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小姐……?
赵三顿觉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庄寒都背叛了,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够相信?
他无力的放下拳头,只是冷笑。
他不会背叛槐将军,更不会背叛方将军。哪怕今日死在这里,他不屑做这样的小人。
反正他脑子笨性子直,小时候就被村里人叫做傻大个。读书不好,干农活到时一把子力气。村里考了举人的读书人看不起他,父母也觉得他难成大器,却也不逼他一定要优秀过别的人。他要从军时,父母甚至哭着抓着他不想让他走,因为他不懂得逢迎,不懂得婉转,做事不用脑子太直接,容易被人利用,所以父母觉得或许没多久他就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他们说即便没出息也好,不能光宗耀祖荣耀门楣也好,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他还是坚持离开。
他是性子直,是不懂变通,是不会逢迎,所以才会在刚刚立下军功时得罪了人,被分到了火头营,天天围着食材转。但他遇上了贵人,才得以有今日的地位,写信回家报平安时,父母才会抬起头跟别人炫耀他的儿子是镇远军里的千人队长。
他绝不背叛将军,绝不!
即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死也不背叛!
“是爷们的现在就杀了老子!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但想要我背叛将军,休想!”赵三冷哼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就是在等死。摆明了一副要杀就杀要砍就砍的姿态。
可孙秀却觉得庄寒并不是一个会背叛槐南将军的人。事实上,庄寒与槐将军是同乡,槐将军也一直很照顾这个同乡。且庄寒此人也有一股子拼劲。一点也不给槐将军丢份儿,他坐到现在这个位子,用时比他们都短。固然有槐将军照顾的成分在,可却没有人不服他的。
庄寒一直感激槐将军,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如果说槐将军的部下之中谁最不可能背叛,庄寒是第一个,赵三顶多排第二。
果然。孙秀刚这样想,庄寒便继续道:“要我效忠梁将军并非不可,但有条件。梁将军不得伤害槐将军和周将军性命。否则。即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赵三顿时眼睛亮了,那神情之中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庄寒没有背叛,他只是想救将军而已。只要他有这份心。哪怕他真的投靠了梁薄。哪怕他们真要从此为敌,他也是开心的。
“倒也并非不可。”刀因却轻易给庄寒许了诺道:“此事刀某现在便可答应庄队长。槐将军不肯合作,所以庄队长若是提出要放了槐将军,刀某却是不敢应承,但若只是保住槐将军性命,刀某可以与庄队长保证。”
“我庄寒,发誓效忠梁将军,绝不背叛。”庄寒松了口气。可眸子中却无半分欣喜之意。
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耻辱。无力改变一切的耻辱。
似乎是因为庄寒的起头。在知道真相之前的那几个队长纷纷发誓效忠,却再无一人提出与庄寒同样的条件,赵三看他们的目光阴狠的简直想要生撕了他们。
刀因再三确认,只有五人选择投效梁薄后,说话算话,当即将他们放了出来。赵三等没有选择背叛的人想要趁此机会逃脱牢笼,却被分立在两边的下人一脚给踢了回去。
赵三等人大惊。却想不明白梁薄哪来的这些下人,一个个武功可怕的要命,要知道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即便此刻受困于人,可也不是三两个三脚猫功夫的下人能够对付的。可是刚刚那些下人动手时,他们却根本无法反应。
太快了。即便脑子里告诉自己要躲开,可身体却跟不上。
孙秀脸色更差了些。他误会了这些人是皇上派给梁薄的大内侍卫。如此,厉害那是理所当然的。
选择投效梁薄的五人分别立于刀因身前,低着头,弓着身,一副听君之命的模样,让刀因笑的更为肆无忌惮道:“几位队长肯效忠梁将军,那日后与刀某便是同僚了。可刀某向来有个毛病,就是疑心颇重,总觉得几位之中或许有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心中却另有打算。”
说着,刀因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五人,最后落在了庄寒的身上。
庄寒心中愤怒,却无处发泄,只能紧握着拳头,手指的骨节咯咯作响。
“所以刀某有个提议。为了证明几位队长是真心投效梁将军,就请五位队长拿起刀剑,杀了他们。”刀因的手指指向那不为所动死也不肯背叛的十几人。
笼中的十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刀因却仿佛没有看到几人的脸色,而是笑着继续说道:“若论武力,几位或许难分伯仲。可如今这些人置身笼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君宰割。刀某给你们机会,证明对梁将军的忠心。只要杀了他们,就能证明你等乃是真心投效。从此后,必被梁将军倚为心腹。几位队长,还不动手?”
刀因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拿着刀剑,分别交给五人。
而五人皆都有了一些犹豫,但除了庄寒之外,每一个都接了兵器,朝着铁笼走去。
“庄队长……”刀因见庄寒站在原地脸色几番变换,却始终不肯接过兵器,于是威胁道:“莫非,庄队长不顾及槐将军性命了?”
一听到槐将军三字,庄寒微不可查的颤抖了几下。他缓慢的伸出手,握住眼前的宝剑。那寒光凛冽的兵刃尚未沾血,却仿佛刺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庄寒,动手吧。你若能保住槐将军性命,我赵三一条命给你又何妨!”赵三却似乎看中了庄寒的忧郁,拍着胸脯豪迈道。
他自己没那个本事忍辱负重。因为他这性子。若是出去了,定然会冲动的对刀因动手。他装不了孙子,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他也佩服庄寒,为了能救槐将军的命,忍受屈辱,认贼为主。他并不会看不起他,相反,他觉得对方很了不起!
庄寒手握着剑,一步一步靠近铁笼。手自始至终都在颤抖。脸上的神情万分的犹豫。嘴唇上殷红的血迹显示出了他的挣扎。
赵三往前两步,将孙秀推到了后头。他那壮硕的胸膛紧贴着铁笼,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顿时让庄寒的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庄寒,动手!记住,一定要救出槐将军和周将军!忍辱负重,苟且偷生都无所谓。一定要救出将军!”赵三并不惧怕生死。每一次上阵杀敌。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一开始还会恐惧,但久而久之,当杀人成了习惯,死亡也就变的不那么可怕了。
庄寒眼中蓄着泪水,剑刃已经贴到了赵三的胸膛。但是他无法再向前一步,无法将手中的剑送入赵三的胸膛,无法亲手杀死一同上阵杀敌的兄弟。
他下不了手!
“动手!”赵三怒吼。他知道此刻的庄寒比他还要痛苦。可是,这是救两位将军唯一的方法。这是取信于刀因唯一的方法!
赵三的怒吼声让庄寒的手不由一抖,那锋利的剑刃划开了赵三的衣裳。庄寒连忙退了一步。而后眼中逐渐坚定,似乎是有了什么决定,只听他大叫一声,剑身一转,突然间朝着刀因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刀因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却丝毫不退,就站在原地,一脸讥讽的看着被愤怒扭曲了脸的庄寒。
而在庄寒的剑就要碰到刀因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一个人倒飞出去,身体直接砸在了铁笼之上。
庄寒顿时吐了口血。捂着肚子几乎站不起身来。
“早知你要如此。”刀因眼中全是冷漠。他身前的一个仆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庄寒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眼中流下泪水,心中只有对槐将军的愧疚。他拍打着地面,用哽咽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不停重复着:“槐将军,庄寒对不起你!我下不了手!”
其余四人被庄寒转而刺杀刀因这一举动给惊的愣住,一时间没来得及对笼中几人下手。原本心中还有动摇的人,在看到了刀因身边这些仆人强大的武力之后,也渐渐熄了这个心思。
他们看着手中的兵器,渐渐下定了决心。就算心中不愿,可为了活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铁笼中的人几乎绝望,可却没有一人再求饶,只视死如归,对自己的信念坚信不疑。
苏刘是其中最没有犹豫的人。他双手提着手中的刀,走到一个千人队长的面前,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下去。不过那队长却也不是吃素的,见苏刘的刀落下时,他连忙左移一步,苏刘的刀刚好砍在空处。
那刀因为太大,想要砍中笼中的人却有些难度。对方不是木偶而是活着的人,会动,会躲,他不是一刀刺在空处,就是砍在了那坚硬的铁笼之上。但任谁都看得出,苏刘是真的下了狠心,每一刀都异常用力。他是真的抱着要杀人的心态在挥动手中的兵器。铁笼中的几位队长尽皆都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其他三人也开始有样学样,但笼中的队长们却并非是死人,而是极力的躲闪着。
如果是庄寒,为了能救出槐将军和周将军,他们或许还会安静的站着,给他杀也无妨。但面对这几个叛徒,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他们取信于刀因和梁薄的投名状。
“都住手吧。”几人砍了几次也没有杀死一人。此时刀因却开口阻止了。
几人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实的站在了刀因的身前。一脸谦卑。
赵三等人对刀因怒目而视,只可惜目光不能杀人。而他们又身在笼中。若是此时能够出去,他定要亲手手刃了刀因这个叛徒!
可几人刚这样想,身前的铁笼却突然拔地而起,升上了半空。而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的赵三他们有着短暂的愣怔。
随即他们一起朝着刀因扑了过去,速度之快,出手之狠辣,比之战场上对待敌军更加恐怖。
但很可惜,刀因敢放他们出来,自然是有恃无恐。
十几人,没有一人碰到过刀因哪怕一片衣角,反倒是一个两个三个的尽皆被打飞出去,几人甚至叠在了一起,位于最底下的赵三即便是壮如蛮牛,也差点被几个人的重量压的吐血。
门外依旧被一面铁墙堵的严严实实。逃跑毫无希望,而刀因身边又有如此厉害的仆人保护,他们这些久经战场杀人如麻的老兵,在对方手中甚至不是一合之敌。
处境已濒临绝望,每一个人心中都沉重的快要窒息。
刀因一脸冷漠的站在这群厉害的仆人之后,冷笑着瞥了几人一眼,如同在俯视一群丧家之犬。只有投靠梁薄的四人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有这群恐怖的仆人在,他们根本毫无取胜的希望。
赵三等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那几个挡在刀因身前的仆人,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是自暴自弃一般,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而后所有人都嘲讽的盯着刀因看,似乎是想将这张脸死死的印在脑海之中,将来死都不放过他!
刀因冷哼一声,手一挥,冷道:“给我拿下!”
那些厉害的仆人立刻便四散而去,速度快的几乎肉眼无法反应。而当众人都反应过来之后,原本几乎以为必死无疑的赵三等人却懵了。
而比赵三等人更懵的却是苏刘等背叛的四人,此刻他们被那些仆人拎小鸡一样的拎在手中,而后腹部被狠狠一膝盖顶的几乎要吐出来,就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就已经趴在了地上,而后脖子后头一把把钢刀压着,他们还能感觉到刀刃冰凉的触感。
“???”赵三和孙秀等人全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反应过来后却觉得更茫然了。
刀因这都是唱的那一出?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还不等几人想出结果,身后的铁墙骤然搬开,露出了外头微微有些刺眼的光。
赵三等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连问题都不知该从何问起。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一脸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刀因躬下身子,退到了后头,而那侧间的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孙秀看着这个打扮朴素简单,却难掩一身贵气的女人,脸上疑惑之色渐深。而后犹豫着不敢肯定的开口道:“大……小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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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可疑人选
孙秀并不太敢确认。他其实没见过方笑语几次。在他从军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但当时的方笑语不过才几岁,再加之军营之中并不许女人孩子进入,所以他没怎么有机会见到方将军的妻儿。但是他之所以觉得面前之人是方笑语,是因为他曾经在守将府的书房内看到过一幅画。画中是三个孩子,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将军的夫人奚雨涵,另一人看打扮似乎像是夫人的丫鬟。园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玩耍,而另一个看起来大一些的女孩安静的坐在石凳上,安静的看着众人,仿佛与世格格不入。
他当时很在意那幅画,因为那画中人实在是惟妙惟肖,且将军将它挂在书房之内,必然是因为这画对他十分重要。
那安静坐着的女子,相貌与眼前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上看来大些。但想想他看到那幅画时已是几年前,女子长大了,出落成了大姑娘也是理所当然。
当时的将军指着画上的男孩与他们说,这是他镇远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很显然,将军对原配妇人所出的小少爷十分看重。而那女子便是将军的嫡女,只是将军总是头疼的说起,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过冷淡,不仅仅是对外人如此,即便亲生父母,也是一付爱搭不理的模样。
方笑语见孙秀似乎认出了他,倒也有些奇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孙秀其人的印象。她还在北燕那会儿,不过才丁点大的孩子。虽不能进入军营,但却也见过几个她爹的心腹。
若是按年岁算,当年的孙秀也不过十几岁。应当还在前线挣扎着累积军功,根本不曾有现在这样的地位。若是如此,能够识得她,似乎另有缘由。
她不知道她爹将那副画像珍惜的挂在守将府的书房,画中的女子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如今她已成人,模样总有几分改变。她若是知道孙秀是根据那画中她小时候的模样猜测的。或许也只会感叹,这些古人们看画猜人的本事当真是天赋所致,至少她每每看到那些所谓的通缉令之类的画像。永远都与那人真实的相貌对不上号去。
方笑语顺势坐在了刀因原本所坐的位子上,而刀因则恭敬的立于身后。神色中再没有方才的一丝嚣张。自始至终,他都像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安静的跟在方笑语的身后。一言不发。
“来人。给庄队长治伤。”方笑语轻轻摆了摆手,就见之前武力强大的那些保护着刀因不受伤害的仆人中站出一人,恭敬的将对方抬到一侧,开始帮助其包扎伤口,喂其服用昂贵的药材研制而成的药丸,不过短短几分的时间,庄寒就已经觉得身上的伤口已没有方才那般疼痛,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治愈能力。若是能放在战场之上,会少死无数的弟兄。
“这位……可是大小姐?”孙秀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方笑语。也不知刀因突然变脸的原因是否是因为这位神似大小姐之人。
“孙队长认得我?”方笑语对这几位队长十分满意。来边城之前,她没有想到整个镇远军背叛她爹的原因。毕竟镇远军是他爹一手造就,若说人心难测,难保有居心叵测的叛徒,这她信,可是几十万的镇远军一同背叛,她却无法相信其中没有缘由。
当他连哄带吓的让刀因背叛了梁薄之后,她也就自然而然的了解了其中的缘由。
老实说。这计策实在是太过简陋,且漏洞也极大。除非有人事后帮着擦屁股,否则仅凭梁薄自己这小儿科的计策,将来被查出来的可能性无限的接近于最大。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却也是最容易实行的计划。
要让几十万人背叛他们的将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要除掉方剑璋,由梁薄来接掌北燕的军权,那道所谓的皇上手谕可谓是功不可没。
君权至上的年代,皇帝的命令几乎可以不需要任何的逻辑与理由。只要是帝王想做的,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臣民唯服从一路可走。
何况,有了狐狼草原的效忠,灭掉流沙国并非不可行,所以梁薄这简陋的计策却也是最容易实施的。
北燕大旱,粮食水源不够,对方兵临城下。方剑璋回到北燕之前,梁薄所用的对策不过是示敌以弱。
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一次次被流沙国那群乌合之众欺上门来却不能反击。再加之孙云被梁薄算计损失了十万大军,众将士一个个的憋着口气,一听到‘方剑璋’的屠国计划,再加之有皇上手谕存在,众将士哪还会细想,巴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而梁薄也不是毫无准备。他的易容术十分精湛,只要找到一个身材、个头都与方剑璋十分契合的人,为他易容成方剑璋的模样,或许这个人已经准备了好久,他已经连方剑璋的气质都渐渐模仿出了三分,再加之一些方剑璋的细小动作与习惯,要骗过一些人不是难事。
这件事,漏洞的部分其实是在事后,一旦有人反省过来,很可能就会暴露计划。所以,皇上的手谕是必须的。
而那手谕之上虽然盖的是皇上的私印,但是,军中总有那么些老人,对于皇上的各种印鉴都是了如指掌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圣旨,历国历代都有着一套辨别的方法。而那私印必定是真,所以才能骗过这么多人。
所以可能性有两个。一是这手谕就是皇上本人下的,他是真的想要借此除掉方剑璋。二是某个能够接近皇上的人趁皇上没有注意,偷偷盖上去的。
这样的人并不多。首先此人必须要在京城,且能频繁出入皇宫。很有可能他本来就是住在宫中。
即便是身为皇子皇女。能够接触皇帝私印的也少有人在。太子算一个,且还必须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内才能够接触到。因为太子住在东宫,虽也是在皇宫大内之中。但他想见皇帝也需求见。而皇帝也不会将私印随意带在身上。所以,太子的可能微乎其微。
况且,太子自己身在北燕。城外一战,他自己都险些没了命。若不是那五万将士知道他的身份,拼死护他,此刻太子已薨的消息早该传到京城了。
其次是那些贴身伺候皇帝的人,比如苏万福。比如夏公公。作为********,皇帝的印鉴明日里都是由苏万福来保管的。如果是苏万福要假冒圣旨,有的是机会。但是。苏万福是个人精,他肯定知道假传圣旨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是********,只需对皇帝一人负责。夺嫡之争他根本不必参与在内,只要对夺嫡的几位皇子一视同仁。或者适当的讨好。他不费吹灰就能赢得几位皇子的好感。
何况以他的年纪,皇帝有正值壮年,待到皇帝退了位,他自己也该放下一切好好歇着了。太监又无儿女,唯独夏公公这个干儿子,即便要为他打算,也没有必要冒着杀头掉脑袋的危险去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再者就是后宫的嫔妃们。有时皇帝会在几位娘娘的寝宫里处理一些事情。玉玺与私印都有可能会被带过去。
这就有些有意思了。
在方笑语的心中,能做这样的事的娘娘们到有那么几个。且也有足够的动机。
比如,周贵妃。
身为大周的奸细。他有着足够的理由想要害死自家老爹。虽然她爹镇守的是北燕,与大周隔着不短的距离,可真正的战神,无论去到何处,依旧能横扫千军。若是她爹被皇帝调往西北,绝对会是大周那些常常骚扰西北的流军的噩梦。
再比如,梅贵妃。
她是梅苍云的女儿,帮自己的父亲对付一个绊脚石,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她只是一个女子,想凭自己的能力除掉她家方大将军,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家方大将军不知不觉的死在战场上。
可是这太难了。且很容易事后出纰漏。所以如果是梅贵妃所为,必定需要准备好一个替死鬼。
所以,与她有勾结的御史大夫提议太子跟着一起来北燕。如此,陷害她爹的理由便可以扯上夺嫡。
而事实上,梅苍云想要暗中掌控镇远军。而周子风也想将镇远将军府据为己有。
无论是哪一个目的,方剑璋都是障碍。
所以,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
因为,如果太子死在北燕,皇帝必然要大怒。这时候梅贵妃再推出去一个替死鬼,便可能隐藏下梅苍云这老狐狸想要夺权的真正目的。
方笑语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五皇子啊。这个被梅贵妃亲手所害而没了母亲的皇子,却在多年后忍辱负重认贼做母,只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
五皇子从未曾将梅贵妃当做母妃来看,自然的,梅贵妃也不会将五皇子当作儿子。将五皇子寄养在名下,不过是因为她多年无所出,所以必须有个子嗣,能够为他在宫中赢得不衰败的地位。
但是,如今梅贵妃有孕,她就更不需要一个被自己害死的人的儿子来分薄她自己子嗣的地位。
何况或许她自己也察觉了,五皇子对她的态度始终不亲密。她之所以多年不孕,也是因为五皇子暗中给她下了药。再加上心中有鬼,她就更不愿意接触五皇子。
上一次那蹩脚的陷害周贵妃的计划,她不就是想要牺牲五皇子来实施吗?
这两个人是最有可能也最有动机做下此事的人。但是,方笑语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嫌疑之人。
那个大名鼎鼎的户部尚书家的坑爹小能手娘娘,前些日子刚刚被封了妃,称为梁妃。
这个人,虽没有背后的家族支持,却仅凭着自己,便让皇帝十分宠爱她。而皇帝明明知道这个梁妃总是变着花儿的想法子陷害她自己的爹,可却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极尽宠爱。
这位梁妃娘娘,平日在宫中倒是安分守己,也不拉帮结派,也不随意陷害他人,当然也不会轻易被人陷害。这是个有手段的人,可偏偏她表现的很乖巧,除了时不时的坑个爹,她让皇帝觉得跟她在一起十分舒服,故而也常常宠幸。
本来北燕之事,与她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她与娘家不合人人皆知,因为户部尚书梁大人对她们母女一直不好,平日里还要受姐姐妹妹的欺辱,这位梁妃娘娘虽然依旧以姓冠了名号,但是对于这个姓,她可是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就算是出了事,大家心中恐怕也会将她和户部尚书家完全分开。何况她在宫中取得如此地位与荣宠,当真是完全没有借用过户部尚书府中任何的资源与人脉。而且不得不说,这位被坑了无数次的梁大人,不给这位梁妃娘娘设几道阻碍已经是不错的了。
而方笑语之所以怀疑这位坑爹小能手的梁妃娘娘也有动机参与此事,是因为,梁薄,是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的同族。关系倒是已经隔了很远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往。梁大人能坐到户部尚书这样的位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上关系的。他对自己的女儿都如此刻薄,更遑论不知道已经隔了几辈子的所谓同族。
梁薄出入京时,也不是没想过要投靠那位户部尚书大人。只可惜,人家眼高于顶,根本就看不起他这样的穷亲戚,所以脸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梁薄之所以从军,就是因为想要争一口气给那位户部尚书看看,纵然你朝堂之中地位不可动摇,老子也要用军功,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追上你,然后总有一天,这被人轰出去的耻辱也要你亲自尝一尝!
这些年来,梁薄从来未曾跟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联系过。他也当自己就没这个同族。自然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更是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存在。
即便知道北燕有个梁副将,他也没有跟自己的同族联系到一起去过。
但是,这两位梁大人没有联系,但宫里那位梁妃娘娘却未必不想他们适当的联系一下。
如果梁薄成了出卖大承陷害大将的叛徒,那可是要杀头的罪责。到时候再稍微一引导,难保就不会让人觉得此事是京里头那位户部尚书所为。
说实在的,那位梁妃娘娘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若是能用一条命换整个户部尚书府里所有人的人头,她很乐意先贡献出自己的人头。
女人,特别是疯狂的女人,她们很记仇。(未完待续。)
ps: 话说翻了一下,以前我把太监总管写成了苏万春好像,但后来全用苏万福了。大家就当他的名字就是苏万福。前头那个苏万春,我以后重新读一下再改吧。还有坑爹小能手梁妃娘娘,我忘记了以前是不是写过他们家的姓。要是写过了,你们无视一下。同样以后再改。他们家就姓梁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顶锅盖逃跑)
第三百六十章 狐狼草原出兵
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北燕的一切,看似已经露出了真容,实则却依旧迷雾重重。
这些日子方笑语倒也没闲着。虽然身在北燕,不能出城,但是有刀因这个钉子的存在,她对于北燕之外的事也了如指掌。
她让刀因专程去注意了一些事情,也得到了一些结论。基本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只不过那个人根本没有亲自动手,他在利用一些棋子,来扰乱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她所‘推理’出的一切,可能也是那个人希望她这样想的。
如果知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那么,要推算出他这样做的原因反倒不难了。问题就在于,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少个人或被利用着,或心甘情愿的参与到其中。
“真是对不住几位队长了。北燕出了这样的大事,守城的大将竟被陷害拒之城门之外,导致几万大军覆没,此事朝廷上万分关注。本座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查清事实真相,该严惩的严惩,该赏赐的赏赐。但本座却不知几位队长之中,不,当是整个镇远军之中,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既如此,本座也就只能出此下策,来试一试诸位队长的真心假意了。”方笑语并没有先回答孙秀的问题,而是将此次的试探直言不讳给众人听。
孙秀神色越发疑惑。他注意到这女子刚刚自称本座?
