如何可能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就是为了取悦太子开心?
方笑语却似乎因为叶书成的话愣了一愣,随即面色十分古怪的看着叶书成,将叶书成看的浑身都不自在。
“王爷可相信前世今生?”方笑语却突然问道,这叫叶书成感到莫名其妙。
“又想卖弄你佛女的身份?你这一套,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想要欺哄本王?做梦!”叶书成不屑冷哼道。
方笑语却笑了笑,将手中酒壶放下,而后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感叹道:“此地果然还是原来的模样,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与记忆中完全相同。”
叶书成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方笑语神神叨叨的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方笑语也没指望着他能理解,反而笑道:“王爷,若当时我真的肯认命嫁与你为妃,你真的会待我好,给我一生无忧,让我母仪天下吗?”
叶书成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他觉着方笑语今日很不对劲。
太温柔了。
没错,此时的方笑语本绝与温柔挂不上边儿,可在叶书成的记忆之中,这已经是方笑语面对他时最温柔的姿态了。
原本不是不屑,便是讥讽,或者是陷害,反正每次见到他都是阴阳怪气儿的,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他就要被赐死了,可怜他,所以才给他好脸色看?
“那是自然。”
极其敷衍的回答。是他已经说的连自己都要信了的谎话。
“可前世,王爷却不是这么做的。”方笑语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的味道,继续道:“前世,我嫁你为二皇子妃,镇远军也都为你所用,帮你夺天下,为你尽心尽力,可你却与梅春水狼狈为奸,一把火将我烧死在二皇子府中。可幸苍天怜悯,让我一梦回到今日,王爷你用同样的招数,同样的甜言蜜语,同样美好的许诺来求亲,在我看来,就如同是一场闹剧,王爷无需在自欺欺人,我也不会再傻的一头栽进去无可自拔。”
“王爷不是一直都不明白我为何要几次三番与王爷为敌吗?若我说是我恨,王爷信吗?”方笑语这段话说出来却是面无表情。就如同在说一个刚刚听来的故事,与自己无关,不过是闲来传的八卦一样。
可是,叶书成却觉得浑身泛着冷。
他不能肯定这世上是否有前世今生这一说,可方笑语的话却真的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在方笑语的话中,他听到了一个故事。
皇子为了兵权而欲娶少女,少女也相信了皇子的许诺而愿意出嫁。出嫁之后,她帮他打理皇子府,娘家的势力全都为皇子所用。皇子也甜言蜜语答应绝不负她,最后却依旧过河拆桥,将少女置之死地。少女一口怨气不散,穿越了时空的阻隔重生回到了现在,自然是看皇子百般不顺万般怨恨……
不得不说,叶书成想象力也是挺丰富的,当然这也要多亏了方笑语的引导。
方笑语所说的那些话也不算错,只不过,少女对皇子一往情深,帮他管理后院,帮她夺取天下,被害死后怨恨不散之类的全都是方笑语胡说八道罢了。
前世的她,别说是帮他管理后院了,就是二皇子府被大火烧了她也懒的倒水施救。就算是家里的银子全被耗子啃了,她也能安安心心淡淡然然的看耗子被撑死。
但是叶书成却纠结了。
方笑语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一个许多人都信奉鬼神的时代,就算有这样的经历,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
只是,若真是如她所言,那么,她一直都跟自己过不去这件事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顺便的,能预言天灾**的本事也就有了解释。
前世经历过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狸猫换太子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叶书成竟然很快的就信了方笑语的话,心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如果方笑语所言是真的,似乎这仇报的挺有道理,尽快复仇的对象是自己实在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可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比如他此刻就很想要跟自己的母妃好好的算一算这笔账,若是明知必死,也希望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看清母妃的真面目,再也不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并且,她那个‘被调了包’的儿子,他一样也不会放过。
可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叶书成看着方笑语拿来的那壶酒,认定了其中有着一出必死的剧毒。
“报仇?”方笑语愣了愣,随即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道:“你信了?”
