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雕虫小技
“救命啊!属下知错了。属下对墨痕一片真心,怎是一串葡萄可比?主母行行好,放过属下一马,属下真的知错了……”叶蝉此刻泪流满面,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就是嘴秃噜了说错了话,也不必这样惩罚他吧?
他此刻已经不在内院,而是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给搬到了外院,主母这心地善良的还将那放着葡萄的桌子也一同搬了出来,就放在他面前,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偏偏因为他被点了穴,如何也够不到。
一晚上保持着一个姿势,胳膊脖子都酸疼不已,又因为没用晚饭,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眼前吧就有一串葡萄,可偏偏看得见吃不着,周围黑灯瞎火儿的,大家都去睡了,偏留着他一个人,还有一盏烛火,在这漫漫长夜里吹着冷风,冻得瑟瑟发抖来检讨自己的罪行。
这一刻,叶蝉万分想念叶西辞。这个主子虽然也时不时的整个人,下令不让吃饭什么的,可至少从来没有点过他的穴道,让他站在外头吹冷风。
叶蝉抱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在外头叫唤着,周围住着的丫鬟下人们全被闹的睡不好,但他们宁愿在被窝里待着失眠也绝不出门,因为叶蝉被搬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叶蝉说错了话,被世子妃给罚了,并且世子妃下令,什么时候天泛亮了,什么再给他解穴,在这期间,任何人不得给他任何帮助,尤其是不能给他送吃的。
自从王爷不管事了,他们谁都清楚,这安王府里其实已经是安王妃说了算了。好好个李侧妃现在还昏迷不醒,外头人各种猜测,但他们却都知道,无论李侧妃为何落到这个下场,都跟世子妃脱不了干系。
西乾少爷和诗兰小姐被恭王殿下给杀了,这其中有多少猫腻,也不是无人推测过,只是大家都知道,王爷哑了火儿,虽然明面上是苏侧妃管着后院儿,但苏侧妃却是以世子妃马首是瞻,整个安王府早就换了主人。曾经在府中被人嘲讽瞧不起的世子爷如今可是意气风发。
世子妃的话就是安王府中的圣旨,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叶蝉就跟主子对着干。而且世子妃这惩罚方式也是因人而异,对叶蝉来说,此时此刻的下场已经足够凄惨了。
算了,叫就叫吧,反正也就一晚,明儿个清早也就解脱了。
众人无奈的想着,努力的让自己在这鬼哭狼嚎声中能再睡上一会儿。
而叶蝉却叫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个人,突然一阵风刮过,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奈何点着穴呢,完全不能动弹,别提有多难受了。
“叶秋,给老子出来!你都看了大半夜的热闹了,笑够了没有!”叶蝉幽怨的白着眼珠子想要看向身后,但身体构造不允许他如此任性。
叶秋终于是没憋住笑,在叶蝉眼珠子都要转瞎了的时候,从身后的大树后走了出来,而后对叶蝉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笑。
“叶秋你个臭小子!还是不是兄弟!你还笑?还不快帮我把穴道解开!”叶蝉在心里诅咒了叶秋一万八千遍。
叶秋却耸耸肩膀,一脸无能为力道:“主母点穴的手法与常人不同,除了主母以外,旁人解不开的。”
“那你快去求求主母,叫主母放了我吧。我现在已经快要饿死了。”似乎是刻意配合叶蝉的话,话音刚落,叶秋就听到了‘咕咕咕’的声音,叶蝉老脸一红。
“这三更半夜的,主母早就睡下了,内院里上了锁,我又如何能进的去?你就忍忍吧,待天亮了,主母自会为你解开穴道,你顺带着用早膳就是了。”叶秋努力的忍着笑,只是这忍了还不如不忍,他此刻那神情比起方才肆无忌惮的嘲笑他时还让人想一拳揍过去!
但叶蝉也知道叶秋说的对,只能叹口气认命道:“那你将那串葡萄拿来我吃。”叶蝉眼珠子转来转去,示意叶秋将葡萄拿到眼前喂他。
虽说葡萄不能当饭吃,可总算也是吃的不是?多少可以慰劳慰劳他这饱受苦难的肚子。
叶秋同情的看了叶蝉一眼,此刻的叶蝉一只手臂还向前伸着,于是他走到叶蝉面前,将他的另一条手臂也掰弯了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而后走到桌边,将放着葡萄的盘子拿起又走回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叶蝉的两条手臂上,而后语重心长的拍拍叶蝉的肩膀道:“夜深了,大家都睡了,你就别再叫了,省些力气,免得清早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说完便迈着‘风骚’的步伐离开了。
叶蝉愣愣的看着手臂上端着的这一盘子葡萄,再听着叶秋离开的脚步声,突然就炸了大吼道:“叶秋你个混蛋!老子跟你没完!”
但他的控诉却只换来叶秋‘哈哈哈哈’的大笑声,而后重新归于沉寂。
待得第二日清早方笑语起来时,叶蝉依旧保持着这‘迷人’的姿态立在此处,此时丫鬟下人们都早已起来开始工作了,唯独叶蝉还像是一个雕塑一般,捧着一盘葡萄,站姿优美。
方笑语被叶蝉这造型给弄得愣了一愣,随即笑着对叶蝉说道:“你就这么喜欢这串葡萄?即便是点了你的穴道你都舍不得扔了它?那不如待墨痕回来我与她说说,叫她另选个好人家嫁了,你就跟这串葡萄成亲算了。”
叶蝉哭丧着脸,眼睛里满是无辜道:“主母您就不要再与属下说玩笑话了,属下知错了。求主母就帮属下解了穴道,属下都快要饿死了。”
方笑语‘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这个叶蝉的重点永远都是吃的不成?
想想也是罚的足够了,于是她将他的穴道点开,而后道:“快去洗漱用饭,之后你和叶秋跟我出去一趟。”
叶蝉如蒙大赦,感觉身体能动之后,就差泪流满面了。
因为手臂酸疼,上头的盘子不小心被他给掀翻了,但他眼疾手快,竟然在盘子落地前一脚又给它踢了上来,然后手掌牢牢的拖住了盘子和里头的葡萄。
叶蝉边嘀嘀咕咕,边将那葡萄往嘴里塞,直到感觉到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这才有了吃到东西的实感。
“好吃,太好吃了!不枉我为了你受了一夜的风吹雨淋。”叶蝉默默无语两眼泪。
好不容易吃饱了饭,叶蝉再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跟叶秋一起,跟在方笑语的身后出了门。
“主母,咱们这是要去何处?”可惜叶蝉是个闲不住的,什么事儿不问清楚了他浑身难受,真是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成为暗卫的,而叶西辞竟然也不一脚踹了这个大嘴巴。
“我听说近来京城里邪教盛行,即便是酒楼里用个膳也能见到那些传教之人,可是真的?”方笑语用了几日的时间来了解这个邪教。
“是真的。主母,这邪教之人可是猖狂的很。别人若是做了坏事都是藏着掖着怕被官府抓了,可这邪教之人做事却是肆无忌惮,全然不怕官府的追捕,不仅如此,因为邪教已吸纳了许多百姓入教,官府即便抓人也不敢太过用力,就怕引起百姓的众怒,当真是难办。”叶蝉对此事清楚的很,这人虽是个吃货,又是个闲不住的,但办事儿效率却还说的过去。
他曾经就躲在各种地方调查过此事,已经见过许多次官府被百姓那‘和善’的目光逼迫的如同羔羊一般的情景。
“走吧,就近寻个酒楼去瞧瞧,看咱们运气如何,能不能遇上这邪教之人?”方笑语对邪教的模式已经很清楚了,利用各种看起来如同神迹的小手段来欺骗无知百姓,然后利用动摇的百姓来传播于皇帝不利的流言。
他们不仅仅是靠偶尔所谓的神迹来吸引百姓投靠,而是将那些小手段分别的教给一些值得信任的人,让他们走街串巷,融入人群之中,有时候甚至会单独的对某一个百姓‘用法’,如此,愚昧百姓会认为他是特别的被选中的人,心中更易动摇。
而一旦拉拢了大批百姓入教,就能够更好的牵制朝廷和各宗教的清洗,让皇帝投鼠忌器。
而后再配合各地人为引发的一些混乱,就会让那些动摇之人认为果真是皇帝不仁,天降大怒,从而对朝廷失去信心,乃至于暴乱。
届时,叶书成或许就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而在他成为救世主之前,他自然会继续扮演好好臣弟的角色,表面上是以太子马首是瞻,而其实却是将太子推到风头浪尖之上。
能够与太子争夺帝位的就只有他。有了周相府的支持,再加上各地的民愿,或许到时候他无需激烈的手段,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那张龙椅的使用权利。
方笑语一踏进酒楼,便能感觉到里头不同寻常的气氛,楼下寥寥几个人坐着喝闷酒,偶尔还能听到一些骂骂咧咧的声音,骂的都是那些怂恿百姓入邪教的妖人,但他们不过寻常之人,除了自己不被洗脑,却也无能为力。
而二楼上传来了热闹的声音,类似于欢呼、惊叹,让方笑语不由一笑,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主母,多半是那些妖人又在糊弄愚民了。咱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叶蝉对这些声音并不陌生,他见过许多次,那些人,总是被一些小把戏给耍的团团转,还真将那些妖人当做是神仙来对待了。
不过,他们的那些小把戏也是神奇,他曾经试图破解过,却徒劳无功。
“那就上去瞧瞧,这些神仙中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方笑语说着就上了楼,此时楼上已经围了许多的人,有寻常的百姓,也有富商巨贾,甚至还有些达官贵人都在场。他们神色各异,却又似乎被那装神弄鬼之人的把戏吸引,于是一面装作毫不在意,另一面却时不时的拿目光往那妖人所在之处瞅。
方笑语找了个离那妖人稍近些的桌子,随后点了两个小菜,叫了两壶好酒,就叫了叶蝉和叶秋二人也坐下,他开始观察那妖人的手段。
看了一会儿,方笑语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位妖人怕是后来的,那手段还新颖得很,当初都是她教了无心的一些小魔术,拿来糊弄无知百姓最是方便了。
其实,就是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手中突然出现了各种物品,这在方笑语的前世那都是最基本的魔术手法,可放在这样的时代那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也难怪所有人的眼睛都离不开这妖人的表演,有些看神色似乎对那妖人已起了崇拜的心思。
“主母,您可能看出他这是耍的如何手段?”叶蝉再次败退下来,对自己的智慧已经完全不抱期待了。他只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神迹,因为他觉得有神迹的是自家主母,这些乱七八糟的妖人如何能跟自家主母相提并论?所以肯定是假的!
方笑语若是知道叶蝉对他这毫无理由的盲目崇拜,定会夸奖这孩子有前途,孺子可教。
叶蝉问完了就一副求知的看向方笑语,似乎万分期待着方笑语能为他答疑解惑。而方笑语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无奈,她当然知道,她自己手把手教给无心的东西她自己如何可能会不明白其中原理?
方笑语自然而然的点头了,叶蝉果然一脸崇拜问道:“那主母可能做到?”
方笑语笑着将头上一根银钗取下,而后伸开双手,让叶蝉与叶秋检查。两人摇头,都承认她的手中并没有东西,可随即方笑语的手突然就在叶蝉的脸颊边划了一圈儿,随即手中便多了一根银钗。
叶蝉睁大了双眼仔细的看,也没看出主母手中的银钗究竟是如何变出来的,于是心中更加疑惑。而叶秋自觉已经十分投入的观看着主母的每一个动作,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方笑语将银钗重新插回头上,随即手在半空中又是一转,竟然凭空就多出来了一个酒杯。
叶蝉连忙往桌上看,他们面前的酒杯完好无损的摆在桌上,而另一桌的一人的酒杯竟莫名不见了。
方笑语的动作立刻也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此时那正表演的起劲的妖人也注意到了方笑语的存在。见有人抢他的饭碗,脸上立刻就露出了阴沉之色。(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仙酿,冲突
方笑语并没有因此而收手,而是将酒杯往原来的桌子上一扔,酒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它原主人的面前,而叫人惊叹的是,原本无酒的杯子里此时有满满一杯美酒摇晃,酒香四溢。
“这……当真是神迹不成?”原本几个不相信那邪教妖人的百姓此刻心中也动摇起来。他们不相信这些妖人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人就是近来京城里盛行起来的邪教之人。他们说皇上的坏话,传各种于朝廷不利的流言,他们企图分裂这个正在兴盛的国家,这些人全都是不能信之人,不仅如此,他们其心可诛。
百姓是有愚昧不错,但却也有明白人。有人相信了所谓的神迹而入了教,可有人却更加相信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和头顶的君王。
因为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不幸福,没有觉得痛苦,虽然偶有挫折,但有衣穿,有食吃,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所以他们觉得皇上并不欠他们什么。
但是此刻看到方笑语竟也会这所谓的神迹,不免一阵动摇。他们都是知道方笑语的人,知道这位镇远将军府的大小姐,安王世子的世子妃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皇上昭告天下承认的佛女,是佛祖留在大承的使者,得天眷顾,得佛祖点拨,是为大承江山千秋万代传承保驾护航的人,这在他们心中,与神仙无异,至少也是那些得道高僧一个级别的人物,甚至要高于他们。
因为那些得道高僧平日里大多都只在寺院之中吃斋念佛,寻常人要见一面也难,而方笑语却是活生生存在于他们面前的,这位在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安王世子妃,有时候闲极无聊会带着丫鬟跑到菜市场去买些瓜果蔬菜,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酒楼中小酌一杯。他们有好些人经常能在大街小巷见到她,所以觉得甚为亲切。
其实方笑语不知道的是,此时京城中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都开始信奉她了。当然不是因为也将之当做什么教派的教祖来看待,而是将她当做了佛祖在人间的使者来看待。
这样的时代,人们对于神鬼之事总是抱着敬畏的。方笑语预言过几次灾害,也等于是间接的救了不少人,虚云大师曾公然夸过她,赞她是有大福缘大气运之人,且与佛有缘,更与仙有缘。而皇帝曾昭告天下,承认方笑语这‘佛女’的身份,就等于是官方都有了认证。
在许多百姓心里,皇上是天子,天子的话就是最正确的,对于皇权的敬畏,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大多数人的心中。所以皇上都承认的‘半仙’,自然就有许多人信奉。
再加上方笑语在众人的心中有一种不畏强权的印象。虽然称不上多伟大,但至少她从来没有给过二皇子面子,二皇子几次被方笑语驳了脸面一事,不仅仅是达官贵人之中,就是百姓之中也多有听闻。
而原本被他们不屑一顾的妖人手段,此次经由朝廷官方认证的佛女来实施,似乎就带了一种无形中的说服力。
很巧的是,方笑语取走酒杯的那个人就是个皇权的死忠派,外头邪教再怎么指责皇帝无道,他都嗤之以鼻,因为皇帝信佛,他便也渐渐信了佛,此刻他认出了方笑语这个佛女的身份,再看看眼前还轻微晃着的美酒,此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心中却一阵纠结。
他是不吃荤不喝酒的,之前这酒杯是用来装茶水的,他来此也是为了等待虚云大师的到来,因为有传言说虚云大师有要事要说与百姓知道,所以一大早他就跑来这附近的酒楼占个位置,免得到时候虚云大师到了之后他却无缘一见。
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佛女,而且还见识到了这出神入化般的手段。
最终,此人咬咬牙,心中默念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还是没忍住,一口气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他想着,佛女都不介意饮酒,他只是为了沾沾佛女的光,佛祖应当不会怪罪吧。
叶蝉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光景,而是奇异的看着方笑语的手,却愣是没看出这些东西究竟是何时到的她的手里的,于是崇拜的问道:“主母,你这是如何做到的?能不能也教教属下?”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待回去教你。”方笑语这就算是应下了,叶蝉一阵兴奋。等到他学会了这些把戏,他就能去跟别的暗卫炫耀了。
看叶秋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方笑语笑着应了。
方笑语的小把戏成功的吸引了大多数的人,特别是那个酒杯中凭空出现的美酒,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方笑语手中出现那个杯子的时候,杯子是空的,因为方笑语曾经将杯子倒过来过,大家都看的真真切切的,里头的确是没有酒的。可是酒杯重新回到主人面前时,里面却已经出现了美酒,倒得满满当当的,且酒香如此浓郁,绝不可能是错觉。
但他们并没有见到方笑语有倒酒的动作,她身边那两个人也不曾动手过,那这杯美酒究竟是如何来的?莫非是天降仙酿不成?
特别是那酒杯的主人,他没有看到方笑语倒酒的动作,也确定肯定不是自己原来就有的,因为他的酒杯里原本装的是茶,可他喝下去的却是地地道道的美酒。
此时认出方笑语身份的一些人已经开始羡慕那个将酒一口喝下的幸运之人,一杯仙酿就这么给喝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这其实也是方笑语的目的。这杯酒,她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变出来让人喝了就算了的。在一开始叶蝉问她这些手段她会不会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利用此事达到一些目的。所以,她趁人不备在指甲中刮了一些药粉。这药粉是出自程悠悠之手,吃了对人的体质能够大大的提高,且没有毒副作用。这其实是当年毒医南宫家家传的秘药,是不外传的,都是留给南宫家自己人服用的。有许多人撑过了药人的实验,就是因为服用过增强自身的药物。
而程悠悠就是毒医南宫家的后代,对于南宫家的一些医药典籍还有毒物都十分有研究,所以基于她已经效忠了方笑语,所以将一些方笑语可能用得到的药物和毒物都制作了一些,给方笑语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方才喝酒那人也是幸运,酒杯中的酒被兑上了这种能增强体质精神的药物,喝下之后,顿时觉得浑身有力,整个人都清醒精神了许多,于是立刻大喜,脱口而出道:“莫非真是仙酿?为何我觉得周身有力,精神奕奕?”
也难怪此人如此震惊,近些时日来,他总是茶饭不思,困顿不已,常常没有精神,就连行房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他看了大夫,大夫说他没什么病症,只是随着季节的变化,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过两个月,差不多就能恢复精神了。但是这种病怏怏的感觉却让人十分难受。
说真的,他今日想来见见虚云大师,就是想求了平安符随身带着,他很怕自己刚到壮年却已如老年迟暮。
却不想,方笑语的一杯酒,竟是叫他重新恢复了精神,且见效极快。
其中有几个与此人相识之人见了他突然神采飞扬的模样,眼睛顿时一亮。此人近来是什么模样他们还是清楚的,平日里见个面打个招呼都是有气无力的,若非是知道他这是身子不舒服,怕是要以为他赚了大钱便不认人了。
而此时这人神情满是兴奋,眸子都重新散发了神采,这立竿见影的效果,不由让人心动。
这是必然的。毕竟是方笑语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变出酒杯时她就已经想好了计划。也是因为看到此人精神恹恹,连黑眼圈都这般明显了,所以才选择了此人。
方笑语并不是很精通医术,却也略懂一二。她当然看得出这人患的就是季节病,以前她也经历过这状况,所以突发奇想的,就借由此人来扩大她自己的影响力。
“我见你精神恹恹,便在酒中做了些手脚,权当缘分一场,送你一场造化。”方笑语笑着对那人说道。
那人立刻兴奋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方笑语的酒让他有了精神,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瓶颈近一年的武功似乎有了突破的迹象。
此人乃是个商人,平时贩卖些茶叶什么的,倒是好大一份家业。幼时被劫匪绑过,用来威胁他的家人勒索银子,还险些送了性命,所以死里逃生之后他便寻了武师学了功夫。
他练的功法不过是些下九流的功法,胜在勤奋,再加之家中银钱不缺,后来实在是无法进步之后便花大价钱买了套武功秘籍。
说来有趣,他这秘籍还是在沧澜海阁买的,不是什么高级秘籍,不过是一般的东西,有银子就能买到。但怎么说也比他之前修炼的武功要好上十倍,他已经很满意了。那些高阶武功秘籍他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就是江湖中那些名门大派也得排着队还未必得的到。
不过,他的天赋不佳,武功练了大半年快一年了,也始终难以突破瓶颈,不想,此时竟因为一杯酒而使瓶颈有了松动。
方笑语也是察觉到了他的内力十分熟悉,像是她脑海中一种普通武功的效果,便顺手帮了他一把。再加上此人点的菜都是素菜,酒杯中装着的竟然是茶,所以她猜测,此人怕是个信佛之人。既如此,不如装神弄鬼做回神棍,事后这些在场的人里但凡有一两个帮着宣传的,对她的名声也大有好处。
这就是钱多人傻……不对,有钱任性的好处。
这种提升人体质精神的药物若是拿到药房中去卖,怕是要卖出天价了。但方笑语手中有很多,且原料其实不是多值钱的东西,至少对于刚刚得了一大半越国宝藏的方笑语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随便浪费在一个路人身上也不算什么舍不得的事。
可方笑语小小的一个举动却是让这酒楼里一大半的人红了眼睛。
仙酿啊!能治百病啊!能增强内力啊!得到佛女开光了的啊!
于是无数人脑洞乱飞,胡乱的就脑补出了无数感天动地的神话故事,再看向那个喝了酒的商人的目光都像是狼见了羊一般的‘深情’。
方笑语绝没有想到,今日之事会传的越来越广,配合着之后那件大事件,安王府里简直被人踏破了门槛。各家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带着家里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美好愿望,拼了命的往安王府里递帖子。不是要求方笑语赴宴的,就是要去府里串门的,害的方笑语吓的拉着叶西辞跑出去游山玩水了好一段时间,就是为了避风头。
而此时的方笑语还没有意识到将来的麻烦,她只是端庄典雅的坐在那里保持着微笑,让人看起来既威严又亲切,忍不住让人想要膜拜。
没错,此时的方笑语又拿出了自己影后的演技,立时的改变了自己的气质。
见方笑语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正在传教的邪教妖人不高兴了。他的脸色阴沉的如同锅底的灰,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
特别是原本几乎因为他的把戏已经动摇了的几个人,因为方笑语的关系目光全都被吸引到了别处,让他卖力了那么长时间的成果功亏一篑,也难怪他的脸色黑的精彩黑的漂亮。
而方笑语还特别体贴的送了个挑衅的目光回去,立刻让这人心中怒气要冲破胸腔。
“这位朋友,你是哪一道哪一堂的人?可知此处是本香主的地盘?”
