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突然的别离
“立正……解散!”
“安毅,你留一下。”工兵大队队副刘思桐训完话叫住安毅。
“是!”
满身军装被大汗湿透的安毅跑到刘思桐身边立正,刘思桐摆摆手示意他随意:“和我一起走走吧……安毅,最近你听说什么没有?我是说听到什么校外的传言没有?”
安毅紧紧步枪背带:“这段时间我们区队的训练很忙,十天的野外拉练刚刚回来,接着就是三个科目的考试,弟兄们累得不行,每天都早早睡觉,我也有好多天没到靶场加练了,校内生什么事都没工夫理睬更别说校外。怎么了长官?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马上要北伐了?”
刘思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一周来,你没现你的俄国师傅都没有来学校吗?”
安毅停下脚步:“我找了柳申科夫两次,听说他搬回城里去了,这次野外拉练我们的专业教官互林大校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长官,请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慢慢走,边走边聊。”
刘思桐压低声音说道:“两周前,生了‘中山舰’事件,有人想阴谋暗害蒋校长,国民政府的高级顾问主任季山嘉、海军顾问嘉列等一批顾问团成员牵涉其中,我们军中的一些人被秘密逮捕,学校的邓教育长也受到怀疑,整个广州城气氛紧张啊!”
安毅大吃一惊:“中山舰不就是学长李之龙管辖的吗?他怎么样了?”
刘思桐轻轻拉一下安毅的袖子,走到道路旁的树荫下:“别喊这么大声,怕人听不见啊……正是,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好,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件事。你这个师兄相貌堂堂,能文能武,是个难得一见的俊杰,去年十月他就被国民政府任命为海军局政治部主任,授海军少将军衔,上个月初海军局长欧阳琳离职,他随即被任命为代理局长,晋升中将军衔,是咱们黄埔毕业生中绝无仅有的佼佼者,也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偶像,要不是这次事件,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了……”
安毅着急地问道:“不!我绝对不会相信老李会谋害校长。不可能!长官。能告诉我老李关在哪儿吗?”
“安毅。你冷静点!”
刘思桐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暂时关在一军军部。不过我听说他没有危险。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给他添乱。这件事情牵涉太广。背景很复杂。不是你我这样级别地人能够明白地。何况你如今是一个军校学员。有什么能力又以什么理由去看他啊?我知道你心地淳厚。诚信待人。无论是军事技能还是理工知识都出类拔萃。可是在政治上你还有待学习。说得难听点这方面你还很幼稚!谁不知道你安毅入学以来从不谈论政治?谁听到过你安毅地政治观点和时局评论?这是你地优点也是你地缺点。从军人地角度来说你非常称职。但是从古到今你见过哪位名将不懂政治?安毅。虽然我是你地教官。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兄弟看待。不单是我。整个学校地大部分教官都认为你是难得一见地优秀人才。对你地期望非常高。谁都不愿你在人生地道路上多走弯路。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谈话地原因。”
安毅难过地低下头:“谢谢你刘教官!可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思桐拍拍他地肩膀:“你不需要怎么办。而是需要冷静思考。虽然你平时乐观向上。风趣幽默。好像从来没有忧愁。但我知道你内心完全不是这样。从你在烈士墓施工工地上疯似地干活开始。我就看得出有什么事情刺到你心坎上了。否则。没有一个正常人这样折磨自己。而且一折磨就是十天!还好。柳申科夫顾问恰好出现。缓解了你地压力。回来之后你跟他学射击学拉琴都是我支持地。只需告诉上级你地各项知识已经遥遥领先于同期学友即可。杨大队长在这点上也和我一致。但他不知道你心里苦闷。还不错。你把枪法练出来了。你地琴拉得怎么样我没兴趣。但我知道在目前军校里没有一个人地枪法能比得上你。你只是不愿意出名故意隐藏。每次射击考核或者比赛你都把自己地成绩定在第三到第五名这个水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不是谁都能在十五枪里打出地三个靶子弹孔分布形状都一个样。而你行。别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傻。知道这件事地人是不多。但不止我一个。只不过大家尊重你。不愿说出去罢了。”
安毅羞愧地叹了口气:“长官说得对。很多时候我总以为自己聪明。可不久就现自己很傻。所以我一直在琢磨。有时觉得心里虚地慌。很迷茫。”
“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和你一样。”刘思桐苦笑一下,拿出老式怀表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放回兜里:
“好了,这件事我们可以在以后慢慢交流,但现在没时间了,你的师傅柳申科夫就要离开广州,都是因为‘中山舰’事件带来的结果。他们乘坐晚上八点的船回国,此刻他代表顾问团撤离的教官正在校本部参加本校举行的欢送座谈会,另一些顾问也在中央党部出席高层举行的欢送会。他刚才在校本部的阳台上看了一会儿你的训练,委托我把他的手风琴送给你,通过翻译对我说你是他最好的学生和最好的朋友,他为你骄傲,还说以后你绝对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我问他为何不亲自交给你,他说不需要,朋友之间很多时候不需要语言来表达感情。”
安毅惊讶地望向校本部:“他走了吗?”
“快了,还有十分钟就要离开,是党部派来的船,你现在去校门口等他还来得及见上一面……喂!小子你跑什么,方向反了……”
安毅飞快跑回自己的营房,放下枪,推开围在他床边仔细欣赏漂亮手风琴的弟兄们,一把抓起手风琴转身就跑,在弟兄们惊讶的注视下几个拐弯就失去了踪影。
安毅刚跑到校门口,就看到一米八三的柳申科夫和另一个步科顾问在码头上与一群本校官长话别,焦虑的安毅对校门口企图阻拦的值星官大声吼道:“老谢,你娘的闪开,否则老子撞死你,跟你绝交!”
老谢一愣之下,安毅已经像阵风掠过他身旁,只好摇摇头低声骂道:“***小毅,今天吃枪药了……”
“老柳……”
柳申科夫听到熟悉的呼唤声,立刻抬起头,看到安毅背着自己赠送的手风琴快跑来,对身边的人说声抱歉,大步迎了上去,走到停下脚步弯腰喘气的安毅面前,扶起他的双臂:“不喜欢我的礼物?”
“不是……***老柳,走……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大汗淋漓的安毅大口大口地吸气,一把擦去脸上的汗水,根本不管围上来的本校教官:“老柳,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起编写一本新的射击训练教材,可你现在就走了,让我以后有问题问谁去?”
翻译忠实地把安毅的话转达过来,柳申科夫无奈地笑了笑,并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已经把我这里面的知识搬空了,一定能自己编写出一本更好的教材,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我今天不走,明天也会离开,你知道我有妻子、孩子,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他们了,还有我的战友,我想念他们。我的朋友,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是我在中国唯一的朋友,我会想念你的,回去之后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每一个快乐告诉我的妻子和朋友们,让他们和我一起分享,祝福你!”
柳申科夫大步上前,不顾安毅一身流淌的汗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安毅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默默看着柳申科夫和同伴在几位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登上船,回身与众多送行的军校官长们挥手告别。
当柳申科夫最后向安毅挥手时,惊讶地看到安毅已经跳上岸边硕大的石墩,缓缓地把手风琴背好打开固定皮扣,优美动人豪迈而伤感的奇异乐曲瞬间飘溢四方。
“老柳,你***不是笑老子不会唱歌吗?告诉你,老子不是不会唱,而是不愿唱,今天就唱给你听……”
流畅悠扬的伴奏声更加响亮,安毅的歌声也随之响起:“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安毅洪亮豪迈的男中音在手风琴的的伴奏下洒向江面,传遍码头,在宽阔的江岸草堤上久久回荡,所有人无比惊讶地注视着他,静静地倾听这从未听到过的动人乐曲,渐渐被歌词中的浓浓情谊和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情所打动。
“我的上帝……他的音色竟然如此漂亮,竟然会唱出美妙的曲子来,真是难以相信……加瓦,是你传授给他的吗?”
柳申科夫身边的瓦西里惊讶地问道。
汽船徐徐离岸,安毅的歌声不绝于耳,柳申科夫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双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站立在石墩上的安毅:
“不,瓦西里,这曲子不是我教的,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太棒了!他的几个弹奏技法错误全都消失了,他的水平将会从此上升到新的高度……特别是他的心灵,我听出来了……再见吧,我的朋友,我永远为你祝福……”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要把我来埋葬……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多么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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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温情
岭南的夏季来得很早,春韵尚未淡去,夏风已扑面而来。
安毅捧着个沉甸甸的纸袋在街口久久徘徊,像个失去目标的困惑旅人,他低着头缓慢踱步,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他与龚副局长认识到现在的第一次践约,不知道见面之后该谈些什么,又该从何谈起。
经过几个月的数次接触和旁敲侧击式的打听,安毅知道这个端庄美丽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女人,就是党部机要局的副局长,专门负责党务调查、保密工作和内部甄别事项,但安毅不知道这个部门就是简称“中统”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前身,如今的中央代理组织部部长陈果夫将会成为这个部门的头头。
左思右想之后,安毅抬起头走进平整的石板街道,来到一扇普普通通的大门外看了一眼门楣上的门牌号,深深吸口气抬手敲门。
“来了……”
轻盈的步点声越来越近,大门打开现出龚副局长美丽大方的笑脸:“小毅,你好大的架子……傻站着干吗啊?进来吧。”
安毅礼貌地点点头,抬腿跨进门槛,走出几步大声赞道:“这个小院不错,外面看普普通通,进来一看绿意盎然,幽静雅致,寻常人哪儿有这等生活品味……好香啊!一定是水煮牛肉。龚副局长,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唷!几天不见,学会一套套的马屁功夫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油腔滑调,没个正经!”龚美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狗鼻子还挺灵的,竟能闻出水煮牛肉的味道来,但不是我做的,是一直照顾我的吴妈,她手很巧,能做多种风味的家常菜,听说你要来,她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了。进去吧,等等!我帮你把军帽摘下……怀里捧着什么,怎么这么重啊?让大姐看看。”
“等一下。”
安毅连忙走进客厅,将手中纸袋慢慢放在矮几上,小心翼翼地撕开纸袋口,几朵含苞欲放的水仙出现在眼前:
“初次到来。不知送什么礼物。只好到花街买了盆水仙以表敬意。书上说水仙花清雅孤绝。暗香盈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盆‘玉玲珑’是花街谭老四铺子里地珍品。他死活不卖被我抢来了。他那副痛心疾地样子我想起就忍不住笑。哈哈!”
龚副局长惊喜地走近矮几缓缓蹲下。伸出圆润修长地手指轻抚淡雅地青花瓷盘边沿。动人地眼睛呆呆凝视生机盎然地水仙花。透出无限温情。惊喜中自然洋溢地专注柔媚之态。让安毅看得心摇意乱。
“谢谢你。小毅。谢谢你!这是近年来我收到地最美最珍贵地礼物。”
龚副局长站起来走近安毅半步。尚未说话。吴妈已经端着托盘进来。把几碟精美菜肴放到桌上。晃眼看到水仙花。欢喜地小跑过来:“太漂亮了!这么大一盆。恐怕得二三十斤吧?就连我这老太婆都忍不住要看看……小茜。这位帅气地小伙就是你常对我说地安毅吧?”
