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多么感人肺腑的父女情啊
“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喝茶?”方笑语与叶诗兰大眼瞪小眼已经足足两盏茶的时间了。
从来了之后,叶诗兰就不发一言,面色沉重,神色时而复杂时而纠结的看着方笑语,次次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方笑语特别想甩手走人。
叶诗兰知道沉默也无济于事。她来的时候早已有了觉悟,可是真的要像一个她讨厌的人低头时,那样的滋味却着实不好受。显然她低估了‘退一步’所要承受的压力。
可是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她再去反悔。
她知道了那些秘密,就等于是握住了周贵妃和为二皇子的把柄,以他们二人的狠辣,不会容许她继续相安无事的活下去威胁他们,所以,不一定什么时候,她可能就暴毙在了某一处,神不知,鬼也不觉,甚至可能连尸首都找不见,她就得从这世上消失。
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怕死了。母亲苟延残喘的活着,只剩下一口气,父亲再不如从前那般对她关爱有加,反倒是将苏红绸的孩子当宝贝似的守着,哥哥有如此丧心病狂,罔顾亲人情谊,又有一个方笑语对她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出来咬上她一口。
她一夜之间从一个爹爹娘娘亲爱哥哥关心的天之骄女成了个失去所有的可怜人。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活着都成了一种折磨。
她****死气沉沉打不起精神,夜夜被噩梦困扰精神疲乏。她活着比死了都要痛苦。都要难受。
她不惧死,可她不能就这么白死。就算她身为败者失去了一切,她也不能让那些赢家就这么过的痛快过得潇洒。
她要方笑语与叶书成狗咬狗。无论谁输谁赢,对她来说,都是赚来的。
但是,她希望方笑语赢,因为她恨极了周贵妃和叶书成这两个将她们的人生随意玩弄的人。比起方笑语来说,她更希望她们能输得一败涂地。
而或许是一种直觉,她觉得叶书成和周贵妃斗不过方笑语。也许只是她的愿望而已。可她印象里,叶书成总是被方笑语折腾的疲于奔命,这也是叶书成恨方笑语恨到了骨子里的原因所在。
而且她真的有一种直觉。直觉方笑语似乎知道许多事。也许,包括她不知道的那些母亲嘴里曾说过的秘密,对方也知道。
这更加坚定了她要利用方笑语来对付周贵妃和叶书成的决心。
于是她重重的吸气,呼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道:“我想要与你合作。”
“合作?”方笑语只是笑的淡淡,似乎并不为之感到惊讶,而后道:“合作什么?”
“我要报仇。”叶诗兰不由的咬起了牙。
“嗯。”方笑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还揉了揉揉脖子,一脸的不耐烦。
“我要向周贵妃和二皇子报仇!”叶诗兰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方笑语却兴致缺缺,盯着叶诗兰的眼睛道:“与我何干?”
叶诗兰暗暗咬牙。她知道方笑语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何况她们本还是敌人,对方确实是没有该为他报仇的义务。可是她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利用了。暂时能与周贵妃和叶书成抗衡的人,她只能想到方笑语一个。
“帮我对付周贵妃和叶书成。我帮你除掉叶西乾。”叶诗兰开出了她的筹码之一。
方笑语却有些好笑的看着叶诗兰,眼中极尽讽刺道:“如果我想,叶西乾早已经死透了无数次了,还用得着你来拿他与我讨价还价?”
叶诗兰一口气憋在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她自然知道这样的条件方笑语不会答应,这不过就是道开胃菜而已。她已经做好了被方笑语奚落的准备,可看到方笑语这样蔑视的神态,她还是觉着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你本就与叶书成有嫌隙,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断不会就此放过你。你总要与他敌对……”叶诗兰点到即止,她知道方笑语想得明白这个道理。
“那就等他出手那一日再说吧。既我早晚要与他对上,你也不妨慢慢等着,若有那么一日,我就顺带帮你将气出了。”方笑语的口气异常的随便,似乎都没有将叶书成放在眼里一般,这让叶诗兰几近抓狂。
要是等得起我会来求你!
她怕的是等不到那一天她就从世间蒸发了!
“你要如何才肯帮我?”叶诗兰知道她本身并没有多大的筹码可以打动方笑语。她唯一倚靠的就是方笑语与叶书成之间本就存在的敌对关系。
方笑语说的没错。或许她不来求她,有朝一日,当她和叶书成的矛盾彻底爆发时,总会有一方先倒下,那一方可能是她方笑语,也可能是叶书成,她大可就这么等着结果就是。
可她不能。她没有足够的时间能看到未来。她知道的太多,足以让叶书成和周贵妃对她下死手。她不想到死都没有看到周贵妃和叶书成二人遭到报应,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毫无用处。
若是要死。那就得死的有价值。至少她手中的剑,得蹭上一点血去。
方笑语却用好奇的目光看她,笑道:“你既如此说,那就不妨将底线露上一露。你究竟能给我些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否则我凭什么要帮你?又凭什么要为了帮你去和一个贵妃,一个皇子恶斗?”
叶诗兰没有想到方笑语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了方笑语的眼睛,也看到了方笑语眼中的自信与大量。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方笑语早就将她看透了,比她自己看的都要透彻。
她算到了她会再来找她。无论她是为了活命也好。会是为了报仇也罢,从一开始,她能够求助的人就只有她方笑语一个。
叶诗兰这才明白。当初方笑语叫她知道事实的真相,不仅仅是为了拆穿叶西乾,也不仅仅是为了挑拨自己和叶西乾的关系,更多的,是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算到了这样的真相二皇子和周贵妃一定不想要让她多嘴,最后她不是被灭口,就是彻底被同化。而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方笑语而言,并没有多少的损失,因为一开始。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她这才知道,她的分量其实一点都不重。从前她自以为自己的很重要,但在他人眼中,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安王府的小小庶女。还是个仗着父王宠妾灭妻。仗着母亲不知尊卑在外嚣张跋扈的小丑。
叶诗兰不由一笑。或许是在讽刺自己,也或许是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苦涩。可她竟然微微的松了口气。
这至少证明,方笑语一开始就是将目标盯准了周贵妃和叶书成的。即便她一开始对她的请求不屑一顾,可却从未否定过会与周贵妃敌对的立场。
看来,这之间果真有许多她不曾知道的真相。但这不重要。她得为这场对决添一抹色彩。
叶诗兰离开的时候,是眼带着笑的。这让绿苑惊诧不已。
她家小姐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自内心开怀的笑过了。
自从得知了少爷就是杀害夫人的凶手,小姐的脸上就几乎失去了笑容,而伴随而来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还有无处不在的疲倦。
小姐应该是恨世子妃的。可与世子妃谈过之后她却发自真心的笑了。
她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绿苑迫切的想要知道。因为她担心小姐的安危。担心事情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她不能问,也没有立场问。她只是一个丫鬟,就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她当真能狠下这心来?”此时方笑语的身边,墨痕丝竹解语已经齐齐的围着。
解语似乎对叶诗兰的觉悟有所怀疑,毕竟从前的叶诗兰就真的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小姐恶人版的模范。
说不上有多心狠手辣吧,但做出来的那些事,说迟来的那些话也叫人恨得牙痒痒。
可此时的叶诗兰与从前完全不同。
样子还是那个样子,虽然脸上的纱布一直没有拿开,但那双眸子却证明她就是那个人无疑。可是她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从前稍稍锋芒毕露,也不似从前那样愚蠢莽撞,多了一分思考,多了一分稳重,也多了一些属于她自己的思想。
最重要的是,她的觉悟让人觉着有些可怕。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她的改变来源于叶西乾对于亲情的亵渎,可到了最后,她一步一步的,也变成了与她厌恶的叶西乾同样的人,甚至是比叶西乾更加可怕的人。
“能不能狠下心肠,咱们看着便是。无论她作何选择,结局都是不变的。”方笑语笑着。她写的剧本,又怎容许演员随意更改剧情?
除非,她们能将剧情改写的更加惊心动魄。
“父王人呢?”方笑语突然想起,于是一问。
“回小姐。王爷去苦行山跑圈去了。”解语语气一本正经。但脸上那憋着笑的模样却出卖了她。
“你们可都着人看紧了,别叫他偷了懒去。”方笑语也觉得好笑。这几日来,她可是将安王折腾的不成人形。别看日子并不长,可安王却已经瘦了一圈了,每天早间天不亮就去苦行山来回三圈,每次回来累得就跟死狗似的。看着他那一副累的连气都喘不利索的模样,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可惜叶西辞不在,否则定然解气。
虽然叶西辞已经出发去北燕了,不过安王却并没有停下去苦行山跑圈的打算。
叶西辞不在,可方笑语那个混世魔王却还在呢。比起得到西辞的原谅,将这个姑奶奶伺候好了才是正理。
安王嘴里头发苦,嘴唇又干燥的起了皮,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却还不能表露在脸上,最后只能喘喘气继续跑。
近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一直在来回地爬山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他爬山的原因所在,可他来来回回每日三趟,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最可气的是后头跟了个小和尚,一步一步,眼都不眨的跟着他,摆明了是那方笑语找来监视他不准偷懒的。这让他很是无奈。
好不容易今日往返三趟终于爬完了,安王被符箓扶着,感觉嗓子干的都要黏在一起了。使劲儿的咳嗽两声,又灌了近一壶的茶水,他这才感觉好了些,甚至都没有发觉那茶叶并非是王府里那些名贵的茶,而只不过是最平常人家里喝的那种有些发苦的便宜茶叶。
这也是方笑语的意思。
光跑圈有什么意思,还得控制食欲。
于是安王一路坐着马车险些睡着了,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刚进门,解语就一脸笑容的站在他院子门前等着,手里头端着一盘子绿了吧唧的糕点,做的倒是挺好看,可安王脸一下子就绿了。比那点心还绿。
安王在心里头为自己默哀了几分,最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脚步颤抖着往前走。
解语见到安王回来,立刻走上前去,将点心递到安王面前道:“王爷辛苦了。小姐一直念着王爷,说着王爷也该回了,这不,立即着厨房里做了热乎乎刚出炉的点心,叫奴婢给王爷送来。王爷外出累了,该吃些点心歇息歇息,您请用。”
解语的礼仪叫人挑不出毛病,可看安王那上下跳动着的眉头和嘴角,却似乎眼前的解语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一般,散发着令人敬而远之的恶臭。
安王不说话,面色紧着,咬着嘴唇,心中在天人交战。
“王爷,请用。”解语见安王迟迟不动嘴,于是又踏前一步,将点心递的更近些,还不忘来上一句:“这点心可是小姐精心为王爷准备的。”
安王抽动着嘴角,真相一脚将解语给踢出院子去。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此时发难岂非功亏一篑?
安王不由埋怨自己,当初做的那都是些什么事!若不是他从前太浑,纵使方笑语如何的厉害,也得规矩的叫他一声父王,那还会被拿捏了把柄一再的折腾。
安王认命似的拿起一块点心,塞药丸似的一把塞进嘴里,连嚼也不嚼,一口吞下去。顿时,五脏六腑似乎都沾染上了这浓浓的苦味。
解语见安王吃了,便将一碟子的点心递到福禄手上,道:“这些点心王爷留着慢慢吃。奴婢告退。”
安王叹气,方笑语这就是在死去活来的折腾他。她就是在告诉他,从前你儿子的饭菜里连毒药都加了,给你的点心里加点苦菜又怎么了?
事实上方笑语就是这么想的。何况在点心里加苦菜这点子还是他闺女叶诗兰发明创造的。给她爹尝尝多好,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父女情啊。(未完待续。)
ps: 感谢【发飙的文盲】的平安符和【warmhu】的月票~
第二百八十四章 和是不和?
华丽的大殿之上,灯火辉煌。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衣袂翩翩如同飞舞的蝶,活泼、轻灵。
只是,那大殿之上的人却个个愁眉苦脸,沉默如同瘟疫,瞬间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方笑语坐在一侧静静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她的旁边是安王,对面是方皓之和长公主。他们互相交流着神色,每一个人眼里都满怀着心事。
可方笑语却轻松惬意得很。
今日的宫宴开的莫名其妙。当宫里来了人去王府里传旨时,除了安王这个王爷,就是方笑语竟也在邀请之列。
从传旨的公公那里探听得知,今日宫宴要宴请的都是各部大臣,根本不带女眷,所以临进宫前方笑语一直在思考,此次她也在宴会之列,究竟是用意何在。
奇怪的是,当方笑语进宫后,立刻就碰到了等在门前的叶心柔。
身为大承的七公主,从前她因为容色总被人轻看,再加之她的母妃也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并不是很得皇帝宠爱。近来因为与她交好,皇帝对她另眼相看,很显然,她已经渐渐超过了其他公主,率先取得了皇帝的青睐。
可是等在宫门处的叶心柔却一直眉头深锁,眸子里没了往日的轻快,神态也再不似平日里的没心没肺,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焦急不安的等待着方笑语的到来。
她着人去王府找过方笑语,可是当时方笑语已经离开了王府正在前往皇宫的途中。她内心焦急难耐。干脆便自己跑来宫门处等候方笑语。
她将一切都寄托在了方笑语的身上。
当方笑语的马车进入宫门之后,就被叶心柔给拦了下来。
方笑语还心说叶心柔这急脾气总不至于一日不见便想她想的慌,可见叶心柔那丝毫不见松弛的神情。方笑语反倒是疑惑了几分。
而叶心柔一路领着她前去宫宴的会厅,半路上也给她解释了她之所以会如此慌乱的原因。
原因在于从前叶诗兰一直都担心的那个问题---和亲。
与大裕朝的结盟乃是秘密进行,此时的大裕朝皇帝刚回朝不久,与达成联盟之事也只隐在暗中,秘密不发。皆因大裕朝与大承一样,内里都被大周给渗透了,所以一举一动皆要万分谨慎行事。不可露出半点马脚。
虽然奉天帝有意与大承和亲,促进联盟的坚实性,可是八皇子私下里属意八公主。奉天帝自然也不会太过强硬,非要拆散一对鸳鸯。
于是,原本危险的七公主叶心柔,因为八公主与对方八皇子的王八对绿豆。彻底得意脱身。
可今日竟又要旧事重提不成?还是奉天帝突然反悔了?亦或是八皇子又突然移情别恋了叶心柔?
方笑语有些糊涂。可叶心柔也不聪明多少。她只是得了消息说有人意欲要与大承谈判。为两国邦交论,希望能够娶回大承一位公主,而作为交换条件,对方也愿意送来一个公主许配给大承的男儿。
叶心柔知道的消息有限,再深入打听,也不过就只能知道这些东西了。这让叶心柔万分的慌乱。
八妹已经认定了大裕的八皇子,就算要和亲,也定是在大裕朝皇帝再来大承时。嫁到大裕朝去。可这次提出要与大承和亲的似乎并非是大裕朝,而是另有他人。这让她整整一日都精神恍惚,事事做错,就连用个膳也能打碎好几副碗碟,这让她自己都觉着自己不对劲。
方笑语却陷入疑惑之中。
若是提出和亲的不是大裕朝,还有什么国家能够得皇帝如此重视,需要以一个公主的远嫁来平息事态?
可却没有什么头绪。
直到宴会初始,大臣们各自落座,皇帝才姗姗来迟。且他的气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满脸的愁云惨淡,似乎是一块即将爆发的岩浆,这时候谁上去点火谁就死。
歌舞明明轻快活泼,却被这样压抑的氛围衬托的不伦不类。方笑语甚至能够感觉到舞池中那些舞姬的尴尬以及不知所措。
皇帝心里不痛快,身为臣子的,自也不能痛快了。一众人就这么在这种透不过气的氛围之中,硬生生的忍过了一场歌舞,最终皇帝终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挥退了舞姬,这才一脸无奈的开口道:“流沙国入侵北燕已有两个半月,即便是镇远将军前去镇压,也是效果甚微。”
皇帝话音刚落,方笑语就感觉到了一众的目光向自己瞥来。她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一脸平静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是心中却寻思开了。
这样的宫宴为何会请她一个女流来此,大概就是因为北燕的征伐出了问题。最重要的是,那场持续日久的大旱已经来临,携裹着来势汹汹的恶意,彻底打乱了北燕战争的部署。
“昨日朕刚收到战报,流沙国五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北燕岌岌可危。幸得方剑璋方将军良策,才得以短暂退敌。但一切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如今北燕受大旱影响,粮食几乎颗粒无存。最严重者,莫过于水源枯竭。而城外河流溪水又被流沙国大军包围,甚至对方使用毒计,在井中下毒,北燕粮食水源支撑不了多久便要耗尽。朕虽已命人运送粮食水源至北燕,但远水解不了近火,想要将流沙国彻底打垮,任重而道远。”
皇帝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当初方笑语就与他提过会有大旱之事,他自然也放在了心上。所以,流沙国尽起刀兵之时,他在派出了方剑璋去北燕镇敌的同时,也急运了大批的粮食和水至北燕。可是,这才过了多久。那战报上传来的消息却是北燕战士几乎要到了弹尽粮绝之地。
这让他惊怒万分。
最重要的是,北燕的混乱比之想象的更加严重。方剑璋去了北燕后,顾不得车马劳顿。立刻着手开始整治北燕秩序。可对方似乎是不想方剑璋能够顺利的将北燕统合,开始排出一股一股的兵力,骚扰周边,又派大军守住城门,竟是想要将人困死在城中一般。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北燕粮仓里本就剩下的不是很多的粮食竟然被一把火焚烧殆尽,看守粮仓的却偏偏是他亲自派去的监军。
此时北燕已是混乱不已。方笑语想要整顿北燕,需要大费一番周折。可敌人就像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般,每每到了关键之处。对方便派人袭扰,以至于错过了许多整顿的机会。
如今粮食被烧,北燕就更是岌岌可危。若再如此下去,恐怕不用等敌人打进城来。他们自己就先拖垮了自己。
而此时方剑璋甚为镇远大将军。背负着整个北燕的生死存亡,却在他坐镇之时被人烧了粮食,这其中所要面临的压力,又何止是一点点而已?
皇帝不是傻瓜,自然能看出粮食突然起火一事定然有所蹊跷。可他远在京城,不知北燕的具体情况,除了干着急以外,他不知还能如何才能保证北燕必然胜利。
皇帝将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果然几乎是所有的大臣都一脸的愁眉苦脸。就连长公主也不由担忧起了方剑璋的事情。
为将领者,打了胜仗那本是应该的。可一旦战争失败了,无论曾经多么的辉煌,多么的勇武,这都将成为他们永生铭记的耻辱,除非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这耻辱。别无他法。
“令朕忧虑之事却不止于此。流沙国此次出兵侵犯北燕本就不正常至极,朕怀疑其幕后有他国指使行事。而偏偏西北又来报,说是大周朝对西北也虎视眈眈,近来频繁动作,恐其有诈……”皇帝故意顿了顿,暗中观察着这些朝臣们的神情,随即又道:“而朕今早才接到一道密报。大周于西北战场上射箭一发,箭上系着一张纸条,西北八百里加急将信纸送入宫中……”
皇帝手中突然便出现了一张有着乱七八糟折痕的信纸。很显然,这乱糟糟的折痕就是皇帝看后气愤而将之揉皱所致,后来又将其重新展开,才会有如今的模样。
“敢问陛下,这信中可有说些什么?”此时梅苍云家口询问。他的问话几乎是问出了群臣的心声。
皇帝的脸却又阴沉几分,道:“信中提到,大周使者不日便到大承。届时,将为他们的云王求亲,希望朕能将一公主嫁去大周,为云往侧妃。”
皇帝的语气十分生硬,先不说大周如此狂妄,想要他嫁女不说,竟还是给一个老头子做侧妃,这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大承的皇帝**裸的蔑视。
而方笑语也适时的皱了皱眉。
若她记得不错,她似乎曾听皇帝提过云王的年岁。已经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即便在大周身份地位显赫,可却想要迎娶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是为妾,这如何能叫人无动于衷?
问题是,大周突然提出这种条件的时机似乎有些巧妙。
流沙国突起五十万大军,竟是打的北燕措手不及。先不说流沙国兵力如何,就是他们突然从何处找来的援兵,这已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了。
而叶心柔却坐在方笑语的身边一步不离。即便是她身为公主本不该坐在此处,她还是坚定的依靠着方笑语的身边而坐,这会让她感觉到安全感。
大承没有出嫁适合和亲的公主已经剩下的不多了。八妹有与大裕朝的八皇子这个心上人,以她的脾气,定然是宁死也不会随意改嫁到。七姐身子又不爽利。其他的姐妹,不是已经嫁了,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是还太小,还是在怀里抱着玩耍的年纪,字不会被许配给人做她人的傀儡。能够促成这顿和亲的,大约也只有她是最为合适的,可她有心上人,并不愿就此被绑上他人的战车,赔上了自己的人生,去取悦她并不喜欢的男人。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七老八十的敌国老头子。若真嫁过去,她未来的日子会有何等艰辛与痛苦,光想想便觉得可怕。
“朕犹豫非常。”皇帝沉声道:“朕不愿屈服在大周的淫威之下,可大周的威胁却又如横亘在朕心上的一道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朕纵然恨大周威胁于朕,朕也有心将这封信再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且还给予他们羞辱于朕百倍千倍的呵斥。但大周对西北之地咄咄逼人,又深知此时北燕与流沙国激战正酣,他们威胁朕若不和亲,便举兵攻打西北。故而朕想听听众卿家的意思,这亲,和是不和?”