这位邪教妖人忍不住开口了。
此人名叫香阳,原是个街边玩杂耍的,后来入了教,又因为会来事,很快便得以高升。他在教中的地位是个香主。所谓香主,就是新人入了教后要先上香拜祭神明。而他则是负责这一事的十二个香主之一。手下能掌管的人数也不过二十来个,但至少也是个小头目。
香主上头还有堂主,堂主之上乃是道主,而后是教主,其后是道祖。分工明确,阶级清晰。
这个酒楼周围的方圆地带便是香阳负责的区域,所以方笑语突然的捣乱才会叫他动怒。
他并不知道方笑语的身份,不知道她就是人们心中的那个‘佛女’。他以为方笑语是刚刚入教的新人,不懂规矩来跟他抢地盘来了,所以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也让她知道知道香主的威严。(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神棍忽悠人的本事
其实这邪教内部的结构与后世的传销组织有些相似。成员对于地盘的意识十分强烈。因为一旦拉拢了他人入教,作为中间人,他是有着足够的好处可以拿的。
这种教派式的组织容易出现死忠,大多数的人是为了逃辟现实亦或是想要得到长足的好处才会进入其中。
在这样的年代,一旦又跟神鬼扯上了关系,事情就会变得异常复杂。
香主在教中的位置算不上多重要,可手下至少也管着二三十人。十二个香主都在为了拉拢教众而拼尽全力,因为一旦拉拢的教众得到了堂主甚至道主的肯定,香主就能得到为数不菲的好处。
这种好处,有的是能够治病的药物,有的是金银财帛,也有的是生杀夺予的权利,甚至对方还会许下空头支票,一旦叶氏皇朝被推翻,他们这些顺应天意的人就等于有着从龙之功。甚至永生永世的天道眷顾,还有直接忽悠死后能成为神仙的。
这样的泼天之功,身为最底层的百姓,从前连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却离自己触手可及。再加之相信了对方能够沟通天地仙神的能力,会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将来若能成功,必然会得天之眷顾,从此一路平顺,富贵荣耀。
所以,十二个香主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
香阳原本就是个玩杂耍的,饱一顿饥一顿,日子过得极不安定,且因为身份地位,又是个靠卖手艺为生的活计,也常常被人羞辱却还要忍着不能还手,这样的屈辱承受的多了,心理就会渐渐开始扭曲。长久以来,香阳成了一个极度仇富之人。特别是对于那些弄权者,有着强烈的憎恨。
一开始还只不过是看那些欺男霸女的恶少或是任性的大小姐不顺眼,可渐渐的,即便是心地良善之人,只要有银子有权利,他都会抱持着愤恨的心情,所以当有一日,邪教突然兴起,打着皇帝不仁的旗号,甚至有传闻要推翻叶氏皇朝,重分大承江山,香阳立刻就被吸引了。
他顺利的入了教,甚至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了香主。他外出拉人的时候十分卖力,嘴皮子功夫也耍的利索。重要的是,他原是做杂耍的,对于一些小把戏上手也是快的很,所以一路晋升为香主,他还真是全凭自个儿的本事。
这片地方一直都是他拉拢教众的地方。当然,不是每一次都需他亲自出手,他手下里那二三十个人若是能拉了别人入教,他作为香主也是能分得一部分好处的。
自从入教以来,他赚的银子比几年杂耍攒来的银子都多,过的也比从前滋润的多了,且手下管着二三十号儿的人,虚荣也得到了满足。别看他仇视弄权者,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是被弄权者玩弄的那一个,所以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是酸的。可若有一****自己也成了个弄权者,翻手之间可以玩弄他人的命运,他只会认为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上天,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方笑语这个陌生的‘新人’此刻在他的地盘上抢夺他的客源,这就叫他十分抵触了。
特别方笑语还是个女子,而且是拥有美貌的女子。光是这一副皮囊,就足够吸引许多的人了。
如果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被其他的新人崛起了,这叫他面子上往哪儿搁?
“你又是哪一堂哪一道的?在询问他人时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方笑语稳稳的坐着不动,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任何的意外,似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对方的询问一般。
“我乃是十二香主之一,香阳是也。”对方似乎对这个身份感到十分的自豪。他当然不会因此就满足,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堂主甚至道主,手中掌管大多教众的生死大权,成为令人仰望的存在。
“原还是个能管事儿的。”方笑语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如此你说的话怕也是有些价值的。”说着便一咧嘴,那香阳竟没有任何缘由的就觉着浑身一颤,如置冰窖。
“你究竟是何人?”香阳不知为何打了退堂鼓。说到底他原本也不过就是个做杂耍活计的,在入教之前就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面对有钱有权的人也只能低头装孙子。虽说入教后弄了个小头目当着,可一直在做的事也不过是走街串巷做些小把戏糊弄无知百姓罢了,他的骨子里始终是自卑的,面对着上位者的气势,本能的就会退缩。
何况方笑语的经历复杂,气质也相对独特些,哪怕平日里她刻意收敛了身上的霸气,却始终能够影响到像是香阳这种本身就胆怯自卑之人。
“你不认得我?”方笑语觉着有些好笑,于是刻意逗弄他道:“我是那天上的神仙下凡,专治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你还不束手就擒?”
香阳皱着眉头,心说这女子比他还能忽悠人呢?这是当人是傻子还是怎么的?这种天仙下凡的鬼话对方究竟是如何能够毫无羞意的说出口的?
可香阳这般想,别人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此时这酒楼的人之中大部分都是认得方笑语的。因为这酒楼离安王府和镇远将军府都近,所以方笑语也常来,有许多人都见过她。再加上方笑语好歹也是京城里的大红人了,光是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有她这个‘佛女’的身份,都足以叫许多人都识得她。
此时算是方笑语第一次公开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自己是神仙下凡。这再配合着拥有枯禅寺和朝廷两大官方认证的佛女身份,尽管方笑语是以开玩笑的心态说出这些话的,但却依旧有许多人都信以为真,以为方笑语就真的是承认了她不凡的身份,这让一开始就有些信任她的人更是兴奋不已。
特别是刚刚喝了酒后身体得到了极大改善的那位仁兄,此刻看着方笑语的神色极尽虔诚,就差跪下顶礼膜拜了,那一双眼睛带着水雾,对于上天的恩赐心怀感激。
香阳及时的发现了这些人奇异的反应,心中更加疑惑不解。
怎么对方说出这样明显像是神棍一样的话,这些人却都似信以为真一般,根本不曾觉得这话中有什么不对似的?
而此时他原本极力拉拢的一人嘲讽道:“你连她都不认得,还说自己是天命眷顾之人?”说完后,那脸上的怀疑神色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他不由就开始想象起方笑语的身份,猜测着莫非这女子还是什么得道高人不成?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就敢出来妖言惑众。是哪个给了你胆量,竟敢出言不逊动摇大承江山稳固的?若因你等妖言而致使朝堂动荡,百姓流离,你可愿万死以赎罪过?你身后的主子是想要谋反不成?”方笑语的神情中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冷不丁的叫人听出了丝丝寒气。
在场众人皆是一凛,顿时觉着气氛与方才全然不同了。
而他们从方笑语短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了些问题。
其一,方笑语这个正宗的佛女发话了,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为了动摇国本而存在的妖人。
别看这些邪教之人曾公开的侮辱过佛道两教,也有两教中人站出辟谣,但收效甚微,是因为许多并无信仰的人,他们对于鬼神虽然敬畏,却并不相信佛道两教真的能够沟通神佛,赐予人光明。
但是,方笑语是个异类。这其实归功于皇帝的宣传做的好。皇帝联合虚云大师,将方笑语给推到了前台,曾经皇帝就曾下旨昭告天下,关于之前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关于那场死伤众多的瘟疫,关于北燕之地的瘟疫,都是因为方笑语的预言才能及时得以阻止,救了无数人命。
京城里的百姓,因为这些事件而得救的不在少数,他们等于是受过方笑语的恩惠,而方笑语,无论是不是佛女,首先就是他们的恩人。而方笑语究竟如何能准确的预知到大雪与瘟疫的,这却又不得不叫他们猜测。
稍稍的引导可能就会让人相信一些编造出来的谎言,何况,方笑语也确实是提前预知了灾难的发生,只不过预知的方法与她自己所说的有些差异罢了。
再加上方才那位商人奇特的经历,还有方笑语那更加纯熟的手段。无论凭空变出东西来是不是真的,自己亲眼所见的不可思议,总是比耳听来的更加有说服力。
其二,从方笑语的话中,他们自行想象出了一种加入邪教之后的惩罚,那就是万死以赎其罪。而万死恕罪是个什么意思?
首先,一个人也就能死一次,之后那就是下辈子的事了。虽然传言中有地府的存在,也有轮回转世一说,可同样的,传闻中也有十八层地狱,也有仙道人道畜生道之类的传言流传。
方笑语是佛女,虽不曾出家,却是佛门留在世间的使者,而偏偏佛教对于轮回一说有着比较完善的体系说明。
若要万死恕罪,这不由让他们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惩罚。那便是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以及畜生道的轮回。
这万死要怎么死,还不是神仙说了算?要是惹怒了神仙,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
其次,方笑语刻意点了一句,她无形中给在场的众人心中种下了一个语言种子,种子的内容告诉他们,邪教背后的那个道祖,恐怕是想要谋反了。
乍一听之下,似乎没什么。邪教专程跟朝廷跟皇帝作对,本来就有反叛的迹象,只是没人这么露骨的说出来罢了。但是,方笑语捅破了这层沙纸,将来再爆出这邪教与叶书成有关时,众人会立刻想到方笑语今日的话,无形中对民众的动摇的心有着拨乱反正的作用。
当然还不止如此。此时也就该几位得道高僧和道长出马了。
不得不说,虚云和尚忽悠皇帝的那套神魔大战的说法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坑惨了她,但此时却意外的有用。
邪教为何而存在?又为何总是与朝廷为敌与皇上为敌?
这个起源可就远了。
这要追溯到仙界,关系到神魔大战。
皇帝信佛,身为帝王,自然得到天之眷顾,就等于是佛教在人间的一个分支。佛祖慈悲,自然是希望世人皆能幸福。但魔头却不同。
自古正魔不两立。佛门道门等乃是正派仙神,与凶残的魔头势不两立,结果当然是争斗不休。
皇权代表正道,那与皇权为敌的邪教自然就是魔头扶植起来的势力。方笑语甚至都没有要完全否认对方也会些神仙手段的事实,就是要把对方塑造成魔头在人间的使者,而后进一步让大家知道邪教的丑恶面目。
这是前提。
佛道二教还有朝廷受了这么久的气,若不是因为那些愚昧百姓,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而此刻就是反击的时候了。
之后几天,以虚云大师为首的几位得道高僧、师太还有道长,就会在接近自己寺庙道观所在的范围内开始宣扬仙界神魔大战之事。并且指出这邪教乃是魔道在人间留下的使者,为的就是毁灭人间乐土,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收集死难者怨气,而后用来对付正道所用。
这些人们心中的得道高人清一色都是同样说辞,本就能糊弄一部分人,此时,皇上再下一道诏书,就言佛祖托梦,命他紧守君王之责,定要挽救多数良善百姓性命。以请求的口吻要求大家远离邪教,不要做魔头的帮凶,此时邪教的地位必然更加动摇。
而关键的部分就是方笑语所知道的那个在前世发生了的匪夷所思的大事件。只要等到那个事件发生,再配合她事先的布置,邪教必然不会再有任何生存的空间。而借由邪教,她还可以彻底的将叶书成的存在抹去。顺便给那位蒙王的奸细一个足以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烟雾弹。
“世子妃,那些入教之人会如何?”有一人忧心忡忡。他的亲人中便有一人入了这邪教。还不停的怂恿家中人也都入教。被他说得,已有几人都心动了,这叫他着实无法。此次来酒楼,就是想见见这些传教之人,看清他们的把戏。若是能够拆穿更好,如此才能叫那些人浪子回头。
“被魔道洗脑,被妖人蒙骗,动摇国运,其罪当永世不得超生。他们被魔头利用,若不及时悔悟……”方笑语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彻底发挥了她神棍的本质,将那问话之人吓的浑身哆嗦。
永世不得超生,这得是多严重的罪责啊。
而香阳却皱了眉头,他觉得方笑语在妖言惑众,就是个神棍,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始其实也在妖言惑众,且是个实打实的神棍。(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佛祖显灵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他们从方笑语的话中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儿---魔头。
这些邪教之人原是被魔头给控制住了吗?
顿时,原本还在香阳周边的一些人唰唰唰的向后退,香阳的身边立刻便出现了一片空当。
方笑语趁着众人慌乱的间隙问身旁的叶蝉道:“这些邪教妖人就这么公然在酒楼中传教,莫非就没人管管?”
都这么长时间了,竟然都没有看到官府中人前来抓人。就算不敢做得太过,抓牢里关着总不是什么问题吧?
“今日的确奇怪。往日里,京畿卫早就来抓人了,只是每次都会遭遇抵抗。不过,近来大理寺人满为患,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只关着人,还得管他们饭吃,大理寺卿已经跟皇上哭诉过多次了。”
叶蝉在疑惑为何京畿卫今日出现的这样慢,而酒楼外头,京畿卫的某一个小队长却在对面密切关注着酒楼里的状况。
他之所以不进去抓人,就是因为他看到了方笑语进入酒楼的画面。此人与侍卫统领沈峥有着一点亲戚关系,能够混到京畿卫里当个小队长,除了他有能力之外,沈峥的提拔也是至关重要的。他曾从沈峥那里接到过警告,所以知道方笑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他平日里捣鼓了个小册子,册子里记着的都是谁谁谁是什么背景,谁谁谁绝对不能得罪。而方笑语,就是那册子里绝不能得罪的一员。
此人也姓沈,名叫沈华,这一片他就负责带队抓邪教妖人。大理寺那帮人,审案还有两把刷子,但论及抓人,京畿卫那就是祖师爷。
京畿卫轮流在大街上溜达,看到传教的就抓起来再说,这两日,他抓人抓的手都软了,实在是厌烦的不得了。偏偏其中还有许多原本是寻常百姓,稍用点力吧,就会被那些邪教妖人煽风点火。而这些邪教妖人似乎一点也不怕被抓了,还大有‘你快来抓我啊’的趋势,他怀疑,恐怕借此生事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今日例行巡视,他一眼就看到了方笑语带着两人进了酒楼,在一楼问了店小二,也知道二楼里果然有着妖人在传教,他心里一乐,觉着必定是有好戏看了。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跑对面关注着酒楼里的动静,还派了个手下脱了这身京畿卫的队服,换了寻常衣裳去对面楼里看看虚实。
但他绝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手下,此时还被方笑语那一手凭空出酒治人病痛的本事震撼着,沈华交给他的任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跟方笑语求上一点仙酿,好治愈他老娘的病。
“你们休要听她胡言乱语!什么被魔头利用,什么永世不得超生,不过都是哄人的假话!入我教者,便能入了神仙法眼,从此后永世得以享极乐,绝不是这等妖人可比!”香阳一脸阴沉的卖力将妖人的脏水往方笑语的身上泼,却见并无几人回应,反倒是周围之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叫他心中好不痛快。
实则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方笑语那凭空一手他倒是不奇怪,毕竟他自己也会,可那酒竟然将人的病给治好了,且是立即见效,这就叫他有些捉摸不定了。
他猜想那病人是否是方笑语事先找好的托儿?因为这一手他也时常用,今日他还找了两个刚入教不久的人来配合他传教,此刻正坚定不移的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呢。
香阳心中清楚,对方这是来捣乱来了。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都得坚定的站在对方的对立面,忠心的拥护自己的教派。这是争夺信徒的大战,所以即便此刻方笑语略胜一筹,他也要翻了这个局,至少要让对方的华丽外衣彻底黯淡下去,否则什么魔道信徒,入教后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言论被人给信了传了出去,对教派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他坚定了这是个谁声音大谁获胜的战争,在方笑语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想要通过大声呵斥来打破对方淡然无谓的表象。若是对方与他对骂,无疑于一个女子的形象是有损的。若是对方依旧装淡然,又如何能是他的对手?他对自己骂人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就是互相忽悠罢了。而教中曾经教授过忽悠人的技巧,他马上便能派上用场了。
可他话刚出口,迎面就是一句震的耳膜生疼的‘住口’。这句话出自对面那女子之口,可叫他惊讶的却竟然是男子的声音。
而不仅仅是他,原本嘈杂的人群也渐渐熄了声音,所有人都一副或惊或喜或怕的模样看着方笑语,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而方笑语却又开始发挥她影后的演技,一副佛祖上了身一般的慈悲感透体而出,怒目看向那愣怔的香阳,威严道:“大胆妖人!竟敢亵渎神明!尔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随着方笑语话音一落,外头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没有征兆的转变,一声巨大的惊雷声将众人吓的手脚发软,几乎站不住脚。有些曾经动摇过的心虚之人已经吓的坐在了地上,一股子尿骚味让方笑语跳了跳眉头。
其实方笑语也吓了一跳。她是想利用她的演技演出一种被佛祖附身的效果,届时,他就多付出几包药粉,让酒楼里的人都提提精神提提体质,到时候,众人必然就将这事儿当做是佛祖的恩赐了。
可谓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方笑语就是有着这种打算的。
可谁想到老天爷竟然这么给力,她话刚说出口,天空就是一道惊雷。明明方才还晴好的天儿,瞬间就变了脸色。
而这道雷可不在方笑语的计算之中,虽然它出现的极为及时,可毫无准备的方笑语也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心里头还蹦蹦乱跳呢。只是她掩饰得好,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那些注意到她雷打不动的淡然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将之当做了是方笑语的操控。
气质突变,声音又变成了男人的,还能操控雷电,这些人无形之中就想到了皇上之前的诏书,关于方笑语乃是佛女一事的那些话,一时间肃然起敬。
香阳被那声惊雷吓的腿一软,再也无法淡定了。那些哄骗人的小把戏可以练习,莫非这招引雷电的本事也能练不成?
若说是意外,他是不信的。他们这一楼,他自己就靠着窗边。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位置,就是为了如果有京畿卫来抓人,他也能顺着窗子逃走。
刚刚的惊雷之前,外头天气万里无云,晴空当照,可就在那女子怒斥她的那一瞬间,风云忽变,电闪雷鸣,却偏偏没有下雨。
而且,这惊雷出现的时机也太及时了。就在方笑语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似乎是为了响应方笑语的话一般,雷声平地而起。
那些酒楼中的人还知道这可能是邪教妖人惹得佛祖动怒了,所以才降下惊雷。他们不会认为此刻无论神情、气质、声音都与方笑语毫不一致的人,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安王世子妃。他们只会认为方笑语这佛女的身份是真的,她真的能够沟通天地,沟通佛祖,因为对邪教的猖狂不满而与佛祖取得了联系,于是佛祖动怒,这才显灵。
佛之一怒,惊天动地。
他们以为自己有幸看到了佛祖降世,于是大惊后又是大喜。
可大街上那些行人却不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风云激变惊雷落下,不少人吓的脚一软,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坐在大街上,心惊肉跳不已。
皇帝在宫中批阅着奏折,却忽然雷声骤响,他被这么一吓之间,手一抖,毛笔上的墨迹沿着奏折里的内容划出了一大块。
皇帝心惊的同时,立刻叫了苏万福来,吩咐下去要钦天监查清楚方才的惊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还不知道方笑语此时恰好引起了一番骚动,皇帝两指架着鼻梁,叹气不已。
皇帝无疑是最怕这种莫明的状况的。从他登基开始,大承的天灾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从前还好,隔上一段时间才会发生一次,且是他还能用付过来的小天灾,百姓中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声音。
可是这两年间,天灾似乎发生的越发频繁了。起初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若是方笑语未曾提醒他,可想着京城里要冻死多少的百姓。
且大雪封门,出行不便,又要饿死多少的百姓?
现在是关键时候,大承刚刚有着稳定发展的迹象,若是被人钻了空子以至朝堂动荡,他将来下去了又该如何面对他叶家的列祖列宗?
而如今邪教妖人胡言乱语动摇民心就已经叫他自顾不暇了,若是再来个天灾,怕是就坐实了他是个昏君天地不容的传言了。
就算真的不当这个皇帝了他也不觉可惜。可想着大好的江山要拱手相让给一群敌人,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若有朝一日需让出皇位,那也得让给他自己选出来的储君,让给能带领大承走向国泰民安的贤君,而不是那些被人当作棋子的所谓儿子!
另一边酒楼之中,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香阳被吓的不敢动弹,原本心中计划着反击方笑语的事早就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那被沈华命令来看看动静的京畿卫此时心中却越发的信仰方笑语了。但是他还知道他的身份,于是趁着众人都在发愣的时候,连忙下楼,去对面跟沈华报告了酒楼中所发生的事。
此人的说辞实在是有些叫人不敢相信。什么方笑语被佛祖附身,怒斥邪教妖人什么的,沈华有些无法想象。
当初沈峥只是告诉了他方笑语在皇上心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叫他不能轻易得罪此人,可是却从来没有说过她佛女身份的真假。
原本他以为方笑语是皇上刻意制造出来的佛女,只是为了利用她来完成什么目的,再加上他是不信奉神佛的,所以对此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是,根据他方才所听到的,事情似乎过于玄奇了。就算是皇上亲临,也没那本事可以操纵雷电吧?
自己小弟话说的肯定,还说酒楼里的人都是亲眼所见的,可以任他去问,他就觉着撒这样得慌似乎没有意义,那莫非方笑语还真是天神下凡不成?