“你在耍弄我?”叶书成眉一皱,也不知道方笑语嘴里头说出的话究竟哪句是真的,这个女人,他一开始就看不透。
“随王爷怎么想。”方笑语干脆闭嘴,就是不解释清楚。看叶书成这种纠结,让她觉得特别解气。
她其实并不怎么恨叶书成。前世这家伙能弄死自己,她自己也得负大部分的责任。但是不顺眼那是肯定的了,所以对方要是被人给弄死了,她一定坐一边嗑着瓜子鼓掌。
不过,此刻她却并不准备眼睁睁的看着叶书成去死,虽然她也不会去救他。但是总要让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死也得死得瞑目不是?
主要是幕后那人实在是太讨厌了。若是论及厌恶的程度,叶书成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
“出去!”叶书成真的是不想再见到方笑语这个人,每一次见到她,准没好事发生,要么是被气得半死,要么是被卖了还无能为力,总之每一次见到她,就没有过美好的回忆。一次都没有。
“王爷莫非不想知道自己输在了何处?也不想知道那个将取代你二皇子之位的‘正主儿’又是何人?”方笑语很随意的给了叶书成一个白眼,完全无视了对方叫她出去那两个字,随即就放出了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情报。
“果然都是你做的?母妃如何会与你合作?”叶书成脸色大变。就知道这事儿跟方笑语脱不了干系。从梅苍云临时反口时他就怀疑对方,只是不明白本应恨方笑语入骨的梅苍云为何会听她的话来害自己罢了。
方笑语却遥遥头,淡定的说道:“我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可没那本事指挥的动云王的人。陷害你的人不是我,可却又在我的意料之中。”
“什么意思?”叶书成有些糊涂。但不知为何,本能的却先相信了方笑语的话几分。
“我此来,就是要王爷能死的明白些。你本就已经没有可能再东山再起,想要你死的不仅仅是周贵妃与那个真皇子,还有皇上,还有我,都不想你活。”方笑语倒是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还有太子和叶西辞也不想我活?”叶书成冷笑。
“太子想不想要你活与我何干?”方笑语撇撇嘴,反正她被之前皇后的试探闹的有点腻味。
叶书成眉一挑,似乎是想看清楚方笑语的真心,可惜对方就跟老僧入定似的,表情面瘫到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多余的情绪来。
“父皇为何想要我死?”叶书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方笑语却看了叶书成一眼,嗤笑道:“你还真以为你与周贵妃与大周勾结一事皇上还蒙在鼓里?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周贵妃的身份?你以为这些年你们做的事真的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你们是何时知道这些的?”叶书成脸色变了几变。他以为在母妃寝宫里时刻意戳穿了母妃与大周勾结之事会让父皇大惊,而后彻查母妃,这也算是为他出了口气,却不想,原来父皇一切都知道。怪不得父皇看着他和母妃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拆台时神情那般冷漠,原是父皇早就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的好戏了。
“从我开始怀疑安王妃之死时开始。”方笑语并未隐瞒。
“原来你们连这些都已知晓了。”叶书成苦笑。自己当真是那杂耍人手里的猴子,觉着自己是山大王,却原来不过是被人绑着链条还自以为是的傻子。
“纸是包不住火的,缺的不过是有心人。皇上早就知道你与周贵妃的身份,但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一再犹豫,哪怕明知你与大周之人有所勾结,可却依旧不忍心下手处置自己的血脉。直到……”方笑语突然诡异的笑了。
叶书成的心成功的被方笑语提起。他没有发声,只等待着方笑语接下来的话。
“直到在大周,我遇到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方笑语有些神秘的勾起了嘴角,而后继续道:“他说他叫无心。”
“无心?”叶书成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无心究竟是哪一个人。
“他告诉我,当年简政殇夫妇偷走了周相的嫡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冒充周相的女儿,好混入宫中为妃,只要诞下麟儿,将来就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以周相在朝中的地位,这么大的后台,恐怕即便不是皇后,也能与皇后所生的嫡子分庭抗礼。事实上她确实成功了,周灵成功的被周相府的管家寻回,在滴血验亲时做些手脚,轻易便蒙蔽了周相,使得周相夫妇以为寻回了女儿,心中愧疚之下,周灵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周相夫妇都会尽力做到,何况不过是想要进宫为妃罢了。”
“周相以为女儿想进宫是因为穷日子过怕了,所以才想要得到这母仪天下的位子。即便她无法成为皇后,但她可以尽力成为太后。但周相却万万想不到,周灵想要进宫的目的却并非是贪恋富贵荣华,而是为了大周打算,想要诞下龙子,助其登上皇位,兵不血刃的将大承的江山划入大周的版图,我说的可对?”方笑语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告诉叶书成,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叫他大可不必抱有侥幸。