这是江湖人惯用的称呼,莫非此人是江湖侠士?是他弄错了而已?
“你究竟是何人?还不快放开我等!”苏刘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变化中缓过劲儿来。直到方笑语直言方才不过是试探,他这才清醒过来,立刻叫道。
“聒噪。掌嘴。”方笑语嫌弃的皱了皱眉。只是那下令的语气中一丁点起伏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她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草,一块石头,微不足道的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刀因二话不说,从方笑语身后走上前去,站到了苏刘的面前,摆摆手示意后头的人将压在苏刘脖子上的刀拿开。一手揪起苏刘的衣领,另一只手哐哐就是几巴掌。那声音清脆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能通过这啪啪声来感受到脸颊的疼痛,可想而知。刀因是真的用了不小的力气。
“刀队长……”苏刘眼神有些茫然。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方才不可一世的刀因刀队长在这个女人出现后那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从前的那点聪明脑子终于回归了身体,他突然意识到,刀因应该是背叛了梁将军。而此次他导演的这一出戏,根本就是为了分清究竟何人会加入到梁将军的阵营。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刘有些不敢相信。刀因是梁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整个北燕谁不知道,刀因对梁薄忠心耿耿,是梁薄养的一条听话的好狗。他为梁薄出了许多的主意,也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今日这一出试探的好戏,他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因为他打从内心里认定,刀因绝不可能背叛梁薄。
“竟敢对钦差大人不敬,苏队长好胆识。”刀因冷笑。
在自己的侄子被抓之前。他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站到梁将军的对立面,去对付这个一手提拔了他的恩人?
不是没有罪恶感。只是,在所谓的恩情和家人的安危,家族的传承相比,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钦差大人?一个女人是钦差大人?”苏刘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一个女子,何德何能能成为钦差大人?
自古以来,女子不是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吗?什么时候大承竟然会让一个女人做了钦差?
“苏队长这话,莫名叫本座不快。”方笑语一脸认真。
刀因立刻一哆嗦,连忙躬身道:“属下明白。”随即大手一挥,又是哐哐两嘴巴子,且力度比之方才更甚,将苏刘的牙都抽掉了一颗,一嘴的血污从嘴角流下,众人见刀因只因为方笑语的一句话便毫不留情,立刻浑身发抖起来。
钦差啊。北燕的事,终于引来了钦差。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对钦差是个女子这样的事情而惊讶,他们只知道,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可朝廷却早就已经派了钦差来彻查了。
孙秀的重点却有些跑偏。他们这些当事之人都蒙在鼓里的事,北燕严禁外出,事情根本无法外传,那京城里的皇上是如何知道这件事并且早就派了钦差来此的?
再者,这个长的莫名像方将军家的大小姐的‘钦差大人’,明明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却自称是‘本座’,那她究竟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中人?
“那敢问这位钦差大人,方才刀队长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赵三却不管其他。他要知道,这个钦差大人口中的试探究竟是指什么?方将军是因为被害而拒之城门之外是真还是假?梁薄骗了他们是真还是假?周安将军与槐南将军被关在地牢之中而非是之行秘密军务又是真还是假?
他已经被弄糊涂了。
因为原本那些话是刀因说的,而刀因又是梁薄的心腹,所以他信了。可看现在这架势,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刀因背叛了梁薄。
“本座收到消息,今日,狐狼草原对流沙国发动奇袭,此刻战况怕已不可收拾。”
方笑语笑着说道。此时此刻,狐狼草原开始进攻流沙国的事,北燕还不曾收到消息。狐狼草原刚刚出兵,若无意外,此刻就在对流沙国进行屠杀了。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定好的时间。往后的每一步,在来边城之前,她都曾推演过,也制定了几个方案。她有独特的方法传递消息。所以狐狼草原的动向,今日一早便放在了她的书桌之上。
“什么?那果然……方将军他成功了?”赵三大喜。孙秀也愣了愣。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他们根本没有被骗。方将军真的带着狐狼草原的人去屠国去了?
“屠杀流沙国的命令是本座下的,不过歪打正着罢了。”方笑语的话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赵三一脸的不信任。本来女钦差什么的,对他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可信。
“你真是钦差?”赵三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他的心理活动。
刀因刚准备怒斥,却被方笑语摆了摆手阻止了。
方笑语却只是笑了笑道:“赵队长这份疑心,若是用在对的时候,或许便不会有今日这些烂摊子要本座来收拾。”
赵三竟然红了红脸。有些尴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看着方笑语的眼睛,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发虚。
方笑语却并不跟他深谈。而是对着侧门处说了一声:“两位将军,出来吧。”
话音刚落,那侧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从里头走出了两个众人熟悉万分的人。
“周将军!”“槐将军!”
看到两位本来在守将府地牢里关着的将军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大喜,说着便围到了两位将军身边,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哭个屁啊!男子汉大丈夫,哭的像个娘们似的,别说你是老子带出来的兵!”庄寒不顾自己的伤势,一下子窜到众人前头,见眼前是活生生的槐将军,他顿时喜极而泣。却被槐南踹了一脚屁股大骂了一顿。
唯独苏刘等选择了投靠梁薄的无人,内心苦涩无比。
他们没有想到这会是刀因布下的一个局。若只是单纯的投靠梁薄倒也罢了。毕竟一开始他们也都不知道梁薄做过的这些事。可是刀因偏偏弄了一出要他们杀死其他几人的戏码。庄寒成功的通过了考验,虽然一脚被踢成了‘重伤’,但看来对方也是手下留情了。而他们这些认真在执行者刀因‘命令’的人,不用说,自然就成了出局者。
军中最忌讳出卖同袍的小人。如果刀因说的那些事梁薄都做过,那么此次,他们就已经被划归到了梁薄一类人中去了。
可偏偏,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手下有着这么一群武功奇高的下人。此时苏刘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了。
赵三满脸欣喜的确认了他家槐将军还活着的事实,看向方笑语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乐道:“原来你还真是钦差啊?”
“赵三你个浑人,不得对大小姐无理!”槐南一巴掌拍在了赵三的后脑勺上,竟然让毫无防备的赵三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刀因怀里,幸好刀因一掌把他推了出去,要不就赵三这傻大个,就头蠢牛一样,被压这一下子还不得去上半条命去?
“大小姐?”赵三一脸茫然。而孙秀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个人,真的是大小姐?方将军家的那个木头大小姐?
“这几个人如何处置?”周安看向眼珠子正咕噜咕噜乱转的苏刘,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原本就看他这种爱钻营的人不顺眼,如今果不其然,于是第一个背叛的,就是这样的小人!
“钦差大人饶命!末将……末将不过是假意投靠那梁薄,是为了忍辱负重为方将军报仇,并非真心背叛。”苏刘砰的一声狠狠的磕了个头,脸上的神情之真挚,仿佛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一般。
若非在场之人都是些人精,保不准就被这个人善变的嘴脸给骗了。
“我呸!你方才下手可是处处杀机步步杀招,可不见你手下留情过。”此时那个方才苏刘提刀要砍的千人队长立刻一脸鄙视嘲讽,看向苏刘的神色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那不过是为了演给刀队长看的。末将如何会真的对战友下手?”苏刘一点也不尴尬的反驳道,仿佛他心中完全五鬼,语气神色坦然无比。
“你还要不要脸?”方笑语一脸嫌弃,最后化作一声感叹道:“真是个人才啊。”说罢摇了摇头。
方笑语其实是想说,这个苏刘真可惜生错了时代。这要是生到她一开始所在的现代社会,绝对是一个能拿影帝的好苗子。
几个队长被方笑语这一句‘夸赞’给逗笑了。心里也踏实了几分。只要方笑语这位钦差大人不相信苏刘的鬼话,那么苏刘就算是说破天去,也不过是浪费口水罢了。
“先带下去,他们还有用。”方笑语命人将几人捆绑的结结实实,然后拖下去看押好了。这些人,实在是杀鸡儆猴最好不过的人选了。且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大小姐……呃,钦差大人,狐狼草原真的出兵流沙国?”赵三一想起让他们憋屈了大半年的流沙国血流成河的场景,心下不由振奋。
“我与他们约好,今日出兵。此时他们恐怕以至流沙国国境,或是已开始发兵攻打流沙国。”方笑语对苍蒙的能力有信心。苍蒙是她教过的人里,少有的对杀人几乎有着一种恐怖的天赋的人。他有仇人,所以拼命的练习她交给他的杀人手段。学成之后,他单刀一人便手刃了仇人,自此后安心的待在月影司替她办事。
这大概是她给他发布的第一个十分重要的命令,她相信,苍蒙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可若是消息传到边城,那流沙国大军必然回去支援?咱们要不要……”赵三一听到要打仗了,眼珠子都亮起来了。这大半年都要憋出鸟来了,一想到能痛痛快快的大打一场,他就感觉从前懈怠的那些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不可轻举妄动。”庄寒却持反对意见,道:“如今我军缺水少粮,军心又极不稳定,贸然出战,难免造成巨大损失。应先派斥候留意对方一举一动。咱们要战,就必然要将内乱先行解决,否则……”
庄寒神色不动声色的落在了刀因的身上。刀因冷着脸也不说话,他知道,在这些人里,他于方笑语而言是最没有信用的。毕竟他以前是梁薄的人,而后又轻易背叛了梁薄。而这些人,却都是至死也不肯背叛方将军的人,在方笑语的心中,分量自然就更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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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钦差大人驾到
“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方笑语自然发现了刀因的尴尬,但却没那心思要去帮他解决那尴尬。
无论刀因背叛梁薄的原因是什么,可他当初帮着梁薄一起陷害她家方大将军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他还有用,所以可以留着他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可要得到她的信任,却不可能。
“五万大军并未进入边城,只托人运来了粮草,末将已将粮草安置妥当。”刀因却不敢显露心中不满,只得恭敬回道。
“五万大军是……?”孙秀几人有些疑惑。没有梁薄的命令,北燕的军队绝不可能擅自出征。而方将军所带领的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当时可是他们亲眼见着的,既如此,又何处来了五万大军?
方笑语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铺开一张地图,这地图中记录着北燕、大裕还有周边一些小国的地形,是曾经损失了不少斥候才最终绘制完毕的。
方笑语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上朱砂,在地图的某一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你们看,这里是狐狼草原,而这里,是流沙国。如今狐狼草原已经出兵,无论流沙国是否会被灭国,但一定会遭遇巨大的折损。流沙国人力不过七十几万,能抽调出的战斗力最多不过二十万。此次进犯北燕,共出动六十万大军,即便有大周背后支援,但大周的目的不在北燕,而是西北。故而,这些兵力,必然不是大周的绝顶战力。甚至可能不过是敷衍了事的炮灰。”方笑语将狐狼草原到流沙国之间的那条线画了一个x。
众人点头。流沙国能够出兵六十万,这不可能是流沙国自己的战力。但是,即便要利用流沙国牵制北燕,对方也绝不可能派出自己的最高战力,来帮助这个一开始就一定会失败的小国。
“这六十万的将士之中,或许还有流沙国本国那可以上战场的二十万战士。即便那二十万人留守流沙国,凭借狐狼草原。也可让对方战力大损。届时,流沙国想要保住自己的江山,就必定需要在此处的流沙国将士回援。”方笑语又在地图上。将流沙国与如今正在不远处驻扎的四十几万流沙国兵力用一条线连接了起来。
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狐狼草原会失败。即便不能将流沙国之人屠杀殆尽,但至少可以给流沙国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甚至可以让他们就此一蹶不振。
而周边小国之间互相吞并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不是每一个小国都有资格有胆量来挑衅泱泱大国。但是,若是某个小国已到了虚弱至极的边缘。必定会有无数的小白兔化身饿狼。将这块蛋糕分食殆尽。
所以,狐狼草原是否真的屠国并不重要。流沙国,注定只有灭亡这一个下场,区别只在于灭亡在谁的手上而已。
何况,流沙国的二十万战力与狐狼草原这种野蛮军团的战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就从战斗本能,战斗技巧,战斗的狠辣程度上,流沙国的人都完败。狐狼草原的一个战士至少能顶对方两到三人。何况流沙国里还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而狐狼草原之人外出作战,没有累赘。结果一目了然。
“流沙国退兵,北燕危机即刻解除,可若真叫他们回援,于吃下流沙国而言,未免太过可惜。”赵三一直对流沙国颇有怨念,若是真能屠了流沙国一国,他必定第一个自告奋勇。
“他们无法回援。”方笑语却突然说道。
众人一愣,随即孙秀想到刀因方才提到的五万大军,莫非,大小姐是想用这五万大军来狙击对方四十万兵马?这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以少胜多的战役并非没有,可这样的战役,无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才有很小的机会发生。
如今,边城所有的兵力掌握在梁薄的手中。狐狼草原可能已经起兵,只消消息传到这里,对方一定会回去支援,除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将梁薄解决掉,否则北燕这里根本不会出兵。毕竟军令如山。
等等!军令如山?
孙秀顿时想到了一个险些被他忘记的重要身份。
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方将军家的嫡出大小姐,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既然是钦差大人,就总该有圣旨在手,或许,可以调动北燕大军。
孙秀顿时振奋不已。
但实际上,孙秀只猜对了一小部分。方笑语又重新蘸上了一点朱砂,在地图上属于大裕朝的部分画了一个圈,道:“大裕前些日子已经秘密与我大承结盟,共同抗衡大周。在我来边城之时,太子已经启程前往大裕请求出兵。一旦对方应下,那待外头那四十万流沙国兵将撤退回援之后,由大裕朝出兵,将他们拦在此处。”
众人一听大喜。他们没人知道大承与大裕已经偷偷结盟。甚至于此时,就算是京城之中,也不过是皇帝、太子还有她和叶西辞知道而已。
这些镇守边关的士兵,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何况他们还听说过大裕朝的皇帝跟咱们大承的皇帝似乎有点不对付。咱们这位皇帝对那个奉天帝可是怨念的不得了,曾经有传闻,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表示了对奉天帝的不满。
他们能听到的传闻都有限,可却都有两方帝王互看不顺眼的印象,所以自始至终,谁都没有想过,大裕可能会出兵支援大承。
但此刻他们却相信了,因为方笑语没有必要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任何一种情报的不准确,很可能就会给战争到来完全不发预料的枝节,甚至可能导致功败垂成的结果。
如果大裕不肯发兵。那四十万流沙国将士必定能够回援,如此,流沙国可能得救不说。或许狐狼草原的兵力也得栽在对方手中。
“那便太好了。若是大裕朝肯出兵拦下这四十万人,我北燕将士与大裕朝便可两面夹击,将流沙国这四十万人堵在这中间。即便是全歼,也并非不可能。”周安大喜。他虽早就被方笑语救了出来,可是却并没有听过方笑语提起具体的计划。所以今日听到方笑语如此解释,他与这些队长们一样,都惊喜万分。
“并非是两面夹击。而是三方狙击。”方笑语笑着在边城与大裕朝相连的那条线的中间部分又画了一个三角,而后道:“这里的地形十分适合埋伏,在此处事先埋伏下一批人。待到大裕朝出兵伏击对方尾部,他们必定还会沿原路往回逃亡。而他们或许仗着几国之间有约定,一但越界,则视为对对方国家的挑衅。或许还期待着大裕朝不会因为追击他们而与我大承交恶。所以会重新返回我大承的国界处。这此时,这里埋伏的人便有了用处。”
“一旦对方突遭袭击,一场大战之后疲惫至极。而原路退回后,大裕朝若因为不想与大承交恶而放弃追击,对方松一口气之后或许因为安定而松懈,届时,埋伏在此的大军若是突然袭杀,也必可折损对方大量人马。”槐南明白了方笑语所谓三方狙击的意思。
“我临来北燕之前。皇上调拨给我五万京畿卫一同前来。他们一路运粮草而耽搁些时日,而我便快马加鞭早来几日。如今。粮食以至,北燕的百姓与士兵短时间内不必再为挨饿而发愁,且我已经着人在他处也购买了一百万担粮草,不日便可到达北燕。”此时方笑语却突然岔开话题。
众人一听大喜。
北燕缺水少粮,这是他们的心头病。他们跟梁薄不是一路的,所以并不知道当初朝廷运送的那批粮草,已经被梁薄身后那个幕后之人派人劫了,被梁薄秘密藏了一些。
北燕的百姓饿的面黄肌瘦,豪商巨贾家中或许还藏着一些粮草与水源,但他们绝不会轻易将这些粮草与百姓分享。而北燕还面临着来自于梅丞相的内乱,为了避免城内造成内乱,他们也不能相逼太紧。
这些日子以来,百姓吃土的,啃树皮的比比皆是,因为北燕封城,他们还不能逃往他处,几乎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像之前方笑语在外头吃的那种用馄饨,就是用那些吃不死人的树皮树汁做成。那卖馄饨的老伯原本家中种了一排的果树,可惜逢了大旱,果子没了收成,果树也都干死,他只能利用那些果树,巧手将之做成了馄饨,还能卖几个小钱,或许来年干旱退去了,他还能再重新开始。
“而运送粮草的五万京畿卫虽以至北燕,但他们不会进城。他们会去到这里,埋伏下来……”方笑语没有再说下去,可对方却已明白。
方笑语的手中的笔指向了之前的那个三角形,就代表,方笑语已经计划好了,利用五万京畿卫,在此处埋伏流沙国的残兵。
但是,众人却有疑虑。
京畿卫虽是护卫京城的兵,论起身份地位体面都比他们要高些,可若讲求作战的能力,他们的水平,可不是京畿卫那种待在京城里还没断奶的小娃娃能比的。
埋伏在此处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因为对方实力不够而失败了,那战局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有人怀疑京畿卫的实力,自然便要事先提出,至少要做好两份准备。
但方笑语却不怎么担心。
她之所以将京畿卫调去埋伏而不是让京畿卫进城与镇远军并肩作战,然后反调作战经验丰富的镇远军前去埋伏,一则是因为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北燕城里发生了什么,关于她爹的这一场战争之中究竟藏着多少隐情,具体说来就是她不相信镇远军,所以宁愿用京畿卫这群菜鸟也不愿意将重要的计划交到一群可能是叛徒的人手中去。
二来,是因为,京畿卫的那群兵,虽然作战能力远远比不上镇远军这种常年在外,出征就跟喝水吃饭一样队伍,但是,京畿卫里这群人,却是周成钱串子他们手把手训练出来的。
而周成他们可算是她的‘得力弟子’了,从她手中学到的各种隐蔽、刺探、暗杀、丛林作战等等之类的本事,可不是上阵杀敌乱砍一番那般简单的。
没有见过血,即便是再本事,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个菜鸟。而京城那种地方,想要让他们见识到例如北燕或西北那种惨烈的战事,并且让他们参与其中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周成他们另辟蹊径,教给他们的,反而是那些利用巧劲能够完成的本事。
就比如在地图中断的这个位置,方剑璋对这里十分熟悉。参照方剑璋对地形的描述,方笑语立刻便制定出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
她利用以往轮回各种世界而累积的知识,顷刻间便拟定了作战的事宜,并且将一切都解释给了方剑璋和叶西辞听。到时候,究竟该如何利用这五万京畿卫在这里利用他们从周成等人身上学到的能力来作战,对于方剑璋这样以为久经战场的大将而言,并非难事。
所以方笑语便细心地给对方解释了她的作战计划,这也是为了给这些人足够的信心。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偏差,相较于作战的成功与否,他们此刻一脸说愣也愣,但却似乎惊喜大过于愣怔的神情看向她,然后所有人的脸色由惊转喜道:“方将军他……还活着……?”
方笑语自己也愣了愣,随即心中也是微微欣慰。这些人的神情,是真的为此而高兴,这至少证明了她爹在镇远军中的威望远远大过于一切。同时也证明了,那一次无情的背叛,真的是事出有因。或许因此,她爹便不用再为了被信任的人背叛而感到无助与绝望。
不过方笑语可是哭笑不得。她一开始说太子去大裕朝搬救兵的时候,没一个人有反应。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大裕朝会出兵拦截这一个关键之上,对于太子的死活他们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
而太子当时是跟着她家方大将军一起杀出重围的,太子还活着,就等于她家方大将军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这些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这两个字,而是满脑子的结盟。此次她提起了她爹带兵埋伏之事,这群人反倒反应过度,将埋伏的事一一抛在脑后,注意力全都在他们的方将军还活着这一点上。
“自是活着。我一来北燕,便幸运的找到了我爹。此次,他和西辞会率领五万京畿卫在此处埋伏,但以五万人,不可能全歼对方。所以下一步,便是……”方笑语突然笑了。
众人看着方笑语的笑容,不自觉的觉得天气似乎有些凉了下来。
“刀因,去告诉梁薄,就说……钦差大人驾到,要夺他的兵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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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后来,他们都死了
“钦差大人驾到,末将有失远迎。”梁薄就站在军营的前头,摆开了阵势,权作迎接钦差的架势。神情不算谦卑,却也不倨傲,就如同一个规规矩矩保家卫国的将军,有着军人独有的傲气,却并非自负到自作聪明的小人。
若是没有事先查清楚北燕的事情,保不准就会被他这一副冷静至极的架势给迷惑了。若不是眼前明晃晃的刀刃排成了两排,方笑语简直都要相信这真的是迎接她的最高规格了。
“钦差大人,为何止步不前?”梁薄做疑惑状,心中的恶意被深深的隐藏在不易发觉的地方,而看向方笑语的目光就如同周安槐南一样,亲切而又不失热情。
就仿佛,他现在依旧是方剑璋得力心腹一般。
“梁将军,莫非……这是为迎接本钦差而准备的……仪式?”方笑语一脸玩味至极的表情。看着眼前两排明晃晃的大刀,拿着刀的士兵穿着锃亮的铠甲,露出一脸杀气腾腾的神情。而站在他们身前的这位梁将军却是一脸的亲和,与身后的刀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真有趣。这真的很有趣。
没有瞧不起她是个女子,倒是给了她高规格的待遇。她不禁都有些感动了。
“钦差大人请勿见怪。军营重地,向来不许女子进入,即便是钦差大人驾到,可末将毕竟也要顾及军中将士的态度。不过,军中之人。向来崇拜英雄,若是钦差大人能闯过这刀阵,末将就在营中。迎接大人大驾。”说罢,梁薄笑着给方笑语让了个路。他的身后,恭敬的站着的刀因,此刻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对梁薄。
“哦?原来军中将士的态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本钦差可算是长了见识了。”方笑语用调笑的语气说出这种扣大帽子的话,刀阵中的士兵立刻皱紧了眉头,有几个人甚至将手中的大刀握的更紧了些。
不过,方笑语并没有给梁薄反驳的机会。而是打断他刚要开口的话,问道:“这军营重地如此险象环生,若本钦差进去了。会不会就再也出不去了?”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梁薄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问道。
方笑语却突然捂了捂胳膊,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道:“可是,梁将军露出一脸想要杀人灭口的神情。本钦差有些害怕呢。”
刀因险些没憋住笑。他看着方笑语那一副小鹿般纯真无辜的眼睛。还有那微微颤抖着神色中充满了防备惧怕的神情,不由一笑,心道你会害怕?这里所有人都是羔羊,唯独她一只饿狼,如同狼王一般存在的人,竟会惧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不成?