沈华想着,就觉着有些事还是亲自去瞧瞧的好。他有点后悔方才为何不自己过去而是命了别人?
想着,沈华连衣裳也懒得换,连忙起身朝着酒楼跑过去。
待拨开人群上了二楼,他看到方笑语依旧神色淡然的站在一方,她的周围没有任何人敢靠前,就是叶蝉和叶秋都被惊的不轻,此时默默退后了几步。
而那邪教妖人,双手扶着桌角,能看到他的腿明显的打着哆嗦,看向方笑语的目光闪烁不定,似是不敢直面她。
其余人在离开两人一段距离的地方围着看,此刻地上还躺着两个吓的尿了裤子的。
难道方笑语被佛祖附身一事真的是真?
似乎是听到了沈华心中的疑问,此时方笑语转过头去,眼中重新恢复了慈悲,用低沉的男声道:“我佛慈悲,自会保佑良善之人死后入得极乐,那些助纣为虐之人,当千刀万剐加身,罪责轻者,投入畜生道反省,罪责重者,当魂飞魄散,消逝于世间。”说完后,便微微一笑,随即闭上眼睛。
而此时,方笑语身上的气质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待她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属于她自己的面目与声音。
她似乎毫无察觉自己引发了什么样的混乱,只是目光触及到沈华身上的京畿卫队服时笑道:“这位看来就是京畿卫的军爷了。此人乃是邪教妖孽,在此妖言惑众,妄图祸乱朝纲,还请军爷将他抓了,投入大理寺大牢。”
女子的声音!
沈华没有注意方笑语所说的内容,却明显的听出了方笑语的声音与方才那人声音明显的不同。
“军爷,军爷?”方笑语皱眉,沈华这呆滞的神情让她一瞬间以为这孩子有毛病呢。
被方笑语这么一喊,沈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叫人抓捕香阳几人。
而香阳与那几个托儿却毫无反抗,就被沈华带人给押了下去。
而众人这才发现,外头的天,似乎又晴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与商经纬的面对面
方笑语是从窗户跳出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酒楼中的事传出去的,导致方笑语还在跟沈华吩咐着要‘好好对待’香阳的时候,酒楼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一开始的不敢靠近,神情中全是敬畏,再到一点点推进,然后就像是狼看见小绵羊一般的神情,方笑语这才感觉到不妙。
当过演员的她知道粉丝有多疯狂。而她现在的处境,就与从前被影迷包围似乎走不掉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
看见神迹这样的事可不是常有的,所以百姓的热情久久不退,方笑语无法之下只得叹气,最后不得不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而后用上了轻功这才逃脱的。
可怜叶蝉和叶秋这对难兄难弟,因为跑的不及时,被群众抓了个正着,尽管两人武功不弱,却又不能将这些百姓都打飞了,否则对主母的名声有碍,可若不动用武功,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冲出重围,这实在是叫两人哭笑不得。
方笑语一个人很没义气的开溜,留下了叶秋和叶蝉面对热情的百姓,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方笑语又很快将这种愧疚抛诸脑后,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人。
方笑语暗叹流年不利。说实在的,她是真不想见这个人。她倒是不怕他,但是有些烦他。这人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栽赃陷害,现在整个朝堂就没人不知道他俩是死对头的。
而究其原因,这得追溯到一个女人的身上。这个女人叫商可人,面前这位不速之客的亲生女儿。
两人的冤仇起源于商可人的死,不,或许还要更早一些,早到当初商可人想栽赃她时被她一脚踹翻的那个瞬间。早到他去找她爹理论时又被她家方大将军给一顿痛揍的那个时候。
从前的商经纬与她家大将军之间虽有嫌隙,但大家还能保持住那张脸皮,谁也不肯先撕破,而到了商可人死了之后,她家大将军又是一副护犊子的姿态,两家人这表面的和平可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商经纬的丧女之痛。可说到底,是商可人先招惹的她,就因为看上了叶书成,所以就对她对梅春水这般敌视,可她从来没问过她是不是也看得上叶书成这种货色啊?
你冤枉我,我痛揍你。方笑语觉得这很公平。对方的冤枉若是成了真,作为杀死梅春水的凶手,她要承受丞相府多么惨烈的报复?而她只是拆穿她之后打了她一顿罢了,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慈悲为怀对方怎么就感受不到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没事儿弹弹琴作作画,干嘛非跟自个儿过不去非得一根绳子吊死?
方笑语一直觉得,这仇,他背的有点冤啊。
但商经纬却不这么觉得。自己的女儿硬生生被逼死了,还是被自己看不顺眼的方剑璋的女儿逼死了。这不仅仅是丧女之痛而已,还涉及到他觉得自己输给了方剑璋的面子问题。
于是,这嫌隙越来越大,现在几乎要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而真正将这种矛盾彻底撕扯开来的一件事,这也是商经纬对方笑语恨不得食其肉拆其骨真正开端,却源于他的儿子,商子歌。
这是他的三儿子,是他与原配妇人所出。这个儿子天生就不喜读书,却总喜欢舞刀弄枪,这叫他们夫妻头痛不已。
无法子之下,商经纬就只能将之送进了京畿卫,寻思着若他能高升做个天子近侍,倒也不枉他一番苦心。
本来,京畿卫负责拱卫京师,只要不遇上谋反这样的大事,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可偏偏皇上下令,调拨五万京畿卫跟随方笑语出征北燕。
当初商经纬就异常反对方笑语去北燕,还一个劲儿的往方剑璋身上泼脏水,想让方剑璋背上个叛逃的罪名,必要时甚至可以栽赃他谋反。可没想到石老头竟然站出来帮方笑语说话,北燕之行就此尘埃落定。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哪知道立刻便接到了自己的儿子要跟着方笑语去北燕的消息,这顿时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本来战场之事就瞬息万变,谁也不知下一刻谁死谁活。
战场上未知太多,他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他自己清楚,在京城里耀耀武扬扬威也就罢了,真跑去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仗,能活下来的几率少之又少。
更何况带队的人可是方笑语。她前脚还在朝堂上冤枉她爹通敌叛国,看方笑语那目光简直是要将他撕碎了喂狗一般,这次逮着机会,还不得将他儿子往死里整?
商经纬以己度人,就觉得方笑语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因为如果换作是他,他就绝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客气。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同意自己的儿子跟着方笑语去战场,但又不可能扭转皇上的圣旨,于是只好想法子将自己的儿子给摘出来,至少叫他远离方笑语这个煞星。
没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还真想着去北燕做一番大事,无论他如何规劝,儿子始终是坚持要去北燕。他一气之下,将儿子给关了起来,京畿卫那边也着人请了假,就说他身体不舒服,不能前去北燕。
京畿卫里那些人也都知道两家是个什么关系。对于商经纬的那点小算盘心里头通透着呢,但是他们也能理解商大人的苦心,所以并不为难,默认了换别的人去,将商子歌留在京城。
可谁知道,临出行的那日,商子歌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偷偷的逃了出来,一路快马狂奔,追上了走了还不远的队伍,最终他就这么跟着去了北燕。
当商经纬发现商子歌不见了时,商子歌已走了大半日了。为此商经纬只能祈祷方笑语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对他的不喜而伤害他儿子的性命。
但他的祈祷最终却让他失望了。
京畿卫首次出战便取得了大胜,五万人对几十万人,只损失了不到五千人,这真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对于京畿卫这帮子没真正打过仗的菜鸟来说,这一次的军功足以让他们荣耀好一阵子,而这些荣耀之中本该有他儿子的份儿。
但没想到,商经纬却等来了他儿子战死沙场的消息。
皇上劝他要看开,大肆夸奖了他儿子如何英勇,如何奋不顾身拼命杀敌,如何为北燕之战赢得胜利付出了多大的功劳,可是面对一个已死的儿子,和再也不能承受这些赞美的尸首,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方笑语!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
她明明年纪不大,自己的岁数都够着能做他爹了,可偏偏却被她算计的死了女儿又死儿子。
夫人在家中哭的几乎断了气儿,歇斯底里的埋怨他将两家的关系闹得太僵,所以才让方笑语对歌儿下了手。
一会又说要杀了方笑语替儿子报仇,自己去厨房里拎了把菜刀就要出门,还好被他给拦下了,这几****都得着人好好的看着她,免得她失心疯了又中了方笑语的道儿。
“原来是商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方笑语会遇上商经纬这叫他一愣,很显然,对方那如修罗一般含怒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她聊人生聊理想的。
“如此你可满足了?”商经纬的声音嘶哑无力,一句话间仿佛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商大人指什么?”方笑语一脸茫然之态。
“方笑语,此刻你还装什么糊涂?是我小瞧了你,你比你爹厉害得多。你爹自认是正人君子,从不牵连无辜,可他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女儿,手段毒辣的叫人心寒!”商经纬目光微红,如一头嗜血的恶兽,若是可以,他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方笑语撕的粉碎。
但他还在忍耐,忍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不失。
他知道,方笑语此刻是北燕之战取胜的英雄。为救父救夫千里迢迢奔赴战场,只要传出去,那就是个可歌可泣的巾帼英雄。若是此刻他杀了方笑语,对于他的家族而言,不异于一场灾难。
就不提方笑语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光是长公主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所以他忍耐忍耐再忍耐,忍着那一根弦不断,忍着那一丝理智不失。他会报仇,但不是现在。他无数次这样的告诉自己,可最终还是没忍住想要与方笑语面对面的论出个长短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儿子!
“你若有什么手段就冲着我来!子歌何等无辜?方笑语,你借北燕之战来报私仇,你就不会觉着良心不安吗?”商经纬一双眼狠狠的瞪着方笑语,那眸子中是噬骨的仇恨。
方笑语却‘噗’的笑出了声,且那神色间带着无比令人刺痛的嘲讽。她慢慢走到商经纬的面前,似乎也不怕他会突然出手伤了她。她眼中映着的那个双目通红的人,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你笑什么?”商经纬狠狠的推了方笑语一把。但方笑语却只是微微退后两步,却并没有站立不稳的迹象。
随即,方笑语又重新迈步上前,几乎贴着商经纬的脸,嗤笑道:“我一直以为商大人是个人物,却不想竟也如此天真无知。”
见商经纬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她,方笑语反倒别开了目光,看向别处道:“商大人,你可知仇人相见是怎样的情景?就比如你以为我杀了你的女儿和儿子,所以恨不得吃我之肉喝我之血拆我之骨。你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看着我魂魄飞灰湮灭,或许这才能稍解你心头之恨,是也不是?”
商经纬眉一皱,不明白方笑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因为方笑语的神色唳的转变,那眸子中的阴冷几乎叫人打寒。她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幸亏周围人不多,且两人谈话时也找了个无人的胡同,否则还指不准能被人传出什么事来。
可是,商经纬没有任何的庆幸,只觉遍体生寒。方笑语就那样沉着一双眸子,用空洞无神眼珠子盯着他,嘴角的细微的抬起,满是嘲讽道:“商大人,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希望你死无全尸,希望你商家永世不得安宁!”
方笑语突然笑了,手指轻轻抚摸袖口的针脚,自顾自说着:“商大人觉着我狠毒?那就对了。你是我的敌人,我对你仁慈岂不是个傻子?在你女儿企图将梅春水坠崖一事栽赃于我的时候,在你几次三番与我做对的时候,在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想将我爹说成是通敌叛国的罪人的时候,你可想过对我仁慈?”
“我爹若是通敌叛国,那便是诛九族的罪过。到时候不止是我爹,连同我,连同皓之,连同慕仪,连我方家满门,一个也休想活命!商大人,你儿子无辜,我便不无辜吗?皓之就不无辜吗?慕仪便不无辜吗?我方家满门哪个不无辜!你三言两语见就要将我将军府送上末路,若得了机会,我安能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方笑语说着便冷笑起来,随即一脸好奇道:“商大人,我爹究竟与你有何仇怨?是杀了你爹娘灭了你满门?还是我家奴才睡了你夫人?你何至于这般急迫的要置我将军府于死地?”
商经纬险些没气出病来。她家奴才睡了他夫人这样的话一个女子也说得出口?偏偏他还无法动弹。因为此刻的方笑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即便是他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她想杀了他。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或许与他有着同样的顾虑,可她对他的杀意却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的。
“我也不曾想你儿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跟着我去北燕,不得不说,商子歌其人,比起他老子有能耐有担待的多。”方笑语说完用颇值得玩味的目光看向商经纬道:“我也舍不得如此英俊潇洒的有为之人只能埋骨在那片沙场之上。可刀剑无眼,战场上之事瞬息万变,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算到他的死活?何况,又不能因为他是你商大人的儿子便区别对待,毕竟京畿卫之中,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到处都是,给谁行了方便,别人心里也都不是滋味不是?”
“是你杀了他!”看方笑语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商经纬怒吼,他想要扑上去掐死方笑语。
“商大人误会了。我方笑语一向公私分明。商子歌也是战死沙场的英雄,容不得人亵渎。商大人就算是信不过我,也该信你儿子这荣耀挣得是光明正大的。”方笑语摇头否认道。
“是你杀了他!”商经纬似乎认准了是方笑语害死了他的儿子,嘶哑的坚持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与方笑语有仇的神秘人
方笑语叹了口气,似乎对于商经纬的固执颇为无奈道:“商大人你还真是执拗,商子歌的死与我无关,就算你要怨恨,也该怨恨那来犯的流沙国还有指使流沙国来犯的幕后之人。不过商大人可安心,那流沙国已经覆灭,一个都不会剩下,至于那幕后之人……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虽不喜欢商大人,对商子歌也没有多少了解,可他毕竟是跟着我去的北燕,我会替他报仇的。”
“是你杀了他!”商经纬听到方笑语的话,不知道为何,身体内的怒气更甚。这种说着风凉话的语气与态度,这不就是在嘲讽他死了儿子女儿是活该吗?
方笑语无奈,心说商大人你是复读机不成?
她一点不想跟一个脑补偏执的人再多言,所以摇摇头后,干脆从商经纬的面前走过,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商经纬见方笑语要走,立刻握住了方笑语的手腕,那力度之大,几乎要将方笑语的手腕给捏碎。
可方笑语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只是眯着眼转过头,另一只手覆在商经纬那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上,轻轻一按,就听到指骨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两人的耳中。商经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紧皱眉头,原本充满力度的手也松缓的耷拉下来,却依旧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方笑语,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那种滔天的怨恨送进方笑语的骨子里,让她每日每夜都被梦魇缠绕,让她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有冤魂在四周环伺。他明知这一切都不可能,却还是固执的瞪着她,似是想透过那双眸子去看到她未来惨烈的下场。
“男女授受不亲啊商大人。”方笑语捏断了商经纬的指骨,而后冷笑着道:“幸好此处偏僻,无人看到,否则商大人该如何跟您的夫人以及儿女交代?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老牛还惦记着嫩草不成?”方笑语就是有那种一开口就将商经纬气个半死的本事。且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被坏了,每一次说出来的话都是些这个年代的女子羞于启齿的话,却也是最有效能够打击人的话。
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那些自命风流的才子们,除了家中妻妾,青楼也是常常会去的地方。招了妓子在他们眼中似乎也不是什么不雅的事,相反,做几首诗,画两幅画,这就成了风雅,不仅不会被人唾弃,反倒是被人称作是风流才子,流传甚远。
但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若是传出去了商经纬在打方笑语的主意,固然对方笑语得名声有碍,可对于商经纬而言却更加不利。
不要忘记了,方笑语在京城人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印象?
武功高强,毫不吃亏,做事不太去想后果,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她连二皇子都敢得罪,她连丞相都敢作对,他身后有方剑璋和长公主撑腰,叶西辞对她又是言听计从。这样的人,别说商经纬不过是吏部尚书,他就是个王爷方笑语也敢照揍。
而方笑语捏碎了商经纬的指骨,她大可对外称是商经纬想要对她无礼,而后就被她给揍了,这样的传言要真传出去了,怕不会有人怀疑方笑语是不是被商经纬给怎么了,他们不怀疑商经纬有没有被方笑语给怎么了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方笑语之所以弄伤他,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手。死了儿子又死了女儿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可方笑语很清楚,她虽然巴不得商经纬去死,可对方毕竟是吏部尚书,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想毫无所觉的弄死一个朝廷大员,所要承受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商经纬又待在京城里不出去,想半路找个人弄死他也难。
她倒是有点想对他的家人打打主意,但商子歌确实不是她杀的。在北燕那段时间她忙的很,哪有那闲工夫去找一个商子歌的麻烦。
此次传出来商子歌战死沙场,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早已经预想过商经纬再遇见她时会是个什么反应,虽然这锅她背的冤枉些,但她也没打算缠着非要跟商经纬解释清楚。
他爱信信,不信拉倒。反正商经纬此人她也不惧,且或许借由此事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于是,方笑语一脸悲悯道:“商大人,我知你丧子心痛,可也不能不讲道理随便就将你儿子的死赖在我的头上。我这个人一向好脾气,这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说不得商大人你就得****夜夜的看着你剩下的儿女,小心哪日出门不利出了岔子,那可就不妙了。”
威胁!**裸的威胁!
商经纬第一次觉得人生充满了绝望。
自己的儿子女儿被人生生逼死了,他去找皇上告状,皇上不过一两句安慰之言,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全没有要处置方笑语的意思。可若靠自己报仇,他又不是这方笑语的对手。
他要想着家族的兴衰荣辱不得不投鼠忌器,可对方却大咧咧的拿他的家族他的儿女来要挟他。他如何会看不出,这个方笑语从一开始便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他从前想的不错,方笑语此人,比之方剑璋难对付的多。方剑璋自恃是读书人,所以做事总留些分寸,且他又是个太重义气之人,凡事留上三分,其实也是在为他自己留后路。
可方笑语不同,这是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人,是个你如何惹了我我就十倍百倍报复回去的人。她相信斩草不除根会祸患无穷,所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时候更不会给敌人留后路。
商经纬突然就有些恍惚。一开始,他究竟为何会总是跟方剑璋过不去的?不过一些小恩小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的?
而到此刻,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难道他还要再亲眼看着剩下的儿女、亲人都折在方笑语手中才肯干休吗?
他看着方笑语离开时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轻松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的怨怒越积越深,越累越大,几乎有着要冲破身体抑制不住的趋势。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不要去管什么家族,不要去管自己的身份,不要去管对方有多可怕,冲出去!杀了她!用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杀了她!
他几乎就要听从心中的那些呐喊,刚刚迈出脚步,却听不知何处突然一声:“想报仇吗?”
商经纬立刻惊醒过来,此刻已经一头冷汗。他惊讶于方才险些被方笑语给气的不顾一切出手了,却也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方才的状态有多危险。
他险些着了方笑语的道儿。她故意激怒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奋不顾身出手,到时候,她就算是反击,也都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了。而如果她故意再将他往人多的地方带,叫更多人亲眼看到他出手的画面,可想而知,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他此时终于意识到了,方笑语之前身上所散发的杀气不是玩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但是她和他一样都有顾虑,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好下手的身份与背景。
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动手,却用那种毫不在意加上威胁的态度来激起他心底的愤怒。她想激他先出手,到时候就算是失手杀了他,她也能找到理由为自己脱罪。
商经纬心底生寒。这个方笑语才多大的年纪?心思怎会如此毒辣?她面对自己这个比他大上一大轮的人,却并不觉得局促与不安,还能一步步的引诱着自己走上毁灭之途。
也是,若不是个心思深沉城府颇深的人,如何能够将皇上迷的团团转?
想清楚了一切的商经纬突然就想起了方才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顾着想事情听的不是很清楚,一记起来,他立刻就在四周打量起来,企图找到那声音来自何处。
“商大人,想报仇吗?”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听起来有些飘渺,就似不在人间一般,也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
“谁?给我出来!”商经纬目光立即恢复了锐利。他意识到方才他的狼狈,被一个小姑娘给逼迫的哑口无言的狼狈已经硬生生的被别人给看了去。但是,他不想追究那些叫他丢面子的事,他在意的,是对方嬉笑一般的语气。
“商大人,你想报仇吗?”那声音再一次出现,此刻却伴随着那声音的主人全都落入了商经纬的眼中。
“是你?”商经纬眉一皱,却没有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我。商大人会惊讶也是人之常情。”此时出现在商经纬面前的那人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商大人的遭遇,我都一清二楚。那方笑语如此欺人太甚,商大人莫非甘心就这样被她压在头上摆布?”
“你与那方笑语有仇?”商经纬听到对方的话,突然就笑了,道。
“何以见得?”那人却依旧保持者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说的那些话,莫非不是在挑拨我与那方笑语的仇恨?”商经纬冷笑。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就算是吧。可若是商大人与那方笑语无仇无怨,我又能挑拨了谁去?”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说。”商经纬眯起了眼,有些不耐道。
“我来找商大人的目的,商大人应该清楚才是。我只问商大人一句话,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与女儿报仇?”那人的声音似有无限的迷惑,让商经纬的心跳顿时加快。
“自然是想,做梦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商经纬面前浮现出方笑语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更痛。
“既如此,我能帮商大人报仇,商大人可愿赌上一把?”此时那人的笑容终于换了模样,再不是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反倒从中看出了阴险,以及……狠毒。
“你要如何帮我报仇?”商经纬不可否认,他确实心动了。虽然还没有听到对方的计划,但是,他对方笑语暂时毫无办法。如果有人能够帮他除掉方笑语,他倒不介意试上一试。
只是,这个人能信吗?可信吗?
此时那人见商经纬有些松动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商大人可是想好了,若是听了我的计划,那便是上了我的船,可就再也容不得你退出了。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商大人,你得相信我,我会做的比方笑语更绝更毒更狠。我可以给商大人些时间仔细想想清楚。事关重大,商大人也不想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是不是?”
商经纬本能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很快就被能够给儿子女儿报仇的心思压了过去,于是冷笑道:“为了给子歌和可人报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商经纬不敢做的?”