“阿姨好!我是安毅。”安毅礼貌地鞠躬问候。
吴妈高兴地上下打量一番。嘴里啧啧称叹:“多俊俏地小伙啊!高高大大。一表人材。果然不出所料。能当得起我们家小茜夸奖地人不多啊……你们聊。我得去做菜。马上就好!”
安毅尴尬地摸摸下巴,坐到沙上:“龚副局长,小弟一直承蒙你的关照,心里非常……”
“小毅,你左一个副局长右一个副局长,是不是我龚茜不值得你信赖,交不起你这个小弟啊?”
龚茜生气地打断安毅的话。
安毅咧嘴一笑:“哪儿的话?是小弟错了,小弟这就改过来,哈哈!龚局长,你……”
“住口!你成心气我是不是?安毅同志,请你把你的这盆花拿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龚茜冷冷地站了起来,玲珑的鼻翼上沁出密密的汗珠。
安毅吓了一大跳,眼珠一转站起来也不说话,弯腰低头,侧着脑袋很无赖地望着生气的龚茜:“龚大姐,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的笑容更动人,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有福气看到如此真实的一面?小弟真幸运啊!”
龚茜再也忍不住笑扑向安毅,把他压在沙上,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粉拳,打得安毅咿呀惨叫连声求饶,上菜的吴妈看在眼里,心疼地微微一叹,仿佛自言自语地呢喃起来:“多少年没见丫头这样开心了,心里苦啊……”
看到龚茜打累了坐起来整理凌乱的秀,吴妈欣慰地露出笑脸,摆好饭菜悄然离开,走进院子拿起精致的竹篮,习惯性地用手梳理一下本就一丝不乱的头,走出大门在外面轻声关上。
龚茜将目光从关闭的院门收回来,看到安毅蜷缩身子,横躺在沙上用手指挖耳朵,生气地又给了他一拳:
“死东西,这么不讲卫生,马上给我洗手去,否则不许吃饭!院子里有水龙头,快去!”
龚茜诱人的窈窕身影走向餐桌,仪态万千地扣紧蛮腰一侧因打斗而嘣开的旗袍扣子,理理秀开始准备午餐。
安毅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躺在沙上一动不动,心里叫苦不迭继续挖耳朵。刚才一段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和无间摩擦,让阳火旺盛的他产生激烈的生理反应,小腹下撑起高高的帐篷让他如何敢站起来?他只能蜷成一团,借以掩饰自己窘迫之态难言之隐。之所以斯文扫地地挖耳朵,那是因为他曾经听老道偶尔提到过,闭上眼睛专心挖耳朵能够让失控的“老二”很快恢复常态,安毅直到今日才有机会检验老道的偏方是对是错,结果三分钟不到效果出来了——非常灵验,安毅同志终于敢大大方方走到院子里洗手去了。
安毅接过龚美人递来的毛巾,大咧咧坐下:“好香啊!阿姨的手艺决不比粤香楼的大师傅差,这是什么菜?烧肉丸?”
“对,我们绍兴叫做红烧狮子头,听说你们学校周主任也非常喜欢这道菜,只是我和他不常见面,也没什么交情,虽是老乡也难得在一起说说话。”
龚美人说完,给安毅夹上一个金黄润亮的肉丸:“多吃点,这是你们四川的水煮牛肉,要是喜欢,以后常到我这里来,大姐让吴妈给你做。”
安毅嘴里咬着肉丸,吃得津津有味,看到龚美人总是给自己碗里添菜自己却不吃,连忙说道:“大姐,你也吃啊,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么好的菜你还指望我客气?吃不完我打包走!”
龚茜开心一笑:“看你吃得甜我高兴!小毅,你们学校的伙食我知道,难以支撑你们那么大的训练消耗,以后有机会你就来开开荤,要是大姐不在家你直接和吴妈说,让她给你做,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可不许见外啊!还有,以后再也不许你叫我什么龚副局长了,在工作场合可以那么叫,但是私底下决不许你叫,否则……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哇?大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暴力的?”安毅又不正经了。
龚茜放下筷子,给了他脑袋一下:“有你这么说老姐的吗?怪不得叶青回来向我诉苦,说你这家伙把她们几个耍得像遛猴似的,可把她们气坏了。”
安毅放下筷子低声问道:“对了,大姐,既然你提起了小弟也问问,小弟自认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没什么名气,可为什么党部的《中央日报》会派记者采访我啊?是不是大姐在背后照顾小弟?”
“不全是。”
龚茜放下筷子,拿起水杯轻抿一口:“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东征胜利之后全国震动,无数进步青年备受鼓舞,中山先生早就说过青年是革命的生力军先锋队,所以从中央党部到基层党组织都开始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你们黄埔军校一直走在前面。东征是宣传的重点,但不能千篇一律,全是东征的事迹,需要从各个方面树立众多的典型和模范,才能让宣传工作有声有色,尽可能扩大覆盖面。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军校政治部把你的优异表现整理成报告送到总部来,于是就有了对你的采访。党报的叶青也是浙江人,和我关系很好,她曾听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接到采访任务就来找我了解你的情况。我知道你的臭脾气,表面上随和大方,可骨子里戒心很强,在某些方面非同一般的执拗,可以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不过你做得圆滑巧妙,让人抓不住你的把柄而已,于是就对她说要是你不合作就给我打电话,我来说服你。”
安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误解大姐了。”
“误解什么?”龚茜感兴趣地问道。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是大姐派去的呢。”
龚茜微微一笑:“大姐是有这本事,但不会刻意去做,若不是你真的优秀,我不会帮一点忙。但是……小毅,你也知道大姐的工作性质,要想了解一个人的情况很容易,特别是你如今和所有的黄埔学子一样也是个国民党党员,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你属于大姐管理考察的对象,因此大姐知道你不少事情,你可别奇怪哦!今天大姐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你揣着那么多心事?”
“我有吗?哈哈……”
“没有吗?”
“有吗?”
“难道你没有吗?”
“真的有吗?”
“你……我掐死你这小无赖,气死我了……好端端的谈话,让你糊弄成这样……我掐死你这诡计多端的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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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交心
清洗好碗筷收拾完餐桌,安毅用洁净的毛巾擦拭散出茉莉花味道的手,看了看小盒子里的进口香皂,微微摇头,心想偌大一个国家竟然连块香皂也做不出来,悲哀啊!
安毅挂好毛巾,穿过客厅来到龚茜的书房,看到书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台漂亮的手风琴,呆了一下佯装没看见,走到满满当当的书架前:“大姐这么多书?看来今天我得挑一两本回去打时光。”
“匪兵乙,给大姐拉曲子怎么样?”龚茜柔美的声音响起。
安毅飞快转过身来,看着笑颜率真的龚茜好一会儿,摆出一副不幸失足的懊悔样子,难过地说道:“特务啊!老子今天上贼船了……”
龚茜呵呵大笑:“你也有吃呛的时候,呵呵……在女师大演出的糗事和送别俄国顾问柳申科夫的事,第二天整个中央党部都传遍了,你还以为自己真的能保密吗?你这家伙,不搞点名堂出来你就不自在。不过你送别俄国顾问的事让大家很感动,你们邵主任说你深情厚谊,尊师重道,中央党部的人说你有情有义,敢做敢当,你们蒋校长说你坦荡淳厚,赤子情怀,没一个人因为两党之间的不快而将你的行为上纲上线,说明你这小子很有人缘。不过,你那满嘴粗话得改改了,就连中央政府的高官们见了俄国顾问都很客气地称呼先生或者军衔,你倒好,开口就是‘老柳’,口口声声自称‘老子’倒也罢了,你竟然还敢当着那么多将校的面骂人家的奶奶,听说当时就把你们那些官长们给吓坏了,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啊,这下玩大了……蒋校长也知道了?他、他没骂我吧?”安毅焦灼不安地坐到龚茜的侧边椅子上。
龚茜笑着说道:“没骂,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器重,那天下午开完会,谭延闿先生率先提起这件事,对你的评价很高,蒋校长随即点头附和,颇为感慨地说有你这样仁、义、礼、信的学生,十分令人欣慰。蒋校长这人平时不苟言笑,能让他当着那么多元老的面赞赏一个人的例子不多,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更应该收起你放荡不羁的言行自我约束一些,可别到时候一不小心惹出乱子来。”
“不对啊,大姐,校长的话里怎么缺了个‘智’字啊!”安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龚茜放下手中的报纸,将提前沏好的茶水轻轻推到安毅面前:“我弟弟果然聪明,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领悟力,很了不起,大姐没有看走眼。小毅,也许你能体会得到校长这么说的意思了吧?”
安毅仰头叹了口气,盯着雕花天顶一动不动,龚茜知道安毅在沉思,也没打扰他,拿起报纸悠闲地阅读,哪里知道安毅此时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困惑。
一直以来,安毅都在为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中国近代史和中国革命史而满怀懊悔,特别是“中山舰事件”的生,让安毅痛苦不已,极度自责。他觉得这么大的事件,史书上不可能没有详细记载,要是自己当初不放纵自己、不偏科多关心政治,多了解点自己祖国的艰难历史道路,或许就能够熟悉类似的历史事件生的确切时间、地点和牵扯的人物,就能提前做好应对,用尽一切手段保住自己的好兄弟李之龙。
同样令安毅懊悔地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对革命史和近代史地无知让他难过。他脑子里仅有地一点历史知识几乎全都来自于那些影视作品和游戏。来自于kTV中醉眼蒙松地哀嚎。这方面地所有知识他都交回给了老师。唯独留下一身较为扎实地机加工知识和实践中不断总结地专业技能。
在安毅地记忆中。蒋介石地形象是非常糟糕地。甚至还有点儿狂妄无知。可是他遇到地蒋介石和听到周围评论地蒋介石。与记忆中地截然不同。他两次见到蒋介石并详谈过十几分钟地话。回去之后深感茫然。只有一点安毅是清楚地:
在目前这个四分五裂、任由西方列强和日本人侵占践踏地国土上。在一群横征暴敛各自为政、为了自己地利益而不惜摧残民生卖国求荣地军阀里面。在经过一次次地各派实力对比和自己脑子里残存地记忆相印证之后。安毅确信只有目前地国民革命军才能拯救自己多灾多难地祖国。至于以后地展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因为。安毅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从军道路之后。还能活多长时间。
安毅之所以选择从军之路。并不简单。他为此付出地烦恼与代价非常大。按照安毅原有地随遇而安地性格。他根本就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实现什么远大理想。创造什么惊天动地地伟业。而是想利用自己掌握地知识结合自己地先进理念做个大富翁。弹指一挥就能腰缠万贯。左拥右抱过着舒舒服服地开心日子。可是当他看到省港闻名地欧耀庭举家避祸之后。看到滇军殴打年老体迈地九叔之后。看到那个不到十五岁地孩子死在自己眼前之后。安毅地财梦破碎了!哪怕有再多地金钱有再多地美人有再多地荣耀。却没有命去享受。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连自己小命都保不了。还奢谈什么人上人啊!