梁薄没有想到,方笑语会这样直接的点出他的目的。
是的,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这个所谓的钦差大臣。他印象里的方笑语不过是个不与人交往的榆木疙瘩。就算进京之后变了性子,可狗改不了****。她又能变到哪儿去?
但是,听到刀因的急报,说是钦差大人找上了他,许诺他背叛他之后就留他一条活路,他心中也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钦差大人,竟然早早的就到了北燕,一直隐忍至今才露出眉目。而且她的手段也算得上残忍,为了让刀因背叛他,竟然将刀因的侄子刀琛分尸,而后送到刀因的面前,以瓦解他的精神。而此刻,他又以让刀因活下来这样的条件诱惑刀因背叛他。只可惜,她不知道刀琛对与刀因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不杀刀琛,或许刀因还有可能背叛,可刀琛一死,栓系在刀因心上的绳子就再也没有了意义。反而对方会激起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仇恨。
所以,刀因前脚假装害怕而答应了对方出卖他的条件,后脚就将对方的计划告诉了他,并嘱咐他要小心。
他承认,他对这位木头大小姐有些刮目相看了。女人若是发起狠来,比起他们男人一点也不逊色。
恐怕这位大小姐已经知道了方剑璋乃是他所害,虽然他未必知道具体详细的过程,但是为父报仇的心叫她过早的暴露了心思,这才会种下败局。
他想将这位钦差大臣留在这里,虽然事后向朝廷解释需要费些脑子,但总比被这位钦差大小姐搅了局才好。
军营重地可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那个战场,更没有女人生存的空间。女人,就该乖乖的回去相夫教子,不要妄想做着能够凌驾于男人之上的美梦!
“钦差大人真会说笑。末将岂敢。”梁薄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可却一点也没有命令这些刀手让开的打算。
方笑语似乎也玩够了,瞬间收起了那瑟瑟发抖的好笑模样,反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走上前去,走到那些刀斧手的面前,柔声道:“你们也都是如梁将军一般想法?”
可没有人回答。所有人沉默着,然后寸步不让。
方笑语却不失望,反倒是笑容更深了些继续道:“你们这些人,吃着大承的粮食,穿着大承的兵甲,却不肯听朝廷的命令?”
没有任何人的表情发生动摇。方笑语简直要感动的哭了。
镇远军中,果然都是些硬骨头啊。
可惜,她不喜欢。
所以,她要明明确确的告诉他们她不喜欢。于是她笑道:“说来,本钦差总有那么个毛病,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从前在京城时,那些不肯好好听话的孩子,总是让本钦差内心躁狂,所以最后,他们都死了。”
众人听的直抽嘴角。这究竟是炫耀还是恐吓?莫非这位钦差大人想用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来威胁他们?
他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性子无比坚韧。若是想用这样小儿科的言语他威胁他们,那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方笑语见到这群刀斧手的神情,失望的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们若以为这是本钦差说来做以威胁你们的,大可安心。本钦差向来不喜欢威胁别人。本钦差不过是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罢了。”
说完,方笑语露出了这辈子可能最为柔和带有善意的笑容对众人道:“如此,你们可愿让开,放本钦差进去?”
梁薄与刀因嘴角各自挂上了讽刺的笑。只不过他们二人所针对的人却不相同罢了。
而那些刀斧手全部都是梁薄的心腹,先不说一个钦差与梁薄之间的命令谁更重要,即便知道他是方剑璋的女儿。这些人也不会轻易让开。
所以,方笑语也没有真的寄希望于他们识时务。她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先礼后兵罢了。
“听话让开的。网开一面,不肯听话的……你们可找好了为你们收尸之人?”方笑语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无害的笑容,即便偶尔那看似威胁的表情,在对方看来也不过是她的在虚张声势罢了。
方笑语深深的叹息。那眉眼中全是同情。她再也不开口劝说。而是默默的走向那群摆开了架势的刀斧手,面带微笑,就如同与熟人打着招呼一般,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而奇怪的是,方笑语每走一步,眼见着那长刀就要落在她的头上,可最后关头却全都停住,在那交叉的刀刃之下。给方笑语留下了足够走过的空隙。
梁薄大怒。他特意找的都是相对信得过的人,就算其中不乏一两个叛徒。可所有人最后都临阵退缩,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可这种奇怪并没有坚持太久,随着一声声‘砰砰’的响声,在方笑语走过最后一人架着的长刀之后,所有人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倒地不起。那土黄色的大门前,军营与外界隔着一扇小小的木栏杆,方笑语迈步而入,但这些刀斧手的时间却全部停留在这扇木栏杆之外。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倒下的刀斧手表情平静安逸,只有那么两三个人眼中有着惊恐。
他们死的太过轻易,手中的长刀甚至都没有碰到对方,就被对方手中一把薄薄的小刀取走了性命。
所有人眼中,方笑语不过是直直的走过了这段布满长刀的险路,可事实上却没人发现,方笑语所走的并不是直线,只是因为她的移动太过迅速,让人看不清晰她的偏移罢了。再加之两侧的刀斧手遮掩,落在梁薄和刀因的眼中,就如同是这些刀斧手主动停下了动作,以如此方式迎接方笑语的到来一般。
但是,当欢迎仪式结束,所有的热闹都会落幕,所以这些仪式里珍贵的道具,也难免会有损毁的时候。
方笑语迈入军营的分界线。站在另一端,转身面对着一脸惊愕的梁薄,路出牙齿甜甜一笑,道:“你看,我就说过,本钦差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梁薄的震撼可想而知。他能够理解眼前发生的状况。无非是对手太强大,他准备的那些人全部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就已经被对方毙了命。
地面被浸成血红色,鲜血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经过他的脚下,染湿了他的鞋子。
他理解,他的杀人计划失败了。即便他准备了这么多人,即便他将那些方剑璋的死忠调离营门处,即便他在这门前堂而皇之的备下了几十个刀斧手,即便他在营中还藏着不少的埋伏。
但是,第一步他失败了。
他是理解的,理解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也不理解,不理解这些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这个人,真的是方剑璋的嫡女方笑语吗?
曾经不过是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永远一张死人脸,即便是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半分的改变。
他印象中从未有学过武功的方大小姐,为何会如此厉害?而她方才那般平静穿过刀林剑雨,随手杀死了他几十人,而他,就在这里,就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甚至看不出对方如何出的手,如何这般迅速的解决了这么多人。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即便是方剑璋本人来了,能够毫发无伤的解决了这些人,却也绝难做到这般不动声色的就将所有人一一杀死。
而看这些人的伤口,每一个人都是被一刀抹了脖子死去的,甚至于所有人的伤口几乎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同一种高度,同一种宽度,就连长度都惊人的相识。这是一个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梁薄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某一处似乎进入了一种叫做惧怕的东西。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是为了掩饰手指停不下的颤抖。
还好,还有刀因在背后不动声色的搀扶着他,以至于没有叫他出丑。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的到,身后的刀因,也因此而瑟瑟发抖。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杀鸡儆猴?用来震慑军营里的其他人?还是特意做给他看的,就是为了恐吓他,告诉他,她爹的仇她迟早要报了?
梁薄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他毫不怀疑,若是对方想要杀他,他根本就抵挡不住她的任何一招杀招。即便他能指挥的了镇远军,可对方要铁了心的杀他,就算镇远军再厉害,也来不及保护他的性命。
梁薄不禁觉得有些事超出了他的掌控。这叫他非常不安。
“梁将军,你怎么了?莫非是身子不适?可要去歇息一下?可要叫军医给将军瞧瞧?”方笑语似乎十分欣赏梁薄这种从胜券在握到心虚恐惧的转变过程,于是露出一脸关心的神色,笑道:“梁将军若是身子不适,不防歇着。虽然本钦差还期待着梁将军能够尽尽地主之谊,带本钦差在这军营里逛逛,不过本钦差向来是个良善大度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累垮了身子。毕竟,将军就算是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这是为将者的本分,就如同那对抗流沙国之战而死去的几十万将士一样,他们定不会愿意看到梁将军这样的猛将,死于区区病痛。”
方笑语的话叫梁薄铁青了脸色。这种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的讨论着他该怎么死亡的悠闲,他很清楚,这是方笑语对他的挑衅。也是影射了方剑璋被关在城门外,那五万大军的死亡。
她是来报仇的。
无关是不是钦差的身份。她就是来报仇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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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梁将军,你不动手吗?
“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梁将军……”
“大人,末将并无大碍。末将带您去营中转转。”见方笑语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梁薄连忙堵住方笑语的话。
他一点也不想听对方喋喋不休的讨论他的死法,所以只能借由带路而转移她的话题。
方笑语似乎说的有些意犹未尽,一脸的不开心,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梁将军带路吧。”
梁薄趁着方笑语不注意,连忙掴了掴身旁的刀因,小声道:“事情有些不对。这个方笑语颇有些邪乎,咱们的准备怕是不够。你立刻回去,调集所有信得过的人,在军营里外埋伏妥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在北燕。不能由着她坏了大人的事。”
“是,将军,末将这便去办。”刀因恭敬的退开,而方笑语就似乎是没有看见他的离开一般,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见方笑语没有对刀因的离开做出反应,梁薄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走到了方笑语的前头,开始为方笑语介绍着军营中的一切。而方笑语就如同一个好奇娃娃一般,认真的听着梁薄的介绍,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四周有任何的不妥。
反倒是梁薄犹豫了。
他原本就做了几手准备,不仅仅是营外设置了刀斧手,营内他也设下了埋伏,只待他一声令下,众人便群起而出。
方笑语乃是钦差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军营里的这些兵都是方剑璋一手带出来的,但认得她方大小姐的却不多。再加之即便见过的。也都十来年了,如今女大十八变,方笑语的轮廓虽还能看出一些从前的影子。但整张脸都较之以往清秀精致多了,若不特意提起,怕没几人能立刻就认出她来。
待到她被乱箭射死,即便有人认出来了,也是后悔晚矣。比起让方笑语搅了他的局,他更加倾向于让方笑语就先死在这里。
但是,他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仅仅是方才营门前方笑语不紧不慢挥手便杀了他几十个人。更在于他一直搞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方笑语是一个人来的。
明明是朝廷赐封的钦差大人,身边却没有带着任何人,一个人来了军营。
如果她知道方剑璋的兵败是他的一场阴谋。如果她此来就是为了她爹平反或是报仇。如果杀了刀琛分尸又送到守将府是一个警告,如果方才那几十个刀斧手的毙命是一种威胁,那她就不会不清楚,这个军营。这些将士。虽然名为镇远军,虽然是方剑璋一手带出来的,可事到如今,这军营里早就是他说了算了。不会有人念及她是方剑璋的女儿就对她手下留情,他更不会因为他曾经还叫她一声大小姐便网开一面。
这个军营,这支名为镇远军的军队,于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是龙潭虎穴。可她为何就敢独自前来?她就不怕他坏了她的性命?
她究竟是太傻?还是因为有恃无恐?
见识了营门外她展露的武功,他已不信对方会是个傻子。何况。傻子会懂得用刀琛来威胁刀因吗?可这里是军队,几十万的士兵,她一个人,就算武功再好,难道还能同几十万人为敌不成?
还是她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得朝廷的重视?
这更是荒谬!既然他要她死在这里,就不会让这消息轻易的传到京城里去。
梁薄犹豫不决间,方笑语就已经走到了他派人埋伏的地方。只是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防备,也不知道是信任他在军营里不敢动手,还是对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
“梁将军,梁将军!”
梁薄被方笑语的两声召唤叫醒,脸上的神色还保持着犹豫。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只不过瞬间,便完美的变了脸色,换上了虚伪的假笑。
“钦差大人有何吩咐?”梁薄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弯曲,正犹豫着是否该下令对方放箭。
“梁将军脸色苍白,怕是病的不轻。趁着本钦差还有兴致,梁将军,你不下令动手吗?”方笑语一脸有趣的看着梁薄,梁薄心中的预感越加不妙。听这意思,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埋伏,可对方却是一脸觉得有趣的神情,莫非她就那么有信心能从乱箭之下毫发无伤的脱身?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梁薄犹豫再三,却最终没有比划出那个代表着攻击的手势。他决定遵从他的直觉,因为这种直觉在战场上曾几次三番救过他的性命。
“梁将军,你也未免也太叫本钦差失望了。亏得本钦差单枪匹马独自前来,三番五次露出周身破绽,怎的就不能叫将军放心大胆的刺杀本钦差一回?梁将军,为将者,需有勇有谋。可光有谋,却没有勇,那便是诸葛亮在世,也是无用了。将军,你未免也太胆小了些。”方笑语一副教训的口气,叫梁薄沉了脸色。
打击报复!**裸的打击报复!
而让梁薄万分在意的,却是方笑语口中那个叫什么诸葛亮的人,诸葛亮是谁?从未曾听过啊。
梁薄很清楚,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对方察觉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虎父无犬女,这位方大小姐,也不是传闻中那个无知的木头疙瘩。这个人,每走一步,都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就比如今日,她聪慧也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罢,但是至少她现在的每一步动作,都是为了打击他,威胁他,逼迫他动手。
她想引他先出手,然后顺手解决掉。到时候自己就是违抗圣旨,妄想截杀钦差。将来她就算杀了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个女人,她是为了杀他而来。
他毕竟是北燕的副将。方剑璋不在,周安槐南不在,他就是暂代的北燕最高指挥者。他死了,北燕必定大乱,而且就算他有罪,也要交给朝廷交给皇上发落,她却不能够轻易动用私刑。
但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父亲和夫君就此死的不明不白。不甘心就这么压着他回去,最后还可能被人救出去。她想现在就杀了他给她的父亲和夫君报仇,所以。她一直在引起他的怒火,在引诱他先行出手,到时候,即便她杀了他。也可以用不得已作为解释。而届时再往他头上扣几顶罪大恶极的帽子。想必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罪人而处置她。
好深的算计啊。不仅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还间接的杀鸡儆猴。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所以才敢单枪匹马,如今更是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点出了他的预谋。
她期待着他跟她撕破脸皮,那自己是否该如了她的意,就在此处跟她彻底清算这段恩怨?
“梁将军。你若是此刻不动手,怕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了。将军可考虑清楚了?”方笑语咧起的嘴角似乎是印证了梁薄心中所想。看着对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嘲讽。梁薄咬咬牙,最终做出了决定,于是大喊一声道:“射箭!”
随着梁薄的话音落下的,是几百支带着火星的箭头。方笑语歪着头‘嗯’了一声,拖了长长的音,然后笑容瞬间消失在那张看起来纯良无害的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眸子从清澈到黑寂,只是短短一瞬间,梁薄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然后,梁薄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明明是漫天的箭矢朝着方笑语所在的位置一同坠落,但奇怪的是,那箭却似乎刻意绕着方笑语走一般,有些落在了她的身侧,而有一些,在接近她身边的时候,愣生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无法进去分毫,也没有掉落。箭身上似乎隐隐能够看到一些气息流转,方笑语竟是用内力愣生生的让这些箭停在她的身前,而后飞速的旋转不曾掉落。
梁薄刚觉不好,就见方笑语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随即这些箭矢就如同有着生命一般,竟然齐齐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反射回去,且那射回去的弧度里带着疾劲的风声,然后便是一阵阵惨叫与闷哼,那些射箭的箭手就只剩下三三两两,其余人全都或躺着或趴着早就没了气息。
梁薄甚感惊惧。他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
即便在营门处,方笑语展示了她的武功高强,但实则他除了有些在意之外,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北燕这里,常年都是战场。除了他们这些从军之人外,每年都会有些江湖人士,因厌恶敌国三番五次欺辱百姓,所以便自愿上战场杀敌,尽自己一份心力。
这样的人,方剑璋还在时,多半是以礼相待的。但是,这些人通常自由洒脱惯了,不擅长与人合作,各自打各自的,所以根本不适宜将他们安排在其他队伍之中,所以方剑璋便想了个法子,将这些江湖人士安排在一队,将他们派往战事不那么吃紧的地方去,让他们自由发挥。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每一个队伍都有他们独特的合作方式,这些不受拘束的江湖人若是贸然加了进去,可能会影响整个队伍的发挥。
而他,见识了太多在江湖中颇有名望,武功人品都是一流的人,但到了战场之上,面对千军万马,一个人的武力再强大,终归是有限制的。
那些人,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说着狠话,但最后却遍体鳞伤而归,甚至有许多人,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反倒是那些他们以前从未看得起过得无名小卒,却从那修罗战场上活着回来了。
所以,梁薄一直看不起江湖人。他明白在单打独斗之时,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未必能打得过一个初出江湖的高级菜鸟。但在战场上,几十万几百万人之战时,就算是武林盟主来了,在如何击退敌人,如何活着回来这一事上,他们或许还比不上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年的卒子。
隔行如隔山。所以他不怕方笑语,即便她武功再高强,他都能用人堆堆死她。
但是,就在此刻,他却清楚地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战场。这里只是军营而已,却不是战场。
战场与这里隔着一道巨大的城墙,将千军万马掩埋在外。而军营之中,只要不是群起而攻之,于方笑语而言,就如同单打独斗无甚相同。
而因为方笑语的身份,他不敢让那些方剑璋的死忠见到她,否则很可能就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所以,他将那些方剑璋的死忠都调离到内营,刻意找了人去训话。军令如山,训话完毕之前,他们无法前来。而他的人便埋伏在几处地方,务必要在方笑语见到方剑璋的那些死忠之前,将她的存在彻底的抹杀。
他一直觉得方笑语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明明有着钦差的身份却不大张旗鼓的来军营叫所有人拜见,反倒是为了威胁他,恐吓他而叫刀因偷偷的只告诉他一人她来了,来报仇了。这就给了他从容布置的时间。
而他之所以选择用火箭,就是为了在射死她的时候顺道毁了她的容貌,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个死的人究竟是谁,那些方剑璋的死忠就更加不会认得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会是他们誓死效忠的那个人的亲生女儿。
而他大可以装作不知道有钦差这回事。反正方笑语没有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北燕城,反倒是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死,到时候有这么多人作证,证明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有钦差驾到这一回事,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
但他太低估的了方笑语的能力。她不是傻子,所以她只身前来并非是因为痴傻,而是因为胜券在握,是因为成竹在胸。她算准了他无法伤的了她,她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毫发无伤的破解掉他一切的伏击。
而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这个方笑语,竟然能够以内力控制这些箭矢,从而将原本射向她的箭反射回去,几乎让他埋伏的箭手全军覆没!最重要的是,每一支箭,都射在了弓箭手的要害之上,务必一击毙命。
他何时见过这样邪门的武功?从前江湖人见了不少,厉害有名望的江湖人更是没少见,就算是武功特别发达的大周高手他也见过,但何时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这个方笑语,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样可怕的功夫?若是方剑璋有她方才那本事,又如何能被他害的险些没了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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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方笑语十分欣赏梁薄那受惊吓的表情。
对于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来说,她还生怕死亡无法吓到他们。就如同她在一世一世的死亡与重生中变得麻木一样,这些当兵的,每上一次战场,就等于是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渐渐的将鬼门关当做一个寻常之地,慢慢的将杀人与被杀化为麻木。
但显然,梁薄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
他习惯了杀人,无论是战场上挥舞着大刀的敌人,还是战场下那些不听他指挥的所谓同袍。
他有野心,所以连提拔他的恩人也可以陷害。如果可以,他希望方剑璋能够死在城门下,而不是重伤逃走。
但是,同时他也是个怕死的人。
上战场时没有办法,进一步,杀死敌人,那还有活着的可能,还有累积军功向上爬的可能,但退一步,那就是逃兵,逃兵,那是死罪。
所以他杀敌比谁都勇猛,是因为他真的很怕死。
而退下了战场,陷害了方剑璋,囚禁了周安槐南,整个北燕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他一面满足于这样的虚荣,一面又想着从中抽身而退。所以,当确认了刀因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便将北燕的一切都交给刀因来处置,而他自己,就开始专心的去研究那守将府下神秘的宝藏。
直到刀因将他叫了出来,告诉她钦差驾到,告诉他他一个千人队长没有资格迎接钦差。需要副将亲自出马,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地面之上。
而他不喜欢钦差大人是方剑璋的女儿,因为他会心虚。面对对方时会怕对方看出他的心虚。
毕竟是朝廷的钦差啊。若是中间出了差错,让对方知道了前因后果,待她回去,随便编些借口,他也无法再轻易脱罪。再者说了,那位大人会不会拼尽全力救他,也都还是个未知之数。他还没有天真到将一切的生死苦乐全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所以他需要这个宝藏。有了这个宝藏,他就有了别的退路。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醉心于破解宝藏的这段时间。他所信任的刀因,却已经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都透露给了他最不想要透露的人。
包括今日的埋伏,无需她方笑语自己一一去发现。有了刀因的提醒,这些埋伏就如同儿戏一般。全都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方笑语蹲下身去。捡起地上一根还燃着点点火星的箭矢。箭的上头包着一块油布,布上的火星已经快要熄灭。
箭尖插在坚硬的土地上,因为插的不深,所以还摇摇晃晃。当方笑语将它拔出来时,甚至都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
方笑语灵巧的动着手指,那根还带着火星的箭在她手中快速的转动着。
梁薄看着这一幕,看着箭在她手中转一圈,便觉得心跳加快一些。
方笑语每向他走近一步。他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种猎人与猎物间角色的转换,让梁薄十分的不适应。
“梁将军……”方笑语勾起了唇角。目光却望向了梁薄的身后。
梁薄似乎注意到了方笑语的目光,也听到了混乱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就见刀因带着人朝着他跑来。
梁薄顿时就一喜。他没有想到刀因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此时,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倚重于刀因,因为那种在猎人手中待宰的猎物的感受,他方才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了。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梁薄刚准备下令叫刀因带人抵在前头,而自己躲在人群中叫方笑语找不到他的位置,但是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打算,就见方笑语的身后,也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仔细看着,那分明就是被他以‘训话’为由调开的方剑璋的那群死忠。
梁薄心想着,绝不能给这群人认出方笑语的机会。好在此刻的方笑语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他灵机一动,大喊道:“此人竟然擅闯军营,杀我同袍,还不给本将拿下她!”