果然,叶书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内心却已经惊讶万分。至少方笑语所言的这些,与他所知道已经相差无几。
方笑语透过叶书成脸上的平静看到了他的内心,于是继续道:“下头这些,便是你不知道的。”
叶书成心内一凛。
“周贵妃一定告诉了你,你的身上,除了流着皇上的血脉之外,还流着一部分大周云王的血脉。”方笑语冷笑。那点稀薄的云王血脉怎及得上纯正的皇帝血脉。
叶书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所想与方笑语差不多,对那点云王血脉一点也不稀罕。他放着好好的大承大皇子不做,偏去给云王做狗,却不是为了利用他们,他傻了也不至于算不清这笔账。
“大周那个老种马皇帝,一生别的没有,就是儿女一抓一大把。他拥有的女人多不胜数,儿女更是多的怕连他自己也认不出谁是谁来。儿女多了,宫里头就乱,反正谁都看着那皇位是个事儿,如此,不如物尽其用,将这些废物全都利用起来。”方笑语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她虽没见过大周的种马皇帝,但却对此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叶书成脸色不是很好看。方笑语看似说的是大周的事,但其实是连他也一起骂进去了。
“在这么多的皇子之中,云王萧景,蒙王萧出,还有霜王萧入是最有可能夺得帝位的人选。只是霜王萧入似乎对于夺嫡一事并不怎么热衷,所以真正在为此争夺不休的,只有云王萧景和蒙王萧出。”
“作为云王落下的棋子,王爷你自小便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从周贵妃取代安王妃的地位成为周相嫡女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云王手中的棋。”
方笑语话音刚落,叶书成便不由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其实很厌恶自己的这种不上不下不七不八的身份,可是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接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利用完对方之后,设法甩掉对方。因为他明白,与大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太子太强大了,尽管他一直认为太子样样不如他。可太子的身后有皇后撑腰,有父皇的疼爱与保驾护航,有叶西辞这样的人为他打算,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可是,下棋之人却并不止云王一个。周贵妃作为云王安插在宫中的奸细,这大承之中,蒙王的棋子也早在这京城中布局。若是稍有大意,可能最后便会功败垂成。而若是蒙王得到了皇位,作为云王一脉之人,最后都绝难有好下场。周贵妃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要早做准备。”
“可究竟要如何防范蒙王一脉的威胁?苦思冥想之下,周贵妃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方笑语说着看了叶书成一眼,见叶书成如意料之中的变了脸色,这才冷笑着一字一顿继续道:“狸-猫-换-太-子。”
“周贵妃想到自己是如何取代了简安的地位,故而干脆如法炮制,将当年简政殇夫妇在京城里做的事又重新做了一遍。”方笑语说着顿了顿。
“莫非,她将蒙王的血脉……”叶书成脸色无比阴沉。原来自己竟然从头到尾就是个被推到台前挡风遮雨的棋子,他与这个争,与那个斗,到头来原来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
叶书成很想仰天大笑。笑自己如此痴蠢,竟被人给算计了一生去。
“王爷很聪明,一提便明白。当时周贵妃恰巧查到了蒙王安插的奸细所在,也正巧,那人刚刚抱了蒙王的血脉来养。当时他不过是个婴孩,也是刚刚出生便离开了父母,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就这么被当做了等多天下的工具,成为了京城中某一户人家的儿子。”方笑语叹息。其实他真的觉得这些孩子很可怜。一出生就被人利用,以他们原本的身份,其实可以过锦衣玉食权倾天下的好日子,但最后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个蒙王的血脉……”叶书成脸色苍白如纸。他如何还听不明白方笑语话中的意思。
“不错,那个蒙王的血脉,就是王爷你。”方笑语的话重若千斤,压在叶书成的头上,让他喘不过起来。
“当时的周贵妃已是皇上的宠妃,手上有大把的人可以使唤。所以她用了些法子,成功的瞒过了别人,将他自己刚刚生出来的儿子与那个抱来的蒙王血脉给调换了。”
“她是想着,将自己的血脉送入蒙王安插的棋子手中,然他们养大他,教育他,拼命的助他成事,但同时,她也安插了自己的人在那个孩子身边,从一开始便告诉他他的身份,如此,他虽然名义上是蒙王的人,但其实却是利用蒙王的人脉与势力帮助云王成事。而真正的蒙王一脉的那个孩子,也就是王爷你,则被抱进了宫中,由周贵妃亲自抚养长大。自小就给你灌输要为大周鞠躬尽瘁的思想,不停的提醒你你身上流着云王的血脉。如此,当你将她当做亲生母亲来爱戴时,他便可一箭双雕,无论是你还是那个被调了包的真正的二皇子成了事,最后都会是云王一脉的胜利。”方笑语说着也不得不佩服周灵竟然想出了如此麻烦的计划。就如同当年简政殇夫妇所做的一样,这些事虽有风险,可做的好了,收获也会是巨大的。