对方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扑哧的就笑出了声,随即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的打量着商经纬,而后笑道:“若是我叫你背叛皇上,你也能做到?”
听了这人的话,商经纬下意识的皱眉,随即大骇,盯着对方的脸色复杂的无法具体说出一种情绪来。
惊讶、恐惧、思索等等情绪表现在同一张脸上,让这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你看,这不就将商大人给吓着了?”对面的人好似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商经纬的反应,随即哈哈笑道:“商大人放心,不会叫你做通敌叛国这些要灭九族的事。我要针对的人是方笑语,其余的,再说吧。”
商经纬这才松了口气。说真的,对方若真的是要叫他做通敌叛国的事,他是不做的。他固然是想为儿女报仇,可若是为此要牵连整个家族,那是不值得的。
他就算是拼了,也有自己的底线。否则方才他大可和方笑语拼命,就没必要自己憋屈的想死。
听到对方的目标是方笑语,他长长松了口气。
方笑语,再如何神通广大,总不会和一国之兴衰连上干系。至于那些所谓佛女的事,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坚定了这是方笑语耍的把戏就是为了迷惑皇上的。皇上上了当,无知百姓上了当,可他却不会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什么佛女!什么神仙!她若真是神仙,还会在人间受苦?
“无论如何,我给商大人十日时间,商大人还是想想清楚的好。十日之后此刻,我在这里等你。”那神秘人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似乎也不怕商经纬跟踪他,走的潇洒无比。(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流言飞起,大事件之前
方笑语不知道她离开后有一个神秘人与商经纬有过接触,更不知道此人就是针对她而来,此刻她正着人收拾屋子,因她刚回府便听管家说收到信件,叶西辞后日便能回京。
方笑语满脸带着笑,谁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错。
一来是叶西辞回来了,她就不觉得闷了。二来,叶西辞回来,代表着太子也要回来了。
此次北燕事件,他爹固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同样是受害者的还有太子。
京城里传言方剑璋带领五万将士失踪,可能是投靠了敌国,而原因便是与太子不合。方剑璋不见踪影,太子坐镇北燕,流言传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在去北燕之前,京城里的百姓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她曾经与方剑璋说过的话不是谎话,自从流言飞起之后,明明事情都没有得到证实,但这些轻易就被流言挑拨的百姓每每看到他们,似乎真的是看到了大承的罪人一般,眼神中的怨恨毒辣体现的如此露骨。
而曾经皓之就被一个激进的百姓拿烂菜叶子扔了一脸,对方的咒骂此刻还言犹在耳。
而她从北燕回来之后,外头有了别的传言。流沙国之战打赢了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捷报传到京城,百姓竞相欢呼,她又成了这场战争的英雄。
百姓从来都是盲目的。随着各种流通的真的假的情报,他们随意的转换着内心的喜恶。当流言不利于她时,他们尽情的喝骂、诅咒,仿佛世间最恶毒的言语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罪恶。他们会觉得你对不起他们,会觉得你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可事实上在漫长的人生里,他们从来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们没有为你的人生花过一分银子,没有为你的人生做出过任何的贡献,却在你失败的时候做出委屈的嘴脸,仿佛你伤害了他的身伤害了他的心,仿佛你就是十恶不赦就该被千刀万剐。
而如今,流言中的你是正面的,是对你有利的,你又成了英雄,被千人敬仰被万人膜拜,似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为民,哪怕你再自私也是无私,你伤害再多的人也是身不由己是情非得已。
他们浑然忘记了几个月前还在讨伐着你的罪恶,忘记了他们此刻称为英雄的那个人的家人曾被那样无礼的对待过。
方笑语冷笑。这些年来,她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什么不为恶便成仙?说白了这是哪里的规矩她都不知道,而从前那么多个前世,她却紧紧的遵守着这个规矩,从不主动去伤害任何人。每一次都不过是被动反击,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从前她对成仙执着,所以觉着多做善事也好。如今她算看明白了,去他的神仙!这个遥远的几乎触摸不到的词语,却生生的捆绑了她九十九世。
所以这一世她得活出点不一样来。她原本可以因为预知某些天灾而提前部署救下大多数的百姓,只要让皇帝下旨强行让他们遵从命令,至少可以保证大家都能活下来。
但是,经过这次他爹被陷害一事,她反倒是想明白了。百姓的死活与她何干?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在自己和自己身边之人过的幸福的时候,可以适当的施舍你的善良,可若是自己都过的潦倒穷困,谁要做圣人去拯救世人?
他的父亲曾被传言投靠了敌国又或是做了逃兵,他的弟弟因此被人用烂菜叶子糊了一脸。锦衣带着慕仪出府买东西时被人指指点点,她走在路上都有无数个人投来嫌恶与嘲讽的目光。
对于这些人,她何必作践自己非得将他们的生死扛在肩上?
所以这一次她不强求。信她的,必然就会按她所说的去做,最终定能获救留下性命。而不信他的,喜欢跟她对着干的,觉着她是女人所以话不可信的,随他们去。他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言尽于此,剩下的能死能活全看天意。
方笑语又一次压下了想将两月后那个大事件说给皇上听的冲动。
说出来,于她的利益不符,所能造成的轰动也有限。
她太明白,她能够预知的灾害,从她重生那一刻开始,仅仅只有十年。那是她前世嫁给叶书成的十年,之后她会被一把火烧死在二皇子府,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再也不会知道。
就算皇上信她,那十年后呢?当她再也无法预知未来所发生的事,皇帝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她重用她吗?
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铺好道路,哪怕十年后她再也没有了预知灾难的能力,却也要让皇帝相信,让国民相信,她确实是被天道眷顾的。她是与仙佛有缘的。即便她的使命完成了,却依然可以成为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只要供着就好了,因为他们不敢去尝试破坏这个吉祥物的后果。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她失去了预言灾难的能力后,她会不会依旧是那个可以带给大承江山幸运的人。
这才是她的目的。
她不在意在皇帝面前做个花瓶,只要这个花瓶能存在下来便好,只要这个花瓶能够被人用心的呵护保养就好。所以,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让世人看到她的与众不同,是让世人对她心存敬畏。
雪灾、瘟疫、干旱不过是开胃小菜,那个至今为止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大事件,才是她真正能够利用,将自己的名字深深的印刻在每一个人心中的关键所在。
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镇远将军府和安王府的将来,就算她明白此时向皇帝坦白能救更多的人,可她却不打算这么做了。
方笑语在园子里浇着花,叶蝉与叶秋这对难兄难弟终于挤开人群一路逃了回来。
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见方笑语,而方笑语似乎想起了自己不太讲义气的一路先行开溜,想想还是叫了两人进来。
方笑语再看到两人的时候,首先面对的就是两双幽怨的眼睛。不仅仅是叶蝉,就连叶秋也不例外的用受了伤的小狗一般的眼神看向她,这让她心里生出了那么一点罪恶感。
此刻两人绝对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乱糟糟的头发,被撕了两个大口子的衣裳,叶蝉满口的埋怨,说着自己的头发丝儿被薅下来一缕的血泪史。
方笑语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罪恶深重的人,于是许诺了叶蝉一堆吃的,这才让这孩子闭了嘴。
不过说起来,这俩人回来的也太晚了。就算是被人群围着,也不至于此刻才回来。
不过,叶秋替方笑语解了疑惑。
他压了压有些乱的头发,这才说道:“酒楼之事越传越远,人群越围越多,我们不得脱身,又不敢对百姓用粗,只得缓慢的后退。幸得后来虚云大师到来,说是要开讲佛法,许是因为主母在酒楼上的事太过玄奇,叫人对佛道起了些兴趣,所以听到虚云大师开讲佛法,便一股脑的散了。我与叶蝉这才得以脱身。”
此时叶蝉偷偷的看了方笑语两眼,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的方笑语一阵别扭,只得道:“想说什么便说,留着那媚眼跟墨痕抛去。”
叶蝉竟然刷的一下子红了脸。这让叶秋都惊奇不已。这没心没肺的东西竟然还会脸红?
“主母,您之前凭空变出酒来可真是神迹?”叶蝉眼冒小星星,一副万分崇拜的模样。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方笑语摇头。
“属下不信,主母既是佛女,必然是有法力的。那定然是主母用法力所致。”叶蝉肯定道。
方笑语哭笑不得,心说你戏挺多啊。在这之前,他明明就不怎么信这世上有鬼神之力,怎么她也没做什么,就悄无声息的将他给洗脑了呢?
“都说了是些小把戏罢了,你若是勤加练习,也能做到。”方笑语可不能承认自己有什么法力。说着的时候倒是过瘾了,但是容易引起问题。一旦事情传了出去,传到皇帝耳朵里,哪天召她进宫,突然来一句‘你不是有法力吗?来,施展一个给朕瞧瞧’,到时候她去哪儿哭去?
“当真?属下也能学?”叶蝉的一脸希翼的看着方笑语,方笑语这才发现,这臭小子哪里是被洗了脑,他一开始就是因为想学,可又怕她不教,这才想着先拍马屁,将她哄高兴了没准就教了他了。
“无非是手快罢了。”方笑语手腕一转,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一把匕首,叶蝉摸摸自己身上,他常用的那把匕首早已经没了踪影。
叶蝉疑惑着,怎么觉着跟神偷门的路数有那么点相似呢?
其实要这么说也没错。两者最重要的核心都是手要快。只不过神偷门是偷东西,而她这是变魔术罢了,但是,这些把戏对于有武功的人来说,学习起来比那些不练武的人要方便。
没有练过武功的人,即便手再快也有限,也许骗骗同样没有练过武的人还好些,若是遇上武功高强之辈,哪怕事先不知道原理,也能轻松的看清楚其中的破绽与玄机。
此时方笑语故意将速度放慢了,叶蝉终于看清楚了其中的奥妙,顿时惊叹不已。随即就像是得了有趣的玩具似的,自顾自的在一边儿玩起来了。
剩下叶秋比之叶蝉稳重得多,依旧稳稳的站着,不曾乱动。
“再过一日,西辞就要回京了。不过或许你见不到他了,我打算派你去做一件事。”方笑语皱着眉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有了决定。
“主母请吩咐。”叶秋立刻正了脸色。
“我打算派你去风国一趟,帮我查一个人。”方笑语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脸来。
“主母要查何人?”叶秋问道。
“一个王爷。许多年前,他曾独身去了北燕,最后却犯下了几起凶残的杀人案,被关押在守将府的大牢之中。那之后,他被风国逐出门庭,最后被处斩了。”方笑语所说的就是在北燕守将府之中见到的那个王爷。当时他给了她一张地图,那地图本是缝在他的皮肤之中的,他硬是扯断了线,从皮肤里将地图抠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那王爷看她的目光很奇怪。只是之前年纪小,她也没有太在意,再加上又是那么个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所以当时她就也没再追究此事。
可是这一次在守将府中发现了柴昭为温英姿留下的坟墓,在那里他还得知了大周霜王萧入的母家竟然就姓柴,这让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王爷见到他时的样子,与萧入刚看见他时的模样有那么点相似。
说起来,那王爷也死了很久了,事到如今再查起来也未必就有什么意义,只是他近日里总是想起那个蓬头垢面对着她笑的诡异的脸,最终还是想要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我要你查清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母家。我更想知道他当年为何要只身去往北燕。”方笑语吩咐道。
“属下明白。属下何时动身?”叶秋不知道主母为何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风国王爷如此上心,但做属下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清楚得很,所以也绝不多问。
“今日便歇着吧,明日你就动身。我会让苍蒙与你一路,你们早去早回。若是查到那是最好,若是查不到也便算了。注意安全。”方笑语可不舍得折了苍蒙和叶秋这样的好手。要培养出这样的人可不容易,而那风国的王爷却不过是她一点好奇罢了。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顺其自然吧。
“是,属下定不辜负主母嘱托。”叶秋恭敬道。他在月影司训练的那段日子,每多待一日,对于方笑语的敬畏就多一点。
叶秋与叶蝉离开后,方笑语却闲不下来,他在府中迎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臣女叩见皇上。”方笑语心里琢磨着,皇帝来此怕是因为早间酒楼之事。
果不其然,皇帝笑了笑道:“笑语丫头,起来吧。不请朕进去坐坐?”皇帝丝毫没有提及要见安王,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他是来见方笑语的。
“皇上请。”方笑语连忙将皇帝请了进来,并且心中开始想着要如何跟皇帝解释之前酒楼中发生的事。
事实上,酒楼中发生的事倒是没什么。从一开始,她会前去酒楼,会遇到邪教妖人传教,这都是事先算计好的。就算是拆穿那邪教妖人的手段,收拢民心,那也都是早已有了腹稿的。
包括后来虚云大师的出现,还有妙方大师等得道高人在几乎同一时间在京城不同的地方开坛讲道,这也都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虚云大师他们要讲的,除了佛法道法之外,在讲道结束之时,都会统一提到佛祖道祖托梦,今有妖孽祸乱朝纲,大兴邪教,并且会预言妖孽不除,必有天罚。
一个两个人说或许还有人存疑,可若是所有排的上号的得道高人统一了口径都这么说,恐怕造成的影响是空前的。
而这时候皇帝若是再下一封诏书,也提及此事,百姓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恰巧她刚刚在酒楼上演了一出神迹,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对于邪教的打击必然是巨大的。
这些都是大事件发生之前所必须要做的铺垫,等到大事件发生,众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众位大师和皇帝口中的天罚。那些活下来的人会认为是他们的纵容才导致了天罚的产生,会认为他们是亵渎了神明所以才会遭到责罚。
而前世,这个大事件是叶书成用来攻击皇帝的借口,换到今生,由皇帝首先来预言这大事件的发生,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邪教的头上,此后就算是再发生任何事,百姓也会想想此事的影响力,对于朝廷对于皇帝的信任必会更上层楼。
但,坏就坏在了那道惊雷之上。那道巨大的雷电一开始根本就不在她的计算之中。
她也不知道为何那道惊雷就那么巧合的在那个时间响起,即便是刻意算计,怕也不能如此准确。
且最重要的是,若只是一道雷,还可说是巧合。可打雷之前天气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挂着,哪有一丁点要下雨的趋势?可突然间便是一道惊雷,吓坏了京中百姓。而这雷仅仅这一道而已,事后也没有下过雨。她假装佛祖附身,沈华将香阳等人抓走之后天空又突然放晴,一切的天气变化,都似乎是在配合着她的一举一动般,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巧合过头了。可若说不是巧合,但又真的不是她的筹划。
这种事,皇帝很快便能查清来龙去脉,可唯独这雷电,她没有办法解释。
承认与她有关吧,就怕之后皇帝会再提出更多可怕的要求,若是她不能完成,从前那点谋划就都打了水漂了。可若是不承认吧,她自己都觉着有些假。她就怕皇帝认为她藏私,简直里外不是人。
“朕听闻,今日佛祖再次降临我大承,可是真的?”皇帝的语气还算平静,但神情出卖了他。
方笑语只得笑着点头道:“是真。只是,连臣女也不曾想到,佛祖竟会为一邪教而大怒,亲自降世……”
方笑语说的有点心虚。这若是放在小说里简直就是中二病晚期。可在这个迷信神佛的时代,特别是在一个佛祖的粉丝面前,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能激起对方的兴趣了。
果不其然,皇帝那一脸铁杆粉丝的模样让方笑语有些哭笑不得。
“如此看来,佛祖还是眷顾我大承的。笑语丫头,朕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皇帝虽未曾亲眼看到佛祖降世,但那道惊雷他确实切身感受到了,此刻那被划了好长一道墨痕的奏折还在他案前摆着呢。再加上他之前在将军府曾经见过一次方笑语被佛祖附身的模样,所以并未怀疑。
事后他着人去查过,他的人回报说那惊雷与方笑语有关,这叫他一惊。听了那人详细回报此前的来龙去脉,皇帝甚觉惊喜。
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对于方笑语这佛女的身份更加信任了一些。
从前还只是因为方笑语能够预言一些天灾,再加上他自己梦中也梦到过佛祖提及方笑语,所以才对她信任。可如今,许多人亲眼见着,佛祖一怒,惊雷降世,而佛祖离开,天气便又重归晴好,他可不认为一个假的佛女能够拥有操纵天气的本事。
皇帝现在的想法就是捡到宝了。那么多的国家,为何偏偏方笑语就出生在了大承?那岂不是说,大承一开始便是有佛祖眷顾的?看来,他的信仰也非是完全没有收获。就此,他对佛祖便更加虔诚了一些。
方笑语见皇帝没有问她那惊雷的事,不由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于是也绝口不提这个话题,而是道:“皇上,虚云大师等人此刻怕是已经将神魔大战,邪教乃是魔道散布在人间的棋子一事与信徒提及了。”
“不错,朕已收到了消息,此事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百姓因此而慌乱不已,若是不及时处置,怕是会引起恐慌,造成大乱。”皇帝就是为此才来找方笑语的。
这种恐慌可大可小。若是不及时疏导,恐怕等不到往后,就要大乱了。
“所以皇上是时候该发下那道诏书了。不过,诏书的内容要稍作改动。”方笑语一笑。
“如何改动?”皇帝问道。
方笑语笑了笑,而后说道:“虽今早酒楼中之事是在臣女意料之外,可皇上不妨加以利用。便说,佛祖感念苍生疾苦,不忍百姓颠沛流离,于是托臣女之身与皇上面见,言两月之后,若邪教不除,便会天降神罚。只是佛祖不忍百姓因魔道之人而遭难,慈悲为怀,特给了皇上几番提点。”
皇帝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噱头。
方笑语在众人面前展现神迹,这是许多人都看着了的,若是他再提起佛祖降世之说,怕是众人都会信了。
再者,他诏书中的内容与虚云大师他们所言佛祖托梦如出一辙,无形中便加重了可信的程度。
方笑语之所以这样建议,其实就是为了让皇帝的诏书中出现她的名字,哪怕只是以一个佛祖降世时所用的‘容器’的身份也无妨,她要加大她在大众心中的认知度。要让她的名字出现在人们心中时立刻就会与佛祖联想到一起。
这个容器当着一点也不憋屈。在世人心中,能够成为佛祖的容器,必是有大气运大福缘加身之人才可。否则大承那么多人,就算是得道高僧都不知凡几,为何佛祖偏偏选中了她?