梁薄不由得感叹着自己的机智。军中人,有时候将所谓的兄弟、同袍的情谊看得更重些。只要轻轻的一挑唆,对方就容易热血上头。只要有一人带着,其他人也会群情激奋。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朝堂上的文官总是嘲笑他们这些武将是莽夫的原因之一。
但是,梁薄注定要失望了。
所有的人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想象中的群情激奋,没有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嘈杂的交流声,场面有一种几乎可以算作是恐怖的沉寂。
“刀因,还不快给本将拿下她,就地正法!”梁薄意识到了这种不对劲,想着怪不得方笑语敢只身前来,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猜测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那些方剑璋的死忠取得了联系,却想不出个头绪来。
因为他过分的沉迷于宝藏的挖掘,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北燕的动向了。
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刀因带来的这些人身上。只要杀了方笑语,他就能想法子将这些人绑到一条船上。
刺杀朝廷命官,还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再加上当时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方剑璋被关在城门外而无动于衷,管他们是不是受了他的欺骗,到时候不过是谁的嘴更加利一些罢了,他总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跟他拴在同一条绳儿上。
所以,为了他自己着想,方笑语今天必须死,还必须死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所以他当机立断的下令,要刀因务必杀死方笑语。
而他自己……不敢出手。
刀因就如同出生而不怕虎的牛犊,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方笑语的可怕。恭敬的领命,而后抽出腰间的长刀,神色凛然。
梁薄心中紧张。他不知道刀因和身后的这些人是否会是方笑语的对手。毕竟方才方笑语给了他十分不妙的感觉。
但他此时哪有心思再去管刀因他们的死活。就算不能杀了她,也要拖住她,给他从容离开的时间。
脖子上凉凉的触感,让梁薄顿时清醒了。心里头所想还没有跟得上眼前所发生的节奏,他以为方笑语的武功已经厉害到了能顷刻在人群之中抓到他的地步。
可再睁开眼仔细看看周围,却发现他依然在人群之中,而方笑语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支箭,微微的勾起嘴角。而唯一不同的是,那支箭上的火星已经完全熄灭了。
那此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又是谁?难道这群人里有人背叛了他?
那其他人呢?为何不乱剑砍死这个叛徒?
“孙队长。城楼上战况如何?”此时却是方笑语开口询问。
孙秀对方笑语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一起都商量好了的。包括梁薄选择这样的截杀方式,那都是因为刀因的建议。
让钦差大臣死在军营之后。以此来要挟所有人不得不绑上他们的战车。刀因是如此建议的。而梁薄想想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同意了。
可事实上,他们从柳树胡同回去之后,早就将知道的一切都与自己手下的兵说清楚了。尽管有人群情激奋,扬言要替方将军报仇,但是他们全都压下了。
梁薄这个小人,要有他独特的接受惩罚的方式。
比如……让他也亲自尝尝……那样的滋味!
“前方接到消息,狐狼草原倾兵攻打流沙国。流沙国此刻已血流成河。城门外驻扎的乱兵已经回城支援,却在途径大裕朝周围时被伏击。死伤近十几万。”
“很好,继续注意着这群流沙国乱军的消息。我叫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方笑语继续问道,目光却瞥了一眼那一脸震惊的梁薄。
“已备好了十二架投石器,还有火箭若干。只是,那铁珠烧铸时日尚短,数量不多,只有几万颗。”此时在刀因带来的队伍中间,有两人自人群中走出,站到了另一方孙秀等人的前头。
所有人见到二人时,立刻行礼大叫道:“见过二位将军。”
“周安!槐南!原来是你们!”梁薄原本没有将这二人放在眼中。他将他们囚禁在守将府的地牢中囚而不杀,就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方剑璋活着回来,可以用这二人当做威胁的筹码。但是谁想到,那一夜,这两人包括奚临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守将府。而他将守卫全都调往书房周围,就是为了怕有人发现宝藏的秘密,反倒是地牢之中就安排了几个人,最终让这两人逃了。
“梁薄,若非是大小姐不允,你此刻早就人头落地了。你可知我二人做梦都想将你千刀万剐!”周安咬牙切齿。这些被囚禁的时日,每一日的酷刑折磨,他都深深的记在心里。
那样的伤,他没少受。以前打起仗来,伤的几乎濒死的情况都是常事。疼痛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但是唯独这一次,疼的他几乎难以忍受。尽管伤口已经在渐渐愈合,但那种锥心之痛他仿佛此刻还能清晰的感受到。
若他没有大意,若他防备着梁薄,他就不会被囚禁。而若是他没有被囚禁,梁薄坑害将军的计划就不会轻易成功。就算他们都被骗了,至少,至少他还可以和将军同生共死!
是梁薄,险些让他身后这些忠义之士都变成罪该万死的叛徒!梁薄之罪,罄竹难书!
“你囚禁我二人也便罢了,可你万不该害了方将军!”槐南看向梁薄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将死之人。
这个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善人。若是梁薄只是通敌叛国,她或许心中未必就有那么大的气。但梁薄所害的人里,偏偏就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夫君。这个仇,简直大到不共戴天了。
若非是她幸运的找到了将军,确认了将军平安无事。恐怕,此刻她就不是这样一步步耍着梁薄逗趣,而是直接大开杀戒了。
“你之罪,罪该万死!”赵三在孙秀身旁,扛着一柄方天画戟,穿着铠甲,威风凛凛。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去。将梁薄剁成七十八块一样,眼含凶气。
“哼!”梁薄冷哼一声,而后小心的转过头去,让架在脖子上的刀不会真的将他给切成两段。而后。他的眸中映出了一个人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激动,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麻木的,如同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直直的望着远方,而并不看向他。
“你竟然背叛我!为何!”梁薄心中被满满的愤怒所占据。他知道他的身边有叛徒,从刀琛的尸首被以那样的方式送到了守将府时。他就知道他的身边必然有人出卖了他,出卖了宝藏的消息。
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个出卖他的人会是刀因。因为这个人为了不背叛他,眼睁睁看着他视如亲儿的侄子被人分了尸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唯一信任的毫无保留的人就是刀因了,但他竟然就是亲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叛徒!
“将军,对不住了。为了阿琛的性命,为了刀家的香火传承,末将不得不做此选择。”刀因神色中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一直对于出卖梁薄的事是有内疚的。但是也仅仅是内疚罢了。
如果对方拿他自己的性命作威胁,他不会背叛。可事关刀家的传承,他又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恩情而让刀家断子绝孙吗?
他做不到!否则九泉之下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梁薄大笑,那笑容中带着阴狠,若非此时刀架在脖子上,他一定亲自出手宰了刀因这个叛徒!
“梁将军,你可千万莫要怪罪刀队长,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你不就是这样背叛了方将军?刀队长也不过是太过崇敬于你,照着将军你的所作所为现学现卖罢了。”赵三撇着嘴,一脸的幸灾乐祸。槐南在前头摇了摇头,心说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头蛮牛若是损起人来,当真是能将人给气个半死。没见此刻无论是梁薄还是刀因,都阴着个脸,没一个有好脸色的吗?
“梁将军,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如何?”方笑语将手中的箭一折为二,而后扔在了梁薄的身前,他的前头,原本那些围着的人群也都悄悄的退后,不愿与他站在一起。他脖子上架着一把大刀,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刀因。身前一条直直的路,路的那头,是一脸嘲讽的方笑语。
“我爹当初在城楼之下,看着紧闭的城门,望着城楼上所有人的冷漠,心中是何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梁将军可有体会到一二?”方笑语的目光由笑着变作阴冷。
梁薄本能的觉得身后发冷,被汗水浸湿的后背感觉到了一阵阵阴风吹过。
不仅仅是梁薄,就算是孙秀赵三他们,还有身后被骗了的所有将士,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五万将士被抛弃的绝望,侥幸活下来的那十几二十人冲天的怨恨,梁将军,你可有了些许感受?”方笑语突然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苍凉道:“不止如此,那被你设计的孙云带着全军覆没的十万将士的怨愤,那因为你与流沙国大将勾结而死在战场上毫不知情的将士们的愤怒,那些因为你的私心而死去的百姓的绝望,那因为你劫走了朝廷拨下的粮草而饿死的人们的痛苦,你可都体会到一些了?”
“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该死几次才能平息这些冤魂的愤怒!”方笑语冷漠的看着脸色一变再变的梁薄,心中没有任何悲悯。
纵然他曾经是个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的英雄。可是当英雄走到了末路,当英雄被世俗的**蒙蔽了双眼,当英雄残杀了太多的无辜,他就已经不是英雄了。
曾经美誉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它的名字再伟大,也洗刷不了那些无辜之人的怨恨。
“就算我该死又如何?此刻我依旧是朝廷亲封的北燕副将,即便要问罪。也要押解进京,由皇上亲自下令治罪。就算你是钦差大臣,你也无权杀我!”梁薄已经没有了能够再翻转的希望。所以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进京。到时候,或许还有机会,那位大人会救他出来。
再者,方笑语来北燕是解决问题来的。治他得罪不过是顺带。在北燕的事完美解决之前,他顶多就是被囚禁在守将府中。若是他能趁此机会破解宝藏的玄机,或许不用到京城。他就可以逃走,再想办法东山再起。
方笑语却笑得怜悯,道:“你还在期待你的那位大人能够救你于水火?真是天真的无可救药!你莫非还没有发现。北燕的事情不过是你的那位大人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陷害某个人的陷阱。你不过是这个陷阱里随手可舍弃的棋子,死一千个也不足惜。而对方设下这个陷阱的理由……可能真的是再幼稚不过了。”
方笑语的笑容很冷,冷的几乎要结成寒冰。
不仅仅是梁薄。她爹。西辞,太子,还有她自己,包括皇帝,都被人算计其中做了一回棋子。目的,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或许必须要死一回的人。
方笑语从周安的手中接过一把剑,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梁薄的面前。笑道:“不仅是你,就算是我。也不过是被那人利用的棋子。可我偏偏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这一生,要么做下棋的人,要么做毁棋的人,所以今日,不防让我先毁掉他的一颗棋子。”
说着,方笑语捏住了梁薄的下巴,又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然后才拔出手中的剑,架在梁薄的脖子上,而后示意刀因收回手中的刀,这才道:“这把剑,是皇上的贴身佩剑。如今它在我的手中,就如同尚方宝剑一般的作用。临来北燕之前,我特意向皇上要了一些权力,比如临阵决断之权,比如先斩后奏之权……”
梁薄的眼睛瞬间睁大,心中被不妙两字占据的满满。
“你可明白这些权力的含义?你可知尚方宝剑代表着什么?”方笑语笑着,将剑又往梁薄的脖子上靠了靠,继续道:“这代表着,无论你是不是北燕的副将,无论你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我要杀你,也不过是一句话一挥手的事情。皇上不会过问,因为这是他下的圣旨,因为君无戏言,就算他觉得不舍,就算他认为不妥,只要你的罪证确凿,我就能当场斩杀了你,而皇上也只能认了。何况你险些害死太子,害死他最喜欢的儿子,恐怕我此时杀了你,他只会认为我做事果断牢靠,为他解了忧烦省了心思。”
梁薄无言以对。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信任方笑语,不仅仅让一个女子出任钦差大臣,竟还将贴身的佩剑赠与她,又授她临机决断先斩后奏的权利。若不是知道方笑语的身份,他都要以为这个女人是皇帝的私生女了。
梁薄不甘心。那宝藏的秘密他马上就要破解出来了,却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也是他傻。明明自己就轻易背叛了方剑璋,却还天真的相信会有永远不背叛他的人。
这是报应。不是老天给的,是方剑璋给的报应!
“要杀便杀吧。”梁薄闭上眼,他找不到退路。因为他不相信方笑语会放过他。若是换了身份设身处地去想,方笑语要敢害死他的亲人,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那如今也一样。
方剑璋没有死,却并不代表他没有害他。所以,在方笑语眼里,他是她的仇人,她是来报仇的。
同时,刀因的心绪也是起伏不定。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他一直以为,抓了刀琛来威胁他,那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那个时候,从梁薄的身边渗透是最快最便捷的法子。
哪怕是最后这样不大张旗鼓出现,他也以为这是方笑语为了留下一条退路而做的打算,因为虽然周安等人看起来并没有背叛,但是若是疑心重的人,也未必就此便相信了他们不过是被骗而已。
但原来不是这样。这些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用的手段,原来从一开始就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要梁薄也尝尝方将军曾经体会过的痛苦!
所以她抓了刀琛来威胁他,又叫他配合着做了一出他宁愿侄子被杀也决不背叛的戏。又将‘刀琛的尸体’送到他和梁薄的面前。叫他演了一出痛不欲生的戏……
从一开始,她就在制造一个让梁薄信任他的局。因为能够传承刀家香火的人死了,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曾背叛梁薄,又造出了梁薄身边有奸细的假象,如此一来,处处疑心的梁薄就会发现他身边有着一个对他无比忠诚的自己存在。
而就在今日,当梁薄被方笑语逼到绝路时,他的出现,会让梁薄下意识的便产生依赖。而那种以为得救后松一口气时的背叛,会让家更加让人体会到绝望。
所以方笑语会说,方将军在城楼下的绝望与痛不欲生他体会到了吗?他可以肯定。他体会到了。
梁薄当时看着他时的目光,就如同那日在城楼下,方将军望着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样,愤怒。痛苦。怨恨,绝望!还有深深的杀机!
刀因终于意识到,他在方笑语的心中,自始至终都与梁薄是同一类人。无论他们的背叛是否是出于同一种目的,但他们都是一样的小人,也是一样可以被利用后又舍弃的人。
他与周安槐南这种被囚禁了毫不知情的人不同,也与孙秀赵三庄寒这种从头到尾都是被欺骗了的人不一样。
他是那种明明知道梁薄的一切计划却依旧选择了忠于梁薄的人,所以他背叛了方将军。也背叛了大承。而他又是个为了香火传承而选择了妥协的人,所以他又背叛了梁薄。
或许。在这位钦差大人的眼中,他还不如梁薄至少从始而终。而他却还在妄想着能重新站回原来的位子,去为这位心狠手辣的钦差大人卖命。
太天真了啊。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方笑语似乎没有看到刀因那复杂至极的神色,见梁薄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却将手中尚方宝剑收回,归于鞘中。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为何方笑语不动手,反而退了回去。
方笑语却笑了笑,也不怕梁薄逃走,而是背对着梁薄道:“你的家人可知道你此刻在做些什么?他们可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梁薄原本正酝酿着如何偷袭反击,却被方笑语一句话惊的冷汗淋漓。
“与她们……无关……”梁薄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又沉寂下去。
他何时也这么天真了?哪有那所谓的‘无关’?一旦他的事发,那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即便父母妻儿全不知他在这北燕城究竟做了什么,却必须要陪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梁薄突然疑惑起来。他究竟为了什么而选择了今天这条道路?
是了,因为他心急着要给京城里那位户部尚书一点颜色瞧瞧,以洗刷他被他看不起的耻辱。
他在北燕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爬上了副将的位子,而后下一步便是那镇守北燕的大将军之位。
方剑璋迟早要被调回京城。所以,大将军的位子便会落在他、周安、槐南还有孙云其中一人的身上。
周安是方剑璋最为信任的人,而槐南却又没有争夺的野心,可他与周安交好,必然是心向着周安的。而孙云是梅苍云的人,方剑璋又总是念着梅苍云的恩情,如此一来,无论是周安还是孙云,哪怕最后是槐南,也轮不到他这个半尴不尬的人。
永远做一个副将,如何能够给那个同族的户部尚书以颜色!
所以,听了那个人的许诺,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智。于是,便有了后来所有种种……
那父母呢?妻子呢?儿子呢?他当时为何从来没有考虑过?
自己犯下的罪孽,却要全家人来跟着一同承受吗?
“后悔了?”方笑语转过身来,重新走回梁薄的身边,甚至刻意露出了破绽,等着看梁薄会不会突然袭击她。
但是梁薄似乎沉浸在悔意中,根本的无视了她。
“如果我说,只要你死,我便放过他们,你可愿为了他们……杀了你自己?”方笑语神色认真,似乎并非只是说了一个玩笑。
“你说什么?”梁薄似乎没有听清。
“用你的死,换你全家人的平安。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但是,若是如此,你的家族得以保全,却无法用此事牵连户部尚书梁大人,也就表示,你的仇恨,便永远都没有得报的希望。但你也可以选择顽抗到底,如此,你欺君罔上,你陷害忠良,你通敌叛国,你的罪状,我可以为你罗列千百条,足以让你诛灭九族。梁大人与你是同族,自也算在九族之内,因此,你便可以利用你自己和你家人的死,来拖着那位户部尚书梁大人一起下地狱。你被欺辱的仇,也算是报了。虽然,可能你无法亲眼见到。”
方笑语为梁薄出了一个选择题。
一是用自己的性命救妻儿父母的命。
二是用他和全家人的甚至虽有族人的命,来换户部尚书梁大人的一条命。
关于曾经被轻看,被赶出户部尚书府这样的耻辱。在梁薄的心中,究竟是亲人的命更重要,还是仇恨更重要,梁薄陷入了两难。
但这样的两难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梁薄的神色便由挣扎恢复了淡然。
他抬起头,第一次敢目视着方笑语的眼睛,沉默了几个呼吸,突然问道:“若我死,你当真会放过我的家人?”
“当真。”方笑语点头。
“你能发誓?不,你是他的女儿,我该信你的承诺。”梁薄原本打算要方笑语发誓,却自己意识到对方发不发誓又能如何?就算她发了毒誓,最后她依然可以借他人之手置自己家人于死地。如此,不仅誓言像个笑话,还可能惹得方笑语不喜。不如就试着信她一回。反正他也没有后路可退了。
方笑语笑了,心中却嘲讽着。那个被你亲手背叛了的人,如今你却要相信他的品格?
多么的讽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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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为将者的宿命是死在战场上
城楼之上,方笑语与梁薄并排站着,城楼的那一头,隐隐的还能看到对方驻扎的营帐。
乍一看之下,也许会有人认为是梁薄带着方笑语视察城楼,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罪人。没有被绑起来,没有人看押,他就站在方笑语的身边,只不同的是,方笑语的目光看向远方,而梁薄在身旁默默的注视着方笑语。
梁薄有一瞬间在思考逃脱的可能性。也许是方笑语太过自信,所以放心的将自己放在他她的身边,这也给了他可能逃跑的机会。但是他又很快的否认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他能够逃了,可他的家人却逃不了。她就是看准了他不敢逃,因为有他的家人作为威胁,所以才会这样放心的不捆绑自己。如果他逃了,他的父母妻儿会帮他付出代价。
梁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为了小小仇怨而轻易背叛恩人的人,在生死关头,却依然放不下已经很久没有再见的父亲母亲,妻子与儿子。他甚至想念原本关系并不算太好的弟弟,想念那个小时候粘着自己,长大后却与自己无比疏远的妹妹……还有邻居家吃的一嘴油腻的孩子,和那条见了他就叫的大黄狗。
自从从老家搬入了京城,成了原本村里人羡慕的‘人上人’,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曾经在那个小小村落之中,活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自己。
他们是梁氏一族的分支,与主家不同,他们的先祖因为犯了错,所以并不受主家待见。除了是同族之外,他与那位户部尚书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如今想来,就算对方看不起他又如何?就算受到了侮辱又如何?
抛弃掉这一段恩怨,他得到如今的地位,也没有借助他梁大人的任何一点的帮助,他的地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一颗人头一颗人头累积起来的。
他为什么要在意那点小小的羞辱?不过是一次被赶出门的经历而已,再熬上几年,他早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到时候,他站在朝堂上也会如同那位户部尚书大人一样的昂首挺胸。他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可以用自己的地位来狠狠的抽痛那位梁大人的脸!
明明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却因为自己那廉价的执念,让一切所有毁于一旦!
他原本是要让父母过好日子的,原本是要让妻儿为他而骄傲的,却因为一念之差,却只能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堪堪保住性命。
而他们是否真的能保住性命,还要看这位方大小姐是否说话算话。
“你不杀我吗?”梁薄此刻只求速死。这样一点一点煎熬折磨的滋味,比直接杀了他都要残酷。
“你就那么想死?”方笑语却不看他,目光依然直视着远方那个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营帐。
“我不想死,可却不得不死。只有我死,我的父母、兄弟、妻儿才能活。这是你亲口与我说的。”梁薄完全猜不到方笑语下一步会如何走。原本这就是个报复性很强的人,什么杀刀琛,什么送尸首,这样麻烦的事,却只是为了打造一个让他全心相信的人,然后再尝尝被这个人背叛的滋味。
她原本根本不必这样麻烦,只要事先接触了孙秀赵三他们,又救出了周安和槐南,再加之钦差的身份和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她几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何况她还是方剑璋的女儿!
方笑语笑了笑,指着前方流沙国的营帐,问道:“你猜,他们为何不攻占城门?对方强而我方弱,你应当为他们造出了如此假象,可如今他们却紧守阵地,并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在城下叫嚣,这是为何?”
“因为狐狼草原进攻流沙国,他们要回援。”梁薄面无表情道。
“可这些军队,并非是流沙国的军队,他们属于大周,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为了骚扰我大承边境,他们怎会在意一个小小流沙国的死活?”方笑语却笑了。
“流沙国的人定会回国支援,去除那些人,剩下的大周军队也就二十几万人,他们深知仅凭这些人马,不可能与我大承交战而胜之,与其被人逐个击破,不如同进同退。”梁薄知道,方笑语一定早就知道这些答案,而她为什么还要再问他一遍,他不知道,但却不能不回答。
“是啊,所以他们留下一座空营,却如一根刺一般,扎在我北燕心尖上。这让我有些生气。”方笑语收回目光,不再去注意那些营帐,反而转过身来对梁薄道:“大周已经与西北开战,这一次,石将军或许会送给大周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咱们北燕也不能甘于人后,所以,本钦差也同样要送给大周一份大礼。梁将军,托你的吉言,流沙国很快便不复存在了。而大裕朝出兵拦截,这些残兵已经死伤十几万人。他们一定会再逃回来,届时,还请梁将军看一场好戏。”
梁薄眉头跳了跳,却不想接方笑语的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为北燕的副将,在方剑璋、周安和槐南都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名符其实的北燕最高指挥者。但却因为沉迷于破解宝藏玄机,而对北燕的战事不闻不问,一切都交给了刀因去处理。
他知道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因为刀因已经与他说了。这样的事瞒不住,也没必要去瞒着,但起初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猜测方剑璋终究是活着逃出去了,所以在暂时没有退路的时候,只能求助于狐狼草原,却恰巧与他欺骗镇远军将士的话出奇的一致了。
所以他感觉到了紧迫,就更加想要挖出宝藏,而后抽身而退。却没有想到,让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的人不是方剑璋,而是他的女儿,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钦差大人方笑语。
而他更没有想到,大裕朝会参与其中。明明皇上与大裕朝的皇帝如此的水火不容,竟也会有联合结盟的一天。
他直到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到此刻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这个方大小姐,究竟是如何说服了大裕朝出兵的?他完全想象不到。
“报!流沙国残兵被大裕伏击,退回我朝边境,大裕停止追击,却在返回中路遭受不明军队袭击,死伤惨重。”
在梁薄还在消化大裕出兵一事时,却有斥候发来前方战况。
“不明军队?”梁薄百想不明,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可知对方乃是何人?”