“既如此,她为何此时来害我?她大可等到……”叶书成说着说着却说不下去了。
“周贵妃或许已经意识到你不过是在利用大周来夺取皇位而已,一旦让你真的得了帝位,你就会成为第二个皇上,绝不会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出,来让大周做这个得利的渔翁。与其如此,不如放弃你,让那个真正的二皇子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说着,方笑语继续道:“你以为当初朝堂上那个假冒的叶西辞是哪儿来的?那是你那个好母后亲手安排。她认定了我对西辞熟悉,即便是再细小的差别也一定能分辨的出。她刻意将我引向北燕,又命梁薄制造了那出将我爹关在城门外的戏,都是为了让我将梅苍云咬出来,而后要梅苍云将你咬出来。”
“她就不怕你不上当?”叶书成默然,只能苦笑。
“她当然不怕。因为我与梅苍云有仇啊。我爹当年之事就是他所害,梅素惜曾经在将军府中有那样害过我和皓之,若有机会,我怎会放过他?”
说完,方笑语又冷笑道:“皇上之所以不会放过你,就是因为如此。你既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大周蒙王的血脉。若是从前,他还会为了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而犹豫和怜悯,如今,他连唯一放过你的理由都没有了。而你之所以得到今天的下场,全都是因为你那个母妃。你以为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人,却偏偏是捅刀子捅的最深的那一个。”(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死了这条心吧
叶书成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这背后竟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笑语的话他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他却相信自己的母妃做得出这种事来。
自小就被当做探子来养,反倒是简安这个被偷来的孩子被当做简家的亲生女儿来抚养,而母妃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各种教导中度过。
母妃因此而厌恶简安,认为是简安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父母与关爱。可是,她又不能挣脱自己的命运,所以依旧兢兢业业的做着她大周的棋子。
当初简政殇夫妇如何偷走了周相的嫡女,而后用自己的孩子代替,母妃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即便母妃真的将他与别的孩子调了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真的让他不得不相信的是,在寝宫之中,母妃是亲口所言他不是她的孩子,滴血认亲的结果,他与父皇的血液也不能相融,难道这还不能够说明些什么吗?
“那她的亲生孩儿现在又在何处?”叶书成心中突然就涌起了强烈的不甘心。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夜之间便成了别人的,失去了所有不说,就连性命也都不由自己掌握了。
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不清楚,可至少死也得死个明白,不能叫旁人白白的安心过了好日子。
“王爷想知道?”方笑语笑了笑。
“想。”叶书成也不扭捏了。他想知道,而且是十分的想知道。虽然他与方笑语如今这种俯视与仰视的关系叫他不喜,可跟那个宿命中的敌人相比,与方笑语的那点仇怨根本就不值一提。
“王爷附耳过来。”方笑语倒并没有打算隐瞒。本来今日来到目的就是要将真相说给叶书成听。说是她落井下石也好,说是她恶趣味也罢,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躲在幕后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要笑大家一起笑嘛。
叶书成不知道方笑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有些犹豫,怕方笑语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保不住什么时候小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叶书成突然意识到,虽然他从前恨方笑语恨的不得了,但其实内心之中对她是存着那么一点惧意的。
方笑语朱唇轻启,声音却小的只够叶书成一个人听到。
不出方笑语所料,当叶书成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愣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原来是他。”叶书成的脸色几次变换,惊愕,愤怒,冷漠,怨恨,直到一声叹息:“原来是他!”