皇帝的表情看似愤怒,但眼底却一片平静。似乎他心中早有决断,如此询问,不过是想要窥知这些大臣的心思罢了。
方笑语心底开始寻思开了。
皇帝的意思,应当是不愿和亲的。
虽说大周国力强于大承,可毕竟已经敌对多年。
也有话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特别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往来,往往可以牺牲一些小的东西,去搏一些大的利益,所以即便皇帝选择和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看利益是否足够大罢了。
但大周的情况有些不同。
方笑语不得不承认,大周的这种入侵他过的法子九曲十八弯,若是处理的好的,往往也最容易迷惑人,很难被发现。
再加之大周在外一直都是以强硬的姿态对人,这样的强硬姿态恰恰才是真的用来迷惑人的迷障,会让人忽略这样强硬的大周会使用如此迂回且费时间的法子来夺取他国政权的事实,所以多年来,众多国家之中都存在着大周精心安排的棋子,这些棋子甚至有许多都是大周朝王族的嫡系学派后裔。
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被拆穿,这几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来说,大周不仅仅在大承安插了如此多的暗棋,甚至于他连自己的老婆儿子都是别人用来算计他的工具,如此奇耻大辱,身为皇者,如何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去?
更何况,皇帝还被自己的枕边人和亲儿子下了毒,直到现在都需用内力强行压制,以保证自己不会变的如同简安一般疯疯癫癫。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源于大周,他又如何能甘心再将一个女儿推入虎口?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亲若是和了,这女儿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除了能暂时拖延与大周彻底决裂的时间之外,毫无用处。
可他还是问了。他想知道,他的臣子们对于此事究竟都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这对他将来整顿整个朝堂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160306064659553】【vinson妈】的十点点币~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半年后匪夷所思的天灾
皇帝心里已有了意向,却要以此来试探臣子们的心思。
其实和亲之事自古有之,就是大成本朝也曾有过和亲的公主,虽那时不过是大承刚刚刚开国,根基尚不稳定之时,只是听到的这样的事,难免让人觉得厌恶。
虽都言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身为帝王却最清楚不过,需要用自己的女儿一生的幸福去换取一时的安定,那是为帝者的无能。
无论当时有着什么样的理由,哪怕就真的是不得已,不由己,可那也依旧是无能。
皇帝本就厌恶和亲,只是却仅仅是厌恶而已。
若真到了不得不用和亲来维系家国安定之时,哪怕背上无用的骂名,他也不介意一试。
可大周不行。
当初大裕朝企图用和亲来维持盟友的关系,他内心就有些排斥,想着能否不必和亲便能增进两国关联,却被方笑语阻止,叫他好好看清楚再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八女儿,这个从小就以惹祸为乐趣的小家伙竟是与对方的八皇子看对了眼。
八皇子给他的印象其实不错。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出奇的洒脱之气。这种气息不同于伪装出来的风雅,他的洒脱之气,那是自骨子里发出来的,更加近似江湖之人,这叫他有些羡慕。
自小就以帝位为目标,虽坚定不移的朝着此路一去不回头,可曾几何时。身为男儿,哪会没有想过仗剑天涯,一诗一剑一酒的潇洒豪气?不过这样的生活于他而言也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罢了。因为他是皇帝,身系的是整个大承的安危存亡,肩头上的胆子重若万斤。
他只是厌恶和亲罢了,但若两个小家伙是互相看对了眼,他倒是不排斥将小八嫁到大裕去。一则是那八皇子并不参与夺嫡,身为皇子妃,小八也安全。二则也能因此而维系两国之间的良好关系,何乐不为?
再者,他也是亲眼所见奉天帝眼中对于那八皇子的骄傲。还有太子对八皇子散发出来的友善。
所以,方笑语的一个提醒叫他改变了主意。哪怕大裕依旧会提出和亲的要求,他也不会反对。
但还是那句话。大周不行。
这世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叫他点头的机会。可是大周不行。
即便是她的女儿也与大周的某个人看对了眼。他宁愿棒打鸳鸯被女儿怨恨一世。大周也依旧不行!
大周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就是**裸的践踏尊严的行为。
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这他能理解,毕竟他也是一国帝王,基本的眼界和心胸总是该有的。
可是,他是帝王之前,还是一个男人。
被自己的枕边人耍的团团转。给她高位,给她宠爱。欢喜她为他生下了儿子和女儿,给予她和孩子最好的爱护,可换来的却是一场盛大的阴谋。
特别是书成那孩子,他自小疼爱到大,除了他对太子寄予厚望之外,所有的儿子之中,除了身子有恙的小十六之外,他最疼爱的就是他。
可她却给他下了毒。他虽是他的儿子,却在为大周的阴谋而算计。
他心痛如绞。
起初怀疑时,他简直有将周相府连根拔起的冲动。女儿与外孙为他国奸细,周相府上上下下又如何洗的干净?
可他还有理智,所以着人详查。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就如方笑语一开始便怀疑,他也不是蠢人,他发现,周相丢失嫡女的时机与简政殇夫妇来京的时机太过巧合。可若是只有这一个疑点,他也不会深想,但周灵突然出现在京城,突然被人调戏,突然被周相府的管家发现,突然回周相府认了亲的时机也都太过巧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件事的背后简直处处透着不寻常。而当时身在局中的周相以及父王,似乎都没有发现简政殇的不对劲。
他欲要与方笑语谈谈。他意识到了方笑语或许知道许多的内幕。
当年是她在西北发现了大周的阴谋。她只说这宫里有内奸,可却并未提及对方是何身份。
当时他不疑有他,以为方笑语的确不知内奸为何人,可现在看来,此事与简政殇夫妇扯上了关系,而简安作为简政殇夫妇的女儿,又是否会真的置身事外?
简安死的蹊跷,如今看来,所谓的争风吃醋而被人害死这样的事实根本站不住脚。而西辞那孩子对于简安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方笑语嫁给西辞,自是要清查此事的。
所以,简安的死,可能是一切的契机。
于是,在流沙国入侵北燕,他派方剑璋出征讨伐的前一日,方笑语进了宫,与他在书房谈了几个时辰。他终于得以理清此事的前因后果,可心中却越发冰凉。
大周好深的算计啊。
或者说,大周人玩这种拐弯抹角的算计简直是炉火纯青。一环套一环,一环再一环,环环相扣,竟是用这样兵不血刃的方式,将一个个国家玩弄于鼓掌之上。
可还好他提前发现了。发现了就有了做好准备的时间。
他这才真正的这样觉得,方笑语或许真的是他的福星,是大承的福星。
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宫宴,有了此刻的试探。
大周的阴谋,除了方笑语有关的人还有他,大臣们尽皆不知。可这些臣子之中有多少也是大周安插进来的奸细,他却不得而知。
所以,他要试探这些臣子对于此事的意思,进而进一步确定该如何清查这些毒瘤。
“此事看似不过是大周所提出的一个和亲的要求。可事实上却事关重大。”皇帝隐晦的扫过众人一眼,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继续道:“大周如此猖狂霸道。竟敢威胁于朕,还要逼着朕将女儿千里迢迢送往大周任人玩弄,实则是欺人太甚!可又事关西北安危,特别是在北燕已起兵戈之时,若与大周开战,必定过分消耗国力,还给了其余周边小国蠢蠢欲动的机会。众位爱卿以为。这亲,该不该和?这仗,又该不该打?”
“皇上。臣以为,大周如此咄咄逼人,这是将我大承全不放在眼中。若我大承以公主而乞讨平和,只会叫大周更加轻看我大承。故而。臣觉此事不可为。”
方笑语抬眼望向说话之人。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梅苍云这个老狐狸。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少梅苍云看到了本质。
今日退一步,往后就要步步都退。一个人一旦有了可以逃跑的心理暗示,往后无论做任何事,他一个所想的就是要逃跑。
这对一人而言尚且是个灾难,于一国而言就更是如此。
梅苍云或许惯会用手段,也或许与她镇远将军府有仇,可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方笑语还是觉得他此言甚有道理。
“梅爱卿所言有理。”皇帝假做沉思状。
可此时又有人开口道:“皇上,梅丞相所言差矣。和亲之事自古有之。若能以此来拖延大周进犯西北之时机,何乐而不为?纵使大周和亲并非出自真心,但此时,北燕与流沙国之战才是主要,待得北燕打了胜仗,再反过手去收拾大周便是,何必在意一时的荣辱得失?”
“商大人此言才是差矣。一时荣辱虽不至伤筋动骨,却会叫天下人小瞧了我大承!铮铮铁骨,却惶惶度日,屈膝在大周的淫威之下,叫家国脸面往何处搁?叫陛下的脸面往何处搁?”
方才出言肯定和亲之事的赫然便是吏部尚书商经纬。而出言反驳者,却是太子太傅尚文山。
太子太傅,自然代表的是太子的脸面。太子太傅出言,几乎就等同于是太子在朝堂发出的声音。
和亲之事不是不可为,却不能被人逼迫而为之。虽然大周国力强于大承,可大承毕竟不是那些弱雏般的小国,没有必要非要看大周的脸面行事。
此次流沙国进犯北燕,本就叫人觉得非比寻常。谁都知道流沙国的国力与人口,就是除去老弱病残全都拉去战场,也断凑不到五十万大军与北燕承对峙之姿,这本就叫人怀疑是有他国暗中指使。
而这时,大周却又突然跳了出来,以北燕尽起刀兵之事加以威胁,以西北之地为质,竟敢以此来要挟皇帝和亲。
和亲从不是目的。大周此举,根本就是在打大承的脸,在打皇帝的脸。他这是在**裸的嘲笑大承的孱弱,但实则也是在给叶书成他们制造一些可乘之机。
方笑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一直闭口不言的叶书成。自从宫宴开始,他竟然瞧都没瞧过自己一眼,这很不寻常。
方笑语自然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的魅力天下无双,所有男人都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只是叶书成每每见到她,那仇恨以及厌恶的眸子从来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若是目光可以凝成剑气杀人,她大概早就被叶书成给劈碎了。
但是今日,他却没看她。只是带着淡淡的,就如同平日里在人前伪装的那般温和的笑容,平静的看着大臣之间为和亲之事争执,还似乎饶有兴趣?
方笑语手中的酒杯骤然握紧。她突然想起,半年后,京城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
这起事件虽是天灾,却也一直无法解释清楚究竟是为何而发生的。
而就是这起事件,真正拉开了大承天灾**不断的序幕。
借着这起匪夷所思的事件,叶书成成功的抓住了机会,在各地制造混乱,大肆散播皇帝不仁上天震怒降下天罚的谣言。而真正经历那起事件的京城百姓,许多都对此深信不疑。相互传播下,各地竟然都有了蠢蠢欲动的小动作,而叶书成更是大肆撒钱在各地悄悄募兵,打着反抗大承的旗号,四处肆虐,搜刮百姓以敛更多钱财,其目的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为了关键时刻他挺身而出,打的叛军惶惶不可终日,以此来累积军功和口碑。
甚至于在他的里应外合之下,所谓的叛军竟然出现在了京城的城门外。若不是当初的长公主突然出现,恐怕事态会进一步恶化。
而除了这些小动作,朝堂上叶书成也没闲着。他指使那些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请旨,要皇帝下罪己诏,以给天下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安抚民心。
而当时的大承,确实是天灾**不断,皇帝不是神仙,自然无法预测灾难的降临,就无法提前做出准备,以至于百姓苦不堪言。
当时的皇帝也以为大承简直就是遭了上天诅咒,信佛之心日重。朝廷上的压力,百姓的反对之声,各地反叛的军队兵临城下,再加之身中剧毒,这叫皇帝几乎已经魔障,最终沉迷于佛法不可自拔,最终被叶书成成了事,不仅仅是他死了,连太子也不曾幸免于难。
方笑语对于前世的印象就戛然而止在皇帝的颓废之中。她没有见过叶书成登上皇位,害死太子。她甚至都没有看到皇帝被毒死,默默死于深宫时脸上的不甘。
可她知道,未来几年之中,除了天灾不可避免,那些让百姓受尽苦难的**,却大多出自于叶书成之手。
而这一切的契机,就是半年后那场匪夷所思的天灾。
方笑语犹豫了。这件事是否要提前告诉皇帝知晓?她怕皇帝对于叶书成依旧存有父子之情,妇人之仁下将这大好时机给浪费了。
方笑语心中另有打算。
她打算好好利用这场天灾,或许能够除掉叶书成也不一定。
于是她默默按下了要与皇帝和盘托出的打算,将此事埋在了心底。
她需要好好筹算一番。如何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此事,她需要有一个大体的计划。
而现在,显然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这些大臣们,正在为是否该接受大周的威胁,派出公主和亲之事争论不休。却殊不知,他们的一切姿态却都已落在了皇帝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叶心柔的反击
方笑语因为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很认真的在谋算能否借由这件事的影响除掉叶书成。
她与叶书成的仇恨早就不是前世他放火烧死她的那点原因了。毕竟前世之所以她死了,那是因为她自己活够了。若不是她纵容着对方去害她,就凭叶书成和梅春水那点道行,还真就难以杀了她。
一开始与叶书成为敌,那是因为看叶书成不顺眼,虽不至于是什么深仇大恨吧,但也不可能隔着那场大火的仇还能愉快的玩耍。
可是到了此刻,讨厌这样的情绪已经成功的升级成了憎恶。不仅仅是作对作习惯了,还因为叶书成与周灵已是货真价实的成了叶西辞的杀母仇人。
同时,方笑语也在思考,前世,半年后的那场天灾成了皇帝噩梦开始的契机。确实对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只要稍加引导,很容易叫百姓人心惶惶,偏偏朝廷又无法给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所以难免容易被人利用。
这样的时代,人们对于鬼神之说始终心存敬畏。他们一开始未必会相信神鬼,可真到了有事发生,且他们无法依靠自己得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人们的思想就会下意识的去靠近神鬼之说。而此时一旦有人刻意引导舆论,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所以前世,即便皇帝再如何努力,可已发生的已是事实,无法改变。而叶书成抓住了机会,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
半年后的那场天灾。之所以被称为匪夷所思,是因为它的原因始终不明。即便前世过了七八年后她死的那一刻,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那天灾发生的原由。而最可怕的是。那样的灾难,就算提前知晓,也无法可解。即便方笑语能够利用先知来做一些布置,可若说要阻止此事发生,她却根本就做不到。甚至于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场天灾究竟是源于什么。可她知道那天灾过后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她在思考,除了思考能否利用此事来除掉叶书成之外。还在思考能否将这场被视为是皇帝不仁天降惩罚的灾难变成一场美事,让百姓对于皇帝更加的拥戴,也为太子登基赢得更多的筹码。
方笑语对于大臣们的争论充耳不闻。快要递到嘴边的酒杯也停在半空。她的目光没有注意任何一个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反倒是盯着酒杯发愣,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皇帝面无表情的听着朝臣们吵得面红耳赤,整个宫宴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而他时不时的瞄上方笑语几眼。发现这丫头竟然盯着酒杯在走神。不由得在心中无奈一笑。
这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他以为为了心柔,她定会十分关注事情的走向,没想到对方却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早就魂游天外了。
方笑语想事情想的投入,几乎忘记了这是在皇宫大内,皇帝的宴会之上。直到一句怒喝将她从思绪中拉入现实,而因为刚刚的走神。她似乎对于方才发生之时有一些茫然,于是这茫然就直接的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尔等竖子。这是要将家国之脸面送与对方鞭打,尔等罪大恶极!”一个白胡子老头怒急拍案。他主张极力反对和亲一事。
“刘大人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我等不过是为了西北免遭战火涂炭,为了大承保存国力,缘何就成了刘大人口中所言罪大恶极之人!”另一人看起来年纪大约四十来岁,但面相偏于阴柔,所以看起来有些阴沉。他出口反驳那刘大人之言,任是何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被人称为竖子,也绝不会感觉到愉快。尽管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大些。
“大周提出此等要求,分明就是为了打陛下脸面,若是应了此次,对方只会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大周国力强于大承,莫非我大承就该对大周言听计从,将此羞辱当做赞美收下不成?!”另一个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官员同样反对和亲。他还正是热血激昂的时候,对于此等丢脸之事自然是极力反对。
“程大人这话,本官不敢苟同。世上本无不可渡之人,凡事当以教化为先。我大承当秉持大国风范,凡事退让一步,定可感化对方。老臣以为,当着人与大周谈判,答应和亲之事,送公主远嫁大周,但同时,大周也需送一公主来我大承,互为质子,以争取和平处之。”
这位老大臣已经六十多岁了,只是身体还算健朗。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却说明岁月已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这位老大臣姓周,与周相府倒是没什么关系。他也是信佛之人,所以出口之言句句以度化为先。
只是,当他对于佛教的理解放到了朝堂之上,却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就连皇帝这个同样信佛之人都是一脸阴沉,显然他对于这位周大人已是不满到了极致。
可这周大人似乎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见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他竟还以为是众人被他辩的哑口无言,反倒洋洋自得,继续道:“皇上,老臣以为,七公主生的貌美,又年岁相当,当可当此大任。”
这位周大人此言一出,默默喝酒的叶心柔险些一口噎死。
她本就为了降低她的存在感一直待在方笑语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拿着酒杯发呆,偶尔喝上几口,也算是解解忧愁。
可谁想到,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人给惦记上了。这还不算,这位周大人此刻一脸的洋洋自得,殊不知叶心柔已经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为了让她和亲,这些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整个京城里谁人不知,她生来相貌平凡。因此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可到了这老东西的嘴里,她就变成生的貌美了?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的叶心柔是真的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那周大人的鼻子便大骂道:“周大人若觉得和亲本是应当,是为家国计,本宫自也不介意为大承做出牺牲,只是本宫若独自远嫁大周,难免寂寞,不若就由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陪着本宫一起。正好那大周皇室本宫人生地不熟。难免有放不开手脚的时候。本宫出嫁,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就作为陪嫁妾室与本宫一道远嫁,如何?”
叶心柔这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处处都在骂这个周大人,骂的对方面红耳赤。
叶心柔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周大人的女儿和孙女要共侍一夫,伦常颠倒。且她并没有说明是他的哪一个女儿和孙女。也可听之为是他所有的女儿与孙女。
她这是在威胁这周大人。即便你女儿年岁大了,已出嫁了,她若要她陪嫁,她也一样要答应。谁叫她是公主呢?谁叫你周大人说为国家牺牲也是应该的呢?那好,我将你女儿孙女全都带去,一个不留,你倒是牺牲给我看看!
叶心柔自然知道她不可真的叫已经嫁了人的女子离了自己的丈夫跟着她远嫁去做陪嫁,但她就是这么说了。她就是为了要恶心恶心这个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肮脏不堪的老东西!
她心有所属,她一颗心全在程越身上。谁想要拆散她和程越,她就敢跟谁拼命!