斥候并不知道方才军营中发生的事情,自然还以为梁薄才是镇远军的指挥者,于是恭敬回答道:“回将军,那些军队行止有素,神出鬼没……”说着,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梁薄,又道:“许是末将看差了……”
“说!”梁薄不耐烦的喝道。
“是。末将看,那指挥军队的人似乎是……是……”
“是谁!”梁薄皱眉。
“是……方将军。”斥候说出这个名字时还有些犹豫。因为他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人与方将军十分相似,但却并没有看清晰正面,对方就已经退去了。
“你可确定?”梁薄大惊,不由自主的看了身边的方笑语一眼,却见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梁薄心中顿时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末将……不是很确定。末将只远远见了那人一面,且他们似乎发现了末将的存在,却并不抓也不杀,而是放末将离开……”斥候也是心惊不已。对方的感知十分敏锐,不止一人发现了他的存在,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有所行动,而是放任他躲在暗处,从容离开。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梁薄只想仰天大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笑语不急着杀他。她就是在等这一则消息,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苦心要坑害的那位方大将军,如今已是安全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半路上阻截了逃回来的流沙国残兵。
让狐狼草原攻打流沙国,迫使流沙国的将士回援,然后让大裕朝半路伏击,迫使他们再退回大承境内。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却不得不按照方笑语计划的路线来行进。
大裕朝是与大承大周一样富饶强大的国家,远不是区区流沙国和四十万兵力就能对抗的。所以他们不会与大裕朝殊死顽抗,因为这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而他们一旦退回大承国界,大裕朝顾忌大承的想法,或许不会再追击,可这一切也不过是方笑语为他们设计的退路而已。因为在大承的国界之内,除了这边城的城墙上,竟然还埋伏着另一支军队。他们由大承的战神方剑璋带领,要伏杀几万人不在话下。
梁薄突然想到,京中传来的消息称,皇上拨了五万京畿卫给方笑语,让她带兵前来北燕。但他却只见到了方笑语其人,那五万京畿卫此刻却下落不明。
那支神秘军队绝不可能是镇远军。就算他再不主事,这军营中若是有五万大军调离,也定然会传到他的耳中。所以,那支神秘军队,定然是那五万京畿卫无疑。
但是,从斥候的回报中他可以听出来,对方伏击了流沙国的残兵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安然撤退了。明明以那样的能力,又是方剑璋亲自带队,面对流沙国残兵兵荒马乱之时,为何就轻易撤退了?
只是为了保住兵力不失?
不对。战争之中,折损人马这是人之常情,身为一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不会天真到害怕手下的兵死伤便放敌人从容离去。定然是有什么理由的。
他沉思半晌,却突然看向了方笑语。
莫非……?她想将这些人重新引回此处?
为什么?为什么能在半路就伏杀至少一半的人却不这样做,偏要将这些残兵引回城墙下?
“梁将军,这一战,便是你的埋骨之处。今夜,还请梁将军好生歇息,明日,或许会有一场大战,需要将军……拼尽全力。”方笑语用这样一句话为梁薄的疑惑作了解释。
梁薄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方笑语。莫非只是因为要他去死,所以就将二十几万人重新赶了回来?
莫非,她要他一人独自面对二十万人?
梁薄最终苦笑。果真是报应。他设计方剑璋与五万大军面对五十万的敌军,死伤殆尽。如今,方剑璋的女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他一人独对二十万人……
这确实是一场注定的送死之行。可是他却不能不听。因为他得为他的家族着想。
“末将听命。”梁薄终于还是低下了头。认了命。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最好的归宿。
第二日一早,梁薄就已经换好了他最心爱的铠甲。这身战甲,已经陪伴他无数个年头了。仔细想想,这战甲好像是他第一次斩首敌方大将,奠定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于是方将军奖励他的。
那之后,他就珍而重之的穿着它,一路陪伴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它就如同是他最信任的伙伴,已经无数次的救过他的性命。
而如今,它却要陪着他埋骨在城下那片战场之上了。
难得的,昨夜他睡得无比踏实。明明明日就要赴死了,但却没有多少恐惧。就如同往常上阵杀敌一般,每一次都抱着会死的觉悟上阵,活下来时就感到由衷的兴奋。
“梁将军,可准备妥当了?”此时的方笑语,也身着一身明亮的战甲,只是那战甲看起来并不冗沉,穿上之后,反倒是让她有了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之感。
“大小姐,流沙国善使骑兵,而我北燕却多步兵,你要小心。”梁薄第一次叫了方笑语大小姐,而非是钦差大人。
昨夜他睡得踏实,却也做了梦。梦见最开始从军的时候,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第一次上战场差点吓得尿了裤子的小兵,一路攀爬一路晋升,成了镇远军的四个副将之一。回顾起前半生,他突然觉得很充实。其实那些被人羞辱被人看不起的小小怨愤早就不那么重要了,可偏偏他没有认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梁将军,为将者的宿命,即便要死,也要死在那片战场之上。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于你而言,有着更好的归宿。你之罪,罪不容恕,即便我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即便让你安全的回到京城,你也依然无活路可走。而我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且睚眦必报的人,你害我爹,害我夫君,让我险些失去了他们,所以我不会放过你。在我眼中,你唯死一路可走。但这么杀了你,未免也太可惜了。你曾经,毕竟是百姓心中的护她们周全的英雄。英雄即便陌路,也该有属于他的葬身之处。你是军人,军人,就该死在战场之上。所以梁将军,安心上路吧。你的家人,只会以为你是为大承而战死沙场。他们不会知道你做过什么错事,不会知道你曾走错了路,他们会以为你生是英杰死为鬼雄。他们会继续以你为傲。去吧。”方笑语眼中没有怜悯,却也没有仇恨。
仇,已经报了。只要梁薄战死在沙场,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死,这都不重要。
梁薄突然觉得鼻头发酸。
军人的宿命,就该是死在沙场之上。
这是什么歪理!比起死在沙场之上,他更加喜欢荣耀一世后死在那个儿孙环绕的病床之上。
可这都是他自找的啊!
梁薄面对着方笑语,躬下身,却什么都没说,以沉默来做别。
他转身,却见他的几个心腹也身着战甲,似乎在等着他。而他们身后,刀因默默的站着,神色中已是决然。
“你们这是做什么?”梁薄眼里突然就有了泪水。
“陪将军一同赴死!”几人大喊道。
直到此刻,梁薄这才真正的生出了悔意。这些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财富就这么被他随手丢弃了,而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却如梦魇般缠了他多年。
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他明明已经有了再多的财富与地位都换不回来的东西!
梁薄突然就看到了后头的刀因。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众人的后头,身着战甲,手握横刀,一副随时要出征的架势。
“你……”梁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刀因。他恨他的背叛,可他却又没有资格与立场去控诉这样的背叛。
赵三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军,为了阿琛的性命和刀家的香火传承,末将不得不背叛将军。末将不求将军原谅,但至少愿与将军一同赴死。求将军成全!”刀因弯下腰,手指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大刀,生怕梁薄说出一个不字。
他是自愿赴死的。在确认刀琛安全之后,他安排了家人的将来,便决定与梁薄一同死在战场之上。
他不为他的背叛找借口。无论为了什么,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的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想尽自己能尽的最后一分力,能做到哪里就是哪里。
梁薄想要开口回绝。既然投效了方笑语,能够保住性命,又何必赴死。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刀因握着刀的苍白指节,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他苦笑了笑,最终叹息道:“罢了。随你。”说罢擦过他的胳膊,下了城楼。
“末将,领命!”刀因骤然挺直了身子,跟在了梁薄的身后。
城楼下,是空旷的战场。那二十万流沙国残兵虽然被一路赶了回来,却并没有继续攻打北燕,而是在营地中休养生息。
但是奇怪的是,方笑语也没有趁对方疲惫就主动进攻,那一夜,原本该两方对垒的战场上安静如斯。
“大小姐,若是梁薄选择了用全族的性命来换户部尚书梁大人的命,你真的会成全他,让梁氏一族因他而被屠戮?”周安不知何时来到了方笑语的身边,看着城门下站着人几人,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们背叛了方将军,所以罪该万死。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不免觉得悲凉。
“怎么会?那位户部尚书大人虽让我觉得不喜,但他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何苦害了他性命?”方笑语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过是想要看看,看看梁薄要如何选择,看看亲情与仇恨于他而言孰轻孰重?他那般轻易的便背叛了我爹,我以为他会更加自私一些,不想,他终究还是有些人性的。”
“所以,即便他选择了全族陪他赴死,最终也不过是死他一人而已?”周安似是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希望大小姐真的是个心狠手辣可以将任何无辜之人都拿来算计的人。
方笑语却摇头道:“不,他若选择了用全族人的性命来换取户部尚书一命,那他的父母、妻儿、兄弟,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周安一愣,就见方笑语继续道:“能养出如此没有人性的儿子,他的父母我信不过。与这样如同畜生般的兄长生活多年,他的兄弟姐妹我信不过。一个如此丧尽天良的人教出来的后代,他的妻儿我信不过。”
周安愣愣的看着方笑语的目光中的冷漠,听她继续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方家,我安王府会因为这一时的心软而惨遭横祸。拥有仇恨的人很可怕,他们能克服一切的困苦,承受人间所有的苦难,只是为了能够大仇得报。我不想镇远将军府和安王府成为别人仇恨的目标,所以唯有将一切的危险扼杀在未发生之时。”
周安沉默了。他知道方笑语说的没错。拥有仇恨的人很可怕,他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
远的不提,就说近的。近在眼前的这个人,为了报复梁薄对于将军的背叛,不也做了许多在他人看来不太理解的事?
而梁薄筹谋那样长的时间,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甘心’赴死。
“还好,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他选择了还有良知的自己。他一个人死,他的家人就都能活。他会以一个英雄的名义死去,死在那个宿命的战场之上,死在敌军的手里。他为这场战争立下了汗马功劳,流沙国残兵的全军覆没他功不可没。他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会以为他是个战死沙场的忠烈之士。没有了仇恨,他们就再也不会是我的威胁。我这双手,也不必再多沾上几滴鲜血。”方笑语似乎真的打算放过梁薄的家人了。
她不是杀人魔头,也不愿多造杀孽。但是为了自己能活的更好,为了家人能活得更好,她也不介意双手再多沾染些血腥。否则,这一世,她努力让麻木的自己活过来,努力的生活,就没有了意义。
“敌军并未进攻,大小姐莫非要梁薄他们几个去敌军的营帐中自投罗网?”周安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却也是真的有些疑问。
从方才开始,梁薄等人就站在城门之外,一副门神的架势,傲然立在原地。
可是,他们的面前只有一片空旷。对方似乎并没有缓过神来,根本就没有要攻打边城的意思。
也是,毕竟敌军损兵折将,需要休养生息。但是,这明明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大小姐却巍然不动,也不下令主动进攻,甚至不派斥候去收集情报。只派了梁薄几人站在城楼下,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不必那般麻烦。无需多久,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方笑语神秘一笑,周安总觉得对方可能要倒大楣了。但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出现他却拿捏不准。明明他觉得方笑语这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进攻时机。
周安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对面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营帐处似乎起了冲天的火光。而在北燕城中这些人看不见的营地之中,所有人都混乱的四下奔逃,可却总有人不小心陷入一些坑洞之中。原本安全的营地,一夜之间似乎变成了能够吞噬人类的恶魔,各种机关层出不穷,走一处一个坑,迈一步一支箭,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就突然着了火,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却已经在火星中燃成了灰烬。
所有人混乱的向外逃窜,他们要尽快的逃出这座可怕的营地,去任何地方都好,哪怕再回去与大裕的士兵打上一仗也好,他们再也不想待在这个无比可怕的地狱。
方笑语弯着嘴角看着那发出火光的地方,眼中却无悲无喜。
流沙国的人命也是人命,但大承百姓的命也是人命。
战争是对方先挑起的。所以就算死再多的人,也是死不足惜。
流沙国被屠了全国,狐狼草原的人为了那颗夜明珠圣物重归他们之手定然会拼了命的杀人。因为她所下的命令,只要流沙国的版图消失,那颗夜明珠便是他们的。若是流沙国还存在,还能休养生息,还能东山再起,那就不算是成功了。所以,狐狼草原的人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这是他们侵犯大承的代价。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鬼迷心窍的敢于跟着大周来侵略大承,莫非他们真的以为到时候大周的人退去,流沙国还能安然无恙的矗立在大承的周边?
而不仅仅是流沙国。大周支援的这四十万人,她也要一个不落的吃下。否则,镇远军损失的那几十万人的债,该找谁来还!
而这群人最蠢的,是因为赶着回去支援流沙国,而连营帐都没有收回。在那座空着的营帐里,原本住着很多很多杀了大承百姓与将士的刽子手。而她将他们全都引了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尝尝,这种渺小而无力的滋味。
那座营帐被她很好地利用了。她让月司的人在其中设置了各种机关。因为时间尚短,所以机关布置的少了些,不过对付这些残兵剩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的目标,不在于在营帐中杀死所有人。毕竟二十几万人,总有大量逃出来的。且营帐中的机关胜在出其不意,一旦人有了戒备,就不如一开始这样好使了。
而前有虎狼,后有追兵,这群流沙国的残兵已经是四面楚歌,不得不背水一战了。
所以,真正的好戏还在这里。
她不仅要这些残兵全都死在北燕的城楼之下,还要借此杀鸡儆猴,让周边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小国中国大国们都看清楚了,想明白了,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承受大承的怒火!
“敌军的营帐发生了何事?”周安见对面火光冲天,立刻惊道。
“周叔不必大惊小怪,不过是趁他们离开时在里头做了些手脚罢了。”方笑语看着周安笑了一笑。周安顿时无言。
这两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大小姐手底下当真全是奇能异士。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些奇人异事对大小姐似乎是敬重有加,这叫他完全看不明白了。
进京的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叫一块木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来了。”方笑语嘴角勾起适当的弧度,敏锐的听觉已经能够听到远处战马的马蹄声。
周安经由方笑语的提醒,这才仔细听了听,果真马蹄声越加的进了。
城楼下的梁薄等人也是神经紧绷,手中的兵器握的更加的紧了。这种以几人对抗几十万人的事情,自古从未有之。但他们此刻却在亲身经历。
反正都要死在这里,怎么死的也无所谓了。能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杀一个,杀多了那也是赚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对方的靠近,当对方的铁骑出现在战场上时,反倒是对方先愣了愣。
“一、二、三、四、五。”
一共五个人,站在城楼下头莫非是在等他们?
此时对方反倒犹豫了。
这是北燕又有什么计谋了不成?难道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骑马立于军前的将军愣了愣,无法果断的作出决定。
他们算是被这一路的变故给吓怕了。
北燕被他们压着打了这么久,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怪才,竟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费一兵一卒就获胜的战争
战场上出现了百年难遇的诡异状况,自古以来的战争中,就从来没有见过对战两方隔着一个战场大眼瞪小眼的状况。
敌军唯恐那是他们的诡计,迟迟不敢进攻,也是被之前连番的变故给吓怕了,再加之领军的将军乃是流沙国之人,真正善战的大将军大周才不舍得派来送死,于是对方的脑子里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
说起来就从没见过两方打仗,对方就派五个人出战的。所有人都在城楼上看热闹,找五个门神站在那里撑门面?
而己方还有许多人根本不了解方笑语的作战计划,让她如此乱来的控制着整个战场的走向,是因为她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手里有着可临阵决断的圣旨和皇上的佩剑。再加上一点点被骗后险些害了方将军的人愧疚,所以这些人也就由着方笑语乱来了。当然,也有周安和槐南这两位副将作保的原因,虽然即便是周安和槐南也没有真正了解方笑语在这片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战场上究竟做了些什么。
梁薄等五人抓紧了手中的兵器,却并没有轻举妄动。这是方笑语要求的,要他先按兵不动,看着对方的惨状,然后趁机多杀几个。他虽满脑子浆糊,但想想反正都要死了,方笑语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能保住家人的命,他这条命也就随他折腾了。但他却依旧紧张了。
战场上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所以每一次上战场,就跟喝水吃饭一般,连生死的窘迫感都没有了。但是这次以五人的阵容独对十万大军,他却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第一次上战场那样,心会扑通扑通乱跳,额头上会冒出汗珠,手心都已经湿透了,可不知为什么,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
梁薄觉得自己都有些不正常了。
而城楼上,槐南皱着眉头看着一直畏缩不前的流沙国残兵道:“大小姐,他们若一直犹豫不肯上前,或许咱们该主动进攻?”
槐南觉得这是好机会。
对方被三次伏击,四十万人损失了大半,这些人,若是凭借北燕的兵力,要全部拿下不是难事。
“他们没有选择。”方笑语却摇头,神秘一笑。
果然,流沙国的军中,众人的恐慌情绪已经弥漫到了最高。短短两日,先是被大裕朝横插一杠子损失了十几万人,他们从没有想过此事大裕会插手,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几万大军,且个个训练有素。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军队十分擅长军阵,各种军阵变化所发挥出的力量是平时的至少几倍。这叫他们措手不及。
无法之下只能原路返回,可谁知又遭遇不明军队袭击。
这支不明军队不知从何处而来,人数不少,但却并不一起行动。若是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他们就是仗着人数多也能将对方压死。但是他们却偏不,而是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个方向出现,悄无声息的就杀掉一人,一旦被发现就立刻远遁,若是出兵追击,对方立刻就集合大军阻拦,然后反复重复着各种袭杀、撤退、阻拦的路子,实在是叫人恶心却又毫无办法。
而且带队的两人武功出奇的可怕,他作为这次进犯北燕的主将,自然认得这大承的战神方剑璋,而另一个他也有印象,是什么身份他也只是有着粗略的了解,但了解的并不全面。当初方剑璋的五万大军被他们虐杀时,这个人就在,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而此次近距离感受,他便很快发现,论单人的实力,这个人比之那位大承战神更加可怕。走的是江湖中的路子,武功大开大合,且内力极深,一出手必是沾染几条人命,已经杀了他们不少的人。
最让人恶心的是那些人中还有个纯粹看热闹的,拍着手的给这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加油打气,那声音他听了就头疼。看这人似乎功夫平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有心将这人先杀了了事,至少解解气,可偏偏这人身边跟着一个十分可怕的女人,武功似乎只在那位安王世子之下,但出手比之任何人都狠辣。她贴身保护着那个担负起给对方加油打气职责的傻子,他们的人根本无法近身就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
他当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选择的埋伏之地,岩石、几人高的杂草、树木的分布,都很好的隐藏了对方的踪迹。而这些人分工也十分明确,几万人近前阻拦,剩下的人趁乱收割人命。他们的功夫都十分诡异,似乎天生为刺杀而存在。若是大承有这样的一支队伍,潜入别国,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而这些人之中,似乎有些人的手段还有些生疏,甚至更可气的是,他就亲眼见着一个当着他们的面教学怎么刺杀他们的方法与诀窍,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但是这些人却不赶尽杀绝,因为他们人数占优,或许对方也知道能阻拦的时间有限,所以一见他们反应过来组好阵势,对方就果断的撤退,然后完全不见踪影。
当时他就明白了,自己这已经是被人刻意的堵截了。而国家正在遭受狐狼草原的屠杀,即便他想要救援,却也迈不过大裕朝这个坎儿去。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最可怕的其实是他们的队伍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因为这支队伍并不是他们流沙国自己的队伍,其中的大半都是大周支援的。当收到流沙国被狐狼草原屠杀的消息,他们流沙国的将士自然是想要离开回援自己的国家的,但大周的士兵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执意要与大周合流去招惹大承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即便大周比之大承更加的富饶强势,但这么多年来也不过是常常骚扰一下西北,却始终不敢与大承全面开战。他觉得皇上的选择十分的不明智。将来战争结束,大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毕竟他们家大业大,大承也不一定会为此而与其撕破脸撸袖子就打,但他们流沙国这样的小国,总人口加起来都不如对方的军队人数多,却要承受大承最可怕的报复,这又是何必?
但是,大周却开出了一个不好让人拒绝的筹码。
事后,大周支援流沙国的这些兵力,可以全部留在流沙国,甚至替换上流沙国的国籍,从此成为他们的人。
凭空多出来六十万的兵将,都是能随时上战场打仗的。有了这六十万人,流沙国在周围一带完全可以完虐那些从前半斤八两或是惹不起的小国。渐渐扩大地盘,积累人口,最后即便是大承,怕也不敢随意出手。毕竟,六十万的军队,再加上本国能凑齐的近二十万人,这样的战力,就算是那些上国也得掂量掂量。
唯独有些不安的是这六十万人值不值得信任,会不会是大周要吞并流沙国的阴谋?但是,这张美丽的大饼却还是打动了皇上,他没能经受的住这颗甜美的果子的诱惑,最终卷入了这场大周与大承的战争之中成了炮灰。
将军不由有些后悔。人呐,就是不该贪心。他们此刻已经穷途末路了。
狐狼草原的凶狠他是知道的。他们既然出兵了,以流沙国的战力,怕是凶多吉少。而他如今剩下了不过十几万人,要如何与北燕几十万的兵将去斗?何况身后还有大裕朝三十万人虎视眈眈,中路还有一支奇诡的队伍隐藏在暗处。
而最可怕的是今早的营帐之中,那突然而出现的无数机关,让他们更是措手不及。
明明昨夜已经安然无事的歇息了一夜,在他们周身疲累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原本安全的营帐内却变成了由陷阱组成的地狱。
直到此刻他都还有些懵。那些坑洞是什么时候挖的?那些箭矢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那些大火是怎么突然燃烧起来的?那些人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场面之惨烈,无法用语言来叙述。
所以他犹豫了。他惊觉他们的行动似乎被人给操纵了。
原本因为边城里有内应,所以这仗他们打得很轻松。他们自己人算计自己人,就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灭了对方二十多万人。
而与骁勇善战的镇远军比起来,他身后的这些兵力虽然数量上占优,但凭作战能力,却远远不如。他一开始就做好了会损失至少一半人马的准备,没想到却赢得那样轻松,还险些将那位大承的战神也永远的留在这片战场上。这让他自信心膨胀至极。
听到狐狼草原出兵攻打流沙国的时候,他坚持要回援,因为他明白国家没了,他就算拿下了北燕也没有意义。对方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丝毫没有行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也不追击。
他本以为是北燕的奸细起了作用,没想到半路上却受到了大裕朝的狙击。
有人请动了大裕朝出手,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大裕朝这三十万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一露面就果断出手,干脆利落,连听他们解释都不肯。
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逼他退回大承境内。
然后他们又受到了那只诡异队伍的袭击,迫使他不得不逃回营帐,而那支队伍却消失无踪。
再然后,原本最为普通的营帐里突然就布满了陷阱,算是给了他一个承受不起的惊喜。他无法之下,只能带着剩余的人来到这片战场之前,被迫与北燕守军一战。
但对方却派了五个人出战?