再一个。黄埔弟兄们地坚毅与执着。深深地震撼了安毅。这些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地主义甘愿拿命去搏地弟兄们深深感动了他。也唤醒了安毅胸腔里传承自中华民族祖先地如今却沉睡过去逐渐冷却地血脉。使得当初怀着好奇甚至有点玩乐心态去和黄埔骄子进行交往地安毅。终于认清了自己所面临地现状和前方崎岖遥远地道路。羞愧自责之下。身处方方面面压力而且极度彷徨地安毅终于做出了艰难地选择——从军!哪怕一死也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何况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万一死不了。岂不如中福利大奖一般这辈子大了?哪怕到时两兄弟同室操戈。安毅也觉得自己有办法置身事外到某个世外桃源享福去了。等打完架再以著名爱国将领富有地华人华侨身份回家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自己当年痛恨地那几个贪官污吏。想办法修理修理他们狠狠出口恶气呢。
做出抉择就不会再动摇。是安毅身上最为可贵地品质。尽管他走上了这条道路之后遇到越来越多茫然与失落。尽管遇到他这辈子中从未遇到地痛苦和挑战。但是他绝不后悔自己地选择。可是不后悔是一回事。遇到地难题又是另一回事。这些令他无比茫然却又非常无助地一个个难题只要有一天不解决。他就无法得到一个安逸舒畅地心境。总是空落落地。毫无依靠之感……
“小毅,你已经傻了一个多小时了,脖子受得了吗?”
龚茜给安毅端来杯新茶放在他面前,看到徐徐转过脑袋的安毅双眼中一片通红,吓了一大跳:“怎么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是不是充血了?让大姐看看……”
安毅伸出双手扶住龚茜的双臂让她坐下,擦擦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大姐,小弟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大姐对小弟无微不至,时时让小弟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说句良心话,小弟早就想叫你声姐,可小弟开不了口啊!别看小弟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唯独不敢亵渎大姐,之所以做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其实是小弟骨子里自卑,觉得高攀不上,也害怕太过靠近惹出祸端。大姐知道小弟在学校躲避政治社团的事,不是小弟自作清高不合群,而是小弟害怕啊!”
看到龚茜感动而关切地靠上来,安毅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姐,听小弟说完……前个月,我一个一期的好兄弟东征回来,当时小弟正好有假外出,就在粤香楼为他们几个东征回来的老大接风洗尘兼庆功。三杯酒下肚,另一个留校做入伍生连长的兄弟递给那个江西老大一叠家信,那位江西老大乐呵呵接过去马上打开看,没一会儿他突然哀嚎起来跪倒在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把弟兄们吓坏了,我从他手里扯出那封家信细细一读才知道,他们村闹革命了,他爸因为拒不交出地契和财产被活活打死,他哥连夜去报复也被砍下脑袋挂在村口的柳树上……第二天我那位江西老大不见了,什么也没留下,也没给我个信就不见了,他走的第二天国民革命军连长的委任状下来,可他人已经不在了。他的性格我清楚,话不多,是那种打仗不要命的人,他这次回去,恐怕那些杀了他家人的人要遭殃了,以他的军事素质和手段,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因为我和他不只一次地商讨过特种战的战法问题,所以我清楚。”
安毅用力咽下口水,接着说道:“大姐,你不知道当时的气氛有多难受,一群喝酒的弟兄们中间就有不同的两个派别,和江西老大一派的几个人当场掀桌子接着掩面痛哭,其他几个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我怕啊……我怕有一天我会和这些好兄弟中的某一个对上了,军令如山啊,大姐!小弟为了活下去只能去要了他的命,不管他和小弟曾经多好都无法避开,否则死的就是小弟……姐,你说小弟该怎么办啊……”
“小毅……”
龚茜一把抱住痛哭流涕的安毅也哭了。
好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的安毅轻轻推开龚茜,龚茜大步走出书房到院子洗了个脸,拧干毛巾拿回来递给安毅:
“小毅,姐知道你心里的苦,其实姐姐心里何尝不是这样?你说的情况其实姐都知道,但这不是普遍性的,只是偶然的个例,你不要太过悲观了,现在双方不是合作得挺好的吗?包括这次‘中山舰事件’的处理也较为圆满地结束了,你那个学长李之龙会很快就会获释的,只不过他不能再担任军职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今天你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姐心里清楚,要不是为了李之龙,你今天不会来,咱们姐弟也就没有今天的交心,小毅,谢谢你相信姐姐,姐姐很愿意有你这个弟弟,也许你不知道,姐姐如今也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姐,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做你的弟弟!”
安毅抬起头期盼地看着她,
龚茜的泪又再次流下,她伸出纤纤玉手,爱怜地梳理安毅的乱:“姐姐今天好幸福啊,姐姐又有亲人了……”
“别说了姐,我心里难受……”
“……小毅,给姐姐拉曲子好吗?”
“好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经典诗朗诵(上)
从龚茜那儿回来的安毅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感觉到自己踏实了,灿烂的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连日来他以无比轻松的心态顺利通过一科科考试,弟兄们在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却悠闲地四处窜门,和四、五期大批学友沟通感情,到哪里都广受欢迎,笑声朗朗。
“小乙,我听说北伐军事准备会议已经开过几次了,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将军也来到了广州,力主尽快进行北伐,主张进入湖南,支援唐生智部打败吴佩孚的部队,听说最近一次会议已经通过了。”
张天彝两眼光地看着安毅。
躺在床上看书的安毅翻身给了他一脚:“***张天彝,你皮痒了是不是?以为含含糊糊变个声调,老子就不知道你损老子是不是?”
张天彝敏捷一闪,委屈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是叫你小毅吗?你自己听成小乙关老子屁事,何况小乙这称号的主人可是浪子燕青啊!岂是你所扮演的那个匪兵乙可比的?也太自作多情了点儿吧!”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看到安毅吃亏的次数有限,能多看一会是一回,否则过一阵子就得分入北伐各部队,从此后各奔东西了,能不能再见面谁也说不准。
安毅这次还是秉承自己的好脾气,知道弟兄们都想着即将到来的北伐之事,坐起来示意张天彝坐在自己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老张,这几天校本部挤满了各军的长官和党代表,我听留在校本部的前两期师兄们说,你张天彝的名字如今成了香饽饽,至少有四个军的七个师级主官点了你的名,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其他各位兄弟都没必要担心,本期咱们工兵大队项项第一、名声在外,校本部的评价是一专多能,早就被各部队盯死了,就等着最后的方案下来他们立即把人领走。各位,还是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多交流交流感情吧,否则过几天分往各部队报到之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老大,那么你呢?你不更抢手吗,到底分去哪里,提前告诉弟兄们行不行?”
对待安毅就像对待自己大哥一样的尹继南是河北冀州人,比安毅小三个月,正是那个入学不久染上疥疮让安毅服侍了二十多天的小子,病好之后尹继南从此埋头苦学拼命训练,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在安毅有意无意的触动下慢慢走出自卑,人也逐渐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尹继南的询问引来弟兄们齐声附和,安毅只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政治部动员我去中央党部,训练部动员我留校,教授部让我做好第二批派往莫斯科或者欧洲军校进修的准备……还有,如今在各军担任中级主官的一群学长们说要是不去他们那里,就跟我翻脸,以后兄弟都没得做,弟兄们,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这人啊,太出色不好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屋檐先烂,还有一句叫什么来着……枪打出头鸟啊!弟兄们,你们可要吸取俺身上的惨痛教训啊!”
弟兄们轰堂大笑。随后骂骂咧咧。都说安毅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安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整理服装背上手风琴出门去了。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分布在各军中服役地很多学长、长官。以及广东大学和女师大等高校地代表都要齐聚黄埔欢庆节日。晚八点将在大操场举行盛大地文艺演出。“中山舰事件”生之后高调宣布退出国民党地师兄蒋先云也要出席。
如今地安毅凭借拉得一手漂亮地手风琴告别了“匪兵乙”地痛苦生涯。终于成为乐队地主要伴奏手。
只不过由于贺衷寒地广为宣传。全校师生都知道安毅这个“匪兵乙”地趣事。好在安毅为人诚恳没有架子。与任何一个学科地学友们都和睦相处。开朗随和。大家见面时给他面子叫“小毅——小乙”。安毅讨饶过几次没有任何效果也就顺其自然了。还不时拿喜剧演员周星星在《大话西游》中地那句经典台词自我安慰——给我点时间。吐吐就习惯了。意思是你们这帮孙子尽管叫吧。叫叫我也就习惯了。可话虽如此。安毅对贺衷寒地大喇叭嘴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他一下。无奈老贺已修炼成精。即将跨入妖魔行列。安毅百般无奈也只有干瞪眼地份。如今贺衷寒已经与军队代表团前往莫斯科考察。安毅就悄悄做准备借机报复。反正贺衷寒人不在死无对证。由于北伐在即战事紧急。各军都急需基层军事干部。自己还剩下十天八天就到第一军报到。谁也拿自己没办法。
安毅走向彩排地军人俱乐部。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地“安小毅”。立马回头。看到金慧淑领着二十几个师大美女走过来。连忙乐呵呵地打招呼:
“金小姐。荒淫荒淫啊!(潮州国语:欢迎欢迎)哈哈。怎么又给小弟起了个名字。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老爸从坟墓里听到。忍不住爬出来找你说理吗?”
女生们听到这话,笑得花枝招展,金慧淑哪里联想得到安毅的下作欢迎,听他说得幽默有趣,也笑得直不起腰。
潘慧勤笑完,拉上安毅走向俱乐部,边走边向他解释。安毅这才明白过来:在五一那天晚上的联合会演中,英俊阳光的安毅用手风琴演奏的那优美曲子让师大的女生们着迷了,加上安毅亲切随和、斯斯文文的样子深受喜爱,大家不愿再称他“匪兵乙”,叫“安毅”又显得过于生份,叫“小毅”又显得太过那个,有个才女灵机一动叫出了“安小毅”这个名字,于是很快就在整个女师大叫开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经典诗朗诵(下)
紧张的准备之后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八点,灯火明亮的大操场上早已聚集了三千余名黄埔师生和各高校的四百余名学子,规模空前,气氛热烈,好在早已从中央党部调来了最新的音响和新式麦克风,否则坐在后面的黑压压一大片,能否听见舞台上的说话声音都成问题。
领导讲完话后表演开始,晚会在一百多名黄埔师生的大合唱“怒潮澎湃党旗飞舞”中拉开序幕,担任伴奏的安毅看到台下的嘉宾吓了一跳:坐在第一排正中位置的竟然是本来百忙之中无法抽身的蒋校长,校长左右位置分别是两位赫赫有名的党国元老谭延闿和朱培德将军,其他各军将校如众星捧月分布周边,就连龚副局长也坐在校长的后排,正与上司陈果夫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安毅熟悉的矜持恬淡的笑容。
安毅犹豫了,思想斗争空前激烈:是继续按照原计划报复老贺呢,还是放弃这个机会另寻良机?他就这么苦苦权衡分析利弊,大半的节目演出完毕就快到安毅表演的诗朗诵,接着就是最后一个节目大合唱《北伐之歌》。
眼看时间将至,安毅深感机会难得,最后一刻终于下定决心,心想毕业之后再想寻找这样近乎万众瞩目的报复机会就难了,只要自己不太过分,大家笑完就算完了,想必不会追究什么责任,老子给你带来快乐你还揪老子小辫不成?特别是通达的蒋校长,就算他无比器重的蒋先云公开宣布退出国民党,校长也没有因此做出什么惩罚,照样一如既往地重用,这就给安毅打了一针亢奋的强心剂。
主持人报幕完毕,身穿银灰色文人长衫,戴着一副知识分子眼镜的安毅从容登台,刚向台下深深鞠躬,不知谁在黑压压的观众中捣乱大喊了一声“匪兵乙”,立刻引来全场的哄然大笑。
安毅站在麦克风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台下又是一片笑声,就连表情严肃的蒋校长也掏出手帕捂住了嘴,距离不远的龚副局长更是笑得珠花乱颤,美不胜收。
安毅呆呆地等候笑声停下,无比痛苦地说出第一句话:“如果大家笑完了,我就开始了啊……诗朗……”
没想到笑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台上的安毅颇为无奈地哀求道:“同学们,让我把诗朗诵的‘诵’字念完,大家再笑好吗?”