叶心柔的突然发难实则是坏了规矩的。皇帝还高坐在上,没有得到允许,就公然插言,还辱及大臣,这本是犯忌的事情。
可是皇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出言呵斥,甚至都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叶心柔看了几眼,嘴角偶尔抬起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有点愉快的心情。
他这个女儿啊,跟着方笑语时间长久了,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今日这宫宴,臣子并未允许带家眷入宫。所以宫宴上的女子,除了长公主和方笑语,再就是几个年纪已快到了嫁龄的公主。
皇帝本就没打算要和亲,他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虎口。是因为他很清楚,大周既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就算是送多少个公主和亲,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了牺牲女儿的幸福之外,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大承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如此不对等的交易,他不会做,更不屑做。
他之所以允许几个公主赴宴,不过是给人一种他还在考虑甚至心有意动的假象罢了。他想从此事之上看看这些大臣的反应,看看究竟哪些是值得重用的,哪些又都是心存不轨的。
方笑语险些笑出来。叶心柔此次若不突然出言发难,她几乎都忘记了,这叶心柔从前在后宫里可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因为长的不好看,就总被二公主叶芙蓉为首的其他几个公主欺负。可以说,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的母妃身份不高,没有强硬的背景为她保驾护航,而她的容貌又的确不出色,也没有多少被皇帝看中的才华,所以在众多公主中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不显于人前的。
她真正为人所知,还是因为叶芙蓉的一句丑八怪叫她在后宫中彻底的出了名。
叶芙蓉是周贵妃所生,周贵妃又有周相在背后撑腰,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主如何能斗得过叶芙蓉?这叫她的童年充满了辱骂与不甘。
若不是遇见了叶西辞,恐怕她也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可最终她还是反抗了。
被逼到极致时,人往往容易失去理智。她的第一次反抗,就是因为被辱及自身与母妃,愤而出手,将地方给打了。且险些将对方毁了容貌。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疯狂的与人厮打,那种浑身上下被愤怒充斥的感觉,即便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记忆尤深。
起初她是害怕的。因为她身份不如其他公主,没有母家的强力支持。且对方被她打的不轻,还差点划伤了脸,对方哭哭啼啼,扬言要去父皇那里告状,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还曾想过若是父皇怪罪下来,她就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力承担下罪行,绝不能连累母妃。
可是这事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她担惊受怕了十几日,却不见对方再找来,也不见父皇派人来治她的罪,她惶惶不安的心这才松弛了下来。但内心却疑惑不已。
对方为何突然间就平息了动静?难道是不屑与她计较?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此事其实是叶西辞帮他平息的。因为叶西辞深受皇帝的喜爱,再加之皇帝对于叶西辞也心存愧疚,所以对方将状告到了皇帝面前后,是叶西辞将她的遭遇一一提及,这才叫皇帝没有治罪于她,反将对方给狠狠骂了一顿,并且断言此事就此为止,这才没有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可是这次爆发后,叶心柔却尝到了甜头。她开始深深的懂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开始懂得弱肉强食的法则,开始知道其实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再遇上对方的时候,对方眼里虽然全是怨毒,可却再也不敢欺辱于她,反倒绕着路走,她才知道,原来她被人欺负了这么久,全是她自己不够强大所致。
就算她的母妃没有强大的背景身份,可这不是她自暴自弃的理由。
虽然她暂时无法与二公主叶芙蓉抗衡,无法与周贵妃抗衡,可是若是认命了,她就一生都只能活在叶芙蓉的阴影之下,无法解脱。
于是,她开始用暴躁掩饰自己。所有惹过她的人,她都会像一只愤怒的豹子扑上去,与对方拼命。正是这副不要命的架势,让她在众多的公主之中成了一个异类。
而且,叶西辞还教了她武功,虽然就连叶西辞自己的武功都是三脚猫,可对于后宫的公主来说,防身已是足够。
于是,叶心柔成了宫里有名的刺头。就连叶芙蓉见了都头疼不已。虽然依旧讨厌她,可叶芙蓉后来也就慢慢减少了欺负她的次数。
而她却并不满足于用暴力来证明自己的无畏,她开始筹谋别的东西,人情往来,利益驱使,她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才有了后来遍布宫廷的眼线。
所以,叶心柔的反击其实该是意料之中。只是因为她在方笑语面前从来弱气,所以她的锋芒被忽略了罢了。
而此刻,她锋芒毕露,只是为了守卫她自己的幸福。
“笑语丫头如何看待此事?”皇帝没有训斥叶心柔,却突然看向方笑语,问道。目光深邃。(未完待续。)
ps: 感谢【姚小笨】的平安符~
第二百八十七章 翻脸比翻书都快
像是周大人这样的酸儒,因为年纪大了,平日里在朝堂上,只要不涉及大的问题,大多人都还是让着他的,以至于叫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足够的斤两去指点江山,仿佛他说的话就是真理,时间长了,怕是连他自己都信了那些鬼话。
所以叶心柔如此顶撞他,且还以他的女儿孙女来侮辱他,这简直就叫他气结,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一阵咳嗽。
可皇帝似乎并没有安慰的打算,可见这周大人的胡话也实在是惹皇帝厌恶。只见皇帝假做什么都未曾看到一般,反而将目光投放到方笑语的身上,问道:“笑语丫头如何看待此事?”
皇帝的反应叫众位大臣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他们这才知道,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打算向大周低头。就算要和大周开战,就算西北又要面临战火的袭扰,可事关一国之尊严,容不得半分践踏!
何况,大周国力虽强于大承,却也有限。大承毕竟也是大国,何惧大周威胁?
那些方才口口声声支持和亲的大臣们一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皇上一开始便有了打算,那方才他们的言词就等于是生生的撞在了枪口上。
方笑语没想到皇帝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问她的意见。所谓的女子不得干政似乎在她这里没了用处。见众大臣的目光也随着皇帝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时,方笑语一笑。将手中酒杯放下,道:“皇上,臣女觉得。周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啊。”
“嗯?”皇帝一愣,随即皱了眉头,心说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但他又觉得方笑语不像是那种会喜欢和亲的人,特别是事情可能关乎叶心柔,以方笑语与叶心柔的关系,即便不相帮,也不该拖后腿捅刀子才是。
叶心柔更是急的直扯方笑语的袖子。心说说好的要替我想法子呢?怎么到了这时候,你反倒帮起了敌人了?
可方笑语却丝毫不急躁,看着那周大人眼光越来越亮。笑容几乎堆满了满是褶皱的老脸,眼中的洋洋自得重现,她却笑道:“皇上,大周向来野心勃勃。常年侵扰西北。致使西北百姓苦不堪言。”
皇帝点头,这也是让他颇为头疼之事。早在他知道大周的阴谋之前,他就已经对于大周侵扰西北之事烦躁不已。
“可正如周大人所言,世人皆可渡,焉知大周便不行?”方笑语又突然说道。
“嗯?”皇帝总觉着方笑语话里有话。可那位周大人却一点也没听出方笑语话中的讽刺,一个劲儿的点着头,似乎对于方笑语的话十分赞同一般。
商经纬眸子阴霾之色渐深,他就知道这方笑语断不可能如此好说话。就凭她跟七公主的关系,就绝不可能会同意这次和亲。
叶书成低了低眉眼。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指节被握的咯咯作响,好在并未被人发现。
他重新抬起头,似乎已经稳定了情绪,脸上依旧是僵硬的假笑,看起来便惹人厌恶。
他深深看了方笑语一眼,却什么都不曾说,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观察着。
“既周大人有如此悲天悯人之心,皇上,不如就命周大人出使大周,面见大周皇帝,用他的慈悲之心感化这些野心勃勃之辈,叫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不做危害百姓之事。至于周大人的家眷,不如全都迁往西北,叫他们与西北百姓共存亡之。若周大人办事利落,西北自不会再起刀兵,若是周大人无法感化周帝,大周依旧兵发西北,皇上便下令周大人之家眷不得撤离,要战至哪怕只剩一兵一卒,死守不退,也算是全了周大人一片拳拳之心。”
方笑语一脸崇拜的看着脸色从得意渐渐铁青的周大人,让她身边的叶心柔还有上首的皇帝险些没憋住笑出来。
真狠啊。
皇帝挑了挑眉。他若真如方笑语所说的那样下旨,就等于是将这周大人全家往火坑里推。
大周朝如此野心勃勃的想要一统天下,不惜耗费无数时间,不惜利用皇室嫡系血脉为棋子,所图定然甚大,目标直指天下。而就是这样的大周,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人轻易劝服而放弃江山一统的机会?
这周老头若真的去了,别说能不能谈的成,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大周可未必真的会遵守。毕竟于天下而言,大周已经算是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了。
而周老头若是回不来了,他的家人又都在西北,就等于是将他们放在了最危险的第一线。一旦大周进攻西北,且他们还必须死战不退,对于一群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四肢发达的纨绔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送死,根本没有第二个结局。
方笑语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讥讽周老头。
你不是说世上本无恶人?你不是说世人皆可渡?那好,野心勃勃的周帝算不得恶人,杀了我大承无数百姓的大周人算不得恶人,那你去渡个试试?渡好了,你功高盖世,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渡不好了,你和你的家人就全都为国捐躯,也算是美事一桩,将来必定名留青史。好了,你去渡吧。
方笑语这几乎就是在**裸的打脸,将这位自以为是的周大人的脸给打的面目全非。
周大人敢这么做吗?
他当然不敢!
除了在自家朝堂上耀武扬威,倚老卖老之外,真若是国家需要他的时候,躲的最严实的就是这种乌合之众!
所以听到方笑语所言,这周大人气的是满脸通红,指着方笑语的鼻子就骂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这个女人,她竟三言两语就想叫他全家去送死,这是何其的狠毒!
方笑语却笑道:“谢周大人夸赞。笑语不敢居功。这都是周大人的功劳。周大人能轻而易举一言葬送一位公主的一生,笑语不过是依葫芦画瓢,都是周大人教得好。”
叶心柔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顿时就打破了沉默,一众臣子也都呵呵笑了起来。
有的是觉得方笑语的反击足够解气,这些人大都是反对和亲之人。还有些笑的尴尬。这些大多是知晓了皇帝的心思后后悔自己多嘴的。还有人皮笑肉不笑,就是那些坚定了以和亲来换取短暂和平的酸腐们,他们此刻觉得周大人的尴尬就仿佛是自己亲身体验一般。将方笑语恨个半死。
比如吏部尚书商经纬。
自从商可人自尽后,商经纬简直就是恨方笑语入骨。他再怎么埋怨商可人,也都改变不了她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而自己的女儿被人逼死,他这个做爹的却不能为之报仇。这股子怨恨一直憋在心里。以至于他看到方笑语就想要扑上去撕碎了她那张得意的脸!
这位周大人就一直保持着指着方笑语的姿势,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全了一句话,反倒是脸憋得通红,一副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架势,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继续你你你。
皇帝简直都有些不忍心了。眼见着这周老头快要憋死的模样,皇帝深沉的‘嗯’了一声,道:“笑语丫头说得有理。既周爱卿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那不如就劳烦周爱卿往大周走上一遭。若爱卿真能渡化那大周皇帝。叫他从此再不妄动刀戈,周爱卿之功绩。定能永载史册,为后人榜样。爱卿,朕等你的好消息。”
皇帝一句话显然是在为方笑语方才所言添火加柴,他话音刚落,周大人便觉一阵寒意袭过,就仿若一盆子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他不是傻子,此时如何还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在敲打他呢,很明显,皇上根本不想要和亲。
无论是心疼女儿还是对于大周的威胁举动而不满,总之,皇上至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和亲。
将几位适龄的公主召来参加宫宴不过是为了掩护罢了,皇上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心思。而自己却一头撞了进去。
周大人浑身抖如筛糠。方笑语的提议虽看似儿戏,可若皇上开了金口玉言,谁又敢保证它就真的不会成真?
要他出使大周?他素来听闻周帝是个霸道的老头子,近百岁的高龄了还霸着帝位不放,以至于云王和蒙王等几个王爷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竟还连个太子之位都没混的上。
放眼各国,哪个国家的太子有七八十岁的高龄的?待到周帝退位了,孙子都能直接继位了。而就这样,那几个七老八十的王爷们还在为一个太子之位机关算计争夺不休。
这样霸道的皇帝,他能劝的动?没被直接拖出去五马分尸那都是佛祖保佑了。
周大人觉着浑身都冷得打颤,他看着皇上那一副似乎很认真的想要他去试试的神情,整个心都凉了个透。他嘴角抽了一抽,颤抖着跪倒在地,很没有节操的就将他之前的话给全盘否决了个一干二净道:“皇上,老臣以为丞相与太子太傅所言有理。大周此举,乃是践踏我大承而来,断然不能够轻易妥协。我大承万世基业,千秋盛名,不能毁在大周的阴谋算计之中。故而,老臣恳请皇上,定要与大周死战到底,决不退让!”
“哦?爱卿当真如此以为?”皇帝一脸沉思状,语气里还带着些怀疑。
“皇上,老臣一片真心,绝无虚言。大周狼子野心,我大承泱泱大国,又岂能无端纵容!”周大人掷地有声。没经历过方才的若是见了,还真以为他铮铮铁骨呢。
方笑语挑着眉,一脸的嫌弃。
她现在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不要脸的至高境界。像是这位周大人这般,翻脸比翻书都快的,前头说的后一秒就能若无其事翻供的,这可都是人才。不把他放出去忽悠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才华啊。
叶心柔就更是一脸的轻蔑。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就这种人还国之栋梁?要是朝堂上全都是这等货色,这国家还有救吗?
不过方笑语的损招迫使这位周大人改了口倒是好事。且她也意识到了,父皇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亲,似乎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此事而担惊受怕?
此时叶心柔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还有一种焦急紧迫之感。
她希望程越能尽快的取得功名,有了足够的资本向父皇提亲,将她迎娶回家,也省的她总是担惊受怕。
之前有大裕,如今有大周,谁知道往后还有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国家来打她们这些公主的主意。
只要一日未嫁,那就都是危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为公主,在享受着比之平民百姓更多的权利地位外,许多时候也要为国家做出牺牲。即便不是和亲,也可能会将姻缘用作拉拢臣子之用。她本已有了觉悟,可她没有想到,会有一日,情根深种,非他不可。
于是她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她想嫁的人是程越,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
得知了皇帝的心意,众大臣便都不再开口提及和亲之事,一场宫宴的后段倒是‘和乐融融’的结束了。
宴席散了之后,众人皆都准备回府,叶心柔一直拉着方笑语的胳膊,小声道:“你瞧那周大人,一直看着你,恨不得将你吃了一般。看来今日,你将他得罪的不轻。”
“半只脚都迈进棺材的老不死,怕他作甚。”方笑语倒不在乎。她得罪的人也不少了,连叶书成这样的皇子她都照骂不误,还怕一个不要脸的老不修?
“一开始我还真是担惊受怕不已。若是父王也有心要和亲,我又该如何是好?”叶心柔叹息。还好虚惊一场。
“和亲也无妨。大周威胁皇上要以和亲来换西北安宁,哪怕皇上不得不妥协,心中也定然是有气的。皇上本无心和亲,就算逼不得已,对于那些极力主张和亲之人也定然是心有怨愤。我还想着,若最终不得不以和亲结论,就给皇上出个主意,收了那周大人的孙女为义女,封其为公主,远嫁大周也是不错的主意。”方笑语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走在前头走的很慢的周大人。
只见这周大人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方笑语只看到他拳头忽然紧握,而后缓缓松开,然后大步大步的离开了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再未曾回过一次头。
叶心柔瞬间就笑的前仰后合,默默的给方笑语竖了个大拇指。(未完待续。)
ps: 感谢【唐深深】的平安符~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书成的脸色很不好看,方笑语每次出风头打的几乎都是他的脸。周大人本是他的人,却被方笑语驳的瞬间改了口成了众人的笑柄。他虽什么都不说,可心里却老大的不舒服。
没几个人知道周大人已被他收服,周大人年纪大了,不过是想为自己为家族找条后路。可是,他从前在朝堂上因为心直口快而得罪了太子,不得已下,他只能选择与太子对立的他。这一点他知道,可是他不在乎。
有些人,他从不在意他是否是真心臣服。只要于他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他就能用,他就敢用。何况像是周大人这样的人,也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可是却能在朝堂上给他一定的助力。
但是今日,他的脸却被方笑语打的啪啪作响,虽大多人都不知道周大人已经投靠了他,可他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方笑语每一次打周大人的脸,他都觉得这巴掌是朝着自己的脸糊上去的。
“书成。书成!”周贵妃看着叶书成频频走神,忍不住叫了几声。
叶书成这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宫宴结束之后,他就来了母妃宫里,只是他心里总惦记着被方笑语打脸的事情,故而母妃刚刚说了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清。
他知道这样不好。他原是个冷静之人,在这个名为皇宫的牢笼里,他一早学会了伪装自己,所以无论他的本性是什么,在外人看来。他都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可是,自从遇到方笑语之后,他仿佛就再也冷静不起来了。原本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将军之女。接近她也不过是为了方剑璋那五十万的兵权,他觉得那个女人与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些甜言蜜语就能哄的乖乖就范的世家千金,可却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竟几次三番的在她面前吃亏。
重要的是,他不明白,方笑语不过一个将军之女。究竟是哪来的胆子三番四次的羞辱于他?甚至于他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对他充满了敌意?
只是因为他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只是因为她嫁给了叶西辞,所以要帮着太子?
不。不是这样。方笑语一开始就对他存有着很大的敌意。在她还没有真正接触太子之前,在她还没有喜欢上叶西辞之前,她就已经百般万般的看他不顺眼,一次次拒绝他的接触。甚至不留一丝余地的开罪他。
与一个皇子为敌。这本不是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可这个方笑语却偏偏又不像是个笨人,不仅毫无顾忌的得罪他,还得到了父皇的赏识,如此做派竟然丝毫没有获罪。
叶书成一想起方笑语这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实在是叫他淡定不下来。
“母妃。”叶书成回了周贵妃一句,只是神色却依旧阴沉。
“你这是怎么了?从宫宴回来,你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可不像你。你难道忘记了母妃与你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能叫人轻易的看出你的心思。”周贵妃呵斥道。
“母妃。孩儿明白。只是,那方笑语……”叶书成一想起方笑语那张脸。就几乎要忍不住他体内潜伏着的暴力因子,奈何那方笑语还是个武林高手,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还付出了几个高手的代价。
周贵妃听着叶书成提及的宫宴之事,神色也微沉,随即冷笑道:“和亲之事,那是皇上不想做,方笑语不过是察觉了你父皇的心思,顺着来罢了,否则她也未必敢真就在朝臣面前无端放肆。书成,那方笑语不过是女子,就算再得皇上赏识,也左右不了朝局。这一切,都是你父皇的意思。那周大人倚老卖老,说了自己的想法便是,却偏偏要将叶心柔那丫头给扯进去。叶心柔再不济,那也是你父皇的亲生女儿,堂堂的皇家公主,岂轮得到一个三品官儿决定其去处?”
叶书成脸色稍好些。
“你父皇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略,只想着能守好大承这一亩三分地儿便算了,所以从不侵略他国。可他毕竟是皇帝,一国江山之主,帝王的尊严与血性总是有的。北燕与流沙国之战打的乌烟瘴气,他心里本就有火,大周却在此时落井下石,拿西北为质,来威胁你父皇和亲,难道你父皇会不明白大周这就是在折辱他?”周贵妃冷笑。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将皇帝逼急了。她这边好不容易有些进展,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节外生枝。可大周那边可不止是她云王一脉而已,还有诸多的王爷也对这皇位虎视眈眈,老爷子又是个霸道的帝王,心里自也有他自个的打算,她的意见,恐怕也没几人会听。
“孩儿也明白这些。只是,那方笑语似乎对孩儿敌意甚重,她若铁了心与孩儿为敌,怕是比太子更难对付。”叶书成有些头疼,一个叶西辞就让太子如虎添翼,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就没在叶西辞手里讨着什么便宜,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干掉他,却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方笑语给救了,且还因为此事,成就了叶西辞与方笑语这二人的姻缘,他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牙疼。
周贵妃皱眉,道:“她恐怕是洞悉了你的目的。知道你接近她想要娶她都是为了方剑璋的兵权支持,是为了利用她。她一个将门之女,平日里本就有主见的很,否则那梅素惜也不会聪明一世最后却折在她的手里。若知道你不过心存利用,对你有敌意也是难免。”
“她若能学着别的世家千金一般的蠢,那该多好。”叶书成咬牙切齿。
周贵妃却冷哼道:“这个方笑语,本宫很不喜欢。本宫在她身上看到了简安的影子。都是那么恣意跋扈,都是那么目中无人。只是这方笑语比之简安更甚,更加锋芒毕露。也更能得罪人。”
周贵妃美目阴沉几分,冷笑道:“不过她比简安聪明,知道你父皇信佛敬佛,所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叫你父皇给她封了个佛女,将她当菩萨似的供着。如此,即便她得罪了不少人。可若有人要对付他,也得想想皇上的怒火。若非如此,本宫早就着手对付她了。可因着这佛女的身份,却叫本宫投鼠忌器,生怕打草惊蛇惹了你父皇的怀疑,迟迟没有动她。”
周贵妃的语气里不乏遗憾。可叶书成却并不如此乐观。
母妃没有亲眼见过方笑语的功夫。可他见过。
在人毫无察觉之时。瞬间收割一条人命,快的几乎肉眼不可辨。杀完人后竟是神色不变,依旧谈笑风生,可见杀人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身份上的差距固然可以利用,甚至用的好了,将整个将军府连根拔起也不是问题。可方笑语其人,可怕就可怕在。若是她武功高强到连宫里的禁军也无法胜过她,她大可一人之力逃走。即便朝廷全力通缉,也未必能将之抓获。
或许他可以用将军府甚至叶西辞来威胁她。可若她不受威胁,执意不肯露面,却隐在暗中对他下手,他没有半点把握能逃过她狠辣的报复。
在叶书成的眼中,方笑语根本不是那些为了****扭扭捏捏要生要死的无趣小姐。就算她喜欢叶西辞,甚至爱到不可自拔,可她也绝不是那种会为了叶西辞殉情的人。他更愿意相信她会为叶西辞报仇,将他的仇人一一斩杀殆尽,将京城变成一处腥风血雨之地。
而若是她投了别国,那就更是危险不已。就算他得了这大承的皇位,最后也要为此疲于奔命。
一想到往后都要时时刻刻的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每一天都担惊受怕,每一刻都如履薄冰,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方笑语这个人,要么不动,要动,就得一击必杀。
所以他明明掌握了叶西辞的秘密,却秘而不宣,不是他心地好要替叶西辞隐瞒,而是因为,他正在考虑,方笑语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就此与他不死不休?