要说这没有阴谋,叫他怎么能相信?
说实在的他有些打退堂鼓,但是,却由不得他从容的选择了。因为身后,那支诡异的队伍再次出现,但却只远远的吊着,没有出手的打算,似乎只是为了堵住他们的退路,不让他们逃离。
他瞬间就黑了脸,心中渐渐有一种绝望开始滋生。
“将军?”槐南突然兴奋的伸出头去,想要看清楚远方,脸上的惊喜开始放大,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将军?在何处?”周安也伸着脖子往远处看,却只能看到一个个黑点。
槐南的视力出奇的好,能凭肉眼看到很远的方向。这与他练习的武功有关,所以因为这视力,槐南的箭术可是人人服气。
不过毕竟离得远,槐南也不能看清楚方剑璋的面部,但是那一身装扮,即便模糊,他却能迅速的就认出来,那就是方将军。毕竟,他也跟了他很久,只凭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也能分辨出对方来。
“原来是将军堵在后头,怪不得大小姐说由不得他们选择。”周安松了口气。此刻战争的胜利远比不过将军安然的活着更让他在意。
可槐南却皱了皱眉,疑惑道:“但将军只有五万人马,对方却有十几万,若是他们铁了心突围,还有逃脱的可能,比起与我镇远军一战,生还的机会较大。”
“不错,况且,临死前的反扑才是最为可怕的,即便有将军带队,京畿卫那群人,毕竟对于战争还不够熟悉……”周安也有了担忧,他就差直接指出京畿卫都是一群战争菜鸟了。
“底下那群残兵只能看到后头黑压压的一片人,但究竟有多少人马,他们却不清楚。但是,若是大裕朝的几位大将也在呢?”方笑语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周安和槐南的疑惑。
“若无圣旨,贸然让大裕朝几十万人进入我大承国界,他们若是心怀不轨……”周安担忧不已。
“要三十万大军进入我大承国界自然不行,但若只是几位领兵的将军与我爹在一处,你说,他们会如何想?”方笑语手指着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流沙国残兵们,不由笑了。
“大裕与大承结盟,而大裕出兵三十万……”槐南暗自嘀咕,最后眼睛一亮道:“他们会以为大裕的军队也在后头,三十五万人对十万啊……”
大裕朝那些将军就是为了给对方留下他们带兵堵在后头的印象的。实则却不过只是几个将军来了而已。
这位大小姐啊,真是奇思妙想不断,耍着对方玩的真的够欢实。
“周叔南叔,你们见识过不费一兵一卒就获胜的战争吗?”方笑语的笑容带着点阴森的味道。
“不,不对,至少得死五个。”
听了方笑语的话,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城楼下站着的那五个将死之人。
总觉得……有点可怜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阵法的妙用
流沙国的阵营之中,将军焦头烂额。
前方三十万,后方三十万,六十万大军夹击,让他们这十万人的处境变的相当不妙。
而对方却只摆开了阵势,但不进攻。明明顷刻间就能让他们土崩瓦解,却偏偏像是猫捉耗子一般,只玩不吃,这种无声的煎熬最是磨人。
而最可怕的是,队伍中又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虽然他只是隐隐听到一两句,但他相信并非是他的错觉,有人说出了‘要不行便投降吧’这样的话。
虽然这样的思想还没有传遍全军,但是在这样绝望的状况中,消极是会传染的。
一旦所有人认定了只有投降一路可走,‘不想战斗’的念头就会像是瘟疫一样,侵蚀掉每一个人的斗志。
可偏偏他不想投降。
如果是之前,为了保住这十万大军,即便是降了,他也认了。可是如今,对方是摧毁他家乡的人,如果流沙国从此不复存在,就等于他再没有了容身之处。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百姓,甚至已经死去的列祖列宗,就此都离他远去了。他如何能够跟这样的仇人做出投降这样丢人的举动?
“横竖都是一死,他们竟还在犹豫?”赵三第一次在城楼上头欣赏对方的惨状。即便战争还未开始,即便没有在战场上那样清楚地看到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死人,但此刻他却比任何一个时候的自己都更加能感受到对方传达过来的绝望。
这种感受相当奇妙。他甚至想着,这是永远在战场上拼杀的人无法感受到的畅快。
侵犯自己家国的敌人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活着,却已等同于死了。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绝望的境地,死亡已是最快的解脱方式。
“若换做是我,对方只摆出五个人的阵势,我也会犹豫不前。”孙秀苦笑。这未免也太惊人了。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战争,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位方大小姐,你说他是内行吧,她偏不走真刀真枪实战的路子。可你说他是外行吧,她又偏偏不浪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就将这群嚣张的敌人给磨损殆尽。
这样的战争方式,别说是他,就是把那些已经在棺材里安息了多少年的老将军们挖出来,恐怕也会觉得叹为观止。
而他与其他人最为好奇的相同,他们都想知道,流沙国的营帐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袖子,庄寒,你说,他们是会前进还是后退?”赵三一脸贱笑的问道,两旁的孙秀和庄寒等几个千人队长全都好奇的看着赵三,因为他们从前从来未曾见过笑的这么贱这么猥琐的蛮牛。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我觉得他们自裁还快一些。”庄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下头,并不因为对方到了穷途末路就感到怜悯。
怜悯这群罪人,那么他们死去的那些兄弟还有无辜的百姓又该由谁来怜悯?
“废话!”赵三无语的摇摇脑袋。
“或许,他们还可以选择向左右突围,那里树草丛生,便于躲避,若是牺牲掉后头那些累赘,或许还能逃出去一两个。就如同……”说到此处,孙秀却闭了口。他本想说就如同当时的方将军一样,若是只拼着十几二十人能逃出重围,倒也不是没有拼一拼的价值。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再次去提起的事情。他们虽然被世人称为莽夫,只会打架杀人,可梁薄如此简单漏洞百出的计策却轻而易举的在他们之中完成的近乎完美。
如果大小姐没有到北燕,如果她没有威胁刀因叛变,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会如梁薄所想的那样,以一个几乎荒唐的结局而收尾?
就如同响应孙秀的话,底下的队伍确实开始了移动,没有后退,也不会向前,反而是朝着左侧狂奔而去。
孙秀愣愣的看着对方这么给面子,又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也觉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此刻大概就是人们传说中的乌鸦嘴了,好的不灵坏的灵,对方竟然如此听话,他从前叫他们去死他们怎么就不听一听呢?
有心想说两句缓和下尴尬气氛,但眼见着对方已经有许多人消失在左侧的丛林之中,他的脸色千变万化。
他心说这里是沙漠该有多好?偏种那么多的树做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很久以前,北燕这里确实临近着沙漠,而且时常遭受沙暴的侵害,后来,北燕的百姓就开始在城外载重各种树木,久而久之,这里便有了一片树林。
再到后来,这片树林已经没有多少人时常打理了,但它们却似乎顽强的扎根在了这片土地,树丛不仅没有枯萎,反倒越长越茂。这片树丛一直往外走,那里离大裕很近,而大裕朝见树木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沙暴,于是他们也开始了种树这样的措施,于是树林越种越大,此刻的这一片交联的土地,已经与原本的荒芜完全不同了。
可惜的是,后来的北燕百姓越来越穷困,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所以到后来,这片树林也就没有再被继续扩大下去。直到现在,这里的地形也发生了改变,土质也不似从前松软稀松,倒是也能种植一些从前无法种植的农作物了。
而后,这片树林就被他们和大裕两国利用起来,给敌方设下陷阱。
但是,这种陷阱是很低级的,只要有所防备,大多数人都可以避过,但毕竟聊胜于无。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这是片沙漠,一望无际,却什么都能在眼皮子底下。
但看方笑语却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对方撤走,也不下令追击,只道:“他们逃不了。”而后便继续看着。
奇怪的是,就连方将军率领的那五万大军也没有出动,不仅如此,反而还后退了。
任是孙秀善谋算也算不明白方笑语的打算。原本可以一个不落的斩杀或俘虏,但放任不管的话,会逃出去几个也未可知。
但是,他的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发现,有些人竟然不与前头的残兵一起逃走,反倒一波一波的扯着嗓子大喊他们要投降。
赵三那叫一个失望啊,瘪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很显然,他对于对方投降一事很不满。他想看他们全部被歼灭在这片战场之上,这才足够解恨。
但他也知道,对方投降,这样会尽可能的少损失一些我方的将士,所以也只是失望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而后就见后头方将军那里派人将投降的那近一万人全都绑了起来,由那五万京畿卫负责看押。
而这五万京畿卫的前头,石司徒跨马站在方剑璋的身边,远远还能看见城墙上已经成了个黑点的方笑语,却觉得从未有一个女子,如同她一般的潇洒。让他心生仰慕。
他又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心想着:“嗯,你也很好。”
而后就见丝竹被石司徒这有些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罕见的红起了脸,让石司徒笑的一脸贱兮兮的,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成。
近一万人的投降,险些没把将军气死。剩下的残兵因为这一万人的投降而越发动摇起来,而树林中一些低级的陷阱也让他分外的烦躁。
走了近一天一夜的路程,这片树林终于还是让他走到了尽头。看到前方光亮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死而逃生的庆幸,不是想要东山再起杀敌报仇的兴奋,而是疑惑。满满的疑惑。
对方为什么不追?他们一路虽遇到了一些低级陷阱,可却折损了很少的人,几乎就走的十分平实,没有遇到追兵,没有遇到堵截,一切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溜达一样,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他的心中总有些不安,却找不到不安的缘由。他猜想到对方将他们引回边城的城墙下必定是有目的的,可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却左右都猜想不透。
不过,找到出路的兴奋终究还是压过了心底的疑惑,他下令大军全速前进,先离开边城的范围再说,到时候他可以去投靠大周,然后再找机会,为流沙国的所有人报仇!
边城的城楼之上,几个人就这么搬了张椅子坐着眯了一会儿。距离流沙国残兵逃跑已经一天一夜,可方笑语却不派兵追击,反倒在城楼上睡起了大觉。
众人都憋着股疑惑劲儿,却也不好开口相问。唯独赵三胆子大,性子也自由,代众人问出了疑惑,可方笑语却只笑着说了一句:“等着看便是。”于是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等待未知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有些颓废,但因为实在是太好奇方笑语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尽管方笑语说过可以回去歇着,他们却都坚持在这城楼上,想看看最后究竟会如何发展。
最煎熬的当属梁薄五人。带着随时会战死沙场的觉悟,以五人面对对方十几万人马,但最后就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向着左方的树林逃了。他一时间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得扯着嗓子向方笑语请示,却得到了方笑语极为简单的两字回答:“等着。”
于是,他们等了一天一夜,最后干脆坐到了城门口,吃着干粮,就着一壶临行酒,无精打采的等着一个未知。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听到了脚步声。且人很多,他立刻就警觉起来,并且向城楼上的方笑语发出了警报。
而方笑语何等敏锐的感知,她比梁薄更早一步的听到了脚步声,而后便掀开了身上周安给她盖的毯子,起身向下而望。
城楼上的人都被方笑语的动作给惊的清醒了些,也开始向方笑语所看向的地方望去,就见一群人慌慌张张的从树林中鱼贯而出,而后东张西望,慌张的感受着眼前的景象,宛如一盘散沙。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回来了?”赵三虽兴奋,却摸不着头脑。
“他们似乎也很疑惑。”庄寒指着下头散乱的队伍,也难得的露出了疑问之色。
“大小姐,这莫非就是……”周安与槐南在刀琛那间柳树胡同的宅子里住过几日,自然也就接触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他们此刻心里头多少猜想到了一些,但还是难免其中震撼。
方笑语却点了点头,不屑道:“他们想逃,就由着他们逃,我不追,也不赶,因为他们迟早会自个儿转回来。他们当姬家的阵法是什么?别说是十万大军,就是再来一百万,照样能将他们困死在这片战场上。”
方笑语对姬家的阵法很有信心。阵法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流沙国残兵如今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放到未来,有人叫做鬼打墙,但其实不过是姬午姬玄等人布置一套阵法罢了。可是费了她不少力气,毕竟,要在北燕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布置下这样庞大的阵法,当初的刀因可是功不可没。而梁薄以为是流沙国不放心他而派人侦查而已,就此不管不问,也是巨大的功劳。
“阵法?”赵三挠挠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阵法他当然听过,但他一直以为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说通明点就是他不信那玩意儿。
当然也就从来都没有将所谓阵法与打仗联系起来。
打仗要是就靠个阵法就能赢,那还要他们这些将领干什么?
但是,当自己亲眼目睹阵法的可怕,他就知道,阵法这东西,其实是个很好的辅助。就比如现在,对方兜兜转转又自己转回来了。他们不用出兵,不用追击,就在城头上睡个觉,对方就又回来自投罗网了,好方便啊。
赵三心里的震惊越来越深。果然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就不能过早的下结论。这个阵法,若是运用得当,会是很好的战争辅助。
但是,阵法一道用在一个奇字。只要阵法渐渐普及起来,作用虽有,却定不会如今日这般强大到出乎意料。
他甚至能够预料,今日之后,阵法会渐渐的被各国所重视。将来的战争,或许处处都要见到阵法的影子。
赵三顿时就拉下了脸。那岂不是说往后他也可能陷入到别人的阵法中?
而若是要他也学习阵法这么复杂的东西……
天啊,杀了他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接受投降
“大小姐,这阵法……可容易学?”赵三吞吞吐吐的,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阵法一道,复杂的很,易学难精。”方笑语回答道。要学一些简易的小阵不难,但若是遇上大阵,脑子不好使可不行。光是推演,就足以耗死无数的脑细胞。
赵三耷拉着脸,有点幽怨。他最怕的就是动脑子,可偏偏这又是个太费脑子的事儿。
他不由叹息,什么时候开始,打仗也成了一个技术活儿?
“赵队长,麻烦去给我备上一份笔墨纸砚。”方笑语笑了笑,暗说赵三想得太多。阵法虽然厉害,局限性也大,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布置阵法的。何况学习阵法也很挑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上手的,阵法一道,就算将来会利用在战争上,也不过是那少数人之间的战斗,战争的精髓,最终还是勇猛无前真刀真枪的对决。
就比如这一场战争,她看似没用一兵一卒就将对方耍的团团转,但这都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再加之将阵法用于战争乃是第一次,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出其不意之下才有现在的结果。但是,往后若是再想要复制这一战的成功,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三也不再自找打击,倒是乖乖的命人下去备笔墨纸砚去了。他有些好奇,大小姐要笔墨纸砚做什么?难道又有了什么有趣的鬼点子?
与城楼上方笑语等人的悠闲姿态不同,城楼下的残兵们却几乎已经被磨光了耐心与棱角。
这两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他们与北燕守将这种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突然互换,让人猝不及防。
经历了连番的埋伏、厮杀,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在树林中又因为急于逃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在摸索着逃跑。好不容易看到了出路,所有人都有一种逃出生天的轻松,可老天似乎就是不放过他们,兴奋化作哀叹,脸上高兴的神情瞬间萎靡,他们的灵魂都开始战栗。
就如同仙神的游戏,他们逃不过神仙的手掌,所以竟然兜兜转转的,又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认知。他们明明一路上都在直走,甚至中途做了记号,一路下来也并没有再看见自己做的记号,但偏偏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霾,就如同被影子吞噬的人,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与决心。
这对于信奉神佛的古代人来说,这样神秘的事情,就像是遇见鬼一样可怕。
想要投降。因为没有了胜利的希望,为什么还不投降!
这些残兵剩将之中大部分都是大周人,他们对于那弱小的流沙国没有任何的归属感。若不是皇上命令,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千里跋涉,跑到这种地方去给一个弹丸小国指挥。
流沙国灭与不灭,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也不会有将军那种无法与仇人妥协的障碍。
这个将军很无能。这是他们此刻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城楼上的方笑语拿过毛笔,在一张有些发黄的纸上写写画画,只不过几个呼吸,一张诙谐逗趣的画作便大功告成。
众人都心生好奇,于是连忙凑过去看上一眼,可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所有人的脸色都精彩万分。
方笑语的蔫坏在他们心中又有了新的提升。
“箭。”方笑语边将纸叠好,一面伸手接过后头递过来的长箭,三下五下将纸条绑在箭上,然后又从槐南的手中接过那把沉重的弓,轻松的就将弓拉开,瞄准了下方将军所站的位置,手一松,那箭就如同一道流光,瞬间就射了出去。
槐南对于方笑语的力气颇为惊叹。这张弓,是他寻常所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得开的。即便是军中这些大老爷们,也未必能拉开这张弓,可方笑语这一箭射的却似乎异常的轻松。
最为可怕的是,在城楼上与流沙国残兵之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若没有大力气和准头的,很难将箭射到那群残兵之中去。
但是,看底下那群残兵败将们的突然的惊呼声,证明和方笑语这一箭,无论是力道和准头,都无可挑剔。
而那样远的距离,箭还沿着将军的肩膀擦了过去,可想而知这道箭射出去的力道有多大。
将军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了一跳,好在他作战经验还算不错,下意识的就偏了下身子,箭沿着他的肩膀擦过,正好射在了他身后那人的喉咙之上。
将军大怒,却也意识到这会对方的挑衅。且他刚刚似乎隐隐看到了箭尾处似乎绑着什么东西,他立刻转身将箭尾处绑着的纸条拆下来,粗暴的打开,而后额头上、手臂上青筋乍现,显然是气得不轻。
将军狠狠的将纸扔在地上,不解气的还踩上了两脚,看着那纸上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却用一种很特殊的画法呈现在眼前,那乌龟眼神中的轻蔑,伸着舌头做着鬼脸,将军就觉得气血上涌,仿佛看到了对方**裸的嘲笑着他的狼狈。
方笑语很调皮的在纸上画了一只萌萌的乌龟,且还用很现代的画法给这个乌龟画了个q版。一张脸上轻蔑与嘲笑都生动无比,这种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刺激,让对方将军险些气死过去半条命去。
对方的将军忍无可忍,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如同恶鬼,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吼道:“给我杀过去!”而后带着头的就开始向前冲。
后头的人虽然有很多都想要投降了,可此时骑虎难下,他们也不能公然违抗将军的命令,否则也是一死的下场。已经被气疯了的将军早已毫无理智可言,任何背叛他,违抗他命令的人他都会先一步将之斩杀,免得他们乱了军心。
“大小姐是为了挑衅他们,引他们进攻?”周安早在看到那幅画中萌萌的乌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方笑语的用意。
将这样的画送给对方看,不是挑衅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们似乎上钩了。”方笑语来了精神,死死的盯着那些正朝着城楼冲过来的这群人。然后她很不厚道的勾起了嘴角。
似乎是在配合方笑语这神秘的表情,就见战场上突然的瞬息万变,砰砰哐哐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冲在前头的人毫无预兆的踩了个空,然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洞中,一群人叠人,摔得众人七荤八素,坑里人满了,后头的人却刹车不及,干脆的又摔了一批人。
好不容易停下了脚步,没有掉坑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四周,他们开始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几个洞,让他们想起了一天之前,在营帐之中发生的那些惨案,此时更是给那些心智动摇的人又一次狠狠的打击。
但是,这样的打击似乎并不让方笑语满足。方笑语笑着看着城下十万人的狼狈,随即又道:“火箭。”
然后便有人将带着火星的箭递给了方笑语,方笑语接过,轻松无比的拉开长弓,将箭头对准了那些坑中叠成罗汉的敌军们,冷酷的松开了手指,火箭在空中留下一道破风声,而后稳稳的射在了其中一个洞中。
洞口立刻便被引燃,里头的人哇哇的大叫着,铠甲被烧的通红,皮肉变的焦黑,惨叫声划破天际,有一种颤栗的情绪疯狂滋长。
这时,还没被烧着的洞里的人才发现,这洞里头油乎乎湿漉漉的,再一闻身上,竟然全是火油的味道。怪不得那洞口如此容易引燃,他们似乎看到了死神正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人太多,速度实在是如同龟爬,而方笑语却完全不给他们机会,蹭的又接过三支火箭,同时拉弓上弦,分别对准了三个不同的坑洞。
手指一松,又是无数的惨叫冲天而起,战场上大火弥漫,一个坑连着一个坑,那些摔入坑中的人难有幸存之人。
周安槐南他们似乎看到有趣的事物,也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每个人都拿来了一张弓,箭上的火星跳跃着,奏出了胜利的凯歌。
而那些及时止住脚步的残兵们终于怕了,再也不敢超前冲,反而大叫着往后跑。但是,一声什么东西洒落在地的巨大声响之后,后退的那群残兵突然就像是在上演木偶戏般,动作滑稽的摔成了一片。
细看之后他们发现,地上竟然被撒上了无数的圆形铁球,小小的,形状也不那么规则,但是很显然,因为如此,踩在上头就会有一种十分硌脚的感觉,且铁珠子是会到处滚动的,一个稳重不及,就会一屁股摔在地上,那时候,屁股可就真的是遭了秧。
身上的铠甲能护住身体重要的部位,可屁股之类的部位却依旧脆弱得很。狠狠的摔倒在地,坐了一屁股的铁蛋子,这种感觉,就跟太监进宫后被割了宝贝一般,疼的撕心裂肺。
而梁薄等五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想到,这种陷阱竟然让对方自己就损失了几千几万人。而直到此刻,他们五人竟然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梁薄看着不远处摔得一片哀嚎的敌军,跟身旁的四人对了对眼色,就顺着方笑语曾经说过的安全的路径绕过去,对着那群摔倒在铁蛋蛋上疼的直不起腰来的残兵举刀就杀。
瞬间,他们杀敌的数量轻而易举的就超过了往前的数年。
“这就是大小姐叫咱们准备铁珠子的原因?”赵三目瞪口呆的看着混乱的城下,对方那凄惨的模样让赵三都起了恻隐之心。
“真可怜。”赵三摇摇头,但神色中哪看得出半点他可怜人家的样子来?