一旦百姓有了这样的印象,方笑语的未来就有了一定的保证。
没有一个国家会轻易的迫害一个得到上天眷顾的人。特别是这个人还居住在你的国土之上,为你带来幸运。
只要她不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来,皇帝就会将她当菩萨似的供起来。而这,就是方笑语的目的。
在这样的时代,再也没有什么大树会比皇权更加的粗壮了。
之后的谈话反倒都是些细节,待到皇上离开后,方笑语这才算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皇帝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转道去见了安王,兄弟两个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只知道皇帝离开时,心情似乎不错。而之后安王也是满脸带笑,夜里就在苏红绸的屋里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叶秋便和苍蒙离开,去了风国。
方笑语一觉睡得舒坦,到了午间才起来。
解语见她累了,倒也不打搅她,时常盯着,准备的饭菜一直在锅里热着。
外头已经热闹翻了天,王府的门前总有看热闹的百姓,且越聚越多,府里收到的帖子也是一张张的,一会儿这家的夫人要宴请,一会儿那家的女儿要拜访,解语全都给压下了,说一切的事都待世子妃醒了再说。
一夜之间,京城里传言满天飞,方笑语俨然成了天女下凡般的神仙中人,那些在酒楼中亲眼看着方笑语是如何制造神迹,如何挥手间治愈他人病痛的,又如何被佛祖附身的,又是如何操纵惊雷的,传的是神乎其神,方笑语自己听了都以为在听神话故事。
特别是那个喝了方笑语‘变’出来的美酒的商人,更是亲自现身说法,有认得他的,见了他精神的模样与之前全然不同,更加觉得传言可信了几分。
百姓是最容易被舆论引导的。于是在传言愈演愈烈之后,那些被虚云大师等人的神魔大战天降神罚论吓到的百姓,隐隐的都开始期待方笑语能够有什么除魔卫道的本事。
而此时,皇帝下诏,说是听闻昨日方笑语之事,便召见,之后,佛祖怜世间疾苦,不忍百姓遭难,特借方笑语之身与之会面,给了他一些提点。
诏书中内容冗长,但是语言却简易的很。因为不是每个百姓都会咬文嚼字,所以几乎就是用大白话来书写。
论及诏书中的内容,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皇帝昨夜亲自见了借方笑语之身降世的佛祖,得到了佛祖的提点。
二,佛祖言,世间邪教兴盛,乃是源于仙界神魔大战之中魔道被正道重创,于是便起了邪心,在人间布道,企图引起各国大乱,致使朝堂动荡,家国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借此收集世间怨气,以求早日恢复。
三,邪教之人乃是受了魔道蛊惑,早已被仙人锁定。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时回头却还为时不晚。若是执迷不悟,便要受到天罚,且死后灵魂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难,永世不得轮回,甚至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四,天罚降下的时间约为两个月后。至于天罚究竟是什么内容,佛曰:不可说。
五,若是信我佛者,便得生路。待到天罚降下之日,百姓可到指定的某些地点避难。若是不听不信之人,生死自负。
而后便是一些避难的地点,其中都详细的注明了避难的流程。
灾难还未开始,京城里便人心惶惶,但是,皇帝的一纸诏书,将这所谓天罚的恐慌降到了最低。
而一些人还注意到了诏书之中皇帝提及过他是借着方笑语之身与佛祖见面的,昨日亲眼见过方笑语施展神迹的人便开始互相传播,最后竟是奇迹的安抚了不少人的慌乱之心。
而方笑语的名字,就真正开始在京城中变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诏书下达之后,原本猖狂的邪教开始销声匿迹,原本随处可见的传教之人竟是一个也看不到了。而香阳成了那邪教妖人的反面代表,众人在赞颂方笑语能够引发神迹的同时,香阳作为引发神怒的罪魁祸首也是好好的在京城里出了名,只是这名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就算是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都能听到他被吓的动弹不得的英武传说。
不过好在他被沈华带走的时候,方笑语吩咐过要将他单独关押,这才免去了他被人惨无人道的围观的下场,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狱卒每一次给他送水送饭时那看怪物般的目光,这种未知叫他恐惧不已。
说到底一个玩杂耍的,靠着乡亲们给几个铜板混混日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又没有什么丰富的知识,一开始觉得方笑语是个神棍不过是因为方笑语的那些把戏他自己就会,自然不会心存敬畏。
可那道雷电算是劈到他心里去了。一想到对方可能真的是神仙之流,能操纵风火雷电,他就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一眯过眼去,梦里就是方笑语那庄严含怒的神情,明明是女子的身子,却是男子的声音,随手一点,他就被那雷劈成了渣子,于是他立刻就被惊醒了,直到此时还浑浑噩噩的无法睡去。
他饭吃不下,干渴了只能喝点水。觉又睡不好,短短一夜的工夫,他后脑处就被熬出了一撮白头发。
香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被神仙给盯上了,天地之大,他可还有容身之处?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怕,在这空旷的牢房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他一个人蹲坐在角落,脑袋狠狠的埋进膝盖,心中充满了恐惧。
而此时,牢门突然被打开,隔着那木头笼子,香阳抬头看到了狱卒那有些嘲讽的神情,心中一阵不舒服。
他重新将头埋下,不想去理会狱卒对他的讽刺,可那狱卒冷笑了两声之后便道:“有人来看你了。”
香阳一愣。他无亲无故的,此时又逢牢狱之灾,还会有什么人来看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给你一条活路
“是你?”香阳看到眼前来看他的人,神情中的茫然还没有全部退去。
这个人,是导致了他此刻被关在大牢的罪魁祸首,虽然入了牢房之后,狱卒也没有大骂他欺负他,饭菜不曾少,水也管饱喝,可是从狱卒那里时常听到的外头的消息,却让他一点也无法庆幸起来。
他是被方笑语给吓着了,因为他坚信操纵天雷的人不可能会是个凡人,甚至于到了牢中之后,他都不知道方笑语真正的身份,还是从狱卒的那些嘲讽的话中他才窥得了一丝玄机。
于是,一夜间,他开始疯狂的想着各种后果,甚至于他已经想象到方笑语之所以在那个时间去了那间酒楼或许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冲着他去的。特别是借由他被捕,突然就出现了神魔大战的传言,这让他颤抖着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会拥有什么样的下场。
而现在,那个女人来见他了。自然不可能只是来看他笑话的。他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方身为世子妃,哪怕是动动手指也能轻易的捏死他,而现在却出现在这肮脏的地牢之中,就是为了来见他。
“你很意外?”方笑语一点也不在意地牢里潮湿肮脏的空气,这样的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何况,那些精彩纷呈的前世之中,更加肮脏不堪的环境她也待过,这里是单人牢房,已经算是地牢中比较干净的地方了。
香阳没有说话。他当然意外,可此刻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了。
最坏的情况都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算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小人这才知道您的身份,还望世子妃宽宏大量……”香阳没什么不甘的神情。曾经全国各地跑着演杂耍,一场下来也就几个小钱,勉强管了温饱,后来他辗转来到京城,每一次表演完了,银子倒是比从前多了些,可要承受的压力却倍增。
京城是个遍地金银的地方,也是达官贵人多如狗的地方,哪怕是街上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人,都可能会是某个大世家的公子小姐,至少也是个豪族家中的奴才。
那时候他才发现,他虽是自由之身,也勉强能管得了温饱,但其实比起来,还不如一个豪门大族的奴才来的金贵。
他要在京城里扎住脚跟,就必然要受无数的委屈。有时候夜里自己就会化身成诅咒一切的恶鬼,咒骂着那些高高在上将他当作蝼蚁的人。
所以,当这个悄然兴起的邪教出现的时候,他很容易便被忽悠了进去。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这教派怕不是什么好教,可是想想,能改善自己的生活与地位,哪怕就是最后凄惨,好歹也过过了人上人的日子。
所以,他传教异常的卖力,当自己靠自己的本事成了十二香主之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虽然压在他头上的还有堂主还有道主,可那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他手底下的人对他言听计从,每拉一个人入教就能获得不菲的好处,这一度让他沉迷于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对堂主对道主便更加地向往。
但是,还没有等他的野心膨胀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时候,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让他彻底的清醒了。
一梦醒来,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不同的是,从前的他还有一份能自力更生的本事,如今身陷牢狱,却连曾一度厌恶的杂耍都开始变的让人怀念起来。
他发现自己或许钻了牛角尖,非要赖在这繁华的京师不肯离开。实际上,虽然各地都有这种从不体会疾苦的人上人,可他从前一路辗转各地时,只要小心,懂得变通,就能安全的表演之后再从容的离开。
可他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当他踏入这个繁华的都城时,心中似乎有个声音总在蛊惑着他。告诉他,一定要在这里站住脚跟。
到头来,这几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他依旧是那个两手空空孑然一身的人。他还是要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仰望,还是要低下那本就不高贵的头颅。
与从前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此刻他失去了自由。
“你这态度转变的倒是快。这就是你们常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方笑语还以为对方能够嘴硬一下,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头目,可也毕竟是头目不是?故事里的反派不是常常咬着牙硬撑,不动大刑死也不松口的吗?这香阳倒是识时务,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了。
“民不与官斗。小人只是想活命罢了。”香阳心中忐忑。
按说邪教近来如此猖狂,竟还都有大言不惭放出话来要推翻叶家江山的。他这种好歹算个头目的人被抓了,下场通常都会凄惨无比。他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意识,他很可能会是被杀了儆猴的鸡。
但是,他看到了那条生路。虽然路上荆棘密布,甚至路的那一头究竟是什么也看不到,但至少比起后头的死路来说,让他有了一种希望。
这位在京城里大名鼎鼎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安王世子妃,她亲身入地牢来找他,定然是又想要他去做的事。
她不可能只是来嘲讽他的,因为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配。
即便是皇上的亲儿子她都敢毫不犹豫的得罪,又怎会在意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当他昨夜真正听到狱卒细数了这位安王世子妃的胆大言行之后,他竟然还有那么点佩服。
不是所有人都敢跟皇子对着干的,特别是这个皇子还有着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虽然这种很小。
不过再一想这位安王世子妃的身家背景,却又觉得这不算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了。他要是也有个拥有五十万军权的爹,恐怕他也会这个张扬。
方笑语倒是对香阳有些刮目相看了。在酒楼的时候,这就像是个被人逼的发了狂的小人物,不自量力的企图对抗他根本无法对抗的力量。
但是仅仅一夜,他竟然就自我反省到了这种地步,然后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甚至已开始就没有期待着那个邪教能够给他任何的救援。
他对自己的是棋子的身份有着清楚的认知,所以知道自己在地方心中的价值。他知道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所以要自己寻求生路。
“你既想要生路,我就给你一条生路,就看你是否把握得住了。”方笑语喜欢香阳这样的聪明人。这种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的心境,对于上层人的恐惧与渴望,还夹杂着深深的怨恨,她虽然没有真正的经历过那样的过程,但是却看过不少这样的人。
为了能活命,他会使尽浑身解数,像一条疯狗一样追着对方紧咬不放,为的,仅仅是能够回到最初那个被她弃如敝屣的身份。
“世子妃有何吩咐?”香阳认命了,却也不认命。
他想出去,从这个阴暗潮湿的大牢中出去。想呼吸新鲜的空气,想看到形形色色与他无关的人。
他想走出这个牢笼,想离那个可以夺走他性命的铡刀越远越好。哪怕出去之后依旧要回归成一个玩杂耍的,靠乡里乡亲的施舍几分银钱来填饱肚子。但他已开始想念那样的风吹日晒却自由无忧的日子。
方笑语对香阳的反应十分满意。所以她提出了她的要求。
可香阳却倒吸一口冷气,对于方笑语话语中的那些后果,他还没有答应,就已觉得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一个人究竟能够狠辣成什么模样?
他以前却没有一个强烈的清晰的认知。
但此刻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光鲜容颜亮丽的女子,他却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惧怕。
一句话间便能埋葬一个家族,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可能因此而丧命,但是,对方连眼睛都没眨过。
“怎么?你不愿意?”方笑语的话如同幽冥中的恶鬼,狠狠的灼烧着香阳的理智。
“小人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怕听从世子妃的话这样指正,怕也不会有人相信。”香阳有一些想要拒绝,可是一想到拒绝之后的后果,他又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为了救别人一家的性命,用自己的命去换?值得吗?
最重要的是,对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能他就会死在一个阴冷无比的角落之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他无亲无故啊。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此刻外头因为几位大师和皇上的圣旨而人心惶惶,急需一个人来平息这种恐慌。邪教之人乃是魔道的傀儡,此事已在百姓心中牢牢扎根,一旦天罚降临,所有人都会对邪教之人恨之入骨,届时你们就算是勉强保住一命,也会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仇恨甚至追杀之中。可你不同。”
方笑语说着看了香阳一眼,见他眼中的挣扎之色渐退,继续添上一把火道:“我可让你成为那个回头是岸的人。让百姓见到你幡然悔悟后得到上天的原谅,让你成为这个教派之中唯一一个得意存活的人,到时候,百姓便不会再怨恨于你,反倒是会感激你的幡然悔悟让天罚降临的小了一些,救了许多人的命。届时,我再给你换上一个身份,给你一笔足以让你一生无忧的银子,你远远的离开京城,去任何地方都好,总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香阳心动了。
他一开始入教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甚至他都没有觉得教派有能够推翻叶氏皇朝的可能性。他只是需要一个容身之处,想要拥有一个能满足他虚荣的身份,所以没有考虑清楚后果,便脑子一热的加入了。
可现在后果显然而易见的摆在了他的面前。那些叫嚣着要推翻叶家天下的人,身为皇帝,如何能够容忍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存在?
无论使用任何的方法,皇帝一定会对他们的教派斩尽杀绝。
无关狠不狠毒,这事关一个皇帝的尊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即便他能够从牢中逃出来,将来也是寸步难行。
既如此,不如答应了方笑语的条件为自己博这唯一一条生路。
“世子妃真能保小人性命无忧?”香阳再三确定道。
“你还不值得我欺骗。”方笑语的话听起来有些伤人,却是事实。
香阳听到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反倒是更信了几分。
如果按照方笑语的话来做,他就会彻底出现在京城百姓的视线中。对方应该不会冒着被百姓怀疑的危险而对他一个小人物下手,所以他活下来的机会很大,很大。
咬咬牙,香阳最终有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又睁开,心中仿佛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对方笑语道:“小人明白了。小人会按照世子妃的吩咐行事。近来京城里出现的猖狂邪教,其幕后之人乃是当朝丞相,梅苍云。”
香阳说出了这句话,似乎松了口气。
开弓已无回头箭。剩下的,已经身不由己了。
“哦?原来京中邪教的教祖竟是丞相大人?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方笑语一脸惊讶。
香阳咬着牙看着方笑语,心说女子都是如此善于伪装不成?明明是她指使他将一切都推到丞相的头上,如今却装作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模样,这眉眼间哪还有一点此事是她一手策划的样子?
她就这么恨梅丞相不成?竟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置梅丞相一家老小于死地?
这种教派若是牵扯上了朝廷大员,皇帝必然勃然大怒。特别是丞相乃是文官之首,权倾朝堂,皇上更加不可能放心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时时的觊觎着他的皇位。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若他是皇帝,他就一定会这么做。就算不杀,也绝不会再如从前般信任。这位世子妃殿下,分明是想将梅丞相往死路上推!(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成为众矢之的的梅丞相
京城中风声鹤唳,而朝堂的风向也开始慢慢的改变了。
丞相一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反倒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脸上清晰的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外头传言方笑语将流沙国入侵北燕,而镇远军屡屡失败的责任推给了孙云还有几个丞相安插在其他三位副将身边的几个队长,这已经是摆明了要将北燕之前失利的责任扣在丞相的头上了,所以即便是丞相的派别之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知道丞相与方剑璋之间真相的人沉默以待,因为他们很简单的就能想到,无论北燕之事是不是丞相的错,方笑语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丞相彻底的拖下水,为的就是给她爹方剑璋报仇。甚至于他们还怀疑方笑语的这种举动会不会是方剑璋在背后指使,只是委托了方笑语出面做这个恶人而已,他自己躲去了西北,于此,对他的名声也不会有太大的打击。
而不知真相者认为方剑璋以及他的镇远将军府就是一群白眼狼,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丞相施以援手,他不仅不思报答,反而恩将仇报。纵容着方笑语害死了丞相之女梅素惜,打压周子风,如今竟又陷害丞相背上叛国的罪名,这就是摆明了要置丞相于死地。
但无论外界如何传言,于方笑语而言都不重要。此刻的方笑语正在等待叶西辞回家。
牢里的香阳突然‘坦白’了一切,称他有一次不小心偷听堂主与道主的谈话,得知教派背后是由丞相大人撑腰的,他不敢声张,只默默退去。但此时听闻大承因为邪教将会有天罚降临,又得知邪教之人事后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亲眼所见佛女引发神迹,亲眼所见佛祖借方笑语之身降临,亲自被佛祖训斥,亲眼目睹惊雷炸响,他越想越怕,随即决定回头是岸。说白了就是争取宽大处理。
于是,丞相梅苍云的罪名除了通敌叛国之外扰乱军营之外,又加了条建立邪教企图谋反。
这些罪名无论哪一条拿出来都是要命的死罪,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只要百姓中流传不休,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是不信任的种子萌芽之时,哪怕此刻皇上不处置他,早晚有一日这些矛盾还是要爆发的。
丞相府里这些日子愁云惨淡,虽然对外界的传言没有任何的反应,可没一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片阴云。
梅苍云立于书桌前,手中执笔,轻蘸点墨,在透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忍’字,随即撕毁。
他的目光灼灼煞人,脸色阴沉,握笔的手指青筋乍显,手指还有些颤抖,足以见得他此刻并不如表面显得平静。
梅苍云有着自己的担心。
虽然从未想过要谋反,但他的手绝不干净。他利用几十年光阴,亲手制造着一起起冤案,促成了许多人的家破人亡,而后再亲自现身救下他们,指点迷津,所以几十年来,他的手眼遍布朝廷。
他无意谋反,也不想推翻叶家江山,可是他喜欢权力,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滋味。他想要掌控朝堂,暗中扶持一股连皇帝都不得不忌惮的势力,但是,他不打算将之现于人前,而是放在那阴影之下,若有朝一日他丞相府终究要遭帝王猜忌,此庞大的势力也可让帝王投鼠忌器。
所以他很怕皇帝要彻查他的一切,即便他已经做的难以察觉,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大意的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皇帝查出端倪。
因为他很清楚,皇帝的身后还有着神龙卫这个神秘的组织存在。他们才是最最难以对付的。
梅苍云并不知道,早在方笑语重生之际,皇帝便已经在镇远将军府中‘不小心’听到了方笑语与方剑璋的对话。方笑语故布此局,就是为了让皇帝知道梅苍云的真面目。
曾经的皇帝很信任梅苍云,比起周相在朝堂中那令人忌惮的势力,皇帝更加相信梅苍云对他的忠心。
但是,方笑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假冒了一次佛祖显灵。皇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着人去查了,其结果叫人震惊。
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上至朝廷二三品大员,下至一个七品芝麻官家的师爷甚至府衙里的捕头,军中的将官,大牢中的狱卒等等等等。皇帝竟是不知,这梅苍云梅丞相这些年来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而只要皇帝起疑,肯去查证,许多事便不会再是秘密。特别是对于神龙卫来说,挖出这些秘密,就跟厨子随手做了一道小菜一般,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可言。
梅苍云的隐藏势力中究竟囊括了哪些人,一份详细的名单早就已经落在了皇帝的手中。其中包括方剑璋这个镇远大将军还有商经纬这个吏部尚书也都在皇帝的视线之内。
方剑璋是最早抽身而后投入皇帝这一方的人,所以才能得到皇弟的信任,可是商经纬之流却没这么幸运。他们根本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落在了皇帝的眼中。
而此次流沙国进犯北燕之事,虽然幕后另有主使,可方笑语却不打算打草惊蛇。既然对方处心积虑不惜引起战争也要做到那件事,方笑语寻思着不防帮他们一把,先将梅苍云这个害了他爹还让她爹帮他数钱的老狐狸除去,再慢慢对付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或许因此还能麻痹这幕后之人,到时给他致命一击。
所以,方笑语亲手制作了梅丞相在北燕与流沙国之战中重要的地位,用来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
方笑语并没有什么愧疚,虽然北燕之事并不是丞相在背后指使,可这老狐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绝不光彩。
他已经开始怀疑方剑璋是否已经从别处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所以同样的宁可杀错,他也想要借此机会将方剑璋留在北燕。
甚至于京城里开始传言方剑璋失踪可能是做了逃兵,可能是投靠了敌国的时候,他还曾想过亲赴北燕,亲手解决这个隐患。如不是方笑语主动请缨而真的让梅苍云去了北燕,方剑璋的死活能否保障就只能全凭运气了。
方笑语这是阳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隐瞒皇帝,而皇帝因为方剑璋私下里竟然笼络了如此多的人才,也开始怀疑他是否是心存不轨,所以也想要借此机会将这个隐患除去,所以他配合了方笑语的计划,没有拆穿,而是认同,甚至是他亲自吩咐属下在外传出了关于梅苍云可能是北燕与流沙国之战真正的幕后之人的传言,足以见得皇帝也同样想要打压甚至除去梅苍云。
而证据不仅仅是这些。他还与无心合作,将邪教之事也推到了梅苍云的头上。而证据,自有无心去处理。
同时,叶西辞回京这代表着太子也要回京了。而太子与叶西辞全程参与了北燕之事,所以方笑语所说的话百姓若还有疑的话,那么由太子这个大承的储君所说出来的话,恐怕会给梅苍云最为致命的一击。
别忘了,梅苍云一开始是支持二皇子叶书成的。虽然是心怀鬼胎各有算计,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是站了队的。梅苍云怎么就不跟太子心怀鬼胎满怀算计呢?无论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在太子和叶书成之间,梅苍云选择了叶书成,这就是最大的错。有机会的话,太子绝不会吝啬这个除掉梅苍云的机会。特别是梅苍云还是当朝的丞相,他的影响力,若是站在了叶书成的一边,对太子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太子很干脆的就同意了方笑语的计划,利用北燕的战事来除掉他最大的对手的倚仗。
何况此次北燕之行,太子可是憋了一肚子火儿。堂堂大承储君,竟然被人关在了城门之外不让进,害得他险些死在敌军之手,后来又跟着方剑璋逃命,狼狈不堪,从前总是养尊处优的太子何尝受过这样的苦?
这种苦难,虽然让太子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甚至是成长了,但是这不代表太子就没有脾气。
怎么说都是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被人如此算计,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幕后之人暂时不好对付,但是他可以拿别人开刀。反正梅苍云摆明了是跟他为敌的,狠狠的打击敌人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于是,太子回京,一场让梅苍云意想不到的噩梦悄然来临。
而此时的梅苍云集合了梅家的嫡系,正在商讨如何应付方笑语的污蔑。意见始终无法达到完全的统一,这让梅苍云的脸色绿的如同饭菜里的葱芯,阴着的脸就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一晃十天已过,京中的空气变得难以捉摸,各家的人似乎都开始销声匿迹了,就算是原本祸害京师的纨绔们似乎也都老实了许多。恐怕是已经被家中人警告过了,免得这些坑爹的给家族带来什么麻烦。特别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刻。
而十日之中,丞相曾三次被召进宫去,每一次出宫,丞相的脸色都漆黑如墨。
皇帝没有拿出那些致命的证据,只是说这些时日总有人上书弹劾丞相,大大小小的弹劾奏折几乎铺满了皇帝的书案。
这些弹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有的罗列了丞相近些年的各种罪责,上到买官卖官,下到纵容奴才白吃白喝白拿百姓的东西,似乎再小在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拿出来添加到梅苍云的罪责中去。
更有甚者,一个一开始就与梅苍云不对付的御史大夫,竟然上书弹劾丞相府的奴才调戏了城中一个商人的庶女,另一个奴才逛了青楼却不给银子,还有一个丫鬟当街抢夺另一位大人府中的一个丫鬟已经付了银子的首饰。
没事找事。
即便是方笑语看了也觉得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什么都往梅苍云头上扣。虽然奴才仗势欺人丞相也有责任,却也不至于要状告到皇上面前去。但这位御史大夫就这个干了,这不仅让皇上气个半死,又将梅苍云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整张奏折就直接摔在了梅苍云的脸上,奏折的边角还划破了梅苍云的眼角,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口子。没有流血,但已泛殷红。
所以梅苍云这几日的心情阴云密布,几乎下一秒便是狂风暴雨。
而他也隐隐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态度似乎已有了不满。
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想,或许皇上也已经受了外界传言的影响,对他有着一些怀疑了。
若是不及时想办法制止,恐怕丞相府就真的被方笑语给拖垮了。
他没寻思着方笑语竟然这么狠,对付他一个还不够,竟是想连整个丞相府都拖下水,甚至于可能整个梅氏一族都要被连累。
他太了解方剑璋了。这样的招数,方剑璋想不出来。诬赖他通敌叛国一事他也做不出来。
此刻就连梅苍云都觉得,方剑璋这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所以才躲到了******石将军打仗去了。但他却错估了方剑璋,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方剑璋更愤恨梅苍云的戏弄。
玩弄他的人生,卖了他还蛊惑着要他帮着数钱。他感恩戴德恨不得当神仙供着的恩人,却是破坏了他整个人生的罪魁祸首。
越是重情义的人,在得知被背叛时,那种痛才越是撕心裂肺。
方笑语骨子里就有着读书人的执拗,所以为了报恩,他甚至能亏待自己的亲生儿女,也能接手别人用过的破鞋,养着别人的便宜儿子,甚至允许他在镇远军中安插棋子。但一旦得知自己被背叛了,这种恨就会越壮越大,直至对方彻底毁灭。
而另一边,商经纬又来到了那个遇见神秘人的小巷。
经过思考,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商大人考虑的如何?”神秘人如期而至,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你想要我做什么?”商经纬的话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也曾仔细考虑过,因为对方来找他,他绝不信是因为要做善事为他儿子报仇。
凡事总有代价,对方代价恐怕也不低。
他甚至和家里人商量过,但没想到反倒是他的夫人对于此事异常的上心,硬生生的劝服了他。
他知道,他的夫人已经不正常了。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心中现在全是对方笑语的仇恨。只要能杀了方笑语报仇,就算要他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商经纬不忍心再看着夫人这样下去。所以他决定赌一把,与这神秘人合作,除掉方笑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帮方笑语除掉梅苍云!