何况,他正在寻找证据。能够证明那个秘密真实性的证据。
“母妃还是暂且不要动她为妙。这个女人,不动则已,动则需一击毙命,否则打蛇不死反被其咬伤,便得不偿失了。”叶书成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仁,继续道:“何况,那方剑璋对她言听计从,叶西辞就更是如此。虽此二人如今不在京城,可若是将她逼急了,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坏了大事便不好了。”
“此事母妃自然知道。如今皇上中了‘忘忧’之毒,却迟迟不见他发病,想来是有高手以内力为他压制毒性。但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除非得到忘忧的解药,否则一个人的内力终究会有穷尽之时。在你父皇毒发之前,不宜轻举妄动。不过那方笑语也得着人监视着,免得她坏了咱们的大事。”周贵妃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知道什么事最为优先。
叶书成心里却打了个突突,一脸苦笑。
就方笑语那功夫,哪个人能监视的住她?之前派去监视之人,一个不剩的全都被处理掉了,以至于他恭王府的高手损失惨重。
现在一提起是与方笑语有关的任务,那些高手们一个个就跟要奔赴刑场似的,一脸的死气沉沉,一副乌云盖顶的气氛,看得他压抑不已。
“说起来,吏部尚书商经纬与方笑语有杀女之仇,倒是可以一用。”叶书成突然想到。想想每次商经纬看到方笑语时那副欲吃人的神情,他心里便痛快几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商经纬可以利用。
“是那商可人的事?”周贵妃一愣,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的确如此。那商可人虽是自尽而死,可归根究底,是因为方笑语在庄严寺里狠狠的打了商可人,以至于她无脸见人,这才一死了之。商经纬将一切都推到了方笑语身上,何况他原就与方剑璋不对付,为商可人讨公道时又被方剑璋给狠狠揍了一通,他心里头有气,自然巴不得他们父女两个去死。孩儿觉着,此人倒是可以利用。”叶书成了解前因后果,自然也就明白商经纬的恨。
“此人倒是可再接触一番,关键时刻,或许有用。流沙国那边,有你舅舅坐镇,即便方剑璋是大承的战神,也难以短时间内解决隐患。在此期间,倒不如想法子将方剑璋、叶书成还有太子永远的留在北燕。太子一死,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新太子,其余皇子没有人能够与你争锋。而若是方剑璋和叶西辞也死在北燕,那方笑语可就没时间再与你我做对,她该好好的承办那两人的后事才是。”周贵妃微微一笑,竟有些倾城之美。明明已经上了年岁,却依旧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滑水嫩,白皙透亮,头上丝丝乌发,却找不见半根银白色的影子。
“母妃说的是。此事孩儿自会去办。”叶书成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说到底,方笑语不过是他成为帝王途中一颗大一点的绊脚石罢了。当年他不曾惧怕叶西辞,如今也不该未战先怯,怕了一个女人。
他连太子之位都敢争夺,连给父皇下毒的事也做得,何必怕一个方笑语?
“嗯。”周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叶书成的目光中却混含着复杂的情绪。
叶书成见周贵妃正看着他看得出神,不由一愣道:“母妃近些时日更显年轻了。”
周贵妃却一笑,道:“也是多亏了太医院药师研制的药丸,吃了几粒,只觉着周身都比从前灵活不少,本宫也觉着比之前年轻了几岁。”
“是药便有三分毒性,母妃还是要少吃些。”叶书成有些担忧。
周贵妃一笑,却并不在意道:“无妨,那药本宫已叫人查验过,全都是些无毒也无伤的温和之物,否则本宫又如何肯服用。”
“母妃验过就好,孩儿便安心了。”叶书成也松了口气。母妃向来谨慎小心,是他多虑了。
而回到王府的方笑语却被安王叫到了书房。
“父王可有话要说?”见安王一直沉默着,方笑语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不待见安王,虽说此时他正在努力的悔改,但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今日宫宴之上,你将那周大人给得罪了。那周大人早已经投靠了二皇子,你打了周大人的脸,就等于是打了二皇子的脸。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安王有些担忧。
方笑语却眯眼看了安王一眼。
他竟然知道周大人是叶书成的人?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因为周大人是秘密投靠叶书成的,并未外传。
看来,这安王爷也不是个纯粹的草包。
“我得不得罪周大人,那位二皇子殿下也终会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便安之。等他出招。”方笑语淡淡笑道。
“我怕他对付不了你,转而对北燕出手。”安王深深看了方笑语一眼。
方笑语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寒芒。(未完待续。)
ps: 感谢【姚小笨】的平安符~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最为宝贵的记忆
“父王心有忧虑?”方笑语看着安王的目光透露出一些揶揄之色。
安王一见方笑语这神情,就知她在想些什么。可他不能动怒,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对于他来说,叶西辞远在北燕,离着京城路途遥远,能够得到关于叶西辞的情报,就只能靠方笑语。
何况他知道,西辞虽然武功比之从前高强了不少,可北燕之地毕竟人生地不熟,且若在战场之上,武功高强也未必抵得上战场上厮杀的惨烈。再加之太子这个累赘在侧,也无法尽情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若是要保证安全,还是要方剑璋多加照料。
北燕是方剑璋的地盘,可方剑璋是方笑语她爹!
自从知道叶西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这一颗心却更多的扑在了叶西辞的身上。想起来也讽刺,从前他努力引起他的注意,他却不屑一顾。而如今,他想要回头弥补他的错误,他却对他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的父子之情。
可是,就算是叶西辞再也不原谅他了,依旧与他保持着如此尴尬的距离,可他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活着看他的报应,活着接受他的忏悔。
“叶书成那个娃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清楚的很。看似和善,实则受不得一点委屈。谁给了他气受,外人面前他笑脸迎人胸襟大度,实则背后定然会狠辣报复。至于周灵,从前我总以为她和气良善,可这些年来她在宫中立足。从一个小小的贵人一路爬至贵妃之位,若无手段,如何可能?你将他们得罪的狠了。你有着皇兄撑腰她们暂且不敢对你出手,可却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咽下这口气去。他们若是将气撒在你爹和西辞的身上,根本防不胜防。”
安王的口气已经十分软化。与从前的安王相比,如此的低声下气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从前他亏欠甚多的儿子。
方笑语闭口不言。她自然知道安王所言都是真的。因为事实上周贵妃与叶书成确实是他口中所言的那种人。
她有着‘佛女’这层身份傍身,为怕打草惊蛇,周贵妃与叶书成未必敢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手。可是,北燕山高皇帝远,又加之流沙国****。个把人若是死在战场之上,做的干净漂亮些,抓不住把柄,你也奈何他不得。
这正是她担忧所在。所以她命令沧澜海阁的人尽量赶往北燕和西北以策支援。未必管多大用处。但至少是一条后路。且月影司也一直在注意着北燕的动向,就是为了确保她爹和叶西辞的安全。
“父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方笑语看着安王的目光有几分迟疑。
“你问。”安王有些疑惑,方笑语为何神情如此凝重。
方笑语深看了安王一眼,道:“父王曾经出使过早州国?”
安王点头,并没有掩饰。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
方笑语却继续问道:“父王曾在出使途中失踪过一段时间,父王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安王一愣。心说这话题怎就轻而易举的被转移了?于是问道:“本王去了何处,很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我是否愿意在西辞面前替父王美言。”方笑语很光棍的干脆用了叶西辞做了威胁。
安王不解的看了方笑语一眼。随即沉入到了往事之中。
事实上,他当时在早州国遇险,一度与众人失散。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回归了队伍,他人嘴上不说,实则却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流传。
他因为也刻意的模糊了那段消失的时间,使得那段时间他的行迹变得可疑起来。可事实上,那段消失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也不似外人怀疑的那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只是因为他出了意外,与队伍走散,随后自己找不着路摸索着乱走时,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小村庄。
说是村庄,其实不过就只有五六户人家。村子占地不大,只是靠着山峦,倒是能打猎为生。
村里的人很少见生人,但却很热情,并未因为他身着华丽锦服而高看一眼,也没有因为她对于许多常识的匮乏而低看一眼。
村里人热情接待了他,用村子里最好的蔬菜与野兽的肉来招待他。村子里住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即便外出打猎的,也很少有年轻人,多是些四五十岁甚至年纪更大的人。
他从她们口中得知,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被朝廷征去当兵了,留下了女人孩子还有父母,守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一天一天的盼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回来。
村里的生活并不压抑,虽然思念亲人,却个个乐观的活着。他不知不觉被那样的温暖感染了。
在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他们就如同是折了翅膀的鸟儿。无论是雄才大略者,还是野心勃勃者,抑或甘于平凡者,最终都逃不开不得已的厮杀。
为争皇位,为出人头地,为得到父皇的赏识,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不择手段的想要引起父皇的注意,如同跳梁小丑般卖弄着各自的才华,只是为了得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的一句夸奖,一个赞同。可殊不知,父皇心里早就有杆秤,他们跳的越欢,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他突然的某一瞬对宫里的生活产生了厌烦,竟然生起了永远留在此处,过简简单单的凡人生活这样的念头,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喜欢每一个人都和善的微笑,喜欢孩子伸着脏兮兮的手将一块硬窝头塞到他的手中,而后甜甜的一笑。仿佛整个天空都柔和了几分。
他喜欢老人们往他的碗里夹菜,嘱咐他多吃些饭菜。喜欢山里清澈的流水,哗啦啦的洗涤着已经麻木的心灵。
他突然不想再回到那个肮脏的皇宫之中。不想看到自己母妃恃宠而骄的模样,不想看到所有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阴险,不想看到某些人胆大妄为的放肆。
他想永远留在此处,融入这个村子,融入到这些老人和孩子之中去,可最终,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出使早州国的目的,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这个村庄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因为他是皇子,若是在早州国出了事。就算是将整个早州国踏平,父皇也一定会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事关大承的尊严,半点马虎不得。
早州国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大承愿意。顷刻将其覆灭也不在话下。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将寻常百姓卷入是非之中,所以他必须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似乎十分不舍,他们站在村口,远远的看着他离去到再也看不见背影,这才回到村子,继续过那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生活。
或许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外人了,也或许是难得见到他一个年轻人。他的出现,给村子里的人留下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可村子里的人却给他留下了一生宝贵的记忆。
他将这些记忆牢牢的印刻在脑海中,谁也不告诉,谁问也闭口不提,任凭外人如何猜测,他都缄默不言任流言四起依旧淡定如常。
因为那是一段太过美好的记忆,尽管它再寻常不过,可却是叫他觉着宝贵的财富,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若是叫外人听了,定会觉得他无聊透顶,可对他这种自小生活在皇宫之中,没有朋友,没有玩伴,甚至连亲情都不过是用来算计的工具的人来说,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奢望。
若是今日不是方笑语问起,若不是为了取得叶西辞的原谅,他定然不会将这样的回忆说与他人听。他想方笑语就算是听了这样的解释,怕也会以为他是在说谎,在编故事而选择不信,所以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方笑语嘲笑的准备。
他知道。方笑语这个女人,并不会因为他是父王就卖他的面子。之前威胁他时的气势,直到此刻他都还记忆尤深。
哪知方笑语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竟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方笑语的内心实则是崩溃的。
从前她与叶西辞一次次猜测过安王当年出使早州国时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她们甚至猜想了无数种可能的阴谋论,就是为了将安王与周灵之间的关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王出使早州国的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而他还在早州国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又与周贵妃交好。无论如何猜测,总觉得安王都该是这阴谋中的一环。
可最终结果就是这个?
迷路走到了一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与孩子嬉闹,与老人谈心,看山间美景,听流水潺潺,而后一起吃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粗茶淡饭,然后就离开了?
方笑语有些懵。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安王在说谎。可是从安王的描述之中,她却本能的觉得,这并不像是谎话。
她明白,如果安王将这种极度的平凡当做最宝贵的回忆,那便证明,当年在宫里,他过得其实并不愉快。
想来也是,就他那个蠢的无可救药完全不会看眼色的母妃,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何况,皇家的亲情其实大多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想要找个真正能交心说得上话的人却也是难。
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其实是个很重亲情的人,至少他对于自己的那些兄弟并不存有杀意,哪怕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只要没有用卑劣手段迫害他的,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竞争的,即便最后输了,他也愿给予优待。
但是,败就败在他有一个那样的母妃。
当时的他的母妃与皇后的关系十分恶劣,与其他嫔妃也是势成水火。仗着有几分姿色,仗着先皇一两次的宠爱,他那个母妃,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小小一个嫔妃,竟然敢公然顶撞皇后与其他妃嫔,言语不知分寸,又处处得罪人,故而导致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遭了连累,被许多人孤立。
那个皇宫,叫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他几度想要逃离。可他根本无路可逃。
而那之后不久,在他其实对周灵有那么一丝丝憧憬的时候,先皇却下旨将周灵许配给了太子为侧妃,而他则要与简安结成连理。
年少时的青涩感情其实当不得真。他确实对周灵有几分好感。她人长得美,气质也是不凡,言语间不卑不亢,谈吐优雅有礼,与母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年少的心有那么几许怦然心动,却被一道圣旨彻底湮灭。
他总是害怕父皇的,圣旨已下,木已成舟,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心动,瞬时被掐灭在摇篮之中。
而他开始逼着自己接受简安。
他虽与简安不熟稔,也算不得喜欢,可简安毕竟也是貌美的女子,作为他的正妻也算不得委屈。
可他后来遇见了李素青。
他不知道李素青接近他是怀有目的的,所以轻易的上了勾。李素青身上的所有品质,似乎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叫他欢喜的不得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这份信任,却让他轻信了李素青那简安背着他偷人的鬼话,叫他相信自己顶着一头绿帽子还得替这对jian夫yin妇养儿子。
所以,他气不过下,在新婚之夜狠狠的折磨了简安,所以他面对叶西辞的亲近,却狠心的推开了他。
方笑语有些默然。安王这样的性子,或多或少的受了他母妃的影响。
当初为了了解叶西辞的出身,她特意着人去查过,对于安王那个母妃,她一直是记忆犹新。
这个女人,在宫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只要被先皇宠幸过一次,就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资格,处处树敌,竟然连皇后的脸面她都敢驳了去,当真是个浑人。
安王在这样一个母妃的手底下长大,可想而知。
还不待方笑语继续说什么,外头突然响起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没多久,门就被敲响,管家一脸吃惊的走了进来,见方笑语也在,便道:“王爷,世子妃,皇上到了。”
方笑语和安王同时一愣,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刚刚才从宫里参加宫宴回来。这才刚进门不久呢,皇上后脚就到了?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宫里睡觉,跑安王府里来做什么?
且听管家的话,他衣着朴素,似乎是偷着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调虎离山
方笑语便与安王一同去见了皇帝。
皇帝似乎对于二人一同前来有些惊讶。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皇弟与叶西辞还有方笑语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的。
安王纵容李素青害死了简安,这对叶西辞来说,与杀母之仇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仅仅在于他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也许碍着父子的关系,碍着血脉的情分,两人之间尚还可保持着虚以委蛇的关系。虽然叫着父王,虽然名义上还是父子,可骨子里却都很透了对方。
所以,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如此平静的一起前来,这叫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两人碰了面不打起来,这都是不错的了。
其实他是来找方笑语的,只是此时夜已深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即便他从来没有过什么龌龊的心思,且他们之间的年岁足以成为父女了,可深更半夜私下会面,传出去终究对名声有碍。
他本是来询问方笑语计划的,在他决定拒不和亲之前,甚至于在收到大周威胁之前,方笑语就与他说过,西北之地总受大周的侵扰,所以她决定下次大周的士兵再次侵略西北之时,定会送他们一份大礼。可是再细问下来,她却打了马虎,如何也不肯将计划说出,只说如今还不过是个想法,能否实施,能否用在战场之上,还需时间验证。故而他也再没有多问,只信了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可如今西北危难之际,大周定然不会干休,北燕流沙国之战耗费了他不少兵力。他刚刚收到消息,流沙国竟然在五十万大军的基础上再次增兵十万,这几乎已经是流沙国人口的总和了,若说这之间没有别的国家干扰,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他原本正在考虑是否要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支援,可是大周威胁一出,西北之地就绝不能再松散行事。流沙国一个区区七十几万人口的小国就能打的北燕狼狈不已。西北面临大周这个国力尤胜大承的野心之国,现有的兵力都未必能够支撑,更加不可能再将兵力调入北燕。
不仅仅是西北。就是其他驻守的兵力也都不能轻易调动了。谁也不知道北燕这一战是否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更加没有人知道,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小国也被成了他人的棋子。对大承用兵。
一旦将兵力调走去支援北燕。若是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那边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想起了方笑语曾经所言的那个惊喜,想起她说定会给大周军队一份大礼。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方笑语,问清楚这份惊喜的详细事,却又恐宫里隔墙有耳,再加之若是再重新召方笑语进宫难免会引人注意,留方笑语在宫里就更是说不过去。他这才乔装改扮。衣着朴素的偷偷出了宫,来到安王府。面见方笑语,就是想问清楚她是否真有办法面对大周军队而面不改色。
只是,来到安王府,只单独见方笑语毕竟不美,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更无法解释。所以他便连安王一同叫了来,如此就算传出去,他也可说是来见皇弟的,不易引人怀疑。
且他觉着,他这个皇弟,虽情感作风上有些不太靠谱,可毕竟身为皇族,当不会出卖国家与敌私通,所以也不担心他是否会将事情透露出去。
不过此刻看两人似乎很融洽的模样,他又觉着讶异不已。莫非两人冰释前嫌了?
皇帝清楚,若是要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冰释前嫌,前提必定是西辞能够原谅安王。
可是,杀母之仇当真如此轻易能被原谅吗?自小被数次追杀、陷害,这些也都能轻易原谅吗?
还是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亦或是当年简安之死也藏着另外的一些原委?
他有心想问,却又觉着太过突兀。想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又憋了回去。
他想,西北的战事才最为重要,其余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问也不迟。
“臣女参见皇上。”
“见过皇兄。”
方笑语与安王同时给皇帝行礼,皇帝却摆摆手道:“自家人,没那么些规矩。”
“皇兄此来,可是有要事?”安王有些疑惑。若真有事,宫宴散了之后将他们留下不就是了?何必要再劳烦皇兄跑上一趟?
他察觉到了皇兄此来恐怕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朕是来找笑语丫头的。”皇帝直言此来的目的。
安王微愣,随即下意识的看了方笑语一眼,见方笑语没有一丁点惊讶的神色,心中沉思。
虽然他知道方笑语并不简单,也知道她这个佛女的身份对皇兄而言似乎非常重要,可他依旧是低估了这个从来不给他面子的儿媳妇的能力,还有他在皇兄心中的地位。
“你不惊讶?”皇帝也看着方笑语,看她与来时毫无二致的神情,淡定如常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猜到了他是来找她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讶异。
“皇兄既有事要与笑语谈,臣弟回避。”安王虽然心里好奇的要命,想知道皇兄找方笑语究竟是何事。可是他却知道,若是皇兄不想叫他知道,他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美。于是他立刻懂事的提出告退。
“不必,事关家国安危,关乎大承兴衰,你身为皇族,又是王爷,听听也无妨。”皇帝却似乎并没有瞒着安王的打算。
这是对安王的信任,去也是对他的考验。
安王立刻顿住,而后站在一旁,看着方笑语和皇帝,陷入了沉思。
“笑语丫头,朕找你所为何事。你当心中有数。”皇帝笑眯眯的看向了方笑语,开口道。
方笑语却似乎一点也不怵皇帝的目光,随即笑道:“是关乎西北的战事?”
“你果真是聪明人。总能猜中朕的心事。”皇帝也没有被人看穿的着恼,反而道:“朕收到消息,流沙国又增兵十万,北燕岌岌可危。可朕却不能轻易从他处调派兵力去增援北燕,恐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皇上觉着,流沙国的突然出兵,可是与大周有关?”方笑语却突然有此一问。
皇帝瞬间眯起了眼睛。随即道:“**不离十。那大周突然发难,时机太过微妙,恐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流沙国人口不过七八十万,却能出兵六十万攻打北燕,即便被他胜了,他也该明白。以他区区一个弹丸小国。惹怒大承会承受何种后果。可他偏偏义无反顾出兵,将北燕兵力全部牵制,难保不是为了调虎离山,要朕从他处调兵支援北燕,从而趁虚而入。”
“皇上以为,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其余效果恐也被控制,就是为了动摇我大承江山?”方笑语依旧保持着微小的神情。
“你还有其余想法?”皇帝好奇。
方笑语却摇头。道:“皇上,流沙国突然起兵。恐怕与大周确实是脱不了干系。所以,其余地方军队不可轻动,但是皇上,京城里不是还有不少兵力?京畿卫的那群人不是还未真的见过血么?”