这一来更不得了啦,台下台上笑声一片,经久不停,要不是邓主任站起来挥手制止,还不知道笑到什么时候。
“各位尊敬的师长、各位尊贵的来宾,同学们,由于贺衷寒学长前往莫斯科考察,无法参加今晚这个具有深远意义的青年节,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和伤感,临行前挥毫泼墨一气呵成赋诗一,并写下洋洋洒洒的问候语,委托本人宣读朗诵,向所有师长、来宾和同学们致以节日的祝贺!”
掌声雷动,欢声一片,无数青年无比期待的才子贺衷寒的佳作可不是那么容易听到的,加上今天的喜庆节日以及贺衷寒寄予的一片深情厚谊,怎么不让人激动和欢呼?
安毅冷静地等待掌声停下。在数千双眼睛地注视下。从长袖里拿出稿子。摆出个漏*点即将迸地姿势开始大声朗诵:
“诗一。《我地爱情宣言》。作者:贺衷寒。括号:字君山(笑声又起)……写在新体诗前地祝贺语:值此月朗星稀阳光灿烂之佳期。(台下纷纷质疑用词不对但安毅不为所动)。衷寒大醉酩酊偶有所得。赋诗一抛玉引砖。喜不自胜呜呼哀哉……”
台下惊愕过后。笑成一片。不少人纷纷议论老贺不该是这么臭地水平。立马有人大声批驳说没听到“大醉酩酊”吗。老贺可能喝多了;台下地蒋校长等师长则非常惊讶。心想这个贺衷寒到底怎么了;幕后地蒋先云本来心情不太好。听了安毅地朗读再拉开条缝看看安毅地表情。突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狗日地贺衷寒。这两年来你事事与老子作对是吗?你这孙子也有今天……
安毅可不管那么多。他大手高举。声情并茂地“啊——”了一声。随即进入了诗歌地正文:
“啊——我地爱人……如果你是天上自由飞翔地小鸟。我就是那支黝黑亮地猎枪;如果你是水中尽情畅游地鱼儿。我就是那把无比锋利地鱼叉……”
笑声再次轰然响起。声震云霄。无数兄弟手捧肚子笑得东歪西倒。嘉宾席地显贵们也不记得用手帕捂嘴了。笑得一颗颗大牙原形毕露。蒋校长一边笑一边猛骂“娘希匹”。龚副局长身边地陈果夫笑到差点儿坐在地上……
安毅一如开始的严肃,像个陶醉在诗词意境中的行吟诗人一样,等笑声稍停立刻拔高声调:
“啊——我的爱人……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在万众瞩目之下……我要大声告诉你:为了这个晚上,我已经修炼了两百年……你就从了我吧!哪怕,我用两百年换一个晚上,也无怨无悔,海枯石烂!”
震天的笑声中,一脸严肃的安毅匆匆退场,走出几步似乎记起没有谢幕,又转了回去,向台下深深鞠了个躬这才大步退下,一本正经却无比滑稽的动作,让本就笑得快要抽筋的几千人彻底崩溃。
接下来的最后压轴戏大合唱惨不忍睹,两百名合唱队员看到毫无笑容的安毅在一旁卖力伴奏,条件反射之下情不自禁咧开嘴边唱边笑,一豪迈的曲子唱得像菜市场的吆喝,台下见此情景,再次笑倒一片,只有我们的安毅同志在欢乐得东歪西倒的乐队中如鹤立鸡群般投入,从头到尾没有拉错一个音符……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上)
安毅的阴谋得逞了,两天来没有任何一个教官或者校领导为此找他的麻烦,每个人见到安毅都笑得亲热无比,听说当晚蒋校长是一路笑着回广州城的,让很久没见过校长露出笑容的侍从官们感叹不已。
报复的效果远远比安毅的预计还要高出很多,“贺衷寒”的新体诗《我的爱情宣言》在短短两天之内风行于黄埔,流行于广州各大高校,估计很快就会成为时代的经典名篇。至于有人怀疑这是安毅恶作剧的问题,安毅根本不予理会,问急了就收起笑容,郑重地抛出一句托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哪儿有这个水平啊?
下午四点,安毅照样和小师弟尹继南一起来到马术场进行一周两次的训练。
几个基层教官经过三个月的接触,与安毅已经非常熟悉,从安毅第一次掏出名烟行贿开始,文化不高的三个马术教官就喜欢上了这位聪明谦逊不惺惺作态的学生,所以向安毅传授骑术非常卖力,安毅的进步也很快。
身高一米七二,高鼻阔嘴、单眼皮的尹继南其实长得并不差,虽然话不多也很少有笑容,但甩掉自卑的心理包袱后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他从小跟随自己父亲,帮镇子里的大户人家养马,贫苦的童年岁月枯燥的少年生活反而让他练就一身过人的骑术,对相马和马病的防治也很有一套。安毅在数月前的一次聊天中获知这个情况后,就一直拉着这个小师弟一起练,不懂之处虚心请教,从不觉得丢脸,让尹继南感动之余次次相伴,倾囊传授。尹继南也因此受益匪浅,开朗自信多了,逐渐把自己在马背上才有的那种自信心带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去。
哥儿俩在宽阔的泥土场地上来回驰骋,技术好的尹继南依旧在颠簸的马背上端枪瞄准,继续练他的骑射。安毅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只能在快的奔驰中体会射击师傅柳申科夫告诉他的骑射诀窍,寻找快移动中那个一闪即逝的最佳射击时点、以及如何驾驭马匹获得最佳的射击姿态等。好在教官们大方好说话,跑累一匹马再给换一匹,安毅两人能获得更多的训练时间。
浑身大汗的安毅栓好马,爱惜地拍拍马脖子,大步走向凉棚,提起自己的帆布挎包,来到三位坐着吸烟聊天的教官面前,未语先笑:
“几位老哥,小弟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下去恐怕能见到几位老哥的时间不多。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收下吧,几位老哥对小弟如此关照,小弟铭记在心。”
三位教官看到安毅从大袋子里拿出三条“老刀牌”香烟,连同三个黑色小布袋一起放在粗糙的方桌上,顿时停止说话,眼睛睁得圆圆的。
三个人中的小头目老汪一把抓起小布袋,拉开袋口绳子,惊讶片刻将袋子放到桌上拉开袋口:
“小毅,这袋子里至少三十个大洋,这份厚礼哥几个可不能收,平时你对咱们够意思的了,再收下你这钱实在是说不过去,何况教你骑马原本就是咱们的责任,你拿回去吧,这份情义咱们哥几个心领了。”
“汪大哥不喜欢钱?难道喜欢我送你文房四宝不成?哈哈……别跟小弟生分了。这点钱并不多。几位大哥都是北方人。离家千里不容易。每走一步都是钱。本来想送几位大哥每人一箱好酒地。但是军纪森严。不敢违背。只好让几位大哥自己去买了。”
安毅大大方方地将桌上三个小布袋缓缓推到三人面前。
看到三人还要推辞。安毅一屁股坐下。诚恳地说道:“小弟知道你们地调动申请没能批下来。这实在不能怪校本部地长官们。骑术教官本来就少。一直都是几位老哥在苦苦撑着。慧眼识才地李副校长他们能让你们调走吗?其他教官虽然文化高。马也骑得漂亮。但兄弟知道那大多是哄哄上峰和女人们高兴地花架子。真打起仗来逃命都够呛。所以几位大哥还得留在这儿。今晚小弟有幸陪李副校长出去参加个社交聚会。我会跟他老人家说说。哪怕不能让几位大哥参加北伐建功立业。也力争说动他老人家给几位大哥提上一级……别客气!这是你们该得地。目前学校地晋升太过注重文化。很不合理。身处乱世不是文化越高就越能打仗地。我相信几位老哥总有带兵地那一天。好了。小弟也不愿说什么客气话。要是以后在外面能再见到几位大哥。小弟一定请几位大哥好好地喝上一杯。哈哈。后会有期!”
三个仍是尉官地北方汉子无比感动。盯着安毅和尹继南走出二十米仍说不出话来。
沉默寡言地教官胡家林眼看着安毅远去。终于咬咬牙一把推开挡在前面地老汪追了出去:“小毅兄弟。请留步……”
安毅和尹继南闻声停下转过身。看到被其他教官称为胡子地胡家林跑来。连忙笑着问道:“胡大哥。有事吗?”
“有事!”
胡家林指指安毅身边的尹继南:“我知道小尹是河北冀州人,我离他不远,沧州的,我性格不好不喜欢多说话,以前是镖局押镖的,后来当过半年运辎重的小兵,杀了喝兵血的长官之后逃到南边来,承蒙朋友介绍到黄埔混口饭吃,也没啥脸面炫耀,所以这么长时间也没认这个小老乡,见谅!小毅,我看好你的前程,更佩服你的为人,今天我就问你句话,要是你掌兵了,大哥去投奔你,你收留不?”
安毅惊讶地看着他:“胡大哥,在你面前小弟不敢玩虚的,我自信三年之内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但顶天了估计也就是一个团长吧,我担心委屈大哥你。”
“别废话!就说你要不要我吧。”
胡家林死死盯着安毅的眼睛,刀削般的黑脸和满脸的硬胡茬,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狰狞。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下)
迎着胡家林期盼的眼神,安毅豪气地哈哈一笑,随即低声问道:
“如果胡大哥看得起小弟,这次就和小弟一起去北伐怎么样?不过小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哪怕小弟说通了长官把胡大哥调过去,也只能保证胡大哥的中尉军衔,很可能没有一官半职,胡大哥真的愿意?”
胡家林仰大笑,上前半步双手抱拳:“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安毅抱拳回礼,哈哈一笑拉着惊讶的尹继南大步离开。
老汪两个早已来到旁边,这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等安毅两人的身影消失,老汪立刻走到心满意足的胡家林面前:
“胡子,你真的愿意从小兵干起?”
胡家林似笑非笑地看了老汪一眼,一句话不说走向草棚,优哉游哉地吸烟喝茶,显得无比的满足。
老汪疑惑地转向身边的伙伴问道:“大统,你说胡子肚子里是啥花花肠子?”