“接下来,我要如何做?”商经纬沉声问道。既上了对方的船,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何况他也不相信对方会什么也不让他做,只坐收渔利。
那神秘人却一笑,道:“接下来商大人要做的事,就是在方笑语在朝堂上指正梅丞相时,你要做到看起来不偏不倚,实际上却要让梅苍云在劫难逃。”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助方笑语除掉梅丞相,却要让皇上觉得我不曾有任何偏帮?”商经纬立刻就明白了神秘人话中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除掉梅丞相?
他立刻想到,自己明面上是中立者,但实际上却是暗中效忠梅丞相的。与方剑璋一样,他也是属于被梅丞相算计的一人,在方剑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一次意外,他也了解到了其中的猫腻。
所以,他对梅苍云已没有了从前的忠心,他甚至很能理解方剑璋心中的愤恨,理解他想除掉梅丞相的心思。但是,此事自有方剑璋去做,他隐在幕后渔翁得利便好。但既然神秘人提出了要求,他就必须要仔细的想一想,往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与丞相府的关系。
现在大多人还不知道他其实是丞相的人,但丞相府里却有不少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比如梅苍云,比如他的夫人余美玉,再比如梅家的那些嫡系。
如果方笑语铁了心要除掉丞相府,他就怕那些人最后会将他供了出来,如此,他的身份可就尴尬了,甚至于很可能会让皇上猜忌他。
如今外头传的丞相的罪名是通敌叛国之类,全是能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类的大罪。他这几日也注意到了皇上对梅丞相似乎已有不满。
未必全信,毕竟是一国之丞相,可即便只是怀疑,也都代表着梅丞相自此之后已经再不是障碍了。
对于谋反这样的罪名。皇上的不信任就已经是最毒的毒药,足以让梅丞相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心思全都落空。
除非他真的谋反。
可他敢吗?又能吗?
不说别人,即便他看方笑语再不顺眼,再想杀之而后快,她也绝不能否认方笑语的强大。正是因为对方剑璋熟悉,他才能更清楚的体会到方笑语与方剑璋之间致命的不同。因为方笑语绝不会留下祸根。
也就是说。梅家一家都完了。梅丞相被绊倒,至少也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且以方笑语的心思,就便是丞相府中那些忠仆也是决计不能留下的。
剩下的就是能够置丞相于死地的证据。
商经纬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在想,方笑语手中究竟有何证据,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传出梅苍云要谋反的流言?
“你与梅苍云有仇?”商经纬有些好奇的看了神秘人一眼。
“无冤无仇。”神秘人笑着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与梅苍云有关的波动。
“那为何要帮着方笑语除掉梅丞相?若是联合梅丞相去除掉方笑语……”机会岂不是更大?商经纬心中想着。
“你为何会这样想?”此时反倒是神秘人反问了商经纬一句。
商经纬一愣,没有立即领会神秘人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开口道:“丞相毕竟是丞相,权倾朝野,门生无数。若是联合丞相的势力,对方即便再强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而方笑语不过一人……”
神秘人此刻却嘲讽道:“你真以为要除掉梅苍云的是方笑语?”
“莫非不是?”商经纬有些糊涂了。
方笑语对梅苍云的仇视完全有理有据有动机。光是梅苍云曾经差点害死了方剑璋又利用方剑璋一事,就足以成为她出手的理由。何况当年她被梅素惜几次三番迫害,虽梅素惜已经死了,可这一切的仇恨却不会轻易消散。
可如今听这神秘人的意思,此事虽然是方笑语在外头吸引目光,难道真正实施此事却另有其人?
神秘人此事却冷哼一声道:“商大人,若是此次不与我合作,恐怕商大人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
神秘人的话让商经纬眉一挑,心跳不由加快。
神秘人也没指望商经纬做出什么惊吓的表情来,而是继续道:“方笑语即便再想除掉梅苍云,可梅苍云毕竟是当朝丞相。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你以为他真的可以在皇城轻而易举除掉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
商经纬一惊,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要除掉梅丞相的是皇上?方笑语不过是皇上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傀儡?”
“傀儡?”神秘人讽笑道:“要除掉梅苍云的是皇帝不错,可你若是小看了这方笑语,以为她单纯的只是一个傀儡,那商大人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要小看你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柔弱的女人。她们一旦发起疯来,论及破坏毁灭之力,比起男子还要更甚。”
商经纬注意到那神秘人在说这句话时嘴角那一抹嘲讽,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他所说的那些后果一般。但他聪明的选择了没有问。
“这个方笑语可比皇帝难对付多了。皇帝虽是皇帝,可毕竟也不过是被关在那座皇宫里的鸟儿,下头的人说什么他信什么,若是臣子奴才有意欺瞒,他也不过就是个睁眼瞎,很容易利用。可那方笑语不同。这个人……”
神秘人说着就停了下来,表情中还有些许迷茫,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笑语这个人。
印象中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所以可以料敌先机。可她究竟是如何将每一个都看透了的,却让人无从猜测。
商经纬看着神秘人收住了口,但却并没有催促。
神秘人没有就着原本的话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道:“你以为方笑语针对梅苍云就是因为仇恨?那你也未免太小看了这个女人。她这是在震慑,也是在警告,甚至是在宣战。”
“震慑?警告?宣战?”商经纬沉默下来,开始思考神秘人话中的玄机。
“莫非,方笑语除掉梅丞相是为了警告恭王殿下?”商经纬突然想到,外界一直传言她与二皇子不合。他也确实看到了几次方笑语驳叶书成面子,莫非是叶书成做了什么事,所以方笑语才杀鸡儆猴就是敲打叶书成?
“恭王殿下?”神秘人一脸的讽刺道:“那个叶书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身世耀武扬威的废物罢了。若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他连方笑语一根手指头都斗不过。”
商经纬神色微转。这位神秘人似乎对二皇子叶书成很是不喜欢啊。
“你以为那方笑语有多在乎叶书成?这不过是个仗着身份所以不方便斩草除根罢了。方笑语真正在震慑警告的是周相。”神秘人继续说道。
“周相?”商经纬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周相啊。叶书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周相。虽然早就已经退了,可是门生却遍布朝堂,他的影响力,即便是在梅苍云这个现任丞相的冲击下也丝毫没有减退。
叶书成虽是皇上的儿子,可在争储这件事上,皇上的心思是放在太子身上的。可即便如此,外界也认为叶书成这个二皇子依旧有争夺储君的能力,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有周相这么个外祖父。
且因为当年梅贵妃曾经丢失过,使得周相以及其夫人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重新寻回女儿之后,更是将这个女儿溺爱到了骨子里。
可以说,周相支持叶书成不是因为叶书成是他的外孙,而是因为周灵是叶书成的娘。
如此说来,方笑语这是在拿梅丞相一家的性命来向周相宣战?
既然我连现任丞相都能斩尽杀绝,何况你一个过了气的?
此时的商经纬不得不感叹方笑语的大胆。即便是身后有方剑璋这个镇远将军为后盾,可方剑璋毕竟不是什么一方诸侯,而是皇上的臣子。他是手握五十万兵权,连朝廷也投鼠忌器。可他却不可能轻易调动这五十万的镇远军来做他自己的私事。
他要是敢将镇远军随意调动,那皇上就正好有了借口处置他。到时候企图谋反的罪名恐怕就落在了方剑璋的头上了。
作为一个女子,竟然独自挑战两代文官之首的权威。若是史书上肯记录,由一个女子亲手将当朝丞相满门送入地府,这也是个不得了的可流传千古的事件了。
而他要对付的,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了。
神秘人见商经纬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知道他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若此事方笑语听了二人的谈话,必定要笑出声来。
什么对付梅苍云是为了震慑警告周相,这不过是这神秘人自己的一手脑补出来的罢了。
周相表面上是叶书成的外祖父,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知道周灵取代了简安的身份冒充他的女儿还怂恿着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周相夫妻俩对于周灵那可谓是恨之入骨。
若非是方笑语还需要他们隐藏在后方,周相早就跟周灵和叶书成翻脸了。
此时的周相,可不再是叶书成的外祖父,他是叶西辞和她的外祖父。
周相,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这也足以见得,这神秘人自以为很了解方笑语了,可真正的方笑语却是他永远的猜不透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方笑语那精彩纷呈的轮回经历,即便是叶西辞她也没有说得明白,只是以梦境为托词,向叶西辞透露了一些他的不同而已。
除了叶西辞和方剑璋,即便是方皓之都完全不了解她,又更遑论是别的人。
商经纬以为他已经了解了一些内幕,寻思着恐怕真是叶书成做了什么让方笑语生气的事,所以才借北燕的由头来陷害梅苍云,来警告叶书成,震慑周相。而这又正好如了皇上的意思,皆大欢喜,只可怜了梅丞相沦为了那个为儆猴而杀的鸡,何其可怜。
可商经纬却又疑惑了,皇上究竟为何要除掉梅丞相?只因为外头这些传言?
商经纬不信。若是一国帝王仅因为怀疑便要除掉一国丞相,那大承的官员最后恐怕就要被皇上杀光了。
他疑惑,所以他便问了出来。
神秘人斜着眼瞥了商经纬一眼,随即说道:“商大人,你以为梅苍云做过的那些事皇帝都不知道?”
商经纬一愣,随即大骇道:“既如此,那我岂不是……?”
“那是当然。商大人私下里投靠了梅苍云一事,皇上心里头清楚着呢。所以我才要你帮着方笑语除掉梅苍云,表现出大公无私的模样来,让皇帝瞧瞧,即便你是丞相一党,可若涉及到家国安定,证据确凿,你便会抛弃一切,之位稳固皇权,不让奸人得逞。如此,才能叫皇帝看清你忠君爱国的面目。而从前的一切,事后你不妨制造些机会,让皇帝知道,你与方剑璋一样,都了解到了当年获救的内幕,所以你才会反叛了梅苍云,如此,皇帝才敢安心用你啊。”神秘人给商经纬指了条明路。
此时的商经纬心依旧砰砰乱跳。他没有想到,他投靠丞相这样的事竟然一开始就被皇上知道了。
如此说来,皇上已经掌握了梅丞相这几十年处心积虑的制造冤案,又帮助这些人指点迷津,从而得到这些人的感激的全部过程。这也难怪皇上会猜忌梅丞相。
你做这么多的事有什么目的?已经是文官之首了你还想要什么?丞相之后,难道你还想做皇帝不成?
一旦皇上这样怀疑,那就是梅丞相的死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时商经纬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道:“梅丞相若是难以幸免,那宫中的梅贵妃会如何?她此时怀着龙种,皇上莫不是也要将梅贵妃处死?”
神秘人却冷笑,说道:“她怀的可不是什么龙种。”
商经纬大惊,难道梅贵妃给皇上带了绿帽子,跟别人有了孩子?若是如此,那也难怪皇上会坚定了要杀梅丞相的心。
神秘人不知道商经纬心中所想,而是继续冷笑道:“梅倾城被人喂了药,这一生都休想有自己的孩子。她现在怀着的所谓龙种,不过是一种药力的假象罢了。这孩子,生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叶西辞回府
商经纬感觉这一天知道的消息比一年的都多。他知道了皇上已经洞悉了梅苍云的一切,也知道了梅可倾怀着的所谓龙种竟然是被人下了药后的假象。
可听人说,梅可倾对于这个孩子可是宝贝的很,即便每次出去散个步,也都是一堆的人前呼后拥,生怕被人给害了去。别人送的补品和安胎药她丝毫不动,反倒是要心腹亲自抓药亲自熬药,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寝宫里熬,她觉得没有问题才会喝下去。
而她身边跟着的嬷嬷全都是相府里带出来的,大多都是些精通药理的好手,别人那是休想近身的。
若是她知道自己怀着的龙种只是被人下了药根本生不出来,她何至于防的如此严密?待到孩子要生下来的时候,她拿什么变出一个孩子来?那还不如趁着现在还看不出来的时候,利用这个一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先陷害一个对手,不拘是谁都行,至少让这个假孩子发挥一点应该有的功用。
而且,知道梅可倾怀了龙种之后,相府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那段时候,梅丞相出门都是满脸带笑的,一看就是心情好的不得了。
原本丞相还想要与二皇子合作,助二皇子登基,然后凭借从龙之功而巩固相府的地位,可梅贵妃有孕之后,丞相的心便出现了动摇。
他当然想让自己的外孙坐上皇帝的宝座,这才是相府地位稳固的不二之选。虽然孩子还没生出来,可皇上正值壮年,只要没病没灾的,还能在皇位上再做上二三十年都没有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外孙也长大了,也有了能够争夺帝位的资本了,到时候再经过他的支持,就算打败太子与二皇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二皇子之所以能够跟太子分庭抗礼,无非是背后有周相支持。周相不过是一个退了前丞相,便让叶书成有了夺嫡的本事,他一个现任丞相,再经过二三十年的累积,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周相有本事?
但是他也没有立马就跟二皇子闹翻,只是将心思全都压在心里头不说罢了。因为他不知道的自己的女儿生下的究竟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若是皇子,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公主,那就还得靠二皇子来巩固相府的地位。
他在站位上已经得罪了太子,所以也只有二皇子这一个选择了。
商经纬怎么看丞相那喜悦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他对神秘人所说的话十分的疑惑。难道假龙种之事梅贵妃与梅丞相是不知道的?那究竟是何人给梅贵妃下了药?让她出现怀了龙种的假象又有什么意义?
商经纬看了神秘人一眼,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波动。波动全都在心里,他在想,像是这个神秘人这样的身份,他如何会对丞相府的事知道的那样清楚?按说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秘密。
梅贵妃有孕是假的这种事也就罢了,丞相处心积虑的布局了那么多年,起初就是皇上都蒙在鼓里,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且他还知道皇上已经洞悉了梅丞相的布局一事,足以见得,此人在宫中,在各大臣的府中似乎都拥有着不少的眼线。
商经纬一凛,心想着自己的府中会不会也有着这神秘人的眼线?看来回去时要做一番清洗了。
“今日叶西辞便会回京,太子与他一路。所以也就这一两日了,皇上一定会召见太子询问北燕发生之事的经过,而太子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对手的好机会。而为了堵悠悠众口,皇帝一定会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公开审问梅苍云。而那时候,就是你该表态的时候了。”神秘人再一次嘱咐了商经纬,随即便离开了。
商经纬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神色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对方说他的目标是方笑语,所做的一切也都只为了除掉方笑语,可是他越想越觉着不对,似乎自己上了一条难以下来的贼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神秘人问他,若是他要他对付皇上,他又该如何选择?
商经纬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知这种忧虑究竟因何而来。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吧。”商经纬默默想着,也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就如同从来也没有来过一般。
而此时的安王府中也热闹了许多,因为叶西辞回来了,叶蝉开始咋咋呼呼的细数主母是如何欺负他的种种事项,还一脸可怜兮兮的要叶西辞替他做主。
叶西辞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也是个心疼属下的主子,所以对于叶蝉对方笑语的控诉,叶西辞毫不犹豫的决定要替他做主。于是,此时的院子里,一脸风尘仆仆的叶西辞与一脸愁苦的叶蝉出现了以下对话。
“主子,你点我穴做什么?”叶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前一秒还笑容温煦这一秒笑容更温柔的主子。
“为你做主啊。”叶西辞一脸认真。
“为属下做主你去点主母的穴去啊!”叶蝉一脸悲愤。
“今儿个就好好的在这反省,待晚些时候再来给你解穴。”叶西辞无动于衷,说完了就按耐不住想要见方笑语的心,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叶蝉一脸哭丧的模样,看着远去的主子大喊:“主子,属下不敢了,主子,属下表演神迹给你看啊。主子你回来啊!主子你还不如主母呢,主母好歹还给串葡萄!主子,属下真的不敢了啊!救命啊!”
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声响彻院子。
可院子里来往的下人都无比的淡定。这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在现在是白天,比起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叶西辞一进内院,立刻加快了步子朝着房里走去。打开房门,叫了声‘笑语’,却不见有人答应,他甚觉奇怪。
仔细看看,方笑语似乎并不在房中,就连长跟着笑语的几个丫鬟也不在,顿时心里头一阵失落。
他临回来时特地命人送了信,所以笑语不可能不知道他今日回京。回府时没看她在门前等,就寻思着恐怕是在院里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他想着一开房门就能看到她那张淡无波澜的眸子会突然出现一抹狡黠的笑,期待着她跟他说‘回来就好’,他想着她或许会给他一个拥抱,不用多炽烈,只是那种淡淡的温馨就已经足够。
成亲的时日虽然不长,可他却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生活。那是他从前从不敢想的温馨,觉得身边有一个人记挂着你,你就会拥有着无穷的勇气。
但此刻他却有一种微微的失落。似乎自己如此期待看到她,她却并不期待看到自己一般,竟然在他回府的日子竟还出门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自家娘子是个什么性子。跟那些在家里相夫教子以男子为天的女子不同,笑语可是个颇有主见的人。
想想也就算了,也不是有多难过,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想回京之后马上见到她,哪怕十只十几二十日不见,也让他甚是想念。
他将外衣脱下,想先去洗个澡,却发现洗澡的热水已经打好了,此刻还冒着温度。水里头有一丝细微的香味,很好闻,他闻着跟当初在温英姿的墓前发现的那种红颜花的香味十分相似。
他曾听方笑语说过红颜花的功用,不同的颜色竟有不同的作用,也是十分神奇。他闻着水中的香气,记忆中红颜花不同颜色之间气味有着十分细小的差别。而他修炼《天经》,五感也是异常灵敏,所以他已经闻出了水中这种香味,对应的作用是消除人的疲劳,放松精神。
叶西辞笑了笑,原本的那点失落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想着原本方笑语应该是在为他准备热水,但是或许临时有什么急事不得不离开,这才不在房中。
叶西辞脱了全身的衣裳,泡进了热水之中。
说起来,这池子还是笑语一定要建造的,说是在桶中泡澡实在是蜷缩的难受,于是就花重金建了这个池子,还刻意建在了自己屋子旁的另一间屋子,两个屋子打通了,安了一扇门,如此,往后泡澡时就方便多了。
用笑语的话说,这池子就得建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进去泡泡。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这整个安王府里,能够用这池子的人不过是他父王和苏红绸两人。笑语针对的就是他的父王,可见她对父王这气儿还没消。
不过,想到笑语是为了他打抱不平,他心里又觉着甚是踏实安心。
叶西辞安心的泡着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因为旅途劳累,他差一点在池子里睡着了。
待他醒来,觉着已经泡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一转头就见方笑语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站在他身后,一脸诡异莫测的笑容打量着他的全身,而他此刻,什么都没穿着。
“你回来了?”叶西辞见到方笑语脸上的冷漠顿时就化开了,还不等方笑语说什么,一把拉过她,往自己怀里塞,只可惜,方笑语身上的衣裳太繁琐,不小心勾了,而他脚下又踩到了一片花瓣打了滑,造成的后果就是他拽着方笑语一起摔进了池子,顿时两只栩栩如生的落汤鸡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叶西辞,我杀了你!”方笑语拍了拍脸上的水珠,头发因为湿了已经歪歪扭扭,唯一插着的一根玉簪已经掉入水中。身上的衣裳湿了个透,她为叶西辞拿着的干净衣裳也已经光荣牺牲了。
方笑语一气之下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叶西辞的屁股上,让原本还含情脉脉准备转头看她的叶西辞噗通一声又一次栽倒在水中,然后方笑语就很不厚道的笑了。
叶西辞从水里爬出来,见方笑语穿着衣裳鞋子却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也是没忍住开怀大笑起来。于是,外头的丫鬟们完全不明白,世子和世子妃这两个神经病没事儿在屋里头究竟是在笑个啥子,只能一脸疑惑不解的继续干活去了。
两人笑的够了,这才从池子里出来,方笑语赶快喊了解语,叫她再去准备两套干净的衣裳,两人换了这才回了房。
刚迈入房间,一阵浓郁的香气便飘了过来,叶西辞看着屋子里一桌子的菜,碗筷也都已经摆放好了。
两人落座,解语为叶西辞盛了碗汤,而后笑着道:“世子,这一桌子菜可是小姐一早便起来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世子喜欢的菜色。光是这汤,就已经煲了两个多时辰了。您尝尝。”
叶西辞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回来方笑语不在屋子里,原是在厨房里为他亲手做饭呢。顿时间眼前这热乎乎的一桌子菜都显得温馨起来。
他拿着勺子舀了口汤,那属于海味的气息浓郁的几乎要将舌头给咬了下来。再看看那碗中,虾子、蟹肉、干贝等等食材安静的躺在其中,味道层次分明,一点也驳杂。
因为京城不靠海,所以海味十分难得。但是从前他是不吃虾子之类的海味的,总觉得长的怪怪的,有些下不去口。不过后来,方笑语亲自为他做过几道用海味做的菜,他本着自己娘子亲手做的菜,就算是毒药也要吃下去的心思,痛苦的张开了嘴,连嚼都不嚼,直接就吞了下去。
但是,他却发现味道是真的很好,这才开始慢慢的试着去细嚼慢咽,没想到后来反倒吃馋了。
“解语,你下下去吧。饭菜厨房里还有,你跟丝竹他们也去吃一些,这里不用你来了。”方笑语见叶西辞很喜欢,这才将解语打发下去。
解语也知道小姐和姑爷肯定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所以笑了笑,赶忙的出去连着房门一起关上了。
“你亲手为我做的?”叶西辞看着方笑语的目光极尽温柔。
“可喜欢?”方笑语回以同样的温柔。(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色鬼!