“你是要朕将京畿卫派出去支援北燕?”皇帝大惊。
“不可!”不止皇帝,就是安王也是大惊,连忙阻止道:“京畿卫负责拱卫京城安危,如何能离开?若是京畿卫不在,皇兄的安全要如何保证?京城的安危又置于何地?京畿卫绝不可擅离京师!”
“皇弟所言有理,京畿卫不可擅离京师,否则恐节外生枝。”皇弟也摇头否定。
“为何不可?”方笑语却一笑,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安王不知道方笑语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他绝不能允许京畿卫离开皇城,于是道:“京畿卫自来都是拱卫皇城之用,如何能离开京师?你又焉知大周不是为了让皇兄调离京畿卫反趁虚而入?”
方笑语却笑出了声,道:“父王所言有理。大周阴谋诡计几十年,耍的各国团团转,将各国玩弄于鼓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王与皇帝皆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天下?”
方笑语点头,笑道:“欲得天下,首要便是要夺得皇位。为了夺得皇位,他们才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了几十年。皇上,若对方真要调虎离山,您觉着目标该是何处?”
皇帝低眸沉思,而后突然挑眉道:“朕的皇位,那张龙椅?”
皇帝突然就明白了方笑语要他调离京畿卫出京城的目的所在。
想想那些阴谋,他的思路顿时清晰万分。
方笑语说的不错,京畿卫不能留在京城。至少不能留在京城太多人,总要分一半出去,去支援北燕,去支援方剑璋。
皇帝看方笑语的目光越发慈爱。这个女子,若是男儿,恐怕该叫人头疼了。
安王却一头雾水。他不了解大周真正的阴谋所在,不知道大周为了夺取大承江山究竟做了怎样的算计与安排。
所以,方笑语与皇帝的哑谜他听的一知半解,却又不能完全拨开迷雾,只能站在那里,期待着皇兄或是方笑语给他好好讲解一番。
“还有皇上,此时狐狼草原不用,又该何时?”方笑语突然又提起了狐狼草原。
皇帝一笑,道:“本还想等到大周出兵进犯只是,用狐狼草原给其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不过流沙国来势汹汹,与大裕朝的盟约也还不是动用的时候,确实改叫狐狼草原的勇士们露露脸,涨涨军功了。”
安王又一次莫名其妙了。他不明白怎么扯着扯着就又扯到了狐狼草原去了。
看来,他终是于国事了解的太少,这些年做个闲散王爷做的挺愉快,若非是大承有难之时,他怕连这些也懒得去在意。
皇帝却和方笑语一样门清。狐狼草原,这四个字第一次出现在方笑语的面前,就是宝相山庄严寺途中的那一次刺杀。那一次由二皇子指使,梅丞相下令,嫁祸到太子身上的那次刺杀,让狐狼草原彻底进入了方笑语的视线。
而那一次从刺客身上缴获的匕首方笑语还珍而重之的的收藏着。
而之后,他爹‘遇刺’,在府中养伤,由老锤子在床上装死人,而真正的方大将军却偷偷的出了京城。
除了皇上和方笑语之外,没人知道方剑璋究竟去做了什么。
而也就是那一段时间,方大将军只带了少许心腹入了狐狼草原,而后挑动了狐狼草原的内乱,随即以强势姿态收服了狐狼草原为大承所用。
狐狼草原不是国家,虽有首领,可毕竟无法与大国抗衡。
方大将军许诺,狐狼草原依旧为首领所治理,大承不剥夺其管理之权,甚至无需他们进贡,只需对大承俯首称臣即可。这样的条件,再加之方大将军的霸道,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此事一直都未曾对外公布过,所以根本无人知道狐狼草原已是大承属国,此次流沙国来犯的突然,皇帝本没有打算真的用到狐狼草原的兵力,可如今为了请君入瓮,这狐狼草原不用也得用了。
“还有皇上,若是要心无旁骛的对付流沙国,还有一地,需灭之。”方笑语周身突然生气一丝杀意。
“何地?”安王忍不住问出了口。
“早州国。”皇帝与方笑语异口同声,显然是想到了一处。
而后安王又愣了。所以他不明白前因后果,便不明白此事又与早州国有何干系。但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方笑语刚问过他,当年出使早州国时的事情,他顿时觉得此事定有关联。
“那里,是她的出生之地。若无那人,今日一切便不会发生。而整个早州国,早已是大周的属国,不能放过。”方笑语冷然。早州国,那里才是叶西辞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悲剧的原地。正是因为那个女人与早州国皇帝的那一出哄骗了世人的戏,才导致了简安与周灵的对调,导致了简安的死,导致了叶西辞痛苦的童年。这一切,大周是罪魁祸首,可早州国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凶,逃脱不了罪责。
那里,是大周安插在大承周边的探子,也因为如此,早州国的皇室,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皇帝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也不会将早州国拉下,新仇旧恨,总该好好算算。
方笑语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她知道,皇帝其实是有兵力去对付早州国的。
别看他总是哭穷,可想想便知,大承数十亿人口,怎么可能就只有几百万的兵力?
皇帝能轻易给她一个女子十万兵权,又顺手给了叶西辞二十万兵权。他不在乎她爹手中的五十万兵权再加上十万,不怕她家方大将军功高盖主,这绝对是源于有恃无恐,而非是绝对的信任。
手中有兵才能有恃无恐啊,所以她敢肯定,皇帝手里定然掌握着可怕的兵权,不过并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所以,此时他依旧不露锋芒,还在这里与她扯皮,是在试探她?还是在试探她家方大将军?(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安王府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笑语丫头,你可别想轻易转了话去。关于西北战事,你有何想法,尽可说上一说。”皇帝却再绝口不提兵力之事,而是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话题。
方笑语也不多想。反正她一开始就没有谋反的打算,别说皇帝手里只是握着其他的兵力,就算是告诉他他握住了全天下,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皇上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方笑语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你这丫头,还想瞒着朕?你那沧澜海阁一开始就没有背着朕的打算,朕要知道些消息,莫非还能有多难?”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笑语,等她主动交代。
“皇上既都知道了,还问臣女做什么?”方笑语就不松口。
皇帝苦笑,他其实有些享受方笑语这种并不算恭敬但自然舒服的相处方式。虽说帝王站在高位,难免意气风发容不得他人不敬,可为帝这么些年,身边全是恭敬谦卑之人,却也难免寂寞。
皇帝被方笑语的‘倔强’闹的哭笑不得,只得道:“少给朕打马虎眼,朕知道你派了沧澜海阁里那些江湖之人去了西北与北燕,可战场不是儿戏,那几个江湖人又能扭转几分战局?面对几十万大军,几人之力终究有限,即便武功再是高强者,却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可也总比没有要好得多。”方笑语回了一句。
“你若是个莽撞之人,朕今日便也不来了。可朕知道。你不是。你既将人都派了去,自是有所计划。莫非你还真打算一路瞒着朕不成?”皇帝敲了敲方笑语的脑袋,倒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面孔。而非是帝王对臣子的威严,而后又道:“说吧,你这费心建立的沧澜海阁,囊括了小半个江湖,是要打算如何帮朕平乱?”
方笑语却阴险的笑了,笑的皇帝浑身发毛,道:“你为何发笑?”
“皇上。江湖人从来自在惯了,除非到了国家危难存亡之际,否则这些江湖人如何愿意与朝廷打交道?不过如今大周都欺上门来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卧榻之畔又岂容他人安睡?事关家国,也关自己,他们自然也要出上一份力,与臣女无关。”方笑语耸耸肩。一脸的认真。
皇帝眯着眼。一脸‘你编,你接着编’的神情看着方笑语,心说你骗鬼呢。江湖人是自由自在惯了,虽也属朝廷管辖,可毕竟风气已成,很难改变。故而他虽身为帝王,拥有整个大承江山,可对于江湖之事。除了一些特别严重的律法须遵守外,不反叛者。他尽量予以自由,不去约束他们的野性。
他自然也知道,江湖人多侠气,虽平日里不愿与朝廷多接触,可却依旧坚守着一定的底线。且在家国为难之时,一些侠之大者,定会奔赴边关,帮着朝廷斩杀贼寇。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过,就算是之前西北频频与大周交锋之时,也有许多江湖人士前往,或战场厮杀,或保护百姓,用实际之行动,来证明他们的侠义之道。
可是,若是方笑语不提,那些江湖侠客又如何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为难事?又如何知道大周欺人太甚,简直欲骑在大承头上耀武扬威?
若说是一两个江湖人去了西北北燕之地也就罢了,整个沧澜海阁几乎出动了大半,说这也是自发的?他可不信。
“笑语丫头,你这是诚心吊朕胃口!莫非你非得要朕下旨你才肯说?”皇帝哭笑不得。这方笑语吊人胃口的本事可谓是一流。
“皇上,臣女若真能帮助西北取得一场大胜,皇上如何奖励臣女啊?”方笑语已经伸着手开始要赏了。
皇帝下意识的皱了眉,板着脸道:“你这是要挟恩要赏?”
安王可是被方笑语的大胆给吓得不轻。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不怎么敢这么跟皇兄说话。除了当初在李素青的事上狠狠的与皇兄顶撞过之外,平日里可是注意分寸的很。
可是,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媳妇似乎根本不将对方当作皇上似的,竟然大摇大摆的要起了赏赐。
安王摇头,这没准就是个惹祸精啊。
于是,他连忙呵斥道:“笑语!不得对皇兄无理!”
方笑语却白了安王一眼,轻松的无视了安王那焦急的神情,反而对皇帝道:“那是自然。”
她没有半点害怕,而是皱着小脸一脸无奈道:“皇上,我安王府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安王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就连皇帝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想呵斥方笑语胡说些什么!可想着想着,却发现,安王府或许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皇帝皱着眉看了安王一眼,心说他这个皇弟,前半生过的太浑,被个李素青牵着鼻子走。就是简安和西辞这件事,就让他对他不满的很。
他强硬的不允许他将李素青扶正,甚至不惜下圣旨来敲定此事,也就那时候,他这个弟弟依旧冥顽不灵,不仅不听他劝告,还三番五次想要加害西辞。
其实他一点也不明白他这弟弟为何如此厌恶西辞。都说虎毒不食子,即便他疼宠李素青宠上了天,可也无需非要西辞去死才是。
也是那时候,他心里有气,干脆就断了对安王府的赏赐。而他这皇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朝堂上也没什么实权,拿到的俸禄终究有限,还得管着一个诺大的安王府开销,定然是吃力的。
所以他从前总是时不时的赏赐些金银财帛给安王府,就是为了减轻他这皇弟的压力。
可他执迷不悟几次三番想要害死西辞,还想要将李素青扶正之后。他一气之下断了赏赐。安王府恐怕就真要坐吃山空了。
虽然西辞外头置了不少产业,银子怕也赚了不少。不过以西辞对他这个皇弟的憎恨,乐意将银子用在公中才怪。
方笑语不用别的。光是一个沧澜海阁她就有大把的银子花都花不完,何况当初因为狐狼草原之事办的漂亮,他赏赐给方剑璋的那些金银珠宝听闻方剑璋全数都给了方笑语,这使得方笑语这丫头年纪虽不大,手上却有着大把的家产。光是方剑璋还有皇姐为她置办的嫁妆,就足够她胡吃海喝一辈子也用不完了。
所以,安王府穷的揭不开锅他倒也信。但这其中却绝不包括方笑语这丫头。
安王也语塞了。
他平日里虽不管府中之事,但却也知道他那点俸禄养不起安王府这一大家子。何况,西乾和诗兰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当初他疼爱李素青,也由着他们,不曾管束,如今皇兄许久不曾赏赐金银。府里的银子怕是真的吃紧了。
怪不得红绸前段日子总是欲言又止。一脸担忧的模样。她正帮着方笑语管着王府,王府里周转不开了,她自然着急。
他也知道西辞那孩子在外头有产业,可从前他根本不在乎,如今在乎了,可怎么还有脸去跟被他伤害了那么久的儿子去伸手要钱?
至于方笑语?她不拿扫帚将他赶出去就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别的?
安王神情有些落寞。知道真相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混账透顶。自然不会去怪西辞不接济公中。何况,叫西辞赚着银子养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和杀母仇人所生的儿女。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只怨自己无能,做父亲无能,做男人也无能,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把一个狼子野心的女人捧在心尖上疼。且他一把年纪了,却还不做正事,只挂着个闲职,平日里醉生梦死,还以为他有多富有,现如今却让王府里几乎要周转不开了。他感到深深的羞愧,竟是不敢看方笑语那带着些微微讽刺的神情。
他将头低得更低了,心中却有了别的打算。
皇帝奇怪的看了安王一眼,眼中有狐疑之色闪烁。
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他这个皇弟的,死要面子,见不得人踩他的面皮,否则定然当场便发怒,就是指着鼻子与人对骂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听闻方笑语过门时,他都还给了她不少的下马威。可如今再看他,似乎很怕笑语这丫头似的。这才过门了多久,就已经将他这皇弟给治的服服帖帖了?
这战斗力未免也太强了些?
皇帝神情古怪,心想着,这笑语丫头不会是以武力来‘征服’她公公的吧?
皇帝看向安王的神情带了点怜悯。虽然他不知道他这个皇弟态度为何会改变如此之大,可他心里竟不生气,还有点爽利是怎么回事?
他只觉着有一种替西辞那孩子扬眉吐气的感觉,也实在是因为当时他也被安王那被李素青这个女人灌了**汤似的的强硬姿态给气得不轻。
若不是那是他弟弟的家务事,他都想一道圣旨直接将李素青赐死算了。可他虽身为帝王,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真的不好过分插手,否则定会有闲言碎语传播。
何况,当时的安王就跟中了邪术似的,如何劝说都不听,一心以为李素青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其实安王也算是个痴情人了。虽然后来被苏红绸给勾引到手了,可在那之前,他身为堂堂王爷,皇帝的亲弟弟,但整个安王府里却只有一个有位份的女人,这简直都可以算作是奇迹了。
皇帝‘噗嗤’就乐了,却也有了玩笑的心情,道:“好好好,你若能给朕一个惊喜,朕平日里藏着的那些宝贝任你挑拣。”
“那就不必挑了,都赏给臣女算了。”方笑语狮子大开口。皇帝险些没站住摔了。
这也太贪心了,这小兔崽子是想要搬空他的内库啊!
“你想的美!只准你挑上个五六件,多了不可。”皇帝顿时扳起了脸。
“皇上好小气,至少二十件。”方笑语撅着嘴卖起了萌。她已经把握到了皇帝的性子,知道放肆到什么地步不仅不会惹皇帝厌恶,反倒能增进感情。
安王给方笑语跪了。
他突然意识到,有这么个儿媳妇其实也不错,至少特会赚银子。
皇兄内库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个个价值连城,就是一件,卖了都能维持安王府至少一年的开销,她竟然敢要二十件?
安王险些没笑出来,但随即他又想哭了。他突然想到,他与西辞和方笑语的关系似乎很是恶劣,方笑语就算是讹了皇兄二十件宝贝,似乎也没他什么事儿?更不会用在公中?
所以,方笑语这是借着王府穷的揭不开锅了一事为自己谋福利呢?
“贪得无厌,八件,不能再多了。”皇帝竟然饶有兴致的与方笑语谈起了价钱。
“十五件,不能再少了。”方笑语死也不松口。
“十件,再多没有。”皇帝斩钉截铁。
“谢皇上赏。”方笑语很没节操的就谢恩了。
皇帝一愣,随即苦笑。这方笑语明显就是冲着十件这个数儿去的,只是故意抬高了价钱,叫他自己说出来。君无戏言,这下子不给也得给了。
皇帝倒也不怎么心疼,反正方笑语嫁给叶西辞也就是他皇家人了,都是一家的,给谁不是给。何况这方笑语还有着逆天的预测将来之能,十件宝贝就能将之绑在大承的战车上,这可是划算的很。
何况,待西辞回来,总能重振他皇家男人的尊严的。
“你这鬼灵精!如今可能说了?”皇帝又拍了拍方笑语的头,这次拍的力道有些重,可方笑语却如同没事人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方笑语笑着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道:“皇上可听说过姬家?”
“姬家?哪个姬家?”皇帝一愣,显然没想明白方笑语话中那个姬家的出处。
“曾经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姬家。曾经被人灭了满门的姬家。”方笑语提醒道。
皇帝想了一想,脑子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印象。
方笑语也不催,只是默默的站着,等皇帝自己想好了再说。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皇帝目光这才突然一亮,随即右手突然拍起了左手手掌,道:“莫非是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机关阵法世家姬家?”(未完待续。)
ps: 感谢【x586iang】的10点点币~
第二百九十二章 要姬家重出江湖
见方笑语点头,皇帝面带疑惑道:“此事朕倒是听人提过,只是当时朝廷之事混乱,朕无心理会,便也听过就算了。听闻姬家被人灭了满门,无人生还,莫非你找着了姬家机关与阵法的书籍?”
方笑语却摇头道:“当时姬家虽被人灭了满门,但之前姬家有个女儿,因为犯了家规,私自将姬家技艺传给了心爱的男人,被逐出了家门,这才逃过一劫。后来他男人死了,她便想要替姬家报仇,也想重建姬家,故而找到了沧澜海阁,想求一本武功秘籍,好做报仇之用。”
方笑语并没有暴露姬午雅的身份,而是将苏红绸的师父推到了台前。
同是姬家人,唯一不同的是一个逃过了性命,一个被逐出了家门。可是二人对于姬家的情感却是一致的,想要重建姬家的愿望也都相同。
姬午雅如今是她月影司的人,隐在暗中,不能轻易露面,但此时正好苏红绸的师父出现了。同为姬家人,自然心要拧到一块去。姬午雅如今是姬家唯一幸存之人,就等同于是姬家的家主。如此,她将苏红绸的师父重新列入族谱,允许她重归姬家门墙也是轻而易举。
而苏红绸的师父,想要重回姬家的愿望达成,也找到了姬家的幸存者,对于重振姬家之事,自然格外上心。
姬午雅不能露面,她这个外界来说‘唯一’的幸存者自然要扛起重建姬家的大旗,而此次西北战争。这是姬家重新崛起的绝好机会。
“就算姬家还有幸存之人,与西北之战何益?”皇帝问道。
“皇上,许多人都言。机关阵法终究小道,皇上却如何看待?”方笑语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皇帝沉思一会儿,道:“可大可小。”
“皇上英明。”方笑语笑的开心。
“少拍马屁,朕不吃这一套。”皇帝笑道。
“皇上,臣女不是在拍马屁,臣女这是在替姬家讨赏呢。”方笑语却笑道:“姬家如今只剩她一人。如同无根浮萍。她入了我沧澜海阁,其愿望也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让姬家重见天日。可是姬家已经被灭了,独木难支。想要重振威风,则需吸纳人才来投。她本欲收养一些孤儿,认他们为子女,算是过继。将来若好生教导。姬家就还有再崛起之日。可此法子终究耗时良久。且若是被对姬家心存恶意之人知晓,难保不会趁其弱小将之灭杀在摇篮之中。为此,她需招揽江湖中武功高强之人为家族客卿。可如今姬家不过她一人,无财无权,她又如何能吸引高人投效?可若是姬家在战场之上立了功劳,叫世人亲眼见着姬家的强大之处,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你的意思是,若是西北与大周开战。关键之处就在于这个只剩一人的姬家?”安王恍然大悟。
“不错,西北之战的关键。正是姬家。”方笑语却回答的斩钉截铁道:“机关阵法之类总被那些酸儒们视为旁门左道,可存在即有意义。朝廷本也有精通阵法机关的大臣,可因学艺尚短,能力有限,故而被朝臣们认为不过如此。可做人总不能偏听偏看,只观一人便否定一门技艺。姬家出身江湖,且是百年世家,从祖辈开始,便潜心研究机关阵法,传承至今,也颇有些门道。只是,江湖之人多不愿与朝廷往来,怕受拘束,也怕有颇多身不由己,故而姬家一直立身江湖,且为人低调,不怎么争名,这才没有传的人尽皆知。可是即便如此,姬家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只因许多门派家族都曾求过姬家设计护山大阵亦或是祖宗宗祠机关,故而其在江湖之中,许多人也都愿卖上姬家几分薄面。”
“可他们却被人灭了门。”安王不以为意。在安王的印象之中,江湖就是混乱的代名词,杀人如同喝水吃饭,若有恩怨,刀剑拳头解决,从不问律法。若不是皇兄一直对江湖多宽容,按照朝廷颁布律例,怕是一半的江湖人都得砍了脑袋。
方笑语却一点也不给安王面子,而是白了他一眼道:“说起来,这姬家被灭满门,还是朝廷的功劳。”
方笑语语带讥讽。
安王扶额,他怎就又忘了这方笑语与他一直都是不对付的,偏嘴贱插什么话!