大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不明摆着吗?胡子拿定主意了,从小兵干起又怎么了?富贵险中求啊!何况以小毅的能耐,真的会久居人下吗?他可是老蒋和老李都器重的高徒啊,整个黄埔谁不知道小毅方方面面的能耐绝不在一期的几位骄子之下?这次到了军中参加北伐,只要有点儿功绩还不扶摇直上?所以啊,你别看胡子平时话不说屁不放的,整个就一人精!胡子十六岁开始跟他大爷押镖走江湖,这刀头舔血的活计一干就是八年,他脑子里的见识能少吗?要是他能忍忍那副臭脾气,不是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连长流落南边来,说不定现在他早就是个营团长了!老汪,别看平时胡子让咱俩指来使去毫无怨言,他那是修炼出来了!老子真羡慕他啊,要不是老子刚有了婆娘,老子也会哀求小毅收留的,遇到小毅这样的人中龙凤,不容易啊!”
老汪懊悔地摇了摇头,心想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素来自己和小毅说话最多、感情最好,怎么就比不上这平时蔫儿吧唧的胡子腿脚快呢?唉……
老汪两个在谈论安毅地时候。并肩而行地安毅和尹继南也在谈论他们。
尹继南低声问道:“这胡教官平时不怎么说话。问候他地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就忙自己地事去了。刚才看他那么果敢。听他说那么多实在话。我挺吃惊地。”
安毅开心地笑了:“老胡这人很不简单。从咱俩第一次来骑马我就看出来了。那天我被马拱下来差点摔了个狗抢屎。看到地面上几块脸盆大地尖石头老子心想完了。不死也得断手断脚地。是老胡快步赶上一把将我拽出三米多远才幸免地。惊魂稍定我想致谢。胡子拉碴脸无表情地老胡早已经转身离开了。我和老道学过点相人之术。后来仔细观察才知道老胡是面冷心热地实诚汉子。这样地人不简单地。特别是他地眼睛。平时看像没睡醒似地。关键时刻精光闪闪像把出鞘地刀子。今天老子幸运。意外得到这个宝贝一起去二师。先不说打仗。就是行军地那些马匹辎重就让我省一半心了。”
“大哥。你真要去二师?是不是昨天下午二师参谋长胡树森长官和蒋鼎文长官来找你谈话。你就决定下来了?”尹继南问道。
安毅点点头:“是地。刘歭将军很有诚意。自己不能亲自来还让胡长官给我送来亲笔信。说得很实在。没有一句客套话。他说一军这次调整幅度很大。王柏龄副军长把二师一半地精锐充实到他兼任师长地一师去了。张贞长官地补充团又被何军长留在广东。估计从福建方向北伐。刘长官刚接任二师不久人手奇缺。师直工兵营只有一个连地老弱病残。几乎就是个空架子。目前正在火急火燎地招兵。可眼下北伐在即。各军都在满世界征兵。就差没有绑架了。哪儿来这么多兵员?于是刘长官给我句话。能招到一个排地兵就让我担任排长。能招到一个连就让我当连长。能招到一个营他也能让我当营长。还说他信任我地能力。信任我地品德。让我珍惜这个机会。胡长官和蒋长官地话也实实在在。充满期待。于是我就答应下来了。”
尹继南想了想:“那你如何回复李副校长地?他可是希望你进他地第四军教导团地。”
“昨晚我去校本部给他打电话,想要向他解释我选择去一军二师的原因,没想到他乐呵呵地告诉我他早知道了,还开玩笑说他哪里能争得过蒋校长?这一次蒋校长给了刘长官尚方宝剑,本期毕业生只要看上都可以招进二师,别的部队都没有这样的优惠条件。最后,李副校长鼓励我到哪儿都要好好干,别给他丢脸,还要我陪他一起出席今晚欧耀庭先生举办的社交晚宴。”
安毅说到这里叹息一声,似乎很是抱歉。
尹继南点点头:“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你会答应胡教官,搞得我还纳闷儿呢!别看你平时对弟兄们有求必应,但遇到大事和原则上的事你从未轻易答应过谁,一定是王副军长把精锐调到一师后,刘长官手下兵力不足,校长估计心里也对刘长官有些歉意,这才给了刘长官尚方宝剑的。”
安毅停下欣赏地看着尹继南:“继南,其实你很优秀,虽然你没有老张的成熟勇猛,没有剑光的锦里藏针,但是你很扎实,无论是做人做事,你都三思而行,谨小慎微,一帮兄弟里就你出错最少。你的军事技能和综合能力都非常均衡,我敢说在计划制定和兵力调配方面你比我还做得好,只是由于你为人低调,性格也比较内向,这才不显山不露水的让弟兄们漠视了。大哥很看好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好了,别谦虚了,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得赶船去。”
“等等大哥!”
尹继南一把拉住安毅:“大哥,没有你帮我看得起我,我就没有今天,小弟早就打定主意了,大哥去哪儿小弟就去哪儿,这辈子只要大哥不弃,小弟愿意鞍前马后,追随终生……”说到这里,眼睛就红了。
安毅拍了一下尹继南的脑袋:“哭什么啊?眼珠子这么浅,亏你还是个燕赵之士。放心吧,你就是想离开大哥也不行了,除非以后你高升拦不住,否则老子就把你绑在身边,打死也不让你小子离开五步!”
尹继南激动地抓紧安毅的手:“大哥……有时你真的很损,你早就定下了,为什么不告诉小弟?你知道这十天八天小弟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军校新配备的快交通船靠上码头,李济深的侍从卫队敏捷地跳上码头,悄然无声展开警戒,军容整齐的安毅与叶秘书一左一右,跟随在李济深身后下船,大步走向停在码头入口处的三辆汽车。
走出几步,李济深突然停下,示意叶秘书靠近:“前面是不是正在扩建渔码头?哪个部门负责的?”
叶秘书看了看低声回答:“好像是,没看到工程负责人员,这两三百号人都是些民工,可能是负责人下班了吧。”
“什么好像、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军用停泊点附近施工需要呈报我们同意吗?去问问!”李济深皱起了眉头。
“是!”
叶秘书刚迈开步子,安毅已经走出五六米,叶秘书连忙一阵小跑追上去,看得李济深频频摇头,安毅和叶秘书两人的水平高低反应快慢一目了然,使得李济深又为留不住安毅深感遗憾。
安毅与叶秘书尚未走到施工区,就听旁边一声音调不高的惊呼传来。
“小毅?”
安毅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看清扛木头的三十出头汉子的脸随即惊喜地回应:“齐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你的黄包车呢……先把肩上的木头放下,慢慢说,小弟正好有事问你呢。”
老齐放下肩上沉重的原木,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把脸:“真不敢认啊……你这身军服可不得了,当官了吧?”
“还没呢,齐大哥,你还住在芩家大院吗?嫂子呢?定是在家带孩子了吧?”
安毅关切地问。叶秘书看看没自己地事。独自走向前方。找到一个工头模样地人大声呵斥接着询问。
老齐眼里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别提了。我命薄啊!前年婆娘生第一个闺女没活过一百天。闺女就夭折了。这次生个儿子连命也搭上。为了治我婆娘老哥我倾家荡产。要不是劳先生资助了我五十个大洋。我连棺材都买不起……不提这事了。小毅。前些日子听劳先生说你快毕业了?”
“对。就这段时间。”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看到叶秘书呵斥地人立刻怒火中烧。竟然是上次在码头狠揍自己地那两个黑道打手中地一个。
安毅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李济深在一旁看着。只得强压怒火。回到惊讶地老齐身边:“齐大哥。这两三百人都是你地湖南老乡吧?你现在地日子怎么过地?”
老齐叹了口气:“怎么过?还不是过一天是一天。活着就行。这些苦弟兄有一半是我们湖南地。一小半是四川地。还有江西地。都是走投无路地穷光蛋。否则谁会来干这些不是人干地活?我们几百号人在下游那个码头干了四个半月。工钱低不说。码头修完到今天只拿到一半工钱。剩下地不知猴年马月才结给我们。可我们又不敢跑。工头话了。警告我们只要逃跑就打死扔江里。还说整个广州城都是他们地天下。除非不在广州待了。前几天我地俩老乡实在受不了跑了。结果全被挑断脚筋扔大街上。连喘气声都听不到身上满是苍蝇。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唉……这世道哪里都一样啊!”
安毅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道:“齐大哥,我看了看整个工地,包括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那几十个,都是二十出头不到三十的汉子啊,现在不是满大街招兵吗?既然不想干这累死累活不给钱的苦力活,为什么不去当兵吃粮?当兵打仗是可能送命,可也比你们这么活着强多了!”