【发烧还没好利索,打字有些慢了。还差一百字左右,大家等个五分钟再刷新一下来看好不好?我马上就搞定它,然后就来替换。】
“你亲手备下的,自是极喜欢的。”叶西辞将一桌子菜吃的干干净净,用实际行动表示着他的喜欢,方笑语就看着他吃,偶尔自己也吃几口,聊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两人用完了膳,解语这才命人将一切收拾妥当,屋里顿时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见四下无人了,叶西辞这才拉着方笑语的小手坐到床边,肉麻兮兮的说了一句:“我想你。”
方笑语倒是极爱听叶西辞说那些情话,倒不是因为情话说的熟溜,懂得讨女子欢心,相反,每一次说情话时,叶西辞都显得十分笨拙。
方笑语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在认识她之前,他唯一接触最多的女子就是他的母妃简安。而当时他的处境十分不妙,与母妃二人光是要在这安王府里平安的活下去都显得极为不易,母妃死后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光是活命都已经叫他精疲力尽,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
方笑语是以那样的姿态闯入他的视线。不仅拯救了他的性命,同时也拯救了那颗几乎如同死灰的心。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喜欢,第一次体会到了去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滋味。
可是,听太子说,女孩子是要懂得去哄的。这可是难坏了他。他嘴不笨,可却从未曾用这张嘴说过什么情话,所以即便已经成亲了这么久,他说过的情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每一次都有些结结巴巴,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一次北燕之行,险些折在战场上,当自己身受重伤快要死了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最大的遗憾竟是没有跟方笑语说过一句完整的能够讨她开心的情话。
天知道在北燕见到方笑语的时候他又多开心。当时浑浑噩噩还在重伤之中,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是最好的止痛良药,一如当年她从天而降,从背叛他的属下手中救下了他,成就了这一段缘分。
所以,这句“我想你”恐怕是他说过最简单也最熟溜的情话了,几乎就是脱口而出,没有觉得丝毫的别扭。
可即便如此,方笑语依旧在这短短的三个字间听出了一丝笨拙的感觉,却胜在真实。
当初选择嫁给他,是因为自己并不讨厌他。虽然也不觉得有多喜欢到惊天动地,可觉着既然早晚要嫁,与其嫁给一个不知是谁的人,做着相夫教子的事情,不如就选一个看着不厌烦的,还有那么点喜欢的人凑合着过就是了。
但是,叶西辞对她是极好的,从细节中的点滴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重要,慢慢的,她开始很喜欢这种喜欢与被喜欢的,依赖与被依赖的感觉,真正的觉得跟他在一起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并且不希望就这样结束。
她开始因为习惯而奢求永远。
这是一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九十九世的轮回,除了一开始自己还意气风发的想要过好每一辈子的那几世之外,后头的几十世她都是孤独终老的。即便是有些时候她因为所处的时代不得不出嫁,却从未在有过心动的感觉,只微妙的维持着所谓的婚姻,丈夫小妾通房一大堆,自己连个醋都不会吃,还主动帮着纳妾,正好让这些小狐狸精帮着分散所谓丈夫的注意力,不要再来找她,她乐的清闲。
这是她久违了的心动,不因为惊心动魄的过程,而只是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就觉着这样一生就很好。
听到叶西辞出事的时候,她表现的很冷静,可她自己却知道,那颗淡无波澜的心却已经开始动摇。她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要怎么办,最终却无法得到结论。
不想他死。希望他活着。依旧如同从前那般疼她爱她,给她他能给的一切。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着当做宝贝的感觉,也愿意和这个人执手直到白发苍苍,愿意与他埋葬在同一座坟墓,原意用余下的所有时间来与他相处,即便成仙,即便入魔,即便带着记忆再活一事又一事,都想找到他,等待他,听他说笨拙的情话,看他偶尔调戏自己后却先不好意思而红了脸,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下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然后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印刻到骨子里。
临离开北燕之前,叶西辞问她。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如果真有来世,他想要再遇见她,找到她,问她是否会忘记他,是否也会将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凝缩成梦境,伴随着他,就如同她梦到与叶书成前世的那份孽债一样,将他的喜欢也源源不断的让来世的她知道。
她说,她不会忘记他。
她轮回了九十九世,拥有九十九世的记忆,所以这一世哪怕结束了,她也会牢牢的记住他的模样,记住这个在最后的最后让他心动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两人之间不过是如同千万个家庭的男男女女中最不起眼的平淡相处,却是两人最为喜欢的相处模式。
“我想你。一直想马上见到你。你有没有也这样想着我?”叶西辞说完了果然老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矫情?可事实上这却又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在北燕,他亲眼见到了可能是方笑语前世的温英姿的坟墓,甚至亲眼见到了温英姿的尸首,静静的躺在棺木之中,那张与方笑语一模一样的脸,却叫他复杂难言。
他惊叹那张脸经过了七百年的风霜却依旧美丽,却无法想象方笑语躺在棺木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时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急迫感,还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希望方笑语只被他一个人拥有,再也不能被其他人惦记。
他羡慕柴昭,也有一些嫉妒柴昭。虽然他知道柴昭对温英姿的感觉从来不是爱情,却依然羡慕他每隔百年都能再以原来的身份重活一次,用来守护与她的那些点点滴滴,哪怕两人永生永世都不能相见,可他的生命之中满满的全是她。
他轻易的就相信了那关于七百年前温英姿可能是方笑语前世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不如说,他其实是想要相信,想要相信有前世今生,想要自己的执念能够在来世再来世甚至往后每一个来世都能指引他找到她。哪怕对方不记得他也好,过着再与他无关的生活也好,他想守护她,一直到他此刻还无法想象的感到腻烦的那一天。
“不想。”方笑语故意拉下脸,作冷漠状,可眼睛里却带着笑意,轻松的出卖了她。
“真的?”叶西辞笑着,而后便开始脱下方笑语的外衣,却被方笑语一巴掌将他的咸猪手拍了下去。
“青天白日的,世子爷莫不是打算要调戏良家妇女?”方笑语斜了叶西辞一眼。
叶西辞一脸委屈,捂着心口道:“这位良家妇女莫不是不想对在下负责?”
“负责?”方笑语挑眉。
“方才你可是将人家的身子给看光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让人家可如何做人啊。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叶西辞那表情,仿佛方笑语就是个霸王硬上弓的纨绔子弟,把那黄花大闺女怎么着了一样,方笑语险些没被笑吐了。
好在她定力不错,愣生生的忍住了,随即瞥了叶西辞一眼,似乎在认真考虑一般,而后道:“你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那好吧,谁叫本姑娘心地良善,不忍看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勉强收了你,做个……嗯,就做个暖床的吧。”那语气,那神态,简直豪爽的像个爷们。
叶西辞顿时就被逗乐了,连忙笑眯了眼道:“愿为娘子服务。”说完了速度了的脱了鞋袜,人就跟猴子似的,哧溜的就钻上了床,而后拍拍他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方笑语也上来。
“做什么?”方笑语看看外边的天色,是大白天无误,并非是自己眼瞎。
“暖床啊。”叶西辞调皮道。
“暖完了你就下去吧。”方笑语不为之所动。
“一起暖啊。”叶西辞拉过方笑语的手,一使劲儿就往自己怀里拽。
“色鬼!”方笑语翻着白眼鄙视叶西辞。叶西辞却笑哈哈的就愉快的接受了这色鬼的设定。
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孩童不宜的事,只是躺在床上,方笑语枕着叶西辞的手臂,两人就聊了起来。
“你不用进宫见皇上?”方笑语问道。叶西辞刚回京就回了安王府,并没有进宫,只是要太子一人回了宫。
“不必,太子说我也累了,他会与皇上说,叫我歇一日明日再进宫就是。”叶西辞这时候就很喜欢太子的这种体贴。太子知道他想见方笑语,干脆就顺手卖个人情,将叶西辞打发了回来。方笑语之所以当时不在屋子里,就是没想到叶西辞会这么快回来,所以在厨房里忙着做菜煲汤呢。
叶西辞说着继续道:“那些越国宝藏我已经命人秘密的运回来了,对了,我倒是忘记了,这一次,在流沙国的战利品之中找到了个好东西,特地带回来送你的。”
说着,叶西辞起身下床,在桌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绸布,将之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物什。
“总觉着与你很配。如何,可喜欢?”叶西辞将手中的绸布拿开,将里头水绿色的玉簪放在方笑语的手中,问道。
方笑语看了眼手中的玉簪,神色由喜专惊,最后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来。
这玉簪硬要说起来,其实是那种奶绿色,看起来十分舒服。也能够看出来,这玉是天然打磨而成,不仅仅雕工了得,说起来,这形态更加像是根据天然的纹饰来雕刻的。
而玉簪的纹饰并不是什么花鸟鱼虫,也没有多高贵华丽,只是看起来清清淡淡简简单单,却极为美丽。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玉簪的纹饰竟然是一只蜜瓜。
就是那种能够吃的蜜瓜,一支完整的蜜瓜,纹理清晰,被切下来的一块还带着种子,斜刻在一边,栩栩如生,看着都叫人食欲大动。
最叫方笑语惊讶的是,这蜜瓜玉簪前世她见过,还知道里头藏着一个秘密。
“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方笑语看起来似乎很喜欢。
“流沙国被狐狼草原覆灭之后,其中搜刮的财宝给了狐狼草原一部分,大裕朝一部分,剩下的都要登记造册,上报朝廷,等待皇上处置。当时我一眼便看到了这玉簪,觉着与你很配,便顺手拿了过来。”叶西辞解释道。
流沙国虽然不大,也不算多富裕,可毕竟也是一个国家,多年的累积,总还是有那么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的。
流沙国这些战利品虽要登记造册待皇上处置,可他只是拿个一两件真品倒也没人会说什么。特别是此次北燕之战他总也是有功劳的,不会有人阻止他。
他一眼就看上了这玉簪,不仅仅是玉质独特珍贵,也因为这发簪的纹饰有些特别,他从未见过用蜜瓜来做发簪的纹饰的。
方笑语不得不感叹叶西辞真是会挑东西。流沙国那么多的战利品他不要,偏就挑了这么一根发簪回来送她。
这发簪本身就十分珍贵。玉簪整体呈奶黄色,蜜瓜的皮带着一点墨绿,切下的那一块带着奶色的橘黄,种子的部分是奶白。这种奶色的玉本就珍贵,何况还是同一块玉中带着三四种天然的色彩,甚至纹路也十分清晰。雕刻师本身并没有破坏它特有的纹路,而是根据天然的纹路选择雕刻了这一支蜜瓜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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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地府令
叶西辞不理解这发簪的价值为何会如方笑语所言那样大,因为他在那么多的宝物之中偏偏只挑了这支玉簪也只是因为这玉簪制作的十分精致,又是用罕见的奶玉制作而成,所以才才将它带了回来。
方笑语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将发簪在手中转了一圈,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瑕疵之上,轻轻用手指摸了摸,随即一掰,虽未断,却听到了很细小的裂开的声音。
这种声音并不像是用力掰断时留下的声音,而是那种本来就有瑕疵,只是将之打开一样的声音。
方笑语顺着裂开的纹路,用她特制的叶片暗器在纹路中划了几道,发簪底部就被彻底的断开成了两节。
而此时叶西辞亲眼见着,这发簪的簪子的部分竟然是空的,里头有一根像是针一样的东西,比寻常的绣花针粗一些,但很长。方笑语将针抽出之后,就见那针上刻着三个‘大’字,地府令。
“地府令?”叶西辞拿过长针仔细看了看,并没有觉着这针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用力折了一折,细长的针竟然纹丝不动。
要知道,他修习《天经》,内力的累积已经快要不下于方笑语了。《天经》不愧是级别高的绝学武学,即便是个废物学起来也要比一般的习武者要厉害,何况叶西辞还是个特别适合习武之人,天赋连方笑语都嫉妒。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内力,竟然还折不断一根针?
这么想着,叶西辞似乎被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头,眼见着要再加力,非得跟这根针死杠到底了,却被方笑语将针给夺了过来。
叶西辞看了方笑语一眼,方笑语笑着解释道:“这针据说是曾用一块天外陨石制作而成,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你若真用全力,它必定会被折断,那可就失了此物的价值了。”
叶西辞这才想到,方笑语似乎曾说过,这发簪的价值比起整个流沙国的财富都要珍贵得多,如今看来,这珍贵的恐怕不是发簪本身,而是发簪里头的这根针了。
“这针有何用处?上头还刻了字,莫非有什么含义?”叶西辞猜测着,难道是什么神医留下的传承什么的?
不过,叶西辞其实还真猜对了一半。这针当初确实是一个神医打造的。只是这个神医可不是个救苦救难的人,而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地府令,曾经是一个极度可怕的杀手组织的宗主令牌,那杀手组织便称为‘地府’。它的创始者乃是个医术极高的神医,只可惜,他不爱救人偏爱杀人,明明有着妙手回春的本事,却偏爱做杀人买命的勾当。他表面上答应了治病救人,但实则总在病人身上做手脚,企图控制那些病人,最后惹得天怒人怨,几十号高手一同追杀围攻,将他逼下悬崖。只不过,此人武功也不差,落崖时虽然重伤,却并未死去,这之后,他销声匿迹于江湖,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却不想他隐姓埋名创立了地府,开始了各种收取银子替人暗杀的勾当。”方笑语解释着,却也不得不感叹道:“此人虽性格古怪,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是号人物。当初一起围攻追杀他的那些高手,被他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一个个全都阴死了。因为他,因为地府,当时的江湖人心惶惶,生怕无缘无故便遭到了暗杀。”
“我却从未听过这个组织。”叶西辞摇头,按说这个组织如此强大,他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方笑语却笑道:“你没听过那是正常的,这个组织乃是一百多年前的组织,而神医萧然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
说完,方笑语继续道:“地府的总部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尽管江湖人几番查找,也没有任何的线索。平日里,地府就像是一个神话一个传说,没有人见过其真容。可是,它却真真实实的存在在人们的头顶上虎视眈眈,不仅仅是江湖,就算是朝廷也忌惮不已。因为除了那些有名的江湖高手,即便是朝廷命官也有不少是死在地府的杀手手中的。”
“如此可怕?”叶西辞感叹。
方笑语继续道:“只是,地府横行江湖几十年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就像是从来都未曾存在过一般。实际上,当时的神医萧然,也就是地府的创始者,他遭遇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子的背叛,最后跟他的弟子同归于尽。”
叶西辞咋舌,这孩子也是倒霉。
“萧然一生有两个弟子,全都跟他姓,一个叫萧处机,一个叫萧杏华。萧处机为人阴损,尽得萧然真传,而另一个弟子萧杏华乃是个女子,为人和善,虽有手段,却并不如同她师父一般张扬,且乐于与人为善。萧处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平日里对萧然尊敬到骨子里,实则却总想着要从萧然手中接过地府大权,所以两师徒看似貌合实则神离。两个弟子都是萧然从小捡来的,所以他以为对二人的教育十分成功,并不曾想到萧处机于心计狠毒之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最后被萧处机偷袭,死不瞑目。但他在死之前却也将萧处机重伤。”
“所以萧处机死后,萧杏华就成了地府唯一的继承之人?”叶西辞推断道。
方笑语点点头,随即道:“萧然一生没有娶妻,更不曾有子嗣,唯独对两个弟子倾力培养。他死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本就已经在考虑地府的继承人该由哪个弟子来继承,只可惜,萧然虽有这心思,却从来不说。他年岁虽已大,可因为武功不弱,加之又是神医,平日里极注重调养,所以看起来还能活不少的年头,萧处机怕是等不及了,这才做下这样的事,最后反倒便宜了萧杏华。”
“萧杏华倒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本来她对地府并不存觊觎之心,可师父和师兄都死了,地府必须有人来接管,于是她便扛起了这个责任,成了地府的真正宗主。之后,她实施了一系列的举措,禁止地府的杀手再滥杀无辜,反倒是制作了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虽然依旧做着买命杀人的活儿,但却只是收钱杀人,且杀的大多是些与买主怨恨极深几乎无可化解的仇人,而且每一起命案都做得极像是意外,所以外界才会认为,地府已经销声匿迹再也不现身于世。”方笑语解释道。
“如此隐秘之事,你从何处看来的?”叶西辞疑惑。地府若是依旧存在,按说江湖中应该还有他们的传说才是,可他却从未听过任何关于地府的传闻。而若是地府已经没有传闻了,方笑语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是从何处看来的。”方笑语摇头,而后解释道:“地府据说在几十年前遭遇了什么变故,之后便遣散了。可是,地府的杀手却并没有散去,而是隐藏在某一个地方,悄悄的积蓄实力,等待着他们的宗主再次出现。”
“等待宗主再次出现?”叶西辞一愣,道:“他们的宗主莫非失踪了?”
方笑语又一次点了点头道:“自萧杏华之后,地府换了两任的宗主,后来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地府犹如一盘散沙,最后一任宗主也是个女子,似乎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意外,她想出了一个法子,那便是,这根由神医萧然亲手打造出的神针落在了谁的手里,谁就是地府的主人。也就是说,地府之中不看别的,就看这根针,只要是拿着这根针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他们的宗主,能够调用地府的势力。”
叶西辞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的将这东西给拿回来了。
“可你如何知道它隐藏在这支玉簪之中?”叶西辞觉得方笑语真的都要成神棍了,拥有着方半仙的资质。
“那就要追溯到我的那个梦中了。就是我嫁给叶书成的那个梦中,在我被叶书成放火烧死的两年前,曾有一个人得到了这支玉簪。当时那人并不知玉簪的来历,只是觉着这玉簪精致典雅,所以才掏银子买了回去,本是想送给他娘子的,谁知半路遇上了小贼,被小贼给偷了去,虽然最后追了回来,可这一来一回之前,这玉簪便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块一块的。那人这才发现了藏于其中的长针。”
说着说着,方笑语笑了,道:“说来也巧,那人也是大夫,看到这针就觉着亲切,所以便留下了。后来有一次他要去大周拜访老友,谁知半路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最后误打误撞的去了地府的老巢,差一点被杀,要不是他带着那根针,又被地府的人给认了出来,他恐怕就回不来了。不过因祸得福,有那根针在手,他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还白得了一个恐怖的杀手组织的效忠,从此后在江湖中可是混的风生水起,人人闻风丧胆。”
方笑语之所以这样清楚,还是因为这个人她认得,医术不错,以前叶书成找他瞧过病。而且那玉簪原本她也看上了,只是晚了一步掏钱所以被对方得了去。不过以当时她那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一支玉簪而已,别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以强欺弱去抢人家的东西,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之后地府重新闻名江湖,她听到了此人成为地府之主的传言之后才知道她曾经离这个杀手组织一步之遥。
“原来如此。”叶西辞皱眉。看来,这是方笑语前世发生的事,只是这一世改变了,这个地府令竟然回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惊道:“如此说来,此时这地府令在你的手中,你岂不是成了……?”
方笑语笑了笑道:“不错,地府令落到了咱们的手中,只要去大周寻到地府的隐藏之地,就能成为地府的主人。”
“地府隐藏在大周?”叶西辞才注意到这一点。
方笑语点头道:“神医萧然本就是大周人,地府也是在大周江湖中鼎鼎闻名。虽他们也接别的国家的任务,但大多还是在本土活动。我虽有月影司和沧澜海阁在手,但是想要他们在大周扎根却有些不容易。若是能收服地府,让他们成为我在大周的钉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且手上的筹码多了,才能更好的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纠缠,否则怕是什么时候被人给卖了也不知道。”
“嗯,说的也是。看来需寻个时候,咱们得去大周走上一趟。”叶西辞深知没有势力的苦楚,所以对于白来的势力是不要白不要。何况,他之前答应了霜王萧入要想办法帮他夺得帝位,有这样一个组织在手,能做得到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方笑语也是兴致勃勃,道:“待梅苍云的事落下帷幕,咱们便动身去一趟大周,也正好借此来麻痹那个幕后之人。”
两个人谈笑间就愉快的决定了地府的归属,心里也是高兴,一眨眼的功夫就白得了一个如此规模的组织,这也是天大的幸运。
他们的敌人不少,手段越多越好,势力越大越好,这才会让自己更安全,也更有话语权。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着,总觉着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夜就黑了,两人用完了晚膳,干脆就熄灭了烛火,去做那些孩童不宜的事情了。
而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透,方笑语就被外头的女高音一嗓子给吼了起来。眼看着叶西辞还睡着,知道他为了早日回京风尘仆仆的所以累了,便也没叫他,给他盖好了被子,她这才穿了衣裳洗漱一番出去见那位将狮吼功练到极致的女高音去了。
方笑语刚出去,叶西辞便睁开了眼,而且是一脸的遗憾之色。他还以为方笑语出去前能亲他一口呢,没想到这女子这么不解风情!