方笑语有些遗憾道:“原本这些珠子是为他们的骑兵准备的,谁知道对方逃跑的时候竟然弃了战马。”导致她只能将之用来对付步兵。
效果比原来设想的好些,她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毕竟对方人数不少,并非是所有人都中了招的。但他们的心中早已被埋下了深深的恐惧,有些人就站在战场上大喊着投降,可惜,方笑语一句‘不接受投降’,粉碎了他们所有的侥幸。
那群一开始投降后被京畿卫绑了的一万多人,在看到其他人这惨烈的模样之后,开始庆幸他们投降的早,否则拖延下去,就是如今这种‘不接受投降’的下场。这一切,不过是看对方心情罢了。
方笑语的那句‘不接受投降’传出了很远很远,几乎每一个流沙国的残兵们都能听得到。这句话所伴随的绝望远远不是众人想象的那般寻常。方笑语的话,就如同一个魔咒,诅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于是,许多人崩溃了。
还能闻到战场上烧烤皮肉的焦糊味,还能看到那五个门神突然杀出来,随意的收割着人命。
他们想要拼了,于是殊死反抗,可五人越战越勇,虽受了不轻的伤,却完全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们神情狰狞,出招狠辣,每一招都是一击必杀,而后全不做停留,转手就是一条人命。
他们杀的起劲,流沙国的残兵们虽有想逃的念头,可却知被这五人逮着之后会是什么下场,于是一群人迅速的达成了协议,一起出手,想要将这五人射杀在此处。
终究是悍勇架不住人多。梁薄等五人用尽了全力,每一人杀敌都足有上百人,那些因为铁珠子倒在地上而暂时爬不起来的人,都将人头慷慨的送给了他们。
但他们也知道即便如此,也难以与几万人周旋。
每个人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生命也都奄奄一息。除去被方笑语威胁着必死,今日杀敌当真是痛快无比。
对方那如同一盘散沙的队形也给了他们许多的发挥空间。可以说,从狐狼草原的出兵流沙国,到大裕朝半路堵截,到中途遭方剑璋带队埋伏,到营帐被毁,到两面夹击,再到逃走后转回原地。每一步都是为了瓦解他们的意志,让他们生出绝望的情绪。
而战场上那些之前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坑洞,还有脚下那些圆圆的铁蛋子,都是为了更加彻底的扰乱他们的阵型,也侵蚀着他们的决心。
但是,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他们却看不到了。
梁薄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已消失,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梁薄陷入了黑暗之中。
见梁薄五人战死。流沙国的残兵们竟然生出了一种畅快感。那种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心酸与愤怒,随着梁薄等五人的死,让他们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疯狂的踢打着几人的尸首,城楼上方笑语目光阴沉道:“竟敢杀了我大承的将军,他们都该死。”
众人别过头去,眼神飘忽,心说明明是你让人家下去送死的。但他们不敢说出来。
而流沙国的残兵们还在发泄着自己的憋屈时,他们所站立的地底下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抓住一人的腿狠狠一拽,竟然将整个人都拽入了地下。
这一幕来的十分突然,却又十分频繁。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又有十几人被拖入了底下。
恐慌,继续蔓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地黄旗和单方面的屠杀
恐怖,突如其来。
这片他们待了大半年的土地上,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们就待在前方不远处的营帐里,每日有斥候注意着对方的动向,有任何消息都会及时得到回报,可是对方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做了这么多手脚,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若不是将军也战死了,他们几乎都要以为将军是敌方的奸细了。
不解的何止只有他们,即便是北燕城中,对此战况发懵的也大有人在。即便是梁薄死之前,他都不明白方笑语究竟是何时在他眼皮子底下挖的洞,倒的火油。问及刀因,刀因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日里城楼下晃荡的几个脑袋那都是方笑语的人,但是也只是看着他们在下头来来回回罢了,却从未见到他们挖过坑。
再者说了,下头的土地坚硬无比,这坑,岂是那么好挖的?何况坑里还倒了火油,这些小动作,他们一概都没有发现。
那些挖好的坑也就罢了,毕竟是事前可以先做好的陷阱,他们没有注意到,其实这跟刀因的配合还有梁薄的不管不问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这地底下突然出现的手臂就实在是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方才还大战过一场的战场,这当然不可能是事先挖好的地洞,否则他们每走一步都很有可能如之前那些人一般陷入洞中,然后被对方一支火箭了结了性命。
那这些手臂是从何处出现的?他们又是人是鬼?
若是人,如何能够隐藏在地底下,然后破开坚硬的泥土,瞬间将他们也拉入地底?
可若是鬼,莫非对方连鬼都能驱使不成?
有些东西,千万莫涉及鬼神,一旦涉及鬼神,人们的是思想便不能再理智的看待事情。
先不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就算是有,方笑语也没那个本事去指使他们。之所以地底下有手伸出来,不过是她教给了这些人一套有趣的武功,名叫地黄旗。这套地黄旗源于一套名叫《五行旗》的武功残本,其中功法分为五部,分别是《天行道》《地黄旗》《风之陵》《火焰心》和《雷龙破》。其中,《天行道》和《雷龙破》已经失传,《火焰心》只有一半,很容易练出岔子来。在她还是魔教教主的那一世,魔教之中很多人都试图攻克《五行旗》这套有点邪门的功夫,但大多都失败了。因为《火焰心》只有一半,练了之后没有后续的功法,修为大多止步不前,而有些胆子大的试图自己弥补《火焰心》的缺陷,反而导致了走火入魔。后来大多数人也就不敢再碰了。
如果练全了《五行旗》全套,这毫无疑问,是一套厉害绝顶的绝学功法,只可惜,《五行旗》中,最厉害的三门功法全都失传,剩下的,《风之陵》异常难学,只有《地黄旗》相对简单些。所以那一世的魔教之中,懂得《地黄旗》的教众多不胜数。
这并不是一套多么难的武功,有练武才能的人,只要抓住诀窍,少则几月,多则半年,就能练成。
而这套功法,早在方剑璋去秘密收服狐狼草原的时候,方笑语就将之给了他,要他拣几个信得过的人,偷偷传授了。
实际上,她也是到了北燕,收服的刀因之后才想起来这么一出,一问之下,竟然有近千人学过这套功法,并且还取得了不俗的进展。
之前战场上的那些大坑,固然有月影司的功劳,但这些人实际上也被秘密派出去帮忙了。
这近千人,全都是方剑璋比较信任的人,他们平日里混在军队中,看似普通,实则却只听从方剑璋一个人的调配。
这件事,四大副将其实都知道。所以在要陷害方剑璋的时候,梁薄才事先想办法利用方剑璋之名将这几千人全部调离军营。待他们完成任务回来时,已经接到了方将军兵败的消息,却也没有太怀疑梁薄,只是觉着将军会败给流沙国这种乌合之众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其中有不少人都在秘密调查这件事,想必是觉得有可疑。知道了这件事的方笑语自然就率先与这些人接触,对于方剑璋的遭遇他们痛心不已,于是异常的配合方笑语的计划。特别是得知方笑语是方将军的女儿,他们更是生不出排斥之心,何况方笑语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方将军没有死,只是在养伤罢了。这对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当看到地底下伸出的手将对方也拉入地下,周安槐南等人立刻就知道了这是方笑语利用了修习过《地黄旗》的那些人,给对方造成的不安假象。他们自己也会这套功法,当初方将军将之传授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为这样诡异的功法而震惊不已。而据方将军所言,这套功法是他女儿为他寻来的,看来果然不假。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流沙国残兵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且到了互相间**裸的防备的地步。
这其实是将军的锅,且他还背定了这个锅。
这些人,除开流沙国剩下的不知道多少人,大多人都是大周出身。当然,被大周皇帝派来此处,基本上也就是起着炮灰的作用。这些人从军时间大多都很短,且并不算太有天赋,可大周什么最多?人啊。区区几十万的炮灰他们还是出的起的,所以才有了这些人如今的狼狈下场。
若是换一个指挥有度的将军,就算最后依旧会被算计,依旧会失败,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难以相信,一支军队在遇事的时候不是先整合队伍,而是混乱至极,甚至自己人踩自己人就死了好几个,当真是一群废物。
流沙国的将军才能平平,又管不住大周的兵,一开始借用别人的力量,就已经为此刻埋下了败因。
近千个修炼了《地黄旗》的人,悄无声息的在地下游走,时不时的伸个手拽下去几个敌人,然后瞬间一刀抹了脖子。
极致的混乱之后终于有了清醒的人,他们拿起刀剑,开始向地下这些手伸出来的地方猛的刺下去。
沙土中渐渐的出现了殷红色,但是死的人大多都是被拽下去的流沙国士兵。
这近千人听从了方笑语的话,都给自己穿上了薄薄的蚕甲,这种战甲十分轻便,而寻常刀剑难入,稀有,珍贵,就算是整个军营之中也不到百套,而京畿卫此次带来的物资里,除了粮食和水之外,还有一千套蚕甲,皇帝也算是下了本钱了。
而方笑语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将《地黄旗》这套功法献给朝廷。
这对方笑语而言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地黄旗》对她而言无甚大用,她一点也不心疼。能用一套无用的功法换取一千套蚕甲,已经是极为划算的买卖了。
如果皇帝要的是《五行旗》整套,她还未必舍得这样的绝学,且也拿不出来。但是单一的《地黄旗》,作用十分有限。
按照方笑语的说法,当敌方意识到要反击时,可能会将手中的兵器刺向地面,所以,那些被拉下去的敌军可以作为挡箭牌,再加之蚕甲的保护,能尽量的减少死伤。
但是,同时方笑语也下了命令,一旦敌方反应过来,他们就立刻撤退。
这些人见识过了方笑语的手段,自然也不会自作主张的非要留下。所以伤了几个人之后,他们全部撤退到安全的敌方,敌人根本无从寻找他们的踪迹。
一段时间的沉寂,叫慌乱的流沙国残兵松了口气。但是他们也不能完全放松精神,因为根本不知道北燕这边还有什么邪乎的招数等着他们。他们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逃跑时又是一天一夜没有歇息,刚转回来就遭受了敌人猛烈地攻击,又累又饿又渴之下,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北燕守军和百姓前些日子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粮食也早已经被北燕劫走了。
有了朝廷拨下来的物资,再加之从流沙国这里抢夺而来的粮食和水,北燕的饥饿与干渴已经得以解决。再加之墨痕运送的百万石粮食还在途中,马上就能到达。且流沙国的那些财富与粮食,除去狐狼草原和大裕朝能分得一些之外,剩下的也会全都归大承所有。所以短时间内,北燕再不用为粮食和水而发愁。而在方笑语的记忆之中,这场干旱来的并不是太长,只要干旱过去,北燕这里就能重新‘活’过来。
绝望的情绪悄无声息的在敌军中蔓延。若是近看,便能发现,这些人大多数已经无精打采,甚至有些人后背已经佝偻下来了,如同一个自暴自弃的老人。
但是,毫无办法!
方笑语的‘不接受投降’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几乎压垮了那些死里逃生的残兵。
但是他们知道,对方绝不会放过他们。就如同他们之前雄纠纠气昂昂的跑来北燕的城门下叫嚣一般。因为梁薄这颗棋子,他们异常的嚣张跋扈,可如今风水轮流转,依旧是在同一片战场上,他们之间的角色悄然互换。
求生,就像是一个梦,虚无缥缈。
突然,后头方剑璋带领的军队开始后撤,这让剩下的残兵心中不安甚重。随着一人大喊‘不好快逃’,所有人都有如受了惊的兔子,一时间队形更加散乱,场面实在是有趣的不知该如何形容。
而这时才有人看到城墙之上,对方似乎架起了什么东西。再细一看,竟然是大型的投石机器,这让对方更加绝望了。
随着方笑语的一声令下,重若千斤的大石以飞快的速度破空而去,砸在地面上,砸在坑洞里,砸在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上,也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大石不断的砸出去,收割着一条条人命。因为场面混乱,没有秩序,原本有可能能够逃脱的也大多死在了巨石之下。有些人被砸成了肉饼,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直到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十几万人,除去一万左右的人投降,剩下的死了大半。此时不过是无人统计罢了,若是有人清算一下,此刻还活着的已经不足两万人。
但是,方笑语却下令停止了投石。
“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周安感叹,这场仗,打得他自己都有些懵。若是要汇报战功,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书写那些战功册子。
大小姐,外加一群奇人异士。他们左右了一场战争的胜负,但细想想却似乎跟他们镇远军没多大关系。
除了带领京畿卫的方将军,还有那一千个修炼了《地黄旗》的将军亲卫,剩下的就与他们没多少关系了。
狐狼草原有着覆灭流沙国的功绩。大裕朝完美的做到了盟友该做的。京畿卫首次出战,但表现不俗,那群懂得阵法和陷阱的奇人异士更是功不可没。而大小姐幕后指挥,所有的结果都在她意料之中。周安不禁觉得有点挫败,却又有些高兴。
最后这一场战争,真的就如同方笑语所说的,不费一兵一卒,竟然就将对方几十万人全歼在这里。
而城楼下头还剩下的那点人,根本不足为虑,他随便带一支队伍,就能将他们全部杀光。这就是精英与废柴的区别。
但是,事情到此却并没有结束。
方笑语下令停止投石,并非是因为他要放过下面这不足两万人,而是另有计划。
她让赵三将镇远军的战旗竖在城头,这表明了,剩下的事她不打算再插手了。
当初她就与她爹说好了。一旦她在城头树下战旗,就代表剩下的事完全由他和京畿卫自行处理。
实际上,就是留了一批人给方剑璋解恨的。
这次的北燕之行,无论是方剑璋还是叶西辞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太子更是。如今有机会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看到了战旗飘扬的方剑璋,冷着脸下令道:“你们,去将剩下的人杀光,否则,你们一起死。”
方剑璋话音刚落,那些原本还庆幸早早投降了的那一万人全都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战争的落幕
左右一场战争胜利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在方笑语看来,是源于一个将军该有的狠心。
如果将军太过‘仁义道德’,将每一个生命都看的太过重要,那么这场仗怕是就没法打了。
可是,让自己心狠,是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一个人第一次杀人时会感觉万分的不适,会患得患失,会觉得恐惧恶心,会做噩梦,可再杀第二个人时,就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
人类是一种可以适应各种环境而进化的神奇物种,方笑语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适应了这种心狠,所以,即便因为她的命令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她却已不会觉得不适。
但是,这种淡定,在别人看来,却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天赋。因为在他人的意识里,她是个女子,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平日里即便是笑都不能露齿。他们不会知道她曾经看过也经历过太多的杀戮,不会知道她曾一度看淡了生死。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女子或许特别的心狠,也或许是太过的坚韧,明明是第一次上战场,却能头不抬眼不眨的下着一个个送人去死的命令,即便对方是他们的敌人。
可即便是敌人,在第一次站在这种决定他人命运的位置时,能够下令屠杀一国几十万人,这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轻易做到的。
但是,惧怕过后就是敬畏。特别是在方笑语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一场战争时,再多的恶意都会被这种干脆果断所掩埋,留在这些将士心中的,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敬畏。
这也是方笑语所需要的。
这一世她不是将军,或许将来她也不会再有机会上战场去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但是,她需要将她的存在感深深的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哪怕这种存在感是以恐怖的方式印刻在他们心中的也无所谓。她要让他们知道,即便是他们的方大将军不在,镇远军也轮不到别的阿猫阿狗来带领。
梁薄的事并不算个例,因为她家方大将军早年的糊涂,此时的镇远军中还遗留着许多的隐患。可以说,梁薄虽然算计死了一个孙云,但是梅苍云留下的棋子却绝非只有孙云一个。
所以,在她离开北燕之前,她需要清除这些棋子,让镇远军真真正正的只属于她方家。
其实,方笑语很想要真刀真枪的上去和对方打一场。她手握住银枪都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开始沸腾不止。
但是,理智最终让她平息了这样的念想。她还没有忘记她的身份。她是皇上心中的佛女,能够与‘佛祖’沟通本就是一件让人敬畏的事,若是她再文武双全,加之还能领兵作战,这样的价值,恐怕会让皇帝坐立不安了。
所以她选择了一种看似取巧的做法,让这场战争的胜利看起来更加像是一种运气。如此一来,许多人也就能够放心了。
帝王多疑啊。虽然皇帝看起来并不怀疑他们,但是她却不能不小心。
所以,她谨记着她的身份,也记得镇远军中谁的命令才是最大的。所以,她将这场战争结束的契机留给了方剑璋,这个镇远军真正的最高指挥者。
说起来方剑璋自己都觉得惊奇。在方笑语找到他们,并且决定先一步来边城探虚实之时,他的心中担忧大过一切。
就算他明白她的强大,可武功再高,面对一场战争时,总是力不从心的。
叶西辞也同样担忧,奈何身子却不争气,伤得太重,即便跟着来了也是累赘。所以,这些日子里,两人无比的配合程悠悠的治疗,目的只是想要尽快养好伤,然后去找方笑语,保护她的安全。
但是此刻看来,这位方大小姐过的倒是滋润,不声不响的竟然在战场上做了这么多动作。
特别是方剑璋,他的感受是很直观的。
这片战场,他再为熟悉不过。他在这里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也打跑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这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他都熟的不能再熟,但今日面对这样多的变故,他依旧觉得震撼。
特别是那练过《地黄旗》的千人一同出手时,他近距离观看的效果就更是震撼不已。
从前,他从未利用过《地黄旗》来左右战争,是因为那时候的战争根本就不需要将这样的能力暴露在更加可怕的敌人面前。但是今日,他亲眼所见了《地黄旗》的可怕,如果每一支军队中所有有练武才能的人都学了,这将是一支无比可怕的队伍。
所以皇帝才会舍得用一千套蚕甲来换取《地黄旗》的秘籍。方笑语并没有拒绝,一是因为《地黄旗》于她而言并非多么重要,二是她也不想就因为一部《地黄旗》的秘籍就与皇帝生出嫌隙。
皇帝看来对她多宽容,但实则这种包容是建立在对方高高在上的基础上的。首先他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拥有着大承万里的江山,所以他才有足够的资格施舍给任何人以包容。
为帝者的心态绝不是下头的人能够轻易猜度的。她曾在过去的某一世做过女皇,虽然她自己做的厌烦,可当时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的心态她此刻都还记得。所以她懂得如何把握皇帝得底线,才能够与之相处的游刃有余。
方剑璋看到城楼上竖起的战旗,便依之前说好的,由他来亲手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战争。
想起方笑语曾经拖月司的人跟他说了幕后之人引起这场战争的可能动机,方剑璋就觉心中发寒,且那愤怒几乎要冲破天际。
就因为那种原因,他镇远军死伤几十万。若是为了家国的安定而战,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可若是因为那样无聊至极的原因而死,几十万将士都将死不瞑目。
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团火儿,所以他将这火气彻底的撒在了流沙国这群残兵身上。于是他下令,命令那投降的一万俘虏,与战场上还剩下的这些残兵败将决一生死。
一天前还是队友,一天后互相残杀。
尽管这一万的俘虏对于方剑璋的命令万分的不愿,可他们却知道,听话,还有机会能活,不听话,却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最后一场厮杀上演,主角却是流沙国的这群残兵。他们宁愿退居幕后看着他们狗咬狗互相厮杀,直到一场战争彻底落下帷幕。而那被俘虏的一万人却无一人活了下来。
真正开始厮杀之后,谁是队友,谁是敌人根本分辨不清。他们本是来自同一支队伍,不同的是有人投降了,有人誓死顽抗。但无疑的,他们都是被方剑璋玩弄于鼓掌的小白鼠。
从一开始,方剑璋就不打算接受任何的投降。这恰巧与方笑语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之所以一开始接受了这一万人的投降,就是为了最后让他们自相残杀的。
分不清敌友,也没有时间去让他们分清,所以为了活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对方。
于是,战场上不足三万人的混杀,就此拉开序幕。而待到落幕时,已没有一个活人。
大裕朝的几位将军自始至终都跟在方剑璋的身边,亲眼目睹了这父女二人对于这场战争强硬的态度。
无论胜利的手段是什么,无论是真刀真枪的厮杀还是利用机关陷阱的巧劲,他们最为在意的,却是这父女二人对于‘不接受投降’这一件事从头至尾的贯彻。
不接受投降,所以流沙国彻底的消亡。不接受投降,所以这些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他们想起出征前皇上命他们好好的观察这场战争,他们还不以为意。一场再为寻常不过的战争,面对的还是流沙国的乌合之众,有什么好观察的?何况,他们与方剑璋都算是熟人了,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因为他们皇上的恶趣味,每年他们都要向大承挑衅一下,距离北燕近的他们最先面对的就是方剑璋。但是,他们只挑衅,却不引起战争。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皇帝的恶趣味,干脆也就爱搭不理。
他们之间的这点孽缘都已经持续了许多年了,还有什么需要刻意去观察的?
但此刻他却明白了。皇上要他们观察的人或许从来不是方剑璋,而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方笑语。
他猜得不错,奉天帝自从上次从大承回去,就对方笑语有着很大的兴趣。他刻意派人去查过沧澜海阁,发现这个沧澜海阁虽然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但崛起的飞快,且他们拥有的高等武功秘籍就像是天上白掉下来似的,实在是叫人眼馋。
但是,他好歹是一国皇帝,总也不至于因为眼馋就去明抢,且见过方笑语之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可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人。
真要是闹僵了,她一个人躲起来专门针对他大裕朝的人进行刺杀,那可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何况她还是叶皇跟前的红人。他得考虑是否要因为一个方笑语而与大承不欢而散。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既然都结盟了,仗也帮你们打了,来几本武功秘籍不算过分吧?
虽然方笑语之只说她认识沧澜海阁的人,但是吕奉天却不相信仅仅是如此而已。他虽不敢保证方笑语就是沧澜海阁的神秘阁主,但至少也是沧澜海阁中拥有着一定地位的人。
方笑语此刻还不知道太子已经帮他卖出去了好几本武功秘籍了,否则大概也只能鄙视鄙视这位奉天帝。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她本就不缺秘籍,脑子里那些一般般的武功随便扔给吕奉天几本,还不把他们乐的屁颠屁颠的?
当初她不就是这么打发八皇子的?
随着最后一人的倒下,战争就此落下了帷幕。剩下的,就是京畿卫的五万人开始打扫战场,而方剑璋带着叶西辞石司徒他们正式迈入了边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镇远军的所有人都不敢目视方剑璋。
虽然是他们上当受骗了,可说到底会上当受骗也是因为他们蠢,这不能成为险些害死方剑璋的理由。
他们全都单膝跪下,跪了一片,低着头,满心的忏悔。但方剑璋此刻的心情却意外的好。
不同于损失了五万大军后的落寞,此时此刻,方剑璋的心情激动中透着点酸。
这些人依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并没有背叛他,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一想到此,那些曾经的自暴自弃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任何的错误都无所谓,人这一生终是要犯上几次错误才能得到成长。只要他们的初心不变,一切的苦难都就是值得的。
何况,被梁薄欺骗何止他们?他自己不也是轻信了这个叛徒?只要他警醒一点,就不会被梁薄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
不过,这也是一次警醒,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一定不会轻易再被骗过去了。
“都起来吧。”方剑璋道。
“请将军责罚!”众人一同喊道。
“每人十军棍,一天十人,轮换着打。”方剑璋也没有推辞。他这肚子火儿虽然去了大半,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没有一点惩罚,也实在说不过去。
十军棍不算多,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也就是疼一阵子就过去了,但却能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
大裕朝的几位将军已经返回,战场又恢复如初。五万京畿卫在拦截途中死伤近五千,但五万人面对二十几万人,死伤不过几千,已经算是很好的战绩了。
这一次的胜利,在京畿卫的历史上,足以成为一个顶好的功绩。这群生在京城而几乎没有见过血的菜鸟队伍,第一次奔赴边疆战场,就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而京畿卫中多的是公子哥儿,经过此次一战,身上却多了些血性。一个个的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而方笑语这些日子却一直躲在守将府里不出门。军营里自那之后就再没去过,将士们想要见见她都无从见起。
而方笑语与叶西辞此刻正站在那埋藏宝藏的地方,那里的机关颇有些繁复,即便是姬家最擅长机关的那几个,都研究了几日,才刚刚研究出一点头绪来。
“这宝藏为何会在守将府下?”叶西辞疑惑。当初建立守将府时,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这里埋着一个宝藏?