“小毅你不知道,我也想到这招了,可不敢去啊!你看,粤军招兵的几张桌子就在半里不到的马路边上,可人家一看是四海帮雇佣的人,立马就赶你走,走慢点招兵的抬手就给你两耳光。这四海帮势力大得很,弟兄们私下聊天时说,我们修的两个码头有交通局局长大人一份,我想也是,否则那个局长怎么会三天两头来这里转悠?不久前修好的下游那个渔码头现在是四海帮占着,欺行霸市恣意压低鱼价,他们人多势众身上有家伙,那些渔民都惹不起他们,他们强买下来转身提价卖给二道贩子,我们这帮人如今就住在那码头边上的窝棚里,至今没见有哪个公家的人在那里收税,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齐大哥唉声叹气地说出一大堆。
安毅看到叶秘书走回来,便轻轻点了点头:“齐大哥,小弟今天有事,改天再来看你,你干活悠着点,别伤了身子,等我来看你了咱们再说吧。”
“嗯嗯……你忙你忙……”
一行军人走出码头先后钻进汽车里,安毅走向后面那辆敞篷运兵卡车被李济深叫住了,只能和他一起坐在轿车后座上。
李济深已经听了叶秘书的汇报,他把安毅叫进来显然是看到了两个人询问的对象不同,也想听一听安毅掌握的情况是否一致。
安毅很聪明,看到坐在前排的叶秘书紧张的样子,就说自己问了半天,那个曾经在同一个大院租房住的熟人也不知道码头的主人是谁,只是不停地抱怨工钱太低,还扣住一半没给。
李济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让安毅觉得有点不正常,以李济深为人方正治军严厉的性格来看,不应该能够容忍这种影响军队专用码头上落点的事情,如今他不动声色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这里面涉及到某个或一些广州政府官员,他不愿得罪这些非军事系统里的人;另一个是码头扩建的各种批准手续已经完备,只是忘了把施工通报呈送给他批复。
想来想去安毅认为是后者居多,因为李济深本身就是中央委员,对地方政府负有监察弹劾之责,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果断处理,先斩后奏。如今汪精卫已经负气辞职远走法国,蒋校长在党政军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军人比任何时候都能对地方行政指手画脚,加上李济深虽然顾念乡情,但以他的脾气决不允许这种肆无忌惮的腐化。所以,后者的的可能性最大,安毅也打定主意等会儿在宴会上找机会问问叶秘书。
一路上李济深闭目养神,叶秘书松了口气,精神大好,含着微笑看着车窗外的街道行人,只有安毅在紧张地思考这一系列问题。
当安毅一眼看到那个在码头上殴打过自己的黑道人物时,就差点儿忍不住上去收拾他。如今的安毅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举目无亲的弱者,他已经是个经历战火对死亡有着深刻认识的坚强军人,黄埔这个革命大熔炉锻造了他的军事技能塑造了他的军人气质,也让他昔日弯曲的脊椎如铮铮铁骨般挺立,忍受欺压的日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其次,他绝不能容忍伤害过自己的人继续毫无顾忌地作恶下去,不忍心看着昔日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苦哥们继续遭受压榨和掠夺,这与他为之奋斗的目标极不相符甚至截然相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安毅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或者漠然视之,何况,这两三百个苦哥们只要有一半跟随自己从军,不但对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大有帮助,也能让这些苦哥们过上相对有尊严的属于人过的日子,哪怕他们不愿意从军,也能通过自己的帮助拿到他们应该得到的血汗钱,再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下定了决心就越要去做是安毅的性格,但如何去做他不得不考虑清楚,他非常顾忌黑道和政府实权人物之间纠结而成的破坏力,在另一个世界里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很多被欺压被伤害的普通人在重重黑幕之下哀告无门走投无路,甚至为此丢掉性命含冤九泉也无人理睬,这些伤痛记忆留给安毅太多的无奈、伤感直到麻木,因此,他不能不慎重权衡自己的处境、能力和可能得到的帮助,以及失败之后可能带来的影响甚至伤害。
不知不觉车队开进欧耀庭府上的美丽花园,安毅收起思绪,望向车外台阶上的欧耀庭夫妇和他们的女儿,看到欧楚儿在一身美丽的西式礼服衬托下犹如凌波仙子般清丽脱俗,安毅的心脏就不争气地加跳动。
欧耀庭夫妇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热情地迎上钻出车门的老朋友李济深,李济深对欧耀庭夫人笑了笑,用粤语轻声说点什么,宾主哈哈一笑显得极为亲切随意。
李济深转向欧楚儿,刚想开句玩笑,现提着长裙下摆的欧楚儿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身后,像着了魔似的。
李济深好奇地回头一望,笔直站在自己身后两步的安毅脸色微红很不自然,李济深哈哈一笑,与同样会意的欧耀庭夫妇一起走上台阶进入高朋满座的一楼大厅。
回过魂来的安毅对秀眼中满是幽怨的欧楚儿微微一笑,与叶秘书一起跟随在李济深身后登上台阶。
李济深在欧耀庭夫妇陪同下走进大厅,五六十名政府要员商界名流纷纷起立,殷勤问候,一身笔挺上将服的李济深非常礼貌地回应,遇到老朋友就停下来相互问候轻声聊聊。
跟随在李济深身后的安毅毫无选择地处于全场注视的中心,只见安毅目不斜视神色从容,对所有投来的目光毫无怯意也绝不迎奉,高挑的身材英俊的相貌以及浓郁的军人气质,很快引来人们的瞩目和称叹。
安毅却在这时凝望侧前方伫立于圆柱和钢琴之间的成熟女人,向她微微一笑,漂亮的嘴巴动了动,最终挂着笑意没有说话。
安毅的神态让几位体察入微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颇为惊讶,顺着安毅的目光望去,那个端庄成熟风姿卓著的美丽女人立刻成为谈论的焦点——她,就是龚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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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这本书实际上才开了一个头,安毅波澜壮阔的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血与火的考验将接踵而至。想要体验铁血与铮铮铁骨,请继续关注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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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那么多误会(上)
欧耀庭的晚宴是很时尚的中欧合璧的自助晚餐,主人简短的致辞完毕就可以随意开动刀叉了,让大家都觉得轻松写意没有什么拘束。不过只要是上流社会举办的晚宴,从不缺少一些喜欢自我表现的人物,无论男男女女都不是那么容易克服自己的优越感和虚荣心的,那些不断交错的水晶高脚杯、钢琴周围红男绿女夸张的评议和笑声、陶醉在曲声中的演奏者等等就是最好的展示。
大厅相对幽静的一角,获得允许的安毅和龚茜悠闲地待在一起。
“小毅,你这家伙太恶作剧了,五四青年节那天晚上,你让姐姐笑得牙都痛了,第二天起床肚子还难受,如今整个广州都在谈论那诗,等贺衷寒回来我看你怎么办。”
龚茜说到这儿又笑了,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安毅放下空碟子嘿嘿一笑:“他能把我怎么样?要不是他回校满世界宣扬我扮演的‘匪兵乙’,我怎么会报复他?再说了,那诗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啊,细细一想充满了哲理,对吧,姐?”
龚茜强忍住笑,狠狠地瞪了安毅一眼:“对你个头!还充满哲理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安毅毫不在意,叫住走过身边的侍者,拿起一杯柠檬水,致谢后一口喝掉一半:“姐,你和欧先生很熟?”
龚茜点点头:“很早就认识,他人不错。一周前欧先生依约带来不少新型军用物品,有军鞋、一体式帆布武装带、弹药袋、急救包等军需装备物品,军政部、参谋部、勤务部以及政府各部官长都参加了评议,反应非常好,特别是其中三种式样的胶底帆布军鞋,质优价廉,只比现有军鞋贵两成,舒适性、耐磨性和防水等方面都比现在的胶底黑布鞋强好多倍,蒋校长试穿之后当场拍板采购十万双,其他两种军需品也在前两天敲定采购合同,听说交易量不小而且是长期订货合同,所以欧先生今晚开个庆功晚宴答谢。”
“一体式帆布武装带签约了吗?”安毅着急地问道。
龚茜摇摇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怎么?你也知道这事?”
“上次听欧先生说过,我挺感兴趣的。”安毅从容回答。
龚茜说道:“欧先生非常有眼光。我听说他们生产出来地系列民用帆布胶鞋已经上市了。在南洋各地深受欢迎。颜色和式样挺丰富。轻便耐磨价格也不贵。月初投入广州市场三千双。结果不到一周时间就全卖光了。订货地挤满了他下属地两个商行。商行不得不挂出通告预告货期。”
安毅点了点头:“欧先生一直做得很好。”
“小毅。姐问你件事。是不是你得罪欧小姐了?”
龚茜含笑望着安毅。轻轻努努嘴。示意欧楚儿地方位。
安毅回头看过去。正好迎上欧楚儿期盼地目光。同时也看到叶秘书站在西面小客厅门口向自己招手。安毅连忙放下杯子: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姐。我得过去一下。估计副校长找我有事。”
“去吧!”
安毅拐过一盆盛开的山茶花,走向西面小客厅,正好要经过欧楚儿与她的几个伙伴所在的地方。欧楚儿看到安毅大步向自己走来,欣喜不已,脸上挂满了笑容。可安毅到她身边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停步,一直走到小厅门口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欧楚儿只感到自己鼻子酸非常的委屈。
“报告!”
安毅走进客厅立正行礼,叶秘书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门。
李济深指指对面的沙:“坐吧,私下不需要这么正式……坐下,我有话问你。”
“是!”
安毅两步走过去端正坐下。
李济深对一旁的欧耀庭笑着说道:“他就是这样,该正经的时候一丝不苟,不正经的时候让你哭笑不得,总的来说,我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欧耀庭哈哈一笑,显然是知道了安毅那些搞笑的事情:“小毅,这次我们的那些新产品投放市场后,反应非常好,远远地出了我们当初的预计,仅鞋类一项,在四十天里我们已经销出军民两个系列十一种新品共计八万双,还不算国民革命军定购的那十万双,其他如帆布弹袋、急救包等新品的订购量也过我们预计的两倍以上,按照原计划我已经在吕宋买下了一家美国人的制药厂,生产急救三角巾、止血粉、消炎药膏、纱布、奎宁药片以及注射剂,年底就能大批量向国内供货。唯一的遗憾是,你设计的一体式披挂装备由于原材料价格问题无法量产,经过多次试验难以达到你提出的要求,而且似乎将军们都不喜欢那种一体式的设计,觉得很别扭,这次我带来的一百套样品是选用最好的帆布面料做成的,但是成本比预计的高出了三倍不止,所以我就没有上量试产。不过总体上说这次投资非常成功,取得的成果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安毅听完后深感遗憾,这么多新品中他最重视的是那个接近战术背心的一体化披挂装备,可偏偏就是这个无法如愿,他知道自己没有考虑到如今帆布的生产水平,因此尽管深感遗憾也没太大反应,倒是欧耀庭当着李济深的面把两人之间的秘密挑开,让安毅深感惊讶和不安。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那么多误会(下)
李济深颇为责怪地看着安毅:“你有这么多本事竟然一直瞒着我,嘿嘿!我还以为你一直很信任我呢。”
“不不!长官,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因此而被分配到军需后勤部门才瞒着所有人的,请长官原谅!其实……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长辈,我尊重您敬服您,时时铭记您的教诲,这次要不是刘歭长官的信让晚辈深受感动,晚辈非常愿意听从您的调遣,只是刘歭长官挺难的,接下一个二师全是官,没有几个老兵,晚辈看完他的信,听完胡树森长官和蒋鼎文长官推心置腹的话,才最后决定去二师的。说来惭愧,晚辈一个小小的学员能得到这么多师长的器重提携,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晚辈哪里还敢挑肥拣瘦骄傲自满?每次想起师长们的关爱和期待,晚辈心里就诚惶诚恐的,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怠慢!”
安毅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济深欣慰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与欧先生相交多年,情同手足,这次的事你不要责怪他,这些秘密我问了他就不能不告诉我,你放心吧,我也会保守秘密的,唉……后生可畏啊!我真不知道你这脑瓜里还有多少东西没倒出来。”
“差不多空了。”
安毅老实回答,竟引来李济深和欧耀庭的一阵大笑。
欧耀庭想了想说道:“小毅,其实我很不希望你上前线,你的价值远远没有得到充分体现,你的创造力和灵性是我平生仅见,要是能有个安定的环境,你一定能大有作为,你留在后方要比你去打仗贡献更大。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副校长也不止一次告诉我不要阻碍你的展,他说你这样的人才无论到哪儿都能成就一番事业,我深表赞同!有件事我得向你道歉,楚儿写给你的信全让我那小舅子截留了,他是怕你比他强,怕你以后成了我欧耀庭的女婿,他就没什么利益了,我已经给他应得的一笔钱让他离开我的公司,成蛇成龙看他自己的造化。现在楚儿也知道了这件事,她觉得自己误解了你,感到很对不起你,几次想要向你道歉都没机会,等会儿你去看看她吧,她还不知道你要参加北伐的事,最好……你也别告诉她,她没有兄弟姐妹,敏感而脆弱……”
安毅点点头站起来:“遵命!长官,没事属下出去了。”
李济深听到安毅又在一口一个属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欧耀庭眼里的神色却极为复杂,说不清楚是欣赏、担忧、期待还是内疚。
安毅走出门外,顺手带上房门,轻轻拉着叶秘书到一旁低声聊了一会儿,随即感激地向他一笑,便走向不时望过来的欧楚儿身边,看到和欧楚儿待在一起的几个女孩似乎是女师大的学生,安毅礼貌地向大家问好,在一片娇笑声中轻轻对欧楚儿说道:“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欧楚儿闻言心花怒放,高兴地搂着安毅的手臂与羡慕的女伴们再见,安毅极不自在地低声哀求:
“我地姑奶奶。请别这么亲热好吗?你一个淑女就不怕别人误会?”
“我喜欢!我就喜欢!谁不愿看别看。哼!”