亏得他从前还对他看不上眼,觉得对方与自己可有任何的可比之处?可如今想来,在他高傲的俯视着他的时候,他也曾这样不屑的看待自己的吧?
不过是一颗用完便可舍弃的棋子,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高傲?不过是一个用来木秀于林等人来摧的工具,还真以为自己是高贵的皇室血脉不成?
那个人,一定是这样想着,然后假做卑微的看着他一步步从神坛跌下。
叶书成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曾经受过那么多的委屈,他也没有过任何的自暴自弃,为了这个皇位,他一生都在算计。
从懂事起,母妃就告诉他,他是皇子,身上有着龙子必须要负的责任。一开始他年纪小,会问母妃,那龙子该负的责任是什么,母妃笑着说,是要坐稳江山,指点社稷,为民谋福祉。
他到现在还记得母妃摸着他的脸,眼中满是慈爱的对他说:“我儿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听了母妃的话,从蹒跚学步时便坚定了要做皇帝的信念。他疑惑时问母妃,上头还有太子哥哥怎么办?难道这天下需要两个皇帝?
母妃依旧笑容如春风般温暖的说着可怕的话,她说:“太子算什么东西,如此低贱的血脉如何能与我儿相比?”
如今想来才觉可怕,母妃眼中那慈爱的目光看起来不带一丝虚假,他真的从那目光中感受到了期待与爱护,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母妃才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戏子,轻而易举的玩弄着所有人的真情。
父皇信她,所以给她宠爱,给她地位,给她生出的孩子别的皇子所没有的疼宠。而他信她,所以相信着她绝不会害自己,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却轻易被玩弄到这般下场。
“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叶书成突然面色古怪的看向了方笑语。他的脑中突然有了一种疑问。
如果是她。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会不会让那些人的算计全都落空?
因为,你看她什么都知道啊。即便对方以为隐秘的消息,对她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便洞悉了,还能有这闲暇来看他的笑话。
“你若指的是他敌人的身份,那的确是早的很了。”方笑语神色也冷了几分。当她知道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敌人的时候,她的心情也绝不比叶书成要好上半分。
“你为何要将这些话说与我听?”叶书成有些好奇方笑语的目的。若说她就是来落井下石的,他还有些不信。他不信她会这样无聊,只是来看一场他的笑话。
“就当做是曾经夫妻一场,让王爷死个明白?”方笑语用出的是疑问的语气。
叶书成顿时一噎。
他是越发搞不明白方笑语这个人了。
她之前所言的那些前世今生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按说,若真没有过那些前生,身为一个女子,当不会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他。这不仅仅是一些无用的言辞罢了,这也涉及到了她自己个人的名节问题。就算她不稀罕外界的评价,可也不在乎叶西辞会如何看吗?
若是这些话落到了叶西辞的耳中,她就不怕惹得那叶西辞不快?
可若当真发生过那样惨痛的前世,她真的是一口怨气不散而重生回此刻的复仇恶鬼,她又如何做到这样平静的与他交谈?
设身处地去想。若他是她口中的前世,一颗心扑给了对方,却被对方残忍的除之而后快,那份恨意甚至可以冲开时空的阻隔,当再见到他的时候,怕是会忍不住冲上来与他拼命吧?
特别是对方的武功比之自己高强了不知多少,若是单打独斗,虽不愿承认,他会被对方揍个半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王爷又信了?你还真有趣。”方笑语冷不丁又是一句。
叶书成咬着牙,却不想再接她的话了。
方笑语见也逗的他差不多了,故而再不提什么前世今生的话题,反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即道:“恭王殿下,与我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叶书成防备的看着方笑语,总觉得从方笑语嘴里说出来的所谓交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帮王爷报仇如何?”方笑语开门见山。她相信叶书成会喜欢她的提议。
“如何报仇?”叶书成皱着眉问。
方笑语想了想,随即道:“这个人实在是有些讨厌,即便是王爷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及他万一。”
叶书成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厌恶的地位?”
方笑语给了叶书成一个‘你很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继续道:“自小父母就教育过我,对于讨厌的人,若不能躲着,就最好弄死了事。我一直嫌弃我家方大将军实在是太粗鲁了,如今看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所以还是弄死算了。”
叶书成一头黑线。倒也觉得这种话像是一个武夫说出来的。
不过只有方笑语清楚,她爹妈从来就没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小时候教育过她,她小时候压根就不理人的好吗?