“哦?莫非还有隐情?朕还真是不知。”也不怪皇帝,江湖跟朝廷,除了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两个系统。朝廷人做事善手段,而江湖人做事全凭本心,喜怒都挂在脸上。若不是要造反的,他真是懒得多管,将之交给臣下时刻监视着,偶尔回报江湖中的大事也就罢了。姬家被灭之事,他也就是听大臣提过,这才有些印象。
方笑语倒没打算叫皇帝给她们个公道,有些事,不自己动手解决,总归是个心病。故而,方笑语只是将事情发生的大概过程提了一下,倒是叫皇帝和安王唏嘘不已。
“姬家的阵法机关当真如此厉害?”安王还是有些不信。
“父王不是亲身体会过?”方笑语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王,让安王没来由的浑身一冷。随即他就想到了前些日子,他跑去苦行山上下三个来回之后,险些累瘫了,没想到,回到王府之后,就在回书房的路上必经的一个园子里,他却来来回回的走了一日,愣是原地打转,如何也出不去。
他与福禄在园子里从清晨转到日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何换了方向走,却总会走回原地。直到日头落了西,他们累的精疲力尽,身心经受了无尽折磨,才终于走了出去,而刚出去没多久,等待他的就是方笑语那‘亲自命人做的点心’伺候。当真是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日。
后来他还一直以为是见了鬼了,好几日不敢从那花园经过。可那园子却是回书房的必经之路,故而他那几日都宿在了别的院子中。
而福禄找了其他丫环奴才去经过那园子。却都未曾发生过这样离奇之事,叫他好一顿惊吓。
安王脸绿了绿,疑道:“那日之事,是你所为?那园子里被你布了机关?”
皇帝好奇极了,而后问道:“何事?”
安王绿着脸将那日见闻说了一遍,叫皇帝憋笑憋得好痛苦。
“果真有如此神奇?”皇帝想笑的同时,心中却也寻思开了。于是问道。
“那日园子里布置的不是机关。是阵法,其实不过就是个迷惑人的东西,但若不知原理。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挣脱。”方笑语回道,继而又道:“皇上,其实宝相山上那便是个天然迷阵,拥有着能够迷惑人的作用。故而才有所谓有缘者可得方丈接见一事。”
“这朕知道。只是。宝相山上的迷阵乃是天然形成,非人力所为,即便是庄严寺的方丈大师,也不过是将之稍稍改动,若是叫他亲自布一个如此繁杂庞大的阵法,却是无法做到。”这种事,皇帝早就查过。
宝相山此处,得天地灵气。形成了天然迷阵。这是天道之力,与人无干。
“即便姬家是阵法世家。可若想比拟天然灵阵,却也不现实的很。只是,姬家的阵法机关造诣,也不是工部那位大人的雕虫小技可比的。臣女从那姬家之人口中得知,阵法之道,复杂异常,古来就有钻研者,可成功之人寥寥。而阵法不仅仅只有惑人之阵,也有杀阵,也有战阵,这些,都是姬家人最为擅长的。”
方笑语顿了顿,看了眼皇帝的反应,随即笑道:“皇上想想,若是战场之上,身经百战的士兵突然摆起了战阵,原本一盘散沙顷刻坚如顽石,刀枪不破,亦或是四两拨千斤,杀敌成倍……”
“皇上再想想,若是战场之上,敌人突然陷入迷阵,东一头,西一头,全然找不着北,而我军兵士却精通阵法精髓,可随意出入战阵……”方笑语又道。
皇帝瞬间眼前一亮。
若真如此,岂非是等于对方入了我方之瓮,任凭屠戮?
“皇上继续想想,若是战场之上,摆上一个巨大的杀阵,其中安置可怕的机关……”
方笑语一步步引诱着。
皇帝此刻已经满脸的惊喜之色,就连安王都变了颜色,一想到方笑语话中的可能,他们甚至都能想象到那战场之上该有何等的残酷。
特别是面对大周,之前西北频频落败,西北的百姓不胜其扰,大周士气每每高涨,他们必然轻敌。而此时西北却突然以机关阵法之术埋伏,再加之方笑语的训练,西北士兵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孱弱,敌明我暗之下,必然会给侵略的大周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皇帝顿时兴奋了。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大胜在向他招手。
被大周压着打了那么多年,身为帝王,如何能不觉得憋屈?可是,若是无视大周的挑衅,又在对阵之中赢得一场大胜,不仅仅是对他,更是对整个大承的士气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可那姬家真愿将那样可怕的秘技传授给朕的军队?”皇帝大喜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着方笑语的眼睛,严肃道:“她们又想要朕给些什么?”
方笑语被皇帝那捉摸不透的目光给看的一凛,不过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与平和道:“皇上,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姬家既入了我沧澜海阁的大门,又想要臣女为其重振姬家,就总要付出几分代价。”
方笑语笑了笑,继续道:“要姬家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恐怕不大可能,即便是皇上强硬下旨,怕是也难。何况如此,原本一桩美事反倒不美了。可平日里那些阵法机关随意拿出一些,也足够叫大周的入侵者喝上一壶了。不过战事所用的银子,包括布阵所耗费的材料,都得由朝廷来支付了。如今姬家穷的叮当响,可没本事大包大揽这些琐碎事。”
皇帝点头,随即又道:“除了银子之外,朕还需付出些什么?”
方笑语却摇头道:“皇上不必付出些什么额外的,不过是费上几滴口水罢了。”
见皇帝神情疑惑,方笑语解释道:“姬家毕竟是江湖中的世家,即便重建,也依旧会是置身江湖之中,与朝廷不会过多往来。故而,向西北军进献阵法机关,那是因为家国有难,匹夫有责,是因为看不得百姓被他国强盗糟蹋,皇上就当她们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战争若能取胜,皇上只需口头上夸上一夸,甚至不必下旨,也不必封赏,只需将这夸赞之言悄无声息的传出去,叫江湖人都知道便可。届时,江湖中人对于如此侠义之举多半生不起什么恶感,而朝廷之人因为皇上的夸赞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动姬家。只要给姬家足够的时间,我这个沧澜海阁的阁主也总算是完成了之前的承诺。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你倒打的好算盘。”皇帝眼中尽是对方笑语的赞赏。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觉得撮合了她与叶西辞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若非是太子已经娶妻,有了太子妃,他都想将之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了。
可惜,方笑语这样的女子断不可能为人妾室,哪怕是太子也不行。不说她自己性子就刚烈,哪怕就是看在方剑璋的面子上,他也绝不能强迫为之。否则那简直就是对方家的侮辱。
而太子妃又没有做错事情,总不能轻易废了,故而此事只能作罢。
好在,西辞虽不是他的亲儿子,可却是皇室之人,方笑语嫁给西辞,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那是自然。臣女不仅要大周自食恶果,也要趁此次机会……让姬家重出江湖。”方笑语嘴角一钩,笑容竟有些邪气。
“笑语丫头,你可算是朕的福星了。若是此次大承能够力压大周,得一场大胜,朕就再赏你十件宝贝!”皇帝一开心,出手也就大方起来了。
“皇上真好。”方笑语内心里简直笑疯了,心说皇上啊,本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土豪!
“还有一事,皇上,若是将来发生了什么神迹,您可千万别惊吓着。”方笑语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再任凭皇帝如何询问这话中的意思她都闭口不谈,只神秘一笑,勾的皇帝的心直痒痒,吊足了胃口。
方笑语冷笑,心道叶书成,你以为只有你会愚弄百姓,本姑娘就不会吗?
你能利用天灾引发‘神迹’指责皇帝无道,难道我就不会同样利用‘神迹’为皇帝歌功颂德?
叶书成,看咱俩谁能玩的过谁!
方笑语邪魅一笑,安王和皇帝瞬时打了个哆嗦。
他们知道,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x586iang】的10点点币~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叶西乾唯唯诺诺的站在后头,目光偷偷瞥向面前背对着他的人,紧张的搓着双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害怕这个人。
从前是因为他效忠于他。无论是否是出于真心,还是无法,可他对他确实是存有畏惧的。
但是此刻却不大一样。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再站在他的面前,往前的恐惧减少了一些,而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害怕。害怕他对他失望,害怕自己会因为不争气而被放弃,害怕眼见着就要到手的肥肉从眼前飞走。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他的弟弟,可却是未来的皇上。他的一切,和那唾手可得的王爷之位将来都需要靠这个人才能得到。
他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虽然是贵妃的儿子,却不能为外人知道,否则一旦传了出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可是这件事却偏偏被人知道了,而他,不敢隐瞒。
叶书成此刻一脸的厌恶,只是因为背对着叶西乾,故而不曾掩饰。
所谓的兄长,所谓贵妃之子,那不过是个笑话。叶西乾确确实实是李素青亲生的儿子,这做不得假,可是为了能够物尽其用,他才与母妃编织了这样一个谎言,本指着他能有大用,却不想这个蠢货如此废物,还未等到要用他的时候,他竟然就将事情给办砸了。
“本王曾三番四次告诫于你,此事万不可为外人道。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你说本王要你何用!要你办一点事情,你就给本王节外生枝。如今那叶诗兰抓了你的把柄在手,你说本王该如何做才好!”叶书成语气火气十足。
“我也不曾想此事会被方笑语得知。而那方笑语又挑拨诗兰与我反目……”叶西乾说不下去了。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刺杀李素青。导致一切计划混乱不说,还害得他手忙脚乱,难免会有疏漏。
“本王不想听狡辩!如今叶诗兰抓了把柄在手,他要见本王是为了何事,你心里明白。要如何解决此事,你可有章程?”叶书成心情又阴郁几分。凡事只要和方笑语扯上关系,就麻烦得很。
叶西乾顿了顿。似是在艰难的选择些什么一般,最后咬咬牙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说着,他的手横在颈边。做个了横切的动作。
“那可是你的妹妹,你舍得?”叶书成冷笑。
叶西乾目光却逐渐坚定道:“若她安分守己,还可放她一马,可她万不该因此事贪得无厌。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叶书成目光沉下。拍拍叶西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既已有觉悟,就该做的干净漂亮些,不要再被那方笑语抓住错漏,否则,就是本王与母妃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叶西乾已经有了决定。
“嗯。”叶书成的神色这才松弛几分,道:“你既已有决定,今日本王也不妨见见那叶诗兰。也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她的要求,本王暂且全都应了。你做事要麻利一些,别给本王添太多麻烦。”
“谢殿下。”叶西乾松了口气,总之叶书成没有太过责怪他就已是万幸。
同时,叶西乾又觉得有些可惜。
本来,看叶诗兰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兄妹的份上,他并没有打算对她如何,相反,若有朝一日他得到安王王位,还可以好生善待她,就将她当做一个妹妹养着也不算什么。
安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在意多养一个闲人,无非就是多双筷子罢了。
可偏偏她不知好歹,不仅威胁他,还想要借此威胁二皇子。
这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他不想多造杀孽,可她偏要自己撞上鬼门关的墙。
此刻的叶诗兰正在梳妆打扮。
几日下来,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她要见二皇子叶书成,且需通过叶西乾的手将之约出。可叶西乾却一直在拖延,直到今日,她才终于得到消息,二皇子肯见她了。
叶诗兰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肤,红唇,一双眉目勾魂摄魄,眼睛灵动有神,却偏偏被那歪斜的鼻子破坏了所有美感。
叶诗兰伸手拿了胭脂,均匀的涂抹在脸上。那镜中冰冷的目光即使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怖。
她笑,笑自己的落魄,笑自己其实从未高贵过。
可若是从前,要约见叶书成却也不是甚么难事。因为母亲效忠于周贵妃,而她和叶西乾自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可选择了的路。
叶书成需要她的美貌来为他勾引男人,为他铺平道路。那时候她还没有毁了容貌,于他而言还有用处,所以,他们常常一起出门,参与各府小姐少爷所办的宴席。他与她谈笑风生,就像是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君臣之礼,就像一开始她就不是一个卑微的庶女。
而如今呢?容貌不再,风华逝去。她于他而言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废棋。
他为了陷害方笑语而毁了她的一生,这还不够,他竟还撺掇着她的哥哥亲手害死自己的母亲!
他要她的一生变成一场荒唐的闹剧。可他未免太过自信,就认定了她不敢报复他吗?
叶诗兰冷笑,嘴角咧起,咧起的弧度很大,大到几乎要咧到耳根。可那却不是因为她想笑,而是想要用这样的表情来掩饰她想哭的冲动。
“小姐,您这是何苦?”绿苑看着自家小姐如此伤心入骨的模样,心疼不已。她宁愿小姐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也不愿她瞬间成长成这样令人心疼的样子。
“绿苑。母亲可有好转的迹象?”叶诗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中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她现在总有一种神魂脱离躯壳的错觉,就仿佛镜中那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她有些看不透那镜中之人。
绿苑摇摇头,道:“夫人还是那副样子,除了还有呼吸。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就连太医也说不出夫人究竟何时才会醒来……”
“绿苑,母亲不会醒了。”叶诗兰却突然说道。
“小姐?”绿苑一惊,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看看自家小姐那平静的如同木雕一般的神情,她突然感觉到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彻底的占领了她的身体。
她面前的小姐开始变得模糊,继而渐渐消散。明明她就在眼前,那样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可她就是觉着似乎要失去小姐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小姐的恐惧,用那副近乎冰冷的面孔极力去掩藏的恐惧。
小姐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少爷还真的要灭小姐的口不成?
小姐是他的亲妹妹,莫非他当真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吗?
绿苑突然觉得恐惧。小姐她是因为有着被灭口的觉悟,所以才要见二皇子的吗?她甚至已经有了或许再也回不来了的打算,是要去慷慨赴死吗?
不可以,绝不可以。小姐她还这样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有过。如何能死在这些阴谋者的手中!
绿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面孔。她关忧的看了叶诗兰一眼,心中却想着,或许此时此刻能够救小姐性命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会没事的。”绿苑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她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如今任何的安慰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叶诗兰放下手中精美的胭脂盒,脸上的笑容有着几分僵硬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母亲不会醒了。就算没有叶西乾的丧心病狂。母亲也逃不过一死的下场。方笑语不会放过她,叶西辞更不会放过她。就算她们仁慈放过了母亲。可母亲知道的太多,周贵妃和叶书成也不会放过她。”
叶诗兰眼眶蓄积了泪水,却只在其中打转,迟迟不曾落下。她自嘲一笑,看着镜子中那张已经毫无美感可言的脸,道:“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那些年我跟着母亲,跟着哥哥,以欺负那叶西辞为乐。我恨他占着嫡子之位,我与哥哥却只能屈居为庶,被人瞧不起。”
“可如今想来,这又算些什么?与家破人亡相比,那些鸡毛蒜皮都算些什么!”叶诗兰摸着自己歪斜的鼻子,似哭似笑道:“我若早知有今日下场,当年便该任着自己仁慈些,不对那叶西辞如此残忍。我若早知事情会发展到如今地步,就该与那叶西辞为善。或许今日,我还能求那方笑语救救母亲,救救哥哥,救救我自个儿。”
“哈哈!哈哈……”叶诗兰突然指着镜子里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大笑道:“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求那方笑语相帮?她巴不得母亲早死,巴不得我与叶西乾全都去死!她只会隔岸看戏,看我们所有人一步步走向毁灭。她一定很开心,她替叶西辞报了仇了,替王妃报了仇了。母亲如今昏迷不醒,哥哥认贼做母被玩弄于股掌,而我,不过是她的牵线人偶,任她摆布……”
“这是报应。这全都是报应。”叶诗兰无力的放下手指,突然平静的将面纱带上,遮住了那张有些扭曲的脸。
她将自嘲的面孔掩藏在面纱之下,嘴角勾起,自言自语道:“既你想看戏,我便配合你好好演一出戏。只希望将来终有一日,那周贵妃和叶书成会毁在你的手中。我就不算白白的做了一回戏子。”
“小姐。”恐惧在绿苑心中疯狂滋长。这样的小姐好可怕。那样面如死灰的神态下,却在眼中隐藏着疯狂。
“绿苑,别担心。我会给你找个好去处的。”叶诗兰温和的看了绿苑一眼,在心中默默道。
她不是个温柔的人,从前也不见得是个好主子。她喜怒无常,虽不曾虐待丫鬟,却也时不时会喝骂上几句。
这府里的奴才或许因为父王的关系不敢招惹她,可她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的心中,恐怕也存不下什么好印象。
从前,她对绿苑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可她其实是知道的,绿苑很忠心。她在她五岁时就陪在她身边,一直都近身伺候她,即便从前她一不高兴就迁怒她,拿她出气,她也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
若不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或许她还不会察觉。有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侯门王府之中,多的是狡诈阴险不择手段,即便是兄弟姐妹,甚至是父母至亲,都有可能是披着良善外衣的饿狼。
当失去一切,她才发现,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都在关心你,都在祈祷你过得幸福,哪怕这之中存着主仆的差别,身份的鸿沟,可却依然可以成为她暗无天日的心底一抹微弱的光亮。
她还没有失去所有。
知道这些就够了。
所以绿苑,我会将自己置身于方笑语手中的线上,成为被她操控的人偶,只为给你换一个美好的去处。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够争取的。就当报答你这些年一直陪在身边的情谊。
“好了绿苑,去备车吧。二皇子殿下……还等着见我呢。”叶诗兰重新恢复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中藏着几分危险的硝烟。
“小姐,非去不可吗?”绿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去吧。”叶诗兰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绿苑见小姐去意已决,只能转身离开。眼泪早已不听话的糊了一脸。
而在叶诗兰准备去见叶书成的时候,方笑语却亲自端着一盘点心,去了安王的书房。
安王如今一见到点心就想吐。哪怕明知是没有加入苦菜的美味点心,他都能看出心理阴影来,当真是被方笑语给折磨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不,一看到方笑语亲手端着点心来访,安王下意识的竟然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一想到还在北燕战场的叶西辞,他就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安王正在纠结这点心他该如何吞下肚去。以往由方笑语的丫鬟送来的点心都那般难以下咽,如今方笑语亲自端来的,可想而知会有多可怕。
可方笑语今日似乎没有与他玩笑的心情,那手中的点心没有加任何奇怪的东西。安王闭着眼咬着牙吃下一口,却意外的发现并非是苦的,而是甜的,这让他觉着奇怪。而后就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方笑语起了杀心在点心里下了毒药了?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毒发的迹象,安王一脸的迷糊,看向方笑语的目光里透着不解。
方笑语却并不提点心的事,而是开门见山道:“父王,可有闲赔笑语出去走走?”
安王的目光顿时更迷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看戏,看一场大戏
安王有些忐忑。方笑语如此友好的姿态实在是容不得他不多想。
重要的是,他在方笑语平静的神情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令人恐惧的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觉得心中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安王就这样不安着被方笑语带进一家酒楼。
这座酒楼坐落在一个很少会有人经过的巷子,巷子中多是寻常居住的百姓家,巷子后头靠着一个很小的河流,河流的对面同样是一家酒楼。
两家酒楼都是同一人所建,经营这两家酒楼也并非是为了赚钱。
这里很隐蔽,鲜少会有人来,来的多的反倒是那些王公大臣或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若有任何秘密,需要找个安静人少的地方解决,这里是最好不过的。
酒楼不大,若是人满时也不过是十几桌的地方,可这两座酒楼之中,却从未满员过。
方笑语也是很偶然的时机被叶西辞领着来过。她觉着这地方很有趣。
这座名为醉仙楼的酒楼,通常只接待一个客人。每一个客人来此,大多都会包了整座酒楼,付过银子之后,就连酒楼的小二都会离开,整座酒楼空空如也,是个适合谈秘密的绝佳之地。
自然,酒菜会事先准备妥当,包下酒楼的客人究竟要宴请多少人那就是客人自己的事了,酒楼的老板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整个酒楼就如同一个秘密会所。掩饰了所有的不该被知道的事情。
今日的醉仙楼,方笑语已经全都包下了。这座酒楼之中,此时只有她和安王两个人。
安王静静的站在方笑语的后头。一双眼睛始终带着疑惑。他不知道,方笑语带他来这样的地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安静的时候往往最容易恐惧,特别是那安静的几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在京城,如醉仙楼这样的地方是很少有的,能造成如此封闭的环境,只有一种可能。这醉仙楼的老板将这一带全都买下了。即便是普通的民居之中也全都不曾住人。这里,就是个为掩藏秘密而存在的绝佳之地,而特意建造这样的地方。却谁也不知道此间主人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桌上的酒菜丰盛无比,食物的香气随着打开的窗户飘散出去,可惜这香味依旧无人共赏。
“父王,坐。”方笑语先行坐下。酒菜摆放的桌子正靠近窗口。而窗户在进门时被她刚刚打开。还能看到河对面那间醉侠楼的全貌。
安王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坐在了方笑语的对面。
他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在等,等方笑语先开口解他的疑惑。
方笑语端起酒壶,为安王倒了一杯酒,随即又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拿起酒杯对着安王的方向微微举起。做了一个碰杯一般的动作,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王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今日无比陌生的方笑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父王不饮一杯吗?还是父王怕我在这酒中下毒?”方笑语眼神似有些迷离,那里头装了太多安王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安王不觉得方笑语会在此时加害于他,因为他知道,如果她想,她有无数种法子叫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王叹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在方笑语的面前矮了一头。从前他不知道西辞是他亲子时就对方笑语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媳妇抱有着一种焦虑与不安之感。而知道了西辞确是他亲生儿子之后,那种在方笑语面前无端矮上一头的荒谬之感却时时刻刻的困扰着他,叫他每次见到方笑语,都觉着浑身的不自在。
安王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目光灼灼的盯着方笑语,一瞬间竟然有了身为王爷的气势与侵略性。
方笑语却视而不见,只是又为双方倒满了酒杯,随即笑问道:“父王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安王不明白方笑语这问题的意义所在,可他知道,他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下一个表情究竟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与其费心去猜,不如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早晚会说出她的目的。
所以安王摇了摇头,道:“从前来过一次。”
“父王可喜欢这里?”方笑语看了眼窗外,感受着风吹过发丝,吹过脸颊,刚好的柔和,让心都宁静了片刻。
安王掩饰住眸子里的疑惑,继而四处转头,看了看这酒楼的布置,随即道:“看着倒舒服,简洁明朗,不富丽,却静雅。”
见方笑语正看着他笑而不语,他皱了皱眉,又道:“可却诡异的很。”
“诡异?”方笑语的笑容有些微妙的奇怪。
“京城乃是繁华之地,如此安静之处,还不够诡异吗?”安王冷笑着看向方笑语,继续道:“此间主人圈出了这样一个地方,供人商谈秘事,他究竟存着何种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说着,他又深看了方笑语一眼,道:“这样的地方,还是少踏足为妙。”
“父王不必担忧这里不够安全,因为建造这醉仙楼的人,是周相。”方笑语摇摇头,又替安王满了此杯。
“周相?”安王一愣,随即迟疑道:“周灵的地盘?”