欧楚儿自豪地扬起粉色下巴。天鹅般地脖子高高挺起。开领地麦色西式长裙将她挺拔地胸脯凸显出美妙地曲线。宛若凝脂般地皮肤以及那淡淡地处子幽香。让安毅心跳加。情怀荡漾。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望向一侧。在全场宾客地注视下走入后花园。走下两级台阶。欧楚儿因为要顾及长裙松开手。安毅这才获得了喘息地机会。不知不觉又再偷偷地伸手挖耳朵了。
“小毅哥。我误会你了。都是我那可恶地舅舅捣地鬼。他把我写给你地信全都压在文件柜里。我恨死他了!那天我爸把他叫来臭骂了一通。我妈也气得哭了。当即把他赶出家门不许他再进我们家一步。我还听到我爸跟我妈说。舅舅在短短地七个月时间里。居然贪污了八大商行七万多块钱。要不是看在我妈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地份儿上。我爸真会把他扭送到警察局去。”
欧楚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安毅无所谓地笑了笑:“欧小姐。这事过去就算了……”
“不许你再叫我欧小姐!”欧楚儿生气地拉住安毅。
安毅侧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名字。”
“楚儿?这……”
“这还差不多。”
欧楚儿高兴地搂着安毅的手臂,继续走在小径上:“小毅哥,你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我们女师大姐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吗?大家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之后羡慕死了,好多姐妹都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小毅哥,我看得出来,刚才我那些同学们个个恨不得你邀请散步的不是我而是她们。”
安毅神情夸张地问道:“不会吧?连白马王子这个词儿都想得出来,我真服你们了,当初我在街头流浪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献花啊?”
“你嘴巴怎么那么讨厌啊?气死我了……哎哟……”
“小心!”
欧楚儿的长裙被花枝挂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安毅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小蛮腰:“伤着没有,我看看……可以松开手了。”
欧楚儿伏在安毅怀里,激动得全身颤抖,早已不记得裙子的一角仍挂在花枝上,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跳动,紧紧扣住安毅的脖子,如梦呓般轻轻呢喃:“……抱抱我,小毅哥,抱抱我……”
温热的躯体和如兰的呼吸,让安毅失去了自控力,他缓缓低下头,在楚儿的丹唇上深深一吻:
“楚儿,我也喜欢你……”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老道的手段(上)
龚茜看到满脸红霞的欧楚儿与安毅一同回到大厅,不禁露出了笑容,向几个一同聊天的将军和贵妇低声致歉,回到刚才与安毅小坐的地方。
安毅大步来到龚茜身边坐下,一股幽香随即沁入龚茜的鼻腔,这股有别于安毅身上特有气息的味道,令龚茜大感兴趣。
“刚才和欧小姐出去的时候两人那么亲热,怎么进来的时候离得那么远?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龚茜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毅。
正好端饮料的侍者过来,安毅征求龚茜的意见要了两杯香槟:“我哪里敢欺负她啊?她没回广州之前从香港给我寄来十几封信,全被她舅舅也就是当初我上班的‘泰昌’商行掌柜私自扣下,她以为是我没回信产生了误会,现在弄明白了我也轻松了。姐,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李长官为何叫我进去?”
龚茜放下杯子:“不会是给你说媒的吧?”
“嗨!你都说些什么啊?”
安毅凑近龚茜耳边,把自己设计新产品的事和李济深、欧耀庭的话简要地告诉了她,看到她脸上的笑颜逐渐被惊诧所代替,安毅感到非常开心:“……就这些,你这个弟弟不差吧?”
龚茜叹了口气:“你这家伙竟然瞒了姐姐这么久,该打!”
安毅嘿嘿一笑:“姐,还有件事想来想去我觉得不能瞒着你,不过你一定得为我保守秘密。我设计的折叠式多功能工兵铲已经获得了德**方的认可,目前已经在德国大批量生产,再过几天德国‘鲁麟’洋行将会赠送给我一百二十把这种工兵铲,还有二十四把改良的轻便十字镐,到时候我全拿到自己的工兵连去让弟兄们试用。”
龚茜再次表现得非常惊讶,随即黑下脸来不悦地质问:“小毅,既然你设计出德**方都认可的新产品,为什么不把这些设计留给我们的兵工厂自行生产?是不是德国人给你的钱多啊?”
“姐。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完你再骂我。”
安毅低声解释道:“这种工兵铲具有拆卸和紧固六种通用规格螺母地功能。还具有撬、砍、锯三种辅助功能。对钢材地质量和生产工艺要求非常高。就是其中一道简单地铲口合金溶嵌锻造技术。就会让我们地兵工厂束手无策。真要是我们自己造。以现有地技术设备和经验能不能造出来暂且不说。就是造出来生产成本也远远过德国人地售价。尽管德国人拥有先进钢铁冶炼技术和加工技术。但目前造出这样一把多功能工兵铲所耗费地成本。也远比生产一辆自行车还多出百分之五十左右。你想想看。就算我把设计图送给兵工署。他们能造出来吗?不能啊!至少在五年内造不出。所以不是小弟不爱国。相反小弟非常爱国。‘鲁麟’洋行已经答应小弟地条件。只要咱们地军队采购就以成本价优先供应吗?”
美丽地笑容又回到龚茜白皙润泽地脸上:“这话倒有些道理……告诉姐姐。你是不是财了?”
“嘿嘿……这种**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说呢?嘿嘿!”
安毅装出一副腼腆地样子。让龚茜看得牙痒痒地。要不是人多她真想扑上去狠狠痛打安毅一顿。
安毅现龚茜脸色不善。立刻收起笑容。郑重地向龚茜说出自己地打算:“小弟地几项专利设计是赚了不少钱。但请姐姐放心。小弟不会拿这些钱出去花天酒地大肆挥霍。而是都积攒起来。等达到一定地数量就订购一批最新地武器、专用工具和防护用具来装备小弟地部队。再一个。目前军中地死亡和伤残抚恤太低了。小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追随自己地弟兄们受罪。战死地倒也罢了。一次性安抚家人即可。但伤残地弟兄怎么办?以后他们靠什么活下去?所以小弟打算用这笔钱在某个地方建一两个军品加工厂。来安置这些伤残地弟兄们。让他们和他们地家人能通过一些不算复杂地简单劳动取得报酬。好好地活下去。目前小弟已经做好了计划。到时候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好吗?”
龚茜感动得几乎无法抑制,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心计百出可又善良博爱的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复杂情感,好一会儿龚茜才轻轻握住安毅的手,郑重而又深情地说道:
“只要你需要姐姐,姐姐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安毅吓了一跳,看到龚茜眼里真挚的关怀和爱怜,心中暗叫惭愧,收起轻慢之心后又在龚茜耳边一阵低语。
龚茜蛾眉微动,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点点头郑重地说道:“两天之内我会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你,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广州交通局的涉案官员就不是抄家坐牢那么简单了,中央政府刚刚成立,决不能容忍这样有辱党国声誉的贪污**现象生,姐姐现在正愁没有个反面典型来杀一儆百呢!至于四海帮,上次的账咱们还没跟他算,既然现在撞上来了,哼!我们就铲除这个横行霸道的毒瘤吧!”
安毅不可思议地看着龚茜,他实在想不到温柔美丽的姐姐竟然如此嫉恶如仇,而且如此的强硬坚定,这一巨大的反差,让安毅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感,心中也涌起丝丝钦佩和敬重。
晚宴散去,获得半天假期的安毅打开车门,恭送李济深上车离开,辞别了盛情挽留的欧耀庭夫妇,对一脸满足心里无比幸福的楚儿微微一笑,便坐上龚茜的顺风车回到普济街口,再和龚茜说了会儿话,把自己的家门指给她看,姐弟俩这才依依挥手道别。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老道的手段(下)
听到敲门声,二婶打开院门见是安毅回来惊喜不已,安毅和打扮得越来越整齐、风韵渐现的二婶开了个玩笑,在二婶的低声埋怨中乐呵呵走进前堂,现听到动静的老道早已披上衣服,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
安毅对老道哈哈一笑:“这个时候还没睡?挺精神的嘛……咦?老道,我怎么现你最近的仪表整齐了很多啊?一把胡子也修理得整整齐齐黝黑铮亮的,不会是二婶帮你抹上菜油吧?”
老道哼了一声,余光看到二婶低着头害臊地匆匆走进里屋,一张老脸也没有平时自然了:“小畜生一回来就胡说八道,惹老子生气还不愿搭理你呢!”
“别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好好!我住嘴总该行了吧?”安毅拉住作势要回房的老道,请他坐下后麻利地拿起暖壶开始泡茶。
老道吸了吸鼻子,点燃支烟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子,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两种骚味?不会是从军校爬墙出来偷偷去逛窑子了吧?”
安毅气得直瞪眼,老道见状连连摇手,安毅这才放过他:“没想到你报复起人来如此狠毒,我怕你了……老道,今天我是陪我们李副校长出席欧耀庭先生的社交晚宴去了,明天中午一点之前必须赶回学校去。今天回来,我一是想看看你和冬子活的怎么样,二来想告诉你件事,我的去向已经定下来了,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以见习官的身份代理工兵连长,估计七月份就要参加北伐,这一去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回来跟你斗嘴了。”
老道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子你……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也不回来和我商量商量?”
安毅按住老道的双肩让他坐下,把泡好的一杯茶送到他面前:“我又不是去赴死,你着急什么啊……二婶?没吓着你吧?来来……坐下吧,有些日子没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二毛睡了?”
“睡了……他叔,你可别去北边打仗啊!要是你走了,咱们……”二婶对安毅感情非常深,除了感激之外,还有股浓浓的亲情在心里。
安毅点燃支烟,笑着说道:“二婶,你放心,我当这兵安全得很,不用上前线打仗,就干些修桥铺路的活……冬子也醒了?正好,省得我叫你。”
来自不同地方,姓氏各异的一家人围在一起聊了半个多小时,放下一半心的二婶看到几个大老爷们有正事要谈,给每个人泡上杯新茶才不放心地回自己房间。安毅把自己白天见到齐大哥和仇人的事情、心中的猜测和担忧、复仇打算和拥有的资本统统告诉老道,征求老道的意见让他替自己出出主意。
老道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接过冬子递来地烟卷。点燃吸了几口:
“小子。这人在江湖上除了守信还得立威。否则就别在江湖上混。我支持你地想法。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你如今还是个行伍之人。这四海帮我清楚。他们源自东江地潮汕。民国初年势力延伸到了省城广州。四年前开始迹。如今地广州这一派与潮汕老家那一派合不来。可以说是龌龊不断暗斗不休。这对咱们报仇非常有利。其次。我现如今地国民政府还真有点勤政清廉地模样。自从汪精卫远走西洋之后。蒋中正……你地蒋校长逐渐大权在握。先不谈他是否堪称明主。只谈咱们地事情。老道我认为。以他外省人地身份来看。他绝不愿意看到粤人把持地方抱成一团。就连最大地地头蛇陈炯明、魏邦平、梁鸿楷、许崇智这样拥兵上万地显赫权贵都让他老蒋给一一收拾了。何况是一个区区地广州市交通局长?要真地查出里面地猫腻来。那个局长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地。从这一点上来说恰逢天时。”
“我靠!看不出老道你眼光如此深邃。牛啊!”