叶西辞怨念着,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容,而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既睡不着了,干脆便起身洗漱穿衣,他昨日刚回京便回了安王府,今日该进宫去面圣了。
而方笑语一出了门就见七公主叶心柔一脸惊喜的朝她身上扑,她身子一侧,叶心柔便亲密的跟她身后的房门来了一次爱的接触。那声音之大,让在屋里穿衣的叶西辞都吓了一跳。
叶心柔捂着鼻子幽怨的看向了想笑却憋着没笑的方笑语,狠狠的朝着她竖了根手指头。
说起来,这还是方笑语教她的,没想到如今就被她完美的用在了方笑语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试探与后手
“找我有事?”方笑语自动屏蔽了叶心柔的鄙视。
“想你不行吗?”叶心柔捂着鼻子,鼻尖处还微微发红,显然方才是真撞到了,没有丝毫作假。
“你还是想你的程越去吧。”方笑语撇撇嘴,对叶心柔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予以了更深层次的鄙视。
叶心柔小脸一红,或许自己也察觉到了,自从跟程越有了进展之后,来安王府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许多。她当然知道方笑语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气,所以做了个鬼脸,表示了歉意,而后说道:“这次来找你还真的是有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方笑语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你看这个。”叶心柔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块牌子递给方笑语,方笑语看了牌之后眸子一凝,顿时露出疑惑之色道:“一字杀的牌子?”
“嗯。”叶心柔点头。
“这牌子你哪儿得来的?”方笑语问道。
叶心柔将牌子放在桌上,回道:“母后给的。”
“皇后娘娘给的?”方笑语有些意外,一字杀乃是太子的暗卫,皇后给叶心柔这么一块一字杀的身份令牌又是什么意思?
叶心柔似乎看出了方笑语的疑惑,回答道:“母后跟我说,一字杀里有叛徒,她已经隐隐有了眉目,只是,这个人在一字杀里的地位不低,而且母后和太子哥哥不想打草惊蛇,故而暂时留着没动。不过,太子哥哥已经将此人派出去,表面说是要完成一件困难的任务,实则是将他支开。”
“这与我又有何干系?”方笑语皱眉。
“母后知道你掌管着整个沧澜海阁,又知我与你相处不错,便叫我来求求你,想让你重新训练一字杀,将他们的能力提升上去,到时候就不怕其他人心怀鬼胎了。”叶心柔如此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渐渐沉重。
“你怎的这副神情?”方笑语见叶心柔吞吞吐吐的,于是笑问道。
叶心柔犹豫了半晌,对着方笑语是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咬咬牙道:“笑语,我觉着,你得答应母后,但又不能真的插手一字杀的事情。一字杀是太子哥哥的暗卫,向来神秘,就算太子哥哥和母后信任你,也绝不会让你对一字杀了如指掌。即便真的将一字杀的暗卫交到你的手上,我寻思着恐怕也不是全部,可能只是一部分。待这部分人跟你学了本事后再教给其他的暗卫,如此才能保证一字杀的神秘。你万万不能在一字杀中做手脚。我怀疑母后另有安排,你若是在一字杀中安插自己的眼线,被母后察觉到了,恐怕会让太子哥哥对你不再信任。得不偿失。”
叶心柔知道这样提醒方笑语或许会对母后的试探不利,她想,方笑语也能想到这一点。可是,太子哥哥是未来的皇上,一字杀将来就是皇上的暗卫,若能在其中安插棋子,对方笑语来说实在是太过有利了,她怕方笑语会抵不住诱惑铤而走险。
当然,母后是不是存心试探她并不知道,只是觉着将太子暗卫交给方笑语去训练,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了。如果方笑语有一点点的不臣之心,对太子哥哥来说都是万分不利的。他们应该不会冒险才是。
她是相信笑语的,可是母后却不一定了。
方笑语看着叶心柔笑了笑,心中倒是一暖。随即又在心中暗暗冷笑。
她当然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也不得不感叹,生于宫廷的人都擅长算计。皇后未必就是不信任她,只是关于太子一事,她得更加谨慎罢了。
或者说,她已经太过得到皇帝的信任了,这种信任的程度让皇后都有些不解了。如果她真的心想着太子还好,若是她临时反水投靠了叶书成那一边,对太子而言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所以,她才托叶心柔送来了这块一字杀的牌子,提出了让她重新训练一字杀的要求。其实这不过是她的一点算计,一箭双雕而已。
她表面上是在表达对她的信任,你看,连一字杀我都放心让你来训练,足见我将你当做自己人,没有防备,你若有心,就该对我感恩戴德,好好辅佐太子。而之所以找叶心柔来提及此事,也是这个目的。找一个跟自己关系好的,自己的信任的人来说,会容易叫人忽略她此种举动背后隐藏着的真正目的。
如果她有别的心思,在一字杀中安插一些手段收买一些人应该是最好的捷径了。而一字杀交到她的手中,就是在光明正大的露出破绽与空子来让她钻。一旦她真的这么做了,恐怕皇后与太子对待她就是另一番嘴脸了。甚至皇后可能还会想法子除掉她。
说不上什么生气,事关太子能否顺利登基,所以适当的试探并非不可接受。但实则她确实很不喜欢对方这样的自作聪明。所以更加懒得去给他们训练什么暗卫,所以摆摆手道:“近来因为大周探子的事忙的很,没什么时间帮助太子殿下训练暗卫,这样吧,待我送太子殿下一套高级武学,一字杀的暗卫学了,怕也不比我亲手训练的要差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那差的倒是多了。她身上那些手段,岂是一套高级武学能囊括的。太子暗卫要是与他的月影司相比,连提鞋都不配。这就是这个武功并不发达的时代的悲哀,即便皇室倾力培养的暗卫,也绝不可能能与她这种有着超级丰富武学和知识储备的人训练出来的人相提并论。
何况,给太子的武学,她也绝不会选择什么太好的,一般般的打发了就行了。太子有没有人用,甚至他的死活又与她有何干系?
叶心柔点头,高级武学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殊不知沧澜海阁之中,还有多少武林中的高手拼命的做任务,就是为了能从中换取一套高级武学。
方笑语手中有这东西,足以让一字杀的实力提升一大截,且并没有真的沾染一字杀的事务,所以也就不用被母后猜忌了。
但她也明白,方笑语很讨厌这种自作聪明,实际上母后这次的试探,是彻底的失去了方笑语对她的真心实意。
她或许依旧会帮着太子哥哥,但也只是看在西辞哥哥的份上,这种主动的尽心尽力与被动的应付之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这话她不能真的对母后说。
母后在宫中待了半辈子,勾心斗角都成了习惯。她不是不能理解母后对谁都抱持着戒心这样的心态,只是若是换了别人还好,笑语的话,恐怕她根本就不买母后的帐。
可以说,她现在还支持太子哥哥,是因为西辞哥哥支持太子哥哥。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哥哥对西辞哥哥不再信任,起了别的心思,她相信,笑语一定还有另外的手段。
父皇的儿子可不止太子哥哥和叶书成这两个。至少书晴这孩子虽然还小,对笑语却十分依赖,笑语对他也是好的不得了。
她曾怀疑过,小十六是不是方笑语寻找的可以代替太子哥哥登基为帝的替代品。太子哥哥若是一如既往的对西辞哥哥好或许也就罢了,若是不然,恐怕夺嫡之争中,他会多出一个可怕的对手。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而笑语这个人,一向叫人猜不透。
她不过是有这种怀疑罢了,可即便如此,可能性依旧存在。
但她不会说。
只要笑语她不想着谋反,不想推翻叶家的天下,她要支持谁都可以。
叶心柔很明白,第一次改变了她灰暗的人生的人是西辞哥哥,而真正改变了她的人,是方笑语。
或许不过是教她画了个装扮,可却让她找回了自信,又帮着她提升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还帮着她和程越的姻缘出谋划策,甚至西辞哥哥还为程越的将来悄悄铺了路。一旦科考结束,只要程越能拿个好成绩,未来便是平步青云,想要娶她也就容易的多了。
这种种的种种她都十分感恩。如果要她在方笑语和太子哥哥之间选择一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方笑语。
前提是,方笑语不会谋反。
事实上,她与小十六的关系也十分亲密。
平日里,方笑语不进宫的时候,小十六吵着嚷着要见方笑语,最后都是她带着他玩儿的。父皇似乎将这个他最心疼的儿子交给了她来看顾。
而近来她发现,比起一开始的慢半拍,小十六最近要聪明的多了。许多难懂的知识一点便通,且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唯唯诺诺慢慢腾腾,反倒是开朗了不少,有时也会与她侃侃而谈。
这种变化对于她这个时常与书晴在一起玩的人而言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似乎方笑语在有意的培养着小十六,让他成为一个聪慧的人。
这与一开始被称为是傻子的小十六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不同。最让她心惊的是,这种侃侃而谈,这种聪慧只是偶尔显露的,其他的大多时候,他依旧像是个无忧无虑什么心机都没有的纯真孩童,仿佛那些偶尔一现的聪慧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不怪她会怀疑,是因为她比较敏感。自小因为长得不好看,母亲的身份也不高,更没有强大的家世支持,所以她在宫中的处境十分不好。被人欺负那是家常便饭,常常躲在角落里独自****伤口。
而书晴,他身为十六皇子,却被人叫做是傻子,姑且不追究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但这种时常被人指指点点的痛苦她深有体会。
而那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凶狠的人,学了半吊子的功夫却敢跟欺负她的人拼命,久而久之将那些喜欢欺负她的人吓退,她这才有片刻的清净可享。
那么,小十六会不会也是在装傻而已?
身为被父皇疼爱的儿子,虽然排行十六,前头十五个哥哥,似乎皇位与他无关,可事实上父皇真正疼爱的儿子除了太子哥哥和叶书成之外,就只有小十六。
平日里的普通疼爱是不作数的,或许给他们一生荣华不成为题,可在夺嫡一事上,他们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是小十六却不一样,父皇十分疼爱他,也心疼他,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与其他皇子是不同的。
她想,方笑语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在小十六对她亲近的时候也从不推拒。
事实上能看得出,方笑语对于其他皇子从来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即便是太子哥哥,他们之间也有着完全不可逾越的隔膜。他们之间就真的像是君臣一般,紧守着这种距离绝不逾越,这看似是正常的,其实却是代表着方笑语对太子哥哥根本就没拿出一星半点的真心。或者说,方笑语与太子哥哥之间的距离比之她跟叶书成之间的距离都要更大。
笑语她只是讨厌叶书成罢了,但他们面对面的时候虽然是敌对,可方笑语却是拿出了真心的厌恶去面对他。懒得虚以委蛇,懒得阳奉阴违,该打打该骂骂,对方是不是皇子根本就不重要。
对她也是。她虽然是公主,可在方笑语眼里这公主的身份或许一文都不值。她们的相处间根本看不到身份带来的压抑,就像是再为寻常不过的一对老友,打打闹闹的,融洽得很。
就算是和小十六在一起,方笑语也没有任何将他当做皇子的感觉,反倒像是姐姐对弟弟一般,跟她对方皓之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而小十六也十分依赖方笑语,对她比对自己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更加亲近。
唯独对太子哥哥,太机械,太保守,从不逾越。
叶心柔有些担心。担心有一天她猜测中的这些事情会成真。她只希望母后和太子哥哥千万不要做傻事自毁长城,放着好好的盟友不要非要树立起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她不傻,相反,能在宫中各处安插耳目眼线,她还聪明得很。方笑语走的每一步棋都是在取信于父皇。不论是要方将军将军权重新交给父皇,还是所谓的佛女身份,还有之后的大周奸细一事,不遗余力的为父皇寻找解药,给父皇武功,甚至是陷害梅丞相,其实都是在取悦父皇,让父皇对她信任有加。
从一开始,她就不在乎母后如何想。父皇正值壮年,还能在皇位上坐很久,而真到了不得不退位的时候,小十六已经长大了。或许,到时候父皇还会再有新的儿子,方笑语有的是时间去寻找去培养对她自己有利的皇子,来取代任何一个人的地位。
叶心柔偷偷瞥了方笑语一眼,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
她希望像现在一样不要变。可她知道,这些事并不取决于方笑语,而取决于太子哥哥和母后。
无论如何,她需要做的,不是去太子哥哥那里告密,而是要与小十六拉近关系。
叶心柔感叹,太子哥哥,希望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总要有人做坏人
“这武功秘籍你回宫时一并带回去,也不必跟皇后娘娘多说什么,只说我近来有些事要做,抽不出时间来,叫皇后娘娘找个信任的人,根据这秘籍上的功夫教,一字杀的实力自会提升上一截。”方笑语见叶心柔在想什么似乎很认真,于是说道。
叶心柔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头道:“我知道怎么说,绝不会叫母后怨怪猜忌你。”
叶心柔似乎已经看透了方笑语的心思。方笑语也不解释,只是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还有一事……”叶心柔犹豫一番,又道:“笑语,你打算将丞相府连根拔起吗?”
“嗯?”方笑语顿了顿,不太明白叶心柔这神情的意义,道:“怎么,丞相府里有你想要保住的人?”
叶心柔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近来外头传的厉害,说是你有意陷害梅丞相,就是为了报私怨,借此将整个丞相府连根拔起……我觉着你应该有更重要的目的,只是,若是任传言传下去,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难保不会对你生出戒心来。”
叶心柔算是真心的为方笑语考虑的,虽然她的耳目遍布整个皇宫,可是对于父皇身边的事,她很难打听的真切。
父皇已经知道了她的势力,虽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头就如明镜一样。平日里无伤大雅的事被她探到也就罢了,若真是重要之事,她顶多就能探到些假消息,还是父皇刻意卖给她的假消息。
梅丞相近来一直窝在丞相府中不出,除了上朝之外,很少外出。而且他被父皇大骂了几顿之后,就是上朝都请了好几日的病假。
父皇也是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否有处置梅丞相的心思。
所以她有些担心。
梅丞相毕竟是一朝的丞相,文官之首,权倾朝野,又是多年的经营,恐怕势力不弱,父皇就算是真心的想要除掉他,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父皇如今按兵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若是丞相的势力没有根除干净,留下了星火,将来对方笑语恐怕会异常的不利。
再加之京城中传闻的方笑语故意陷害梅丞相一事,也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针对方笑语,这叫她不得不担忧方笑语的处境。
“那些消息就是皇上传出去的。”方笑语却笃定道。
“啊?如此说来,父皇对你……岂不是……”叶心柔大惊。父皇传出这样的消息,这岂不是说他刻意在陷害方笑语?
父皇不是对笑语十分信任吗?为何又要这样做?
“总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梅苍云势力遍布朝野,想要将之一网打尽极难,总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何况,若是要将丞相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现实,否则真追究起来,朝廷事务怕是要陷入瘫痪了。可梅苍云又不能不除,不仅仅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肖想了他不该想的,其实也是在蒙蔽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的眼睛。”
方笑语说着笑了笑,继续道:“我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傀儡,看似此事是由我一手策划推动,可实则皇上想要除去梅苍云已经很久了。这次北燕之事已是最好的契机,何况那幕后之人已经为梅苍云的覆灭铺好了路,我和皇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要怪就怪梅苍云做了不该做的事,触了皇上的逆鳞,否则就凭他的身份,叫他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未尝不可,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可他做的事实在是太叫父皇忌惮了,也难怪会落得如此下场。”叶心柔叹息,随即又紧皱了眉头道:“这个结果,是那个人一早就算计好的吗?”
方笑语却笑了笑道:“他做了那么多事,牵连了那么多人,所谓的目的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他心中有仇怨,埋藏的很深,即便入骨髓,下地狱,依旧想要梅苍云付出代价。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他,叫他高兴高兴。人在最兴奋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容易放松的时候。他有账要跟梅苍云清算,我又何尝没有账要跟他清算?”
方笑语冷笑。
北燕之事看似结束了,但其实还不算完。对方为了对付梅苍云而选择将他们全都作为棋子来布局,可却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棋子。
她家大将军和西辞还活着这是幸事,可若是死了呢?若是死在了城门下,死在了流沙国几十万人的刀枪之下,这笔账,她又该找谁来算?
还有那莫名被陷害关在城外不能入城最后力战而死的五万将士。这笔笔血仇,她又该找谁来清算?
她能理解对方仇恨的心情,可是若有仇恨,自己去报便是,缘何要拉了别人下水?
五万将士只剩下十几二十人,再加之之前战场上死去的将士又何止几万而已?包括被梁薄阴死的孙云和那全军覆没的十万大军,这些人以为自己马革裹尸乃是荣耀,但其实却不过是满足他人私欲的一件工具罢了。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英魂又可能真的安息?
经历了前世柴昭他们的事情后,方笑语对于这种拿着几十万人性命来开玩笑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将这些幕后里翻云覆雨的人亲手送入地狱。
叶心柔叹息,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道:“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对丞相府的恨意为何会那么深。丞相府大大小小加起来几十上百口,莫非他就不怕冤魂索命?”
叶心柔觉着自己以前的日子就过得够苦了。堂堂公主还要被人欺负的如同丧家之犬般苟延残喘,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深有体会。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将欺负自己的人斩尽杀绝,说到底,要下一个斩尽杀绝的命令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可真要去实施,她还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能让对方真的下了血本要斩草除根,他跟丞相之间该是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叶心柔如此感叹了一句,方笑语却笑道:“他想要报仇我能理解,就凭梅苍云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他就是真的灭了整个丞相府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牵扯到其他人,还连累了我镇远军几十万人丧生,就是为了满足他一己私欲。他既做得初一,我便能做十五,他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完这盘棋,那我就叫他瞧瞧,真正的珍珑棋局究竟有多难破解,看看棋手与棋子间的博弈最终能鹿死谁手!”
“笑语你一定要赢。我很不喜欢他。”叶心柔点了点头。她对那幕后之人真是半点好感也欠奉。从前是如此,现在就更是。
“我不会输。至少不会输给他。”方笑语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
另一边,叶西辞一进宫便被皇帝召进了御书房。
此时皇帝正在询问叶西辞关于北燕发生的事,任何的细节都不放过。
而叶西辞侃侃而谈,皇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所说的细节,基本上与方笑语和太子所说的吻合,也与方剑璋奏折上的内容有不少重合。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在一起对过答案了。
他们将一切的事都推到了梅苍云这个丞相的头上。从他们的指证中,丞相梅苍云似乎渐渐成了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不满足于朝堂上的人脉,觉得没有武将效忠就不算是真正的权倾朝野。所以他早就开始布局,操纵科举,陷害方剑璋,而后再假装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出现,给方剑璋指一条所谓的明路。
方剑璋也不负所望的从了军,甚至他运气好,实力也不错,短短几年便有了巨大的提升,更是一步一步稳步的爬上了将军之位,杀敌勇猛被视为大承的战神。
可是,梅苍云很清楚这些人的感激都是怎么来的。他心里其实是心虚的。即便方剑璋如何的感激他,军权在别人的手中始终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来的安心。
可他是丞相,在朝堂上已经占了文官之首这样的位子,皇帝绝不会允许一个文官去插手武将的事情,更加不会允许文臣与武将有多亲密的交集。
帝王皆多疑啊。梅苍云这种走一步算几步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保持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所以,军权之事只能徐徐图之。
他在镇远军安插棋子,借着方剑璋对他的信任与感激肆无忌惮的拉帮结派,企图将方剑璋孤立,其目的为何,只要稍加猜测便不难明白。
梅苍云的罪过,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不仅仅是方笑语想公报私仇,梅苍云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犯了天子的大忌。
或许在当初在将军府听到她刻意说给他听的话的时候,皇帝对于梅苍云的容忍就已经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缝。
曾经的信任分崩离析,只是梅苍云做的那些筹划,就足以让心胸宽阔的帝王都生起寒意来。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江山稳固。皇帝自然也希望。所以梅苍云所做的那些事,就等于是在老虎的身上拔毛,狮子的头顶上拉屎,这让皇帝实在是无法找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放过他。
特别是后来皇帝中毒,感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必须要尽快的解决掉朝中的各种隐患,才能安心的将一个完整的江山交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手里。
虽然现在毒已经解了,可原本的那些布局不会变,曾下定的决心也不会变。梅苍云的死,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差别只在于皇帝是否愿意给梅苍云一个体面地死法。
叶西辞的叙述,在细节上并不如太子叙述的仔细,因为在战场上他替方剑璋挡了伤昏迷之后,那些逃亡的过程他其实是不怎么记得的,只是隐隐有些半梦半醒之间的记忆,可若要仔细去想,又会忘得差不多了。
而这一部分,便由太子来补充。当时是如何的狼狈,几次的险死还生,逃亡时恐惧与不甘,身为太子,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个比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更加简单粗暴毫无道理可讲的世界,对于太子的冲击,足以让他的心态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而这种改变是让皇帝欣慰的。
身为储君,绝不能只是狂霸酷炫拽这么这么简单就成的。虽然太子的地位极高,可是要如何御使臣下,他必须有一套自己的心得。
这便是帝王心术。没有什么经验可谈,一切的经验都必须亲自去试验才能的到结果。
而等到皇帝老去,不能再继续坐拥皇位的那一天,那些跟随着他一个王朝的老臣也势必会老去。届时,朝廷会是年轻人的天下。
太子必须学会如何去使用他手下的大臣,学会如何分配对每一个人的荣宠。这是他想要成为帝王必须要做的第一步。
现在的太子让皇帝还算满意。但这不够。
实际上,太子手下的那批人,有好大一部分都是靠着方笑语预言的灾难而聚拢在他身边的。可这种效忠并不长久。
方笑语给他起了个头,如何去完善,那就是太子这个未来帝王的任务了。
当初皇帝派太子跟着方剑璋一起去北燕,除了有叫他避风头的意思,还希望他能够多学多看,顺便在北燕赚点军功回来。
虽然过程曲折,任务倒是勉强完成了。但是,这还不够。
他们的敌人异常的狡猾。混迹在京城多年,隐藏的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方笑语偶然察觉到了,恐怕最后被人轻而易举的篡了江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丢掉的这个皇位。
不得不说,大周的计谋简单,却又十分难以完成。这个奸细,需要忍得住寂寞,时时刻刻生活在小心谨慎之中,也因为如此,此人的神经异常坚韧,很难有事情真正的能够让他动摇。
不过,做得多错的就多。北燕之事,是这个人最大的败笔。他让方笑语彻底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且是不死不休绝无和谈的可能。
对于这个让她差点成了孤女和寡妇的人,方笑语恨不得拖他出去砍他两个时辰,然后再鞭尸两个时辰。即便如此,也难解她心头痛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