“条件。”叶书成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常有,何况还是方笑语扔下来的馅饼。
“嗯……”方笑语摸着下巴,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道:“反正王爷以后怕是用不着了。与其将来全都便宜了那个人,不如王爷将这些年来积攒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都送与我得了。”
方笑语的眼睛冒着小星星,金光闪闪那种。
“你方大小姐还缺银子?”叶书成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方笑语竟然还是个财迷。问题是对方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他这些年积攒的全部财富啊。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方笑语叹息。原本得了越国的宝藏,她心里还高兴的要命,将来算是不缺银子花了。可是前些日子,叶西辞送了她一根蜜瓜发簪,里头的那块地府令可是叫她眼馋的很。
地府是杀手组织,要人办事,钱财可是少不了的。何况此时的地府已经不如百年前的繁盛了,想要它们能再起作用,怕是要投入不少的银钱。
重要的是,地府可是身在大周,而大周却也是她极力想要插足的地方。
朝廷的水太深,有皇帝与霜王自己玩去。可是,对于江湖,她却是眼馋的紧。
如今大承的江湖已经在沧澜海阁的掌握之内,虽然江湖中依旧是门派林立,但是沧澜海阁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发言权。
但是,沧澜海阁在皇帝等有心人的眼中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她将目标放在了大周的江湖,还有大裕的江湖之中她也打算慢慢渗透。
本来,江湖中想要新崛起一个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她大可以拿脑海中那些高级的武功秘籍来换取别人的效忠,就如同沧澜海阁一样。可是如此一来,有心人一看便能知道,这些事与她有关。
她想要悄无声息的渗入大周和大裕的江湖,不仅要瞒过当地人,连皇帝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也是在为她留下后路。
皇帝暂时看来对她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可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可就不一定了。
太子虽然和叶西辞关系不错,可这仅限于是皇子与世子之间,可一旦关系转换到了君臣,会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太子始终如一,可她不相信的是皇后啊。
太子一旦登基,皇后就成了太后。要是皇后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天天在太子边上吹耳头风,换位思考一下,是亲娘重要呢,还是一个臣子重要?
说起来,方笑语就是不相信帝王的信誉而已。
所以,她需要给自己留下更多退路。
“你若能救我出去,我便将手中所有的势力与钱财全都赠与你。”叶书成心动了。可是他还想得到更多的筹码。他相信,以方笑语的能力,或许能救得了他。
“那就算了。”方笑语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叶书成大急,连忙发誓道:“我可以对天起誓,逃出生天之后绝不会再与你为敌,否则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方笑语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不必了。”方笑语没有丝毫动摇。
对天起誓?老天要是真有用,世上哪还来这么多恶人?
上辈子他娶她的时候也对天发誓,什么一生一世对你好,什么恶毒就赌咒什么,最后放起火来还不是雷厉风行干脆果断?
像是叶书成这种人,说谎都已成了一种天生的技能,或许连他自己都能被自己骗过去。相信了这样的人,怕是最后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银子而已,她大可以慢慢赚。何况,叶书成藏银子的地方她就知道好几个呢,不行她不会去偷吗?反正又不是没偷过。
“你真不愿救我?”叶书成心中沉了几分。
方笑语却嗤笑道:“王爷,你怕是忘了,咱们俩也是敌人呢。”
叶书成笑不出来了。
方才方笑语与他谈的十分投契,他险些忘记了这个女人往前见了他都是什么态度了。
“可若是我不答应,那些银子你也休想得到。”叶书成在做最后的努力。
方笑语摇头,道:“无所谓。王爷不愿给,最后也都是那个人的。待我弄死了那个人,一样都是我的。”
叶书成叹气。他是真没办法了。来的要是个柔弱的人,他还能劫持一番,没准能逃了出去。可方笑语……
叶书成连忙掐灭了这危险的想法。他还没忘记自家的武婢被方笑语一刀抹了脖子的惨状。当时他还是二皇子呢,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之一,方笑语姑且都没将他当回事。若换了现在,恐怕对方挥手灭了他他也是白死了。
“劝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皇上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座府邸。我之亦然。”方笑语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就在方笑语一只脚都迈出了屋子,叶书成最终还是叫住了她。
而方笑语也如他所意的停住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