安王奇怪的看了方笑语一眼,他不明白她带他来周相的地盘是为了什么。
那周相可是周灵的父亲,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他疼爱周灵疼的入骨。或许是因为当年因为疏忽弄丢了女儿,待周灵重回周相府的时候。她是被周相府里的人当宝贝一样的爱着的。
周相的势力,就等同于是周灵的势力,也等同于是叶书成的势力。
叶书成之所以能够隐隐与太子抗衡。就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周相府作为后盾。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周灵却是西辞的杀母仇人,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而那日皇兄悄悄来了安王府,与方笑语谈过西北之战后,皇兄也将一切都与他说了。包括周灵与叶书成可能是大周安插的奸细一事。
他当时有多震惊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据皇兄所言,找到这残酷的真相的人,就是他面前的方笑语,他一直不喜欢的儿媳妇。
若不是当年她的北燕之行。恐怕直到此刻,他们还依旧被蒙在鼓里,被大周玩弄于鼓掌。
可是。皇帝却没有告诉他周灵可能与简安掉了包的事情。或许是事关重大,也或许是还没有真正的证据,所以皇帝不过是点到即止,只说出了周灵与叶书成的可疑。可这也足以引起安王的震惊。
他不知道简安其实才是周相的女儿。是那个曾经被夺走,改写了他们所有人一生的那个亲生女儿,所以他才会以为周相其实可能与周灵一样,都是背叛国家之人。
也因此,方笑语将他们置身于周相的势力之中,他才觉得不解。
瓮中捉鳖。自投罗网。
他现在脑子里自然就冒出了这两个词。
“你就不怕此处危险?”安王心中不安感瞬间增加不少。他知道方笑语武功高强,若想离开恐怕不难,即便是周相。怕也没那个本事能拦得住她。可他却不一样啊。如果他落在了周相的手上,想逃走谈何容易?
“这醉仙楼如今已经更名改姓。与周相没有多少干系了。所以父王大可不必担忧。”方笑语却笑道:“这里如今姓叶。所以今日约父王来此,是想让父王……看一出戏。”
“看戏?”安王大惊。但他还没有意识到,方笑语口中的那个‘姓叶’指的是叶西辞,他以为这里的真正主人,是他的皇兄,当今的皇上。
“对,看戏。看一场大戏。”方笑语目光移至窗外,手指指着窗外的小河,河的对岸,那座名为醉侠楼的酒楼之中,一扇窗户突然打开。
安王顺着方笑语的手指向对岸看去,却见二皇子叶书成,如今的恭王殿下立在窗边,侧对着他们,而他的身边,站着自己的儿子叶西乾,他的对面,走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的女儿,叶诗兰。
“她们怎会在此?”安王蹭的站了起来,看向方笑语的目光带着质问。
方笑语却沉默不语,稳坐于位,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她是真的在看戏。
此刻的安王莫名的这样以为。
醉侠楼之中,叶西乾安安分分的站在叶书成的身边,尽管在那个谎言之中他是哥哥,叶书成才是弟弟,可他却分的清轻重,知道他即便与叶书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知道自己的将来定然可以继承安王之位,却依然不能在叶书成的面前放肆。
光明正大的儿子与私生子之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线,而王爷与皇上之间,也有着无法逾越的沟壑。
想要在漩涡之中保住性命,且还要青云直上,就得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他显然认为自己是聪明人,所以他在叶书成的世界里虽然是哥哥,也是臣子。所以他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不会真以哥哥自居。
他只要得到安王之位,继承父王的一切,将叶西辞和方笑语踩在脚下就好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世人公布他是周贵妃儿子二皇子哥哥的身份。他只是想要借此而取回被皇帝强硬定夺,被叶西辞夺走的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所以,当他不择手段的想要往上爬时,他就有了需要牺牲一些东西的觉悟。所以,虽是临时起意,可他亲手将那柄刀刺进了母亲的肚腹,亲手终结了他与这个喊了近二十年母亲之间的女人的最后那一点羁绊与感情。
而当叶诗兰知道了一切,且成为他的威胁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迷茫。
他看向叶诗兰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荡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这个本该是她妹妹的人,他已经在那一瞬间,定下了她的死刑。
叶诗兰向叶书成迈步走来,脸上的面纱被风吹起了几丝褶皱。
但她浑然未觉。只是利落的坐在了叶书成的对面,眉眼含笑道:“诗兰见过恭王殿下。”
只是她未行礼,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恭敬之意。只是那被面纱遮住的面孔下,是自嘲般的笑。
叶书成奇怪的看了叶诗兰一眼,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身上所出现的变化。
以前的叶诗兰,大大咧咧,傻里傻气。或许她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在外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个仗着安王宠爱而行事无度的卑贱庶女罢了。
若非是李素青用了那么多年已经用顺了手,叶西乾与叶诗兰打生下来身上就刻上了他的标记,且他们生活在安王府,对于帮他除去叶西辞还有用处,他甚至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样一个人,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是那双眸子他认得,恐怕他都要怀疑这个叶诗兰是否是别人假扮了。
叶书成一瞬间竟被勾起了兴趣。
究竟是什么致使叶诗兰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难道就只是因为她从方笑语那里知道了杀害李素青的凶手就是她的亲哥哥?
这也是他觉着奇怪的地方。
若是以往的叶诗兰,喜怒皆都表现在脸上。若是她得知自己的亲哥哥刺杀了亲娘,以她的性子,不直接去找叶西乾闹起来才怪。如何会隐忍这般长的时间?且还设计算计叶西乾,叫他自投罗网的去杀李素青灭口,而她却等在其中威胁叶西乾。这实在是不符合叶诗兰的性子。
叶书成眉头紧皱。
难道又是方笑语的手段?
即便是叶诗兰这样的蠢货,也能被她调教成如此模样?
那么,此次她非要见他,是真的存着想要勒索他,威胁他的心思?还是说她是受了方笑语的指使,有话要带给他?
叶书成有一瞬间的混乱。提起方笑语他总是不能平静。几次三番被她羞辱,每每想起那张脸,他都觉得自己的恨意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
不过他毕竟还是外人眼中那个温文儒雅的二皇子啊。所以他瞬间便平整了心态,将自己的表情控制的完美无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叶诗兰,道:“一段日子不见,诗兰倒是变了许多。”(未完待续。)
ps: 感谢【x586iang】的10点点币~
第二百九十五章 那诗兰就请求哥哥……
从前看到叶书成这副虚假的面孔,叶诗兰只是觉得有些惧怕与不舒服罢了。正因为知道他的儒雅不过是伪装,所以才会对那样控制自如的演技感到害怕。可如今再看这张脸,这种几乎是模子刻出来的刻板笑容,她只觉恶心至极。
外界都传她喜欢二皇子,一心想要嫁入二皇子府为妃,只是她是庶女,终究上不得台面,故而一直拖着,仿佛没了下文。
这也确实是他们之间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为了给外人这样一个印象罢了,可从头至尾,她都未曾喜欢过这个二皇子殿下。尽管他相貌出众,英俊潇洒,尽管他满腹才学,又是皇子,可是,她曾想过嫁入皇家为某个皇子的皇子妃,但那个人至始至终都不曾与叶书成对上号去。
正因为她一出生就毫无选择的只能效忠周贵妃,只能效忠叶书成,所以她才对这位二皇子的虚伪足够了解。那些外人眼中完美的皇子殿下,其实不过是个虚伪至极之人。
可是,她曾以为她已经足够认识到了这位二皇子殿下的真面目,可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她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那个人的冰山一角罢了。真正的叶书成,她远远不够了解。
如今她不再愿意效忠于他了,所以,她才真正的开始接触到那个可怕的叶书成。他睚眦必报,他不择手段,他明明恨你恨得入骨入髓咬牙切齿,却依然可以在你面前做出最优雅的表情。最完美的笑容。
可她只觉得冰冷。
那根本就不像是个人。
叶诗兰内心深处没来由的生起了一丝惧意,不过很快便被她自嘲的压了下去。
她早就知道。早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她来到这醉侠楼,所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早已经有了觉悟。
叶诗兰不动声色的朝着窗外河对面瞥了一眼,她只见到对面敞开的窗户,却看不到人影。
叶诗兰眼中流露出苦涩,随即收敛,只重新换回让人捉摸不透的笑颜,道:“恭王殿下说的是,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那一瞬间,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笑意,竟有一种风情万种的魅力。
叶书成竟为此失神了一瞬,这让他分外警觉。
从前貌美的叶诗兰。他一点也看不上。为何今日容貌已毁,一张丑陋的脸掩藏在面纱之下,却让他生出了几分心动?
“听西乾说,你想要见本王?”叶书成立刻凝住心神,为了不再被轻易撩拨,连忙道:“若真是如此,派人去恭王府传个话便是,何必非要为难西乾?那可是你的亲哥哥。”
叶诗兰却嘲讽的看了叶西乾一眼。随即转过头看着叶书成道:“正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做妹妹的有事。自是兄长服其劳。人家可是好想念恭王殿下呢,恭王殿下就一点也不想念诗兰吗?”
叶书成眉头越皱越深,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叶诗兰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了解的那个叶诗兰,与此时面前的这个人,没有一点可以重叠的地方。
可他面前的人又确实是叶诗兰。
叶书成总有一种不安之感。上一个给他这种完全与之前不同印象的人……是方笑语!那个从前如同一块木头,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方大小姐,一夜之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而此时的叶诗兰,竟给了他一种面对方笑语时的压迫感?
这如何可能?
莫非,方笑语真有如此本事,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将叶诗兰调教成如此模样?
“诗兰莫要玩笑。”叶书成的语气有些敷衍。此时他面对叶诗兰已经没有从前那般气定神闲了。
方笑语这个女人,他虽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可却时时刻刻的左右着他的心神。哪怕她面前所站着的这个是叶诗兰,可他却有一种在跟方笑语战斗的错觉。
“恭王殿下,诗兰从不玩笑。”叶诗兰却收起了笑容,冷眼瞥了叶西乾一眼,道:“恭王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恭王殿下想必也不想与诗兰总纠缠些有的没的,耽误你我的时间。”
叶书成收敛了笑意,眼中换上冷漠之色道:“你倒是痛快,既如此,诗兰不防说说,你想要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叶诗兰却笑道:“恭王殿下何苦戒心如此之重?因为殿下与周贵妃娘娘的计策,诗兰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已经丧心病狂的刺伤了母亲,诗兰觉得好怕,怕有朝一日他也会对我下手,故而诗兰总得未雨绸缪,先找个靠山,保住这条性命。”
叶书成眸中寒意一闪而逝,随即冷笑道:“那你口中的靠山,是方笑语?还是本王?”
“自然是王爷。”叶诗兰毫不犹豫道。
“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博得本王信任?”叶书成冷笑之意更甚。
叶诗兰却一点也不着急,而是为自己倒了杯茶,却不饮下,反而道:“殿下当知道,当年母亲究竟对安王妃做了些什么。且那件事,不正是贵妃娘娘指使母亲所为吗?”
叶书成沉默。
“杀母之仇如何能解?那方笑语是叶西辞的世子妃,夫妻一体,她万不可能接受我的投效。只是我也该谢她的挑拨,叫我明了事实真相,不至于蒙在鼓中任人玩弄,到后来怕是如何死的也是懵懵懂懂。”
叶书成听出了叶诗兰话语中的讽刺,却更安心一些。若是被人如此算计还能面不改色,那这人未免也太过可怕。特别是叶诗兰的性格在那里摆着,一夜之间知道自己亲哥哥刺杀亲娘的现实打击,会变了性子倒也不难理解了。
“所以。你想投效本王?”叶书成目光中全是玩味之意,显然不大相信她的效忠。
李素青要背叛,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她的女儿。如何还能再信?
“与其说是投效,不如说是各取所需。”叶诗兰却并不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
她清楚,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别说与叶书成平起平坐互为利用,就是站在他的面前,她也是卑微到尘埃里的。
一个是皇上宠爱的皇子,虽也不是嫡出而是庶。可毕竟不是她这种王府里卑微的庶女可比的。
皇室的皇子,就算再卑微,也比寻常人高贵。
可如今不同。她很清楚。如果她依旧卑微的放低姿态,只会让他瞧不起而弃如敝履罢了,但她要的不是成为一条听话的狗,而是一颗翻云覆雨下棋的手。
尽管这双手依旧是操控在别人的手中的。可是她已经做了决定。下了决心。有了觉悟。她不再怕什么了。
“各取所需?凭你?”叶书成眼中全是冰冷。他讨厌叶诗兰这个废物竟敢来威胁他。
“殿下应当很讨厌方笑语吧?”叶诗兰冷冷一笑,道:“若是我有着能对付方笑语的法子,恭王殿下可愿意给诗兰一个机会,一个与殿下各取所需的机会?”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叶书成眉一挑,似乎有了点兴趣。对于方笑语,他是真的恨得牙痒痒的,所以若是叶诗兰当真有对付方笑语的法子,却也不是不能暂时饶过她一命。
“殿下。有些事情,说出来可就不灵了。要想对付方笑语。就得出其不意,且一击毙命,任何的迟疑都是致命之毒。殿下可有信任诗兰的胆量?”叶诗兰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是对于对付方笑语有着绝对的信心一般,让叶书成都产生了迟疑。
方笑语绝对是他的心腹大患,若是能够除去她而不招惹到自身,那么叶诗兰就有了活着的价值。
而若是她真心投效……此刻的叶诗兰,比之叶西乾更有用处!
“那么,你想要本王给你些什么?”叶书成很谨慎。他不相信叶诗兰会毫无条件的帮他。何况刚刚她不是自己也说过,他们之间与其说是投效,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既有所需,自然还是先提出来的好。
“诗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等待我的会是何种下场,我心知肚明。所以诗兰要挟哥哥,要见殿下一面,不是为了威胁,而是为了寻求庇护。”叶诗兰不疾不徐,继续道:“我不过想要活下去罢了,所以需要殿下的免死牌。可母亲已有反叛之心,殿下必然不会轻信。故而,为了取得殿下的信任,诗兰唯有交出投名状,才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方笑语便是你的投名状?”叶书成眉眼微抬,竟有了些兴致。
“叶西辞远在北燕,诗兰可没那么大的能力,将手伸到北燕去,而殿下的大敌除了太子与叶西辞外,恐怕就是方笑语了。”叶诗兰答道。
“你有把握?”叶书成问道。
“我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法子总会有,一计不成,我还有二计,二计不成还有三计。为了自己的性命,诗兰可得拿出万分的精神。我还不想死。”叶诗兰目光坚定。
“好,你若真能对付了那方笑语,本王保证,你将会是本王的侧妃,享一世荣华。”叶书成又拿出了那些空头支票来欺骗无知少女。
前世,他就是靠这些甜言蜜语和空头支票征服了许多的女人。比如梅春水这种缺爱的人,格外会对这种虚假的关爱不可自拔。
他以为叶诗兰也是这样的人,故而能够用言语摆平的,他都没放在心上。
“当真?”叶诗兰眼前一亮,做出惊喜和期待的神情,但又瞬间敛下,似乎在强力压抑。
叶书成冷笑。叶诗兰果然还是叶诗兰。即便装的再与从前不同,可依旧是那个贪慕虚荣的人,只要给她一点好处,立刻就现出了原型。哪怕她努力的掩饰住刚才的期待与惊喜,但那又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本王所说的话,从无儿戏。正妃自是不可能,但一个侧妃之位,本王还能许诺。”叶书成面带柔和的笑意,内心却冰冷无情的想,果真是个蠢女人。利用你除掉方笑语之后,本王会送你下去与那方笑语团聚的。
“希望殿下不要欺骗诗兰。只要殿下谨守诺言,诗兰定会忠心耿耿为殿下筹谋。”叶诗兰连忙表决心,脸上那几乎隐藏不住的得意让叶书成更加轻看了她几分。
“那是自然。”叶书成随意敷衍,随即又道:“要对付那方笑语,可并非是容易之事。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叶诗兰却轻挑眉头,笑道:“要对付方笑语,便需先做一件事。”
“哦?何事?”叶书成好奇至极。
叶诗兰却不答,而是起身,走到了坐在另一桌的叶西乾身边,道:“哥哥,可愿配合诗兰,帮殿下除去那方笑语?”
叶西乾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看了许多年的妹妹,却觉得万分陌生。
心中总有不安不停滋生,他根本无法从眼前的人身上找到叶诗兰的影子。
他愣怔的瞬间,感觉到来自叶书成那凌厉的目光,他立刻警醒道:“那是自然。为殿下的大业,万死不辞。”
见叶书成欣慰的点头,叶西乾这才松了口气。
“哥哥当真是深明大义。既哥哥愿意配合,那诗兰就请求哥哥……去死吧。”叶诗兰此刻脸上浮现出了奇怪的笑意,只是因为她带着面纱,却不曾被人察觉。
可是她的话却足够叫人惊讶,当叶书成反应过来叶诗兰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叶西乾已经捂着脖子,摔倒在地。
他震惊的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叶诗兰,她目光冰冷,嘴角勾勒出邪气的弧度。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薄薄的小刀,刀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与他脖子处流下的血液融为一体。
他嗬嗬的叫着,却无法说出话来。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感觉体内的血液就像是要冻成冰一般,体温渐渐流逝,眼前只剩下模糊的景象,而后逐渐黑暗。
他甚至都无法问出一句为什么,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成为了一具尸体。
叶书成大惊,看向叶诗兰的目光充满了防备。
叶诗兰却浑然未觉,只是冷笑着看着倒在脚下的那具尸体,对着那个曾经应该被她叫做哥哥的人道:“哥哥,我说过,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可你不曾把握住。”
说完,她竟对着叶书成笑了。
笑的让人觉着毛骨悚然。(未完待续。)
ps: 感谢【发飙的文盲】的平安符,【momoko520】【x586iang】的10点点币还有【秦碧红】【氤氤】的月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凭什么心安理得!