“刀因提及过,说梁薄曾在地牢中得到过一张地图,似乎就是寻找到这处宝藏的地图,是当初那个风国王爷被处决前留下的。他曾经也给了我一张地图,我看过,与梁薄得到的地图并不相同,所以,也许是那位王爷故意的?”方笑语也迷惑不解,所以才更有兴趣。(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温家有女,越国往事
“主上,这机关应是一个字谜,可又似乎毫无逻辑可言。”姬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答案。按说一般的字谜总有逻辑可循,可这上头的字谜却真的是个谜。
不仅仅是字谜难以猜测,就是这字似乎也很古老。
几天来,机关的破解进度十分缓慢,而方笑语待在房里和叶西辞研究那张风国王爷给她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她手中的这张地图与梁薄的到的那张地图毫无关联可言。而梁薄很幸运的得知地图上原本的遗迹就在守将府的位置,这也是他通过多方打探才确定的消息。
机关的破解并非是她擅长的,好在他带了不少月司的机关阵法好手前来,一起琢磨着,倒也并非是毫无进展可言。
可今日一早,姬玄便前来禀报,机关的破解只剩下了最后一关。
这是一道七连环的机关,只不过布置机关的人在每一环之中都加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梁薄研究了许久,破解出了三环,而梁薄死后已经有近十日,姬玄他们才将剩下的四环机关解开,可最后一环中的谜题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头绪。
方笑语将宝藏的机关交给月司之后,她自己就没怎么再过问。这些日子,苍鹭负责开仓放粮,忙的不亦乐乎,方笑语偶尔有时间就打扮的低调些去帮帮小忙。
墨痕三日前带着百万石粮草抵达,见到大批的粮食入城,城里的百姓欢呼雀跃,一扫往日的死气沉沉。甚至有些百姓还主动前来帮忙维持秩序,北燕的风貌一夜间改善。
石司徒跟丝竹的感情似乎以为这一次同行而迅速升温,可是丝竹却连日来唉声叹气,心情似乎并不明媚。
身份的差距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鸿沟摆在他们的面前,这让丝竹完全没有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心情。
当姬玄拿着那谜题的谜面来找方笑语汇报时,方笑语险些忘记了那宝藏的存在。实际上她不是很在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本就是白来的东西,能拿到固然是好,拿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到底宝藏之事也不过是梁薄自己脑补出来的,这机关之下究竟是不是宝藏,这还有待商榷。
但是,在看过那谜面的字迹时,方笑语却愣住,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最先察觉到方笑语的失态的是叶西辞,在他的印象中,方笑语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儿发愣。在外人面前,她要时时表现的游刃有余,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弱点,但此时姬玄就在面前,她却愣怔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且一脸的惊讶,这让他不自觉的对那所谓的谜题有了些兴趣。
他接过方笑语手中的那张纸,纸上的字迹是在那机关上拓印下来的。字迹十分古老,并非是现今大承流通的字体。他博览群书,勉强认得这种文字似乎是七百年前越国的文字。只是后来越国被陈国覆灭后,这种文字也逐渐的淡出了历史的轨迹。只有在一些古老的文献上头才能发现这种文字存在的痕迹,但所留下的资料却也十分稀少。
他仔细看着纸上的文字,勉强能够读出字面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不过四个字:温家有女。
“温家有女?”叶西辞仔细的琢磨着这句话,想着想着眉头就紧锁在了一起。
“这就是最后一道机关的谜面?”叶西辞心中一动。
姬玄不敢怠慢他这位姑爷,于是点头道:“这字面太过简单,我等试过许多答案,却全不正确。若是再错上几次,那几关便要自行毁灭了,难保不会伤到里头的宝藏。”
姬玄根本想不出这字谜的答案。他们试过了许多种可能性,无论简单化还是复杂化的解答都一一尝试,但却次次都是错的。
叶西辞琢磨开了。这谜面‘温家有女’,最先叫人反应的应该是一个人物。可是这世上姓温的人多了去了,这要如何才能下手猜测?
但是,却并非是没有提示。这中文字乃是已经灭国七百年的越过文字,七百年前的越过之中,会不会有一个很有名气的温家之人,是个女儿?
但越过的文献记载已经十分稀少,只知道,越过的皇帝自作孽,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江山,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却已经少有记录了。
“去查查七百年前,越过是否有一个姓温的女子,她应当盛名在外……”叶西辞也有些头疼。他倒是没有特意的去注意过越过的消息,但是当时看到的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故而觉得奇怪,这才看了两眼。
越过国的覆灭似乎全都源于他的敌国之中有一个十分可怕的谋士。这个谋士凭空出现,迅速的取得了陈国皇帝的信赖,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便叫越国国破家亡。之后,又助陈国一统其余几个小国,彻底称霸天下,因其功勋卓著,这个谋士凭此功绩被封为外姓王,人称定邦王,意为定国安邦,也预示着他受到皇帝的百般信赖。
越国的历史似乎在某一个地方断了层,没有过多的记录,曾经如何的繁华,后来如何的衰败,为何会短短几年间便国破家亡,史书上不过寥寥几句。
但是,他没有看到,却并不意味着不会有野史的存在。所以,他要姬玄去查一查,或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方笑语却始终愣着不发一言。直到叶西辞命令姬玄去查找越国姓温的女子,她这才有所反应,问道:“七百年前,有过一个越国?”
方笑语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前世活够了的时候什么都没兴趣,自然不会闲极无聊去翻查历史,每日里只是坐吃等死,人生过的死气沉沉。今世重生,她的所有目标都在大承、大周、大裕之类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上,虽然知道几百年前似乎有个国家一统了江山,但是,这江山一统不过持续了不到两百年,便又一次分崩离析。而所谓的大承大裕大周,不过都是当初的陈国各自分裂后产生的国家,一步步发展至今,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是,她不知道那个曾一统江山的国家叫做陈国。而在它一统江山之前的某个被覆灭的国家叫越国。
叶西辞一愣,不太明白方笑语的神色怎会透着如此的复杂难言,但还是回答道:“我曾无意翻阅史书时见过,据说七百年前,十数国家林立,与如今差不离。越国算是这十数个国家之中比较强势的存在。但却不知为何,短短几年,便被陈国攻打,此后国破家亡,似乎皇室之人无一人有好下场,陈国斩草除根的十分彻底。”
“可知越国是何时灭亡的?”方笑语的语气之中竟然有几分颤抖。
叶西辞强忍着疑惑,想了想道:“这我却记不大清楚了,只是有些印象,似乎史书上提及过,乃是越国历五百二十四年亦或是五百二十五年,我记得不大清楚。”
“越国历五百二十四年……”方笑语心中似有着什么被触动了,又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不要多想,先去歇着。”叶西辞担忧的看着方笑语,他从未见过方笑语如此失态。
但是,方笑语不提,他也不愿主动问及。她想告诉他的,总会说出来,不想说的,他也不想逼问。
方笑语见叶西辞一脸忧色,心中一暖,只稍一犹豫,最终还是拉住了叶西辞的手,吞吞吐吐道:“西辞,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我做过一些似乎能预见将来的梦境?”
叶西辞一愣之后便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他记得方笑语说梦中的他早早的死去了,而梦中的她却嫁给了叶书成,而后被一把大火烧死在二皇子府。
一开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结合曾经发生过的,她似乎真的能预见一些将来,所以他反倒也没什么不信的了。
世上的怪事千千万,可只要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可是此刻方笑语再与他提及到这个梦,他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或许会是一个更加离奇的故事。
果不其然,方笑语沉默一阵,似乎是在梳理事件的脉络,考虑如何开口。沉默过后,她皱着眉头看着叶西辞说道:“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梦中,我生在一个名为越国的国家,乃是将军世家的嫡出小姐。梦中的我,家中没有男子,不得不肩负起这个家族的使命,成为一个将军。”
“梦中的你……是个将军?”叶西辞手中的茶杯稍稍的洒出了一些水,似乎在表达着他的惊讶。
方笑语点头。
“出征打过仗?”叶西辞又问,
方笑语继续点头。
叶西辞才恍然大悟,为何他会觉得方笑语在面对战争的时候竟然异常的平静。即便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即便她武功绝世轻功盖顶,可是一个人在初次面对战争的时候,要么是兴奋,要么是紧张,要么是惧怕,这是最为正常不过的反应。可方笑语却全然没有。只是出奇的冷静,且对于战争中的生死有着异常清晰的觉悟。
“梦中的那个你……后来如何了?”叶西辞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的觉得之后发生的事或许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所以问及之时,语气中稍显犹豫。
方笑语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不能说出她无数次转世轮回的事情,但是借着所谓的梦境,却可以让叶西辞知道她的一些过去。
方笑语难得的有了几分低落,道:“梦中的我,自小练武,从不敢懈怠,因为总有人在我面前说起,身为家中嫡女,要肩负起传承家族的责任,要为家族的兴荣拼尽全力。因为家中没有兄弟,但为了保住家族的爵位,即便是上战场这样危险的事也要扛在肩上。再加之京城里一些人叫人讨厌,我便拿起银枪,穿上战袍,奔赴战场,一去就是几年。”
叶西辞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方笑语的神态上便可看出,之后发生的事,或许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从起初上战场时被那些兵油子看不起,到后来他们个个心服口服,我不过用了几年时间,便将这些人治理得服服贴贴。”方笑语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语气中还有那么些得意儿在其中,但她很快的又沉下了脸去,幽幽道:“可是家族中有人得罪了权贵,我又与那淮王有些嫌隙,淮王生性狠辣,又睚眦必报,再加之贪婪成性,竟在战甲与战刀上动了手脚,给将士们的军需所用全都是残次货色。几十万大军,竟然惨败,全军覆没……”
方笑语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好在这是在叶西辞面前,她不惧露出如此软弱丑陋的一面。她的怨恨,她的愤怒,随着她手下的将士一个一个赴死,而重新溢满胸腔。
“我自战场上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给他们报仇。皇上连下几道金牌催我回京,我自知必死,却也正合我意。”方笑语笑着流下眼泪,她唯一一次冷静的冲动,她从未曾后悔过。
“你杀了淮王?”叶西辞已经猜想到梦中的方笑语会选择什么样的行动来结束这种滔天的怨恨。若是此事换作是他,或许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次五万大军得惨死,就似乎是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那些人,奋力的拼杀,为他们这些所谓的人上人挡箭挡枪,为他们付出一切,最后却落得了惨死在自己人手中的下场。那样的怨恨,他亲身体会过,所以能够明白梦中的方笑语的切身之痛。
方笑语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一吐为快后轻松了许多道:“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结果呢?”叶西辞已经能够想象,却还是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口。
“结果……”方笑语笑了笑,手掌横在喉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被人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了。”
方笑语说的轻松,叶西辞却听得心酸。
“梦中你被砍了脑袋是何年何月你可记得?”叶西辞突然问道。
方笑语想了想,道:“似乎是越国历……五百一十八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英姿绝代,柴昭其人
“若是你梦中的越国与七百年前的越国是同一个,就说明,梦中的那个你死后不过七年,越国便灭亡了。”叶西辞算了算,依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世上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还是说,方笑语的这个梦,其实有着别的含义。
“梦中的我死之前,诅咒越国不过十年而亡,皇室所有人尽皆不得好死……”方笑语不必再说下去,叶西辞就已经明白了方笑语的担忧疑惑。
叶西辞陷入了沉思。
叶西辞很清楚自己,他是个并没有什么神佛信仰的人。但是,他却并不一味否认神佛的存在。
事实上,这世上有没有神佛他不知道,但以往确实也发生过一些看起来有些奇妙的事件。比如很早之前他路过一个算命的摊子,那算命先生就皱着眉头拦下了他,说他有血光之灾,且教给了他化解灾厄的法子,但却只收了他一文钱。说收取报仇这是规矩,但也知道他能给的有限,所以并没有为难他。
当初他确实也没多少银子傍身,母妃留下的东西需要变卖,且他也不好出手。而府里头发下的月银,到了他的手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素青掌管着后院的一切,银钱方面,她更多的是向着她自己的亲生儿女,所以他该得的银子,被扣来扣去,最后几乎大半都落在了叶西乾和叶诗兰的手中。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了血光之灾,且按照那算命先生的提点,也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不过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再见过那位算命先生。
他有想过,这位算命先生会不会是认得他又知道些内幕,所以刻意提点他,但因为后来再也没有见到那位算命先生,他也不敢肯定究竟是哪一种原因。
事实上,有些佛寺道观里的得道高人似乎确实能够看到人们的一些过去未来。至少他们已经提点过许多人,且都应了真。但若是像皇上那样奉献出自己的信仰,他却似乎又做不到。只是因为不了解,所以倒也不否认这些东西可能会存在,不过自己敬而远之罢了。
但是,方笑语跟他说过那个梦境之后,他反倒是有些相信了。
这并非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盲目的相信,是因为方笑语所说的某些未来是真的在某一个时间里真实发生了的。
不仅仅是他得救了,还有邱国公府的灾难也化解了。甚至于她给太子的那份名单,其中所书写的某些大臣在将来的某一段时间内会遭遇的困境,已经有许多都已经灵验了。
这样精确地情报,涉及的还是未曾发生过的事,这绝不是猜的蒙的这样的解释可以说的过去的。
所以,如果方笑语的话是真的,那就等于是七百年前的越国之中,可能真的有过一个‘她’真实存在过。
于是,叶西辞命人搬来了史书,包括一些野史,开始细心查找起来。
除了越国之外,还有陈国攻打越国的那一段历史。
据史料记载,越国历五百一十八年,发生了许多事,但全都是一笔带过,最多也不过寥寥数句。
史书中称,那一年,一位将军当着朝堂上所有人的面击杀了一位王爷,那位王爷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被当堂捏碎了喉骨,惹得龙颜大怒,下令将那位将军砍头,而后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
但是,不知为何,那位将军究竟是何人,被击杀的究竟是皇帝的哪一个儿子,封号是什么,却全部没有记载。
而似乎就是从那之后,越国的军队几次犯下重错,皇帝的脾气也越加暴躁。之后不过是一些小事件,直到七年后,陈国攻打越国,将皇室所有人乱刀砍死,彻底斩草除根。此后,陈国吞并越国国土,开始踏上了一统天下的征程。
而越国的历史到此刻彻底断了。叶西辞又开始翻阅陈国的史书。其中记载,陈国从前的国力并不如越国雄厚。特别是越**队的勇猛,一直都深深让陈国头痛。
但是,越国历五百一十八年,善战的温家军就此被皇帝逼上绝路,不仅损失了大量的人马,就连将军本人都被皇帝砍了脑袋,其原因没有官方正式的说法,但私下里有人传言,是因为兵败的原因在于淮王私吞了武器监造的银子,用残次品代替正常军需,导致了三十万大军面对对方十二万大军却几乎全军覆没。
皇帝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将将军当做了替罪羊,不仅砍了脑袋,死后脑袋还要挂在城楼中示众,就此惹起了民怨。
不仅后来真相在百姓中疯传,这也使得其他将军感到心寒,最后爆发了不少的隐患。
这些东西在陈国的史书中均有详细记载。
叶西辞感到很奇怪。
关于越国的历史,一些事情不过含糊其辞随意就糊弄过去了。而这些历史反倒是在陈国的史书中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
最让叶西辞在意的是史书中所提及的一个重要的提示,‘善战的温家军被皇帝逼上了绝路’。
也就是说,七百年前的越国之中,有一支军队,它的将领应当姓温,这与镇远军的将领是镇远大将军是一个道理。
再结合姬玄拿来的那最后一道机关上的题面‘温家有女’来看,这所谓的温家女很可能就是当年温家军中之人。
“你可记得梦中身处于越国的那个‘你’姓甚名谁?”叶西辞心中已有猜测。
“姓温,温英姿。”方笑语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世,她姓温,是温家的嫡女,无兄弟,却有姐妹,她扛上了家族振兴的责任,上了战场,接替了将军之位,成了那支队伍的指挥者。
那一世的越国,允许女人为官为将,但是,真正当了官的女人却很少。且男子大多看不起女子为官,认为女子扭扭捏捏难成大事,故而即便为官,也总会有人各种刁难。
好在那一世她是将军,能刁难她的除了淮王这样的皇亲国戚,其他人就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看看也要看他们是不是打得过自己,再加之她在边关生活了几年,除了军营里手下的那些兵,她也没怎么有机会接触其他人。
似乎是一出生就被寄予了什么什么责任一般,别的姐妹起的名字都是小家碧玉一般,唯独她,取名英姿,意喻为英姿卓绝,除了有美好的寄望外,似乎从那一刻起,就奠定了她将来继承将军之位的事实。
温家有女,英姿绝代。
这是曾经她手下那群兵油子们玩笑时说过的话。
他们说,她长的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在家里得宠的,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娇气的或许连衣裳都不会自己穿。
当时的她刚刚去军营,军营里这群老油条们全都看她不顺眼。他们在战场上殊死拼杀,朝廷却派了个唇红齿白的娇小姐来做他们的头儿,也难怪他们不给她好脸色。
当时出于讽刺,营里便流传了这样一句话,温家有女,英姿绝代。
这绝不是一句夸奖的话,更多的是讽刺。只是后来,她用战场上无比拼命的架势,彻底的挽回了她在这群人心中的认知。
从一开始的讽刺挖苦,到了后来的真心服从。这句‘温家有女,英姿绝代’反倒成了真真正正夸奖的话,在三十万大军中彻底流传。
所以,方笑语在看到姬玄从最后一道机关上拓印下来的那句‘温家有女’,她立刻便能对出它的下一句。
那是那一世她的名字。
英姿。
温英姿。
“若是如此,恐怕这宝藏还与你有关。”叶西辞沉吟道。当然,他指的是方笑语梦中的那个她。
“恐怕就是如此。若这宝藏当真与我有关,这谜面的下一句……”方笑语顿了顿,随即道:“温家有女,英姿绝代。这是梦中,温家军中曾经流传过的一句话。”
叶西辞点了点头,用笔记下这句话,而后又拿起一本似乎像是传记一样的书籍看了起来。
这本书很有意思,原来的书册已经不可考究,这书册是重新抄录的版本,但里头记载的内容却十分有趣。
书中记载,越国历五百一十八年,温家军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其理由,源于当朝淮王睚眦必报贪财好色,故而刻意打击将军,又贪墨监造银两,以次充好,将残次的兵甲送上战场,导致温家军大败亏输,几乎没有活口。
将军是个女子,姓温,名英姿,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耀眼,她确实是个英姿卓绝的人物。
她带领温家军屡立奇功,虽是女子,却刚猛异常,战场上杀敌毫不心慈手软。温家军之人从起初的排斥,到后来的心服口服,短短不过几年,已是彻底归心。
但因为淮王,温家军无一活口。将军被皇帝连下几道金牌斥令她回京领罪,将军独自赴京,认下罪责,在众人松懈之时,当场击杀了淮王,替温家军三十万人报了仇。
但结局却是将军被砍了脑袋,人头挂于城墙,以示其众。
将军死不瞑目,临死之前怨声诅咒越国十年内而亡,皇室之人不得好死,其怨气冲破天地,引得百姓闻之惊悚。
其后七年,越国越加腐朽,皇帝刚愎自用,脾气暴躁,远贤臣,近小人,使得越国国运不再,其后被陈国攻入城下,越国就此而亡。
而帮助陈国攻下越国的功臣,便是后来被陈国皇帝封为定邦王的外姓王柴昭。
这本书册的著作者便是柴昭,其中大多讲述的是关于当初温家军全军覆没,温英姿被斩首,包括后来陈国攻打越国,将温英姿临死前诅咒应验之事。
可见这著书之人,对于此事也有着强烈的执念。而原因,后头也写得清清楚楚。
原来,柴昭便是当初温家军里的一员。
他内向木讷,即便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却始终难改这木讷的性格,总被同队的人取笑像是个大姑娘。
当初温家军身着劣质的铠甲武器,死伤大半,只逃出去一小部分,最后也都死在了敌人的兵刃之下。
起初温将军打算与他们同生共死,并且自责于因为她而连累的温家军被淮王惦记,才造成了此结果,让将军痛苦万分。
但他们其实无一人怪罪将军。因为将军从未做错过什么,一切都是淮王从总作梗。
为了送将军逃离,他们一个个的挡在将军身前,替她挨刀挨剑,他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他们只希望将军能够活着回京,将他们的份儿,也一并活回来。
而柴昭,当时就是为了掩护温英姿而死。
但是,他却并没有死成,只是因为重伤而昏迷了。当他醒来时,百姓正自发的帮助打扫战场,将尸首一一埋葬。而就是那时,他被正在打扫战场的百姓给救了。
他一直都在那位百姓家中养伤。因为温家军全军覆没,最后连收尸的人也没有,百姓这才自发的想要将尸首都处理了,也不必让这些英魂魂魄无依。
没想到,却还有一人活着,百姓感激他们保卫家国,因此也悉心照料,他的伤虽然恢复的缓慢,但性命已是无忧。
他心痛于战友全都死了,也四处询问可否找到一个身着战甲的女子的尸首,却一无所获。
没过多久,他听人说,温将军活着回了京城。他心中稍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其后便传来将军在朝堂领罪后,趁人不备,一举击杀了当朝皇子淮王,被皇帝下令斩首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中五味杂陈,头痛欲裂。
他既开心,又伤怀。将军为了给他们报仇,不惜自身,不惜家族,亲手手刃了淮王这个罪魁祸首。身为那三十万人中的一人,有这样一个将军,他觉得何其幸运?但将军却因此而被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头任风吹日晒雨淋,难以瞑目。
当他赶到京城时,事已落幕,再难挽回。可他不能让将军的尸首再这样饱受摧残。于是他忍着痛养好了伤,想法子将将军的头颅与尸首偷了出来,另寻他处安葬。
他从当日观看行刑的百姓口中得知了将军对越国的诅咒,于是他毅然决然的背叛了生养他的国家,一步迈入了敌国,用尽手段,一步步向上爬,终于在七年后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带兵攻打越国,将越国皇室的所有人全都斩杀殆尽,为将军报了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