安王在对过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醉侠楼中的人,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他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脸,因为两座酒楼隔着一条河,距离也有那么一点点远,随意无法清晰的捕捉到每一个人的神情。但是,他却可以瞬间就知道对面之人究竟是谁。
或许这就是做父亲的本能,对于自己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孩子,即便再模糊的身影,他也能瞬间确定那是他自己的骨血。
蒙着面纱的叶诗兰,在叶西乾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就只见手起刀落,叶西乾瞬间摔倒在地。
他看不到叶诗兰手中的薄刀,看不到叶诗兰那冷漠的叫人恐惧的神情,看不到她看着叶书成那毛骨悚然的笑,甚至也不知道倒下的叶西乾是死是活。可他就是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或许成真了。
安王双手紧紧地按着桌沿,幸好他面前还有一张桌子,能够让他靠着不至于软倒在地。
他觉得周身的血液似乎就像是被抽光一般,一脸的震惊之色还未来得及退去。
“是你做的?”安王目光机械的移动到方笑语的身上,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武功高强,实力无双,背景强势,却也善弄心计。她一手导演了梅素惜的死,且是要梅素惜和周子风母子相残。她一手阻碍了叶书成的计划,极尽羞辱却叫叶书成毫无办法。
而如今。她又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借着叶西乾所做的错事,竟然煽动了诗兰彻底与西乾反目。
安王整个身体颤抖着,他很想跑去对面看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竟然无法移动分毫,腿软、颤抖,他迈不开步子。
“你做了什么!你叫诗兰对西乾做了什么!”安王怒吼,一张脸涨成紫色。
“许是杀了吧。”方笑语却语气平淡,似乎对面所发生的事不过是戏里的故事一般,毫无震惊之色,继续道:“父王。我没有逼迫叶诗兰做任何事。我不过是将事实讲给她听,她所做的任何选择,都是出于她自己的真心。”
“若无你从中挑拨。她安敢做出这样的事?那是她的亲哥哥!若非是你,她哪来的胆子这般残忍!”安王看向方笑语的目光恨意滔天。
那是他的儿子!那是他的女儿!骨血至亲,一生纠缠,割舍不断的血脉羁绊!
可是。就那样的毁了!
他的亲生女儿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他多希望那不过是方笑语骗他的假话。可是。他却知道,方笑语今日特地将他叫来此处,看的,就是这样一处至亲残杀的戏码!
她这是在报复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什么苦行山上来回三次,什么加了苦菜的点心,什么被困于阵法之中。他从前觉得苦难,觉得生不如死的东西,与今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为何不能?”方笑语却冷笑着,看向安王的目光中全是讽刺道:“这不是安王府的优良传统吗?这不正是你安王爷的血脉特质吗?”
安王却一怔。随即神色中的所有侥幸全都崩溃。
“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你安王爷与李素青生出来的孩子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方笑语不知为何,竟觉着鼻头发酸,眼中似乎正蓄了泪水。
“父王,您不是天真的以为曾经做下的孽债只凭几趟劳苦,几块点心就能全都抹杀殆尽吧?您将西辞当做了什么!您以为这十多年里您与李素青对西辞和母妃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每一个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每一顿不能安心吃下的饭菜,每一次战战兢兢的担惊受怕,每一次如履薄冰的在鬼门关前寻找着回来的路!十几年过去了,你可知他承受了多少煎熬?你可知他几次险死还生?你可知他每日每夜面对着将自己母妃害死的凶手心里有多恨?”
方笑语第一次在安王面前露出了凶狠的神情,却惊的安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觉得您是受了李素青的蒙骗,受了周灵的算计,所以才做下错事,所以有情可原。可是这一切的罪孽就活该西辞来背负是不是!”
“父王,直到此刻,您可曾对母妃有过一丝愧疚?即使想要取得西辞的原谅,那也不过是因为那是你的儿子罢了!可是,他所有美好的回忆您都没有参与过,反而他所有的噩梦与不幸皆是拜您所赐,您凭什么以为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惩罚就能抵消西辞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方笑语突然就止不住的流下了泪,明明那些最黑暗的过去她也没有参与过,可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西辞在知道真相之时几番纠结。他恨你如此心狠手辣,却又不得不站在你的立场上去为你寻找可以被原谅的理由。她狠不下心杀你,我自不会逆了他的意对你动手。可是父王,李素青不能活,叶西乾不能活,叶诗兰也不行!那些害的西辞痛苦不堪的人,还有他们生下来的孽种,他们都不能活!”
“你说若非是我挑拨,他们不敢如此残忍。父王,别再自欺欺人了。让我来告诉您,他们的真实面目。您的好儿子,受了周灵与叶书成的挑拨,以为自己是周贵妃与父王您生下的私生子,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平步青云,为了将来继承您安王的王位,为了除掉西辞,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而您的女儿,那可真是个好姑娘,为了给自己的娘亲复仇,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也能亲手手刃!”
方笑语的笑容有一些苦涩,目视着安王震惊不减的眸子。嘲讽道:“叶西乾误信了叶诗兰的话想要杀李素青灭口,父王,您可不要说此事您丝毫不知。说到底。父王你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罢了。您不想要亲手杀了李素青,便想着借叶西乾的手结束一切。将弑母的罪责推到了叶西乾的身上,您倒是一身干净,依旧是那个痴情的安王爷。”
“不是!本王从未曾这样想过!”安王慌忙否认,可那语气却有些心虚没有底气。
他骗不了自己,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虽有只是很短的时间,事后他立刻就想要去阻止。只是当时情况已经被叶诗兰给拦下了,他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虚伪的安心着。
“父王或许一直在安慰自己。当年的事不是我的错。都是李素青太过狡猾,是简政殇帮着外**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一切都是周灵这个他国奸细所设计,我不过是受害者。和简安一样是受害者。所以纵使我有错,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我已经在弥补了,所以应当被原谅……”
方笑语揣摩着安王的语气,用嘲讽的声调将安王心中的侥幸一一道出。
安王哑口无言。
“是啊,父王被骗了,那不是父王本心所为,所以罪不至死。应当被谅解。所以我与西辞就照着父王所想,谅解了您。您看。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喝酒用饭,浑身毫发无伤,我与西辞做的也够了吧?”
方笑语冷哼道:“父王可是想知道周灵为何非要置母妃于死地?父王可是想知道,简政殇这样的西北大将为何会效忠于周灵?”
“父王坐下吧,我一一与您说明。”方笑语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安王却犹豫半晌。
他很想去对面看看叶西乾怎么了?想去将叶诗兰给救出来。可是他却有一种预感,此刻若不按方笑语的话去做,他只会更加后悔。
“叶西乾是没救了。但叶诗兰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她还有用处,所以,我派人保护着她。凭叶书成手里的酒囊饭袋,还伤不了她。”方笑语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似的,面无表情道。
安王迟疑了几个呼吸,眼见着对面醉侠楼中的叶诗兰与叶书成似乎还在谈些什么,并没有危险的样子,他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方笑语的泪痕早已干了,她也不过是一时替叶西辞感到委屈罢了。但事情按照她所撰写的剧本一步步走下去,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不会少。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方笑语端起酒壶,替安王倒了一杯酒。
“久到……周相夫人刚刚为周相生下了嫡女。”方笑语看了一眼安王的神情,见他眼中疑惑颇深,继续道:“正好同年,简政殇夫妇入京参加先皇的宫宴。那时简政殇的夫人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却千里迢迢不辞辛苦,一路跟着简政殇风雨跋涉入了京城。而就在周相喜得贵女之时,周相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相的女儿不见了?”安王自然知道此事。一联想便能猜出几分。
方笑语点头,道:“当时,周相与其夫人急的团团转,先皇震怒,命京畿卫几乎翻遍了京城,也未找出周相嫡女的下落。而实则,当时的周相之女,正是被简政殇夫妇买通了下人,偷偷偷出去的。”
安王大惊。听了方笑语所言,他心中立刻就将一些线索给连了起来。
“莫非……”安王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想。
“简政殇夫妇在参加宫宴之后便启程返回西北。而来时是两人,离开时却已经是四个人。”
“多年后,简政殇的女儿简安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生性活泼,极有主见,虽出身将门,却并不粗俗,但却也不是寻常人家扭捏的大小姐,琴棋书画,诗酒品茶她样样都会,同时,武功也不俗,且十分崇拜她身为大将的父亲,立志也要向父亲一样,为家国征战沙场。即便上过战场的女人并不好出嫁,她也浑然不惧,只心中一腔热血,拳拳报国之心。”
安王已经能从方笑语的言语之中勾勒出简安最开始的模样。
“可简政殇夫妇似乎也并不去管束她,不在意外界对简安的言论,无论简安做什么,他们似都不在意,由着她去。”
“而另一边,另一个与简安同岁的女孩却被寄养在别人家,每日里被灌输着要为国牺牲的思想,毫无松懈,****被训练着,渐渐的,两个女子慢慢长大。而后,又出现了第三个女孩。”方笑语突然停下。
“李素青。”安王沉下了眸子。
他知道李素青是简安的妹妹。所以当初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李素青竟然会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简安。
且最重要的是,当时他亲眼所见与简安谈笑亲密的那个男人,据崧露所言,那是简政殇为了配合李素青而派来的。
一切只有简安与他两人被蒙在鼓里。而另两个人却联手演戏,一手促成了他对简安的误会,也就此拉开了他与简安还有叶西辞争斗的序幕。
他如何能想到,亲生父亲与妹妹会联合起来陷害简安。即便他知道了真相,却也一直都想不明白。直到此刻,他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可这太残酷了!
“李素青是简政殇的养女,当是个孤儿,被简政殇捡来,养在外头,同周灵一样,接受着洗脑一般的训练,只是与周灵不同,周灵所学,是为将来进宫而用。而李素青所学的,是如何勾引男人的本事,是如何利用男人的喜好,牢牢的抓住男人的心。不如说,李素青一开始,就是个用美人计来勾搭男人的棋子。”
方笑语的语气中有不屑,却也有可怜。若不是被简政殇毁了,李素青也不至于此。哪怕是个孤儿,也未必不能活的比现在体面。
安王却脸带尴尬。
他如何能听不出来,方笑语口中那杯勾引的男人就是指他自己?
“渐渐的,李素青开始怨恨简安。凭什么都是女儿,简安能住那样大的房子,能吃那样丰盛的美味,能得到父母的宠爱,能自由自在的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可她却只能住着破烂的房子,吃着简陋的食物,每日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根本得不到父母的关爱,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这份怨恨,变成了扭曲的恶毒。”
“可是不止是李素青,就连周灵也是如此。她同样记恨简安,虽然她很清楚,就是他们一家人毁了简安的一生,却依然忍不住妒意,并将嫉妒化作了恨。”
“时光飞快流失,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于是,周灵入了京,在周相府的管家面前演了一出被纨绔调戏的戏,撕了衣袖,露出了胎记,被管家发现,领回周相府,滴血验亲,最终证明了自己是周相府失踪的大小姐,成功的回到了相府嫡女的身份之上。而周相因为愧疚,一切都由着她,即便她想要进宫为妃,周相也不曾阻止。最终,她被先皇许配给太子,成为太子侧妃,如今成了周贵妃,艳冠后宫。而简安,却跟着简政殇夫妇一起来京,最后被许配了父王为正妃。”(未完待续。)
ps: 感谢【发飙的文盲】的平安符和【楠楠0亚男】的10点点币~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者择其一
“所以,你想说的是,简安才是周相的嫡女,而周贵妃是……”安王内心一片混乱。尽管他已经知道了他对简安的一切误解都是源于李素青的算计,源于周灵的陷害,可是他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周灵就如此憎恨简安?为何李素青要刻意接近他来陷害她的姐姐?为何身为简安亲生父亲的简政殇一定要配合着去坑害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就算再忠心耿耿,也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冒着让自己断子绝孙的后果来帮助周贵妃。
但凡偷笑,总该有所求。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要么就为家族长远做打算。
可简政殇的算作所为,却不符合任何一点。
他交出了兵权,得以让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室,成为他的安王妃。就算他不喜她,可只要不做错事,他也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僵,大不了就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罢了,但简安依旧还会是他的安王妃。
可是,他却派来了他的养女来勾引他,而后陷害他的亲生女儿。这实在是太不合逻辑了。
要知道他只有简安一个亲生女儿啊。李素青是收养的,周灵名义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有儿子,唯简安一人是他的骨血至亲,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来?
可是,若一切都如方笑语所言一般,那便解释的通了。
几十年前,周相的女儿被偷龙转凤。从一个天之骄女,变作了一个莽夫的女儿。
简政殇虽是西北大将,可也就止步于此了。他没有儿子。就连继承者都找不到,只能交出兵权,在京城里苟延残喘。
而周相,尽管后来退了,可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却不容忽视。即便是梅苍云取代了丞相之位,短时间内相与周相抗衡却也是不可能的。
作为周相的嫡女,本来所有的富贵荣耀。所有的才子佳人的目光都应该集结在简安的身上。可是,简政殇夺走了属于简安的一切。
名利、地位、荣宠还有父母的疼爱。让一个冒牌货占据了她的身份二十几年,还被陷害的连命都丢了。
安王的心有些乱。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简安。可事到如今听到这样的真相,却依旧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这样残酷的事实,就便是他,怕也要崩溃了。而简安呢?当她的拳拳报国之心却被一个他国奸细利用。该是何种心情?而她知道自己认贼作父认贼为母之时。又是何种心情?
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方笑语方才说这里是周相的势力,却不必担忧。怪不得他说这里此刻姓叶。他原以为这里其实是在皇兄的掌控之中,可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叶’,恐怕是叶西辞的叶。
“周相都知道了?”安王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自是知道了,且悔恨不已。帮着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仇人善后。帮着欺负自己亲外孙的敌人撑腰。这样的滋味,他怕已经是悔不当初了。”方笑语回道。
“周相会为简安报仇?”安王苦笑。若说报仇。他这个糊涂蛋如何能脱的了干系?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方笑语替周相回答了。
对于给简安报仇一事,除了叶西辞,心中恨意最深的,恐怕就是周相了。
周相曾经对周灵多宠爱,如今就对她有多恨。他曾经多支持叶书成,如今就多想亲手毁了他。
他没有将事情闹开,那是为了她的计划,不去打草惊蛇。可是如今再面对叶书成还有周灵的时候,天知道他究竟忍的有多痛苦。
听着杀女仇人撒娇的叫着他父亲,听着叶书成那个孽种虚伪的喊他外祖父,他就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他们两个的嘴!
当然,安王在他心中同样不可饶恕。哪怕他被算计了,哪怕他也是受了人的挑拨,但是简安的悲剧,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王苦笑。他早该想到。周相那样的人,爱女如珠如宝,如今听闻爱女惨死,外孙过的如此悲惨,他不恨不气才怪。
“西辞何时知道了真相?”安王底下眉眼,心痛如绞。他对这个儿子亏欠太深。
他早就知道西辞一直都在调查他母妃死亡的真相。他也从未组织过他去了解这段真相。因为连他自己也以为这不过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战争罢了。
他不知道的李素青的目的,只为她想要被扶正,又气不过替他出气,又因为一直误会简安偷人,误会西辞是简安与那个男人生下的孽种,所以不闻不问。
如果他肯用心核实,如果他再坚持调查一番,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西辞他本该是王府世子,是周相的外孙。在京城之中本该呼风唤雨潇洒自在。
可他却经历了何种残酷的人生?
他突然觉着方笑语说的对。他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该被原谅?他又凭什么资格去求得他的原谅?
自己身在宫闱,却享有皇子的权利与地位,只因厌恶勾心斗角,便自怨自艾,对一农家生活有几分向往,可于西辞的遭遇比起来,他实在是太过幸福美满了。
至少皇兄不是赶尽杀绝之人,至少父皇也曾给过他好脸色。可西辞呢?曾经险些生不出来,生出来了又遭受着那样无情的冷待。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中毒而死而无能为力,倔强的活在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安王府之中忍受着三番五次的陷害。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厌恶,甚至追杀,那个孩子心里的伤口又该有多深?
就连方笑语都为他觉得不值得,那他自己呢?原谅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如何能过的去那道坎儿?
“就在我去了西北而他前往早州国之时。”方笑语并不隐瞒。
安王杀不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情有可原。
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恕。所以她要他知道一切真相。要他一生都活在自责之中。她要他永远背负这个罪恶的十字架,一生一世都对叶西辞忏悔他的罪过!
安王一双大手捂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没有忘记,当叶西辞去早州国查探简安之死的真相时,他曾派过不止一人去刺杀他,企图叫他永远的留在外头,永远不能再踏进安王府的大门。
他一直在想着为叶西乾铺路。用叶西辞的性命去成全他最喜欢的儿子的前程!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没有再回来……当他今日知道真相后该如何自处?
“你打算如何对待诗兰?”安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就如同踩在云朵之上一般,眼前有些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
“叶诗兰不能活。”方笑语无情的开口。
“就不能放她一命?李素青的罪过,她却是无辜的。”安王用手撑着头,有气无力道。
“她无辜?据我所知,她可没少帮着李素青出谋划策如何陷害西辞。”方笑语冷笑。
安王哑口无言。总觉着自己都开始无法说服自己了。
方笑语看着安王这痛苦的模样。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想要我放过叶诗兰也非是不可以……”
安王有些茫然的抬头,目光正对向方笑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方笑语依旧冷笑着,说道:“叶诗兰是李素青的女儿,李素青是周灵的棋子,周灵是大周的奸细,里通外国,罪同谋反。抄家灭族也不为过。父王是皇室中人,皇上的亲弟弟。灭族自是不可能,可抄家却未必。”
安王一凛。他竟忘记了,谋反叛国之罪,即便他是王爷,也难逃其咎。
他突然想起皇兄看他时那思索的目光,还有时不时试探的言语。当时他不懂,可如今再想来,皇兄怕是看他如此宠爱李素青,且当年他出使早州国之时还使用过一段时间,而他却含糊其辞将真相隐藏起来,回去后又与周灵关系不错,所以在怀疑他是否也知道此事,且参与其中……
安王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素青死了就死了,与她有关之人,无论是她的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能活下去。即便我放过她们,皇上也会动手。周灵与叶书成多年来将皇上瞒的好苦,一次次被玩弄于鼓掌,帝王之尊严如何能这般践踏!李素青是周灵的狗,必定难逃罪责,叶西乾和叶诗兰乃是李素青十月怀胎亲生下来的,父王以为他们能独善其身?”方笑语哼道。
安王沉默了。
“李素青母子死了,事情便可到此为止。父王是皇上的兄弟,李素青他们却是西辞的杀母仇人,断不可能与周灵之流为伍,我是西辞的世子妃,自是站在西辞一边的,安王府中有没有别的多余的女人。事情止步于此,苏红绸就还能活,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还能活。可若是再叫安王府继续牵连进去,父王可思虑妥当了,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叶诗兰……而放弃苏侧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方笑语的笑容充满了邪气,道:“父王,那或许是个儿子也不一定……”
安王几乎要崩溃了。
他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本身其实也算痴情。当初对叶西辞残忍是因为他以为叶西辞不是他的儿子,是他被带了绿帽子。可是他也确实是对叶西乾和叶诗兰疼爱有加,完全不在意他们是庶出的身份,细心教导,要什么给什么,将之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疼。
就如同他如今知道叶西辞确是他亲生之后,哪怕如此死要面子的人依旧愿意在方笑语面前低头,只为了希望方笑语能够再叶西辞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便可知了。
苏红绸有孕之后,他开心的不得了。一面体贴入微的派人照顾着,一面又担惊受怕的害怕方笑语会对这个孩子不利,故而他更加不敢逆了方笑语的意,无论方笑语如何整治他,他都咬牙忍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竟还牵涉到了叛国之罪。
安王心乱如麻。若是皇兄执意要要治罪,红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真未必能保住。可若是将李素青摘出安王府之外,或许还能平息事态。
皇兄疼爱西辞,这人尽皆知。皇兄倚重方笑语,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兄向来对兄弟仁慈,即便是当年与他争夺储君之位而失败的兄弟,他也不曾斩尽杀绝,只要他没有参与周灵的叛国之案,想来也不会有事。但红绸却危险的很。
如果皇兄执意要肃清他的后院,活着皇兄要替西辞铲除威胁,那么红绸和孩子就一个都别想逃得了。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苏红绸和孩子的命其实是掌握在方笑语手中的。
或许皇兄知道红绸不过是个民女,与周灵的叛国案没有半分干系,可他却可能会为了西辞铲除威胁而执意斩杀她们母子。
能够打消这种威胁的人只有方笑语。
西辞听她的,皇兄也会因为她佛女的身份和预测将来之能而给她几分薄面。而只要红绸和孩子不去争夺属于西辞的一切,他也相信方笑语有那个能力压制苏红绸的野心。
放弃叶诗兰,则苏红绸和孩子活。放过叶诗兰,则可能苏红绸和孩子死。
如何选择,这确实是两难。可他却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或许他心里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沉默,或许并不一定只是无言以对。沉默,也可能是已经有了答案,做出了选择。
安王面露几分不忍,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小河畔的酒楼之上,却瞬间狠咬着唇别过了脸。
他的心在滴血。可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方笑语对他的报复。
不得不看的戏,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不得不做出的痛苦抉择,不得不背负的罪孽。
好一个方笑语。她的报复,比死都可怕。
“她会如何?”安王依旧别着脸,声音嘶哑的问道。
“父王继续看便是。”方笑语神色复杂的看向窗外。
她知道叶诗兰的结局。因为那是她一手引导出的剧情。可是她也确实心中复杂。即便是如叶诗兰那样的人,当被逼到绝路,也会有她善的一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若非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想起绿苑的好来。可正因为她失去了一切,那个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用她自己,在最后的最后,为绿苑换一个好去处。这是她这一生,最为真挚的情感了吧。(未完待续。)
ps: 感谢【氤氤】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