安毅佩服万分。老道地一席话不但将江湖上地乱局说得一清二楚。对时局地把握更是精准独到。显示出老道深厚地功底、丰富地阅历和老辣地经验。一下子就将安毅较为迷糊地认识点拨得清清楚楚。梳理得有条不紊。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吐出口烟雾继续表高论:“其二。小子你命格奇特。到哪儿都左右逢源。时时有贵人扶助总能够化险为夷心想事成。因此。只要你利用好你那干姐姐地力量。佐以周密地策划起雷霆一击。不给对手半点喘息之机。就能如你所愿。不但报了仇还得个名声。弄好了意外笔横财也未必不行。不过。这里面有个关键之处恐怕你难以办到。”
“什么关键?别卖关子了。你不说老子怎么知道能不能办到?”安毅一时间精神大振。
老道点点头:“就是缺一把刀,一把明晃晃蓝幽幽的快刀!明白了吗?”
“明晃晃……蓝幽幽……什么基巴玩意儿啊?”安毅怎么也想不出来:“你指的是不是对付四海帮的力量?”
“孺子可教也!”老道情怀大悦:“你们的青天白日旗不就是明晃晃蓝幽幽的吗?”
安毅拍案叫绝:“真他娘的高啊……老道,你放心,别的不行,老子拉出一两个连的弟兄出来实在太容易了!哈哈……经你这么一说给了我很大启,老子有的是人手,就给他来个多管齐下一举数得吧!”
冬子看到安毅一脸的狞笑,吓得不轻:“大哥……你不会玩出人命吧?”
“何止人命?要么不出手,出手不留情,老子要把四海帮连根给拔除了!”
安毅哈哈一笑,眼珠一转,殷勤地给老道添茶点烟:“我说老道,你这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到街头给人算命可惜了!要是小子我哪天混个军长当当,到我那里做个高参怎么样?”
老道哈哈一笑:“就你?洗洗睡吧!”
“嘿——”
安毅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说老道,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不是总说将相本无种吗?你看报纸上那些高官显贵一个个长得跟猪头似的,老子相貌堂堂天生丽质,那点比他们差了?老子一身的本事拳头大的胆囊,他日就不能混个什么中将上将的当当?”
老道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安毅笑个不停:“行……行,***,别说你当上军长,只要你能混个师长当当老道就愿听你差遣了,哈哈……***笑死我了,还天生丽质呢,哈哈……”
安毅哈哈一笑转向冬子:“冬子,老道这话你听到了吧?”
“什么话?”
冬子收起笑容,不知安毅问的是哪一句。
安毅抬手给了他脑瓜子一下:“他刚才说,只要我能混个师长当当他就愿听我差遣了!听到这话了吗?”
冬子笑了起来:“听到了、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哈哈!”
安毅转向老道一脸的坏笑:“老道,你下半辈子就给我老安家当个长工吧!放心,工钱少不了你的,哈哈……我得上楼睡觉了,明早老子还得赶往林村去一趟,不早点起来赶不及啊,哈哈……”
老道看到安毅背着双手迈着戏台上的步子得意洋洋地上楼,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转向冬子颇为着急地问道:“他刚才问你那话,我说了吗?”
“说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只要我大哥能混个师长当当,你就愿听他差遣了,我听得一清二楚,没错!”冬子再次表现出与生俱来的诚实。
老道翻眼望天,随即擂胸跺脚:“老子糊涂啊!怎么就答应他了……这辈子恐怕有家难回了……天意啊……”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调令下来了(上)
次日中午,满嘴酒气的安毅乘坐林村的渔船到达军校码头,与开船送行的林旭东和阿彪等弟兄哈哈一笑挥手道别,心满意足地走向校门。
一大早安毅来到龚茜的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顺利上楼见到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陈果夫听了安毅的汇报非常高兴,说林村事务早已摆到党务工作的重要位置,具有典型的示范意义,当即命令工作人员起草一式三份的文件,过目后欣然签,亲手交到安毅手里,代表党中央向安毅表示感谢并记下安毅的功劳。
陈果夫少有地将安毅送到楼梯口,乐呵呵地问安毅:小毅啊,等贺衷寒回来了你如何交代?安毅哈哈一笑回答说:老贺虚怀若谷,气吞山河,没事的!搞得陈果夫再次哈哈大笑,让路过的众多工作人员大吃一惊。
安毅的林村之行非常顺利,他毫不费力说服了老族长和林旭东,为自己与四海帮打群架出人出枪助阵。安毅送上的条件很诱人,一是让林村立刻组建“林村联防自卫民团”,使得自有武装合法化。安毅将中央党部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亲笔签名的书面文件交给了老族长,老族长看完沉思片刻答应下来。
盖上中央党部大印的文件非常清楚地表明:只要林村拥护国民政府,遵守国家法律法规,能够在国家安危的关键时刻配合政府和军队的军事行动,就允许林村拥有自己的自保武装,允许林村在保证税赋缴纳的前提下自治自理,国民政府愿意派出军事教官帮助民团进行军事训练,而不会干预林村和民团的内部事务,只需将民团人数和人员名单呈报上去即可。这一承诺,获得了一心谋取自有武装合法化的老族长和林旭东的热烈欢迎,从此他们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地练枪了。
安毅送上的第二个好处是:只要消灭了四海帮,将会尽全力为林村争取到四海帮新建完工已经投入使用的、距离林村竹溪码头只有三里水路的上游江月码头,从此以后,林村将不会为自己没有当市码头和鱼市场愁。
这一优厚的条件得到了林村所有人的拥护,林村一半的村民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一直因为没有靠近广州城的渔码头和属于自己的鱼市场而备受盘剥。会谈中,渔民头目阿深粗略算了一下大声说道:只要有自己的当市码头和鱼市场,每一家的收入至少增加两倍!何况从此再也不用受人欺压被人盘剥,单只“气顺”这一点就值得拿命去搏,如今自己也有枪了还顾忌什么?何况还能为村里拿到一座可以停泊十多艘渔船、价值二十万元的渔码头,退一万步,哪怕什么好处也没有,全村弟兄们都愿意帮好兄弟安毅出去打一架!
会后,老族长笑问安毅想要点什么?安毅哈哈一笑说什么也不要,更不会和自己的弟兄们争饭吃,自己已经有了财的路子,只需要林村的父老乡亲们拿到码头之后稳稳站住脚,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营房门口,大队长杨鲁元和队副刘思桐叫住安毅,递给他几个专用公文信封,两位和气的长官又低声叮嘱一番才叹息而去。
安毅一进营房立刻被弟兄们围在中间,每一个都依依不舍地拿着本硬皮笔记本等待安毅写下临别赠言——上午通知刚到,二区队七十五名学员必须在两天之内带上到个人手上的派遣命令,前往各军各单位报道,毕业典礼举行日期另行通知。
一时间营房里满是愁容,一个个平时牛逼哄哄打死都不愿哼一声的汉子此刻唏嘘一片呜咽不止,弄得安毅泪眼迷蒙,写留言的手不住抖。
时间紧迫地弟兄收好留言本背上行囊。来到自己地代理区队长安毅面前庄重敬礼。完了紧紧一抱扭头就走。也有那感情丰富一步三回头地弟兄。看得安毅心如刀割。频频摇头。怎么也没想到军校地汉子也会这样。自己上辈子地技校毕业却没有几个人相互打声招呼。感情再好也就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离开了。因此。这一刻地安毅深深体会到友情地厚重和珍贵!
工兵大队是四期生中离校最早地一批。原因是革命军各部正在紧张地扩充实力加紧练兵。以应付即将到来地生死之战。工兵大队一来是黄埔次开设地专业学科大队。从未有实际意义上地工兵部队地各军各单位求才若渴。迫不及待地要求人员尽快到位;二来工兵大队是本届各学科中表现最好最突出地基层人才集体。自然深受各军各部官长们地垂青。
送走了大半弟兄地安毅拿出两张派遣命令和三份委任状。心中对刘歭、胡树森和蒋鼎文这些长官深为感激。长官们只用了短短半天地时间。就办理好安毅、尹继南、胡家林地调令。并将三张委任状交付专人火送达军校。
三张委任状分别为:任命安毅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直属工兵营三连代理连长、任命原军校马术教官胡家林为三连连副、任命尹继南为三连七排代理排长。
安毅双手托着这三份委任状。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种多么大地信任和期待。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用最优秀地成绩与表现去报答。去感恩。
安毅带上军帽扎紧武装带。把尹继南地那份命令和委任状交给他:“继南。我们一起去胡家林那里。估计他接到调令已经做好了准备。长官们把他地委任状交给我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我亲自向他宣读。暗示他以后在我麾下不要出错。这是个天大地面子啊!找到他咱们一起坐两点地那班船赶往西大营。师部和师属部队刚刚搬到那里不久。早点报到也让长官们少件心事。”
“行,我帮你把背包打好吧,一会儿就行。”
尹继南熟练地帮安毅收拾起来,安毅拿过挎包把一些零碎物品装进去,走到空空的枪架前面,一脸的黯然与惆怅。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调令下来了(下)
两人来到马场,现胡家林果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背囊捆绑得整整齐齐有模有样,不愧是个当过小兵又做过两年教官的老油条。
老王等四五个教官也坐在胡家林周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看得出大家对胡子的离开心情复杂,胡家林却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照样坐在不显眼的位置,照样一声不吭地抽烟。看到安毅到来,他眼睛一亮,嘴角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立刻站了起来。
“教官好!”
安毅和尹继南仍和以前一样规规矩矩地给所有教官敬礼,得到回礼后,安毅上前一步给胡家林敬礼,胡家林马上严肃回礼。
安毅掏出委任状,看着胡家林眼睛低声笑道:“胡大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我读完委任状你想反悔都不行,而且,等我念完委任状,你就是我的手下了,以后我就不再叫你胡大哥,而是叫你……胡子。”
胡家林精壮的身躯一挺:“叫胡子顺耳一些。”
安毅哈哈一笑,收起笑容大声说道:“胡家林听令:兹委任胡家林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直属工兵营三连中尉连副。此状!师长:刘歭。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
“谢长官!”
胡家林有力地敬礼,上前半步双手接过委任状,三下两下收起装进衣兜里,回身从桌面上抓起背包从容背在身上,走到一帮满脸惊讶的同事面前,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转身走到安毅身边。
安毅对其他教官笑了笑,敬礼告别,然后攀着胡家林的肩膀,边走边告诉他下一步计划,尹继南也乐呵呵走在一旁,不时地和自己的老乡聊上几句。
留在原地的教官们看着这样一幅情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胡子如此温顺的表现和安毅大大咧咧的态度实属罕见,还是精明的教官大统再次哀叹起来:
“你们几个别他娘地瞎琢磨了。小毅这小子只要不干正经事。历来没个军人地样子。连胡宗南那帮狠人也和他勾肩搭背地。何况只是中尉军衔地胡子?他大爷地。胡子这一去很可能就此步步高升了。老子听说跟着小毅总没错。吃香地喝辣地不说。只要有好处哥们平分人手一份。他大爷地老子为啥没这福气啊……”
正如大统所说地那样。胡子果然得到他地第一个实惠。
三人出了码头安毅就带着胡子和尹继南走到十三行。在两人惊讶地询问声中大步走进“祺昌”钟表店。
四十余岁地经理一见到安毅。连忙拐过左侧地小门走出柜台:“小毅。你这家伙多久不来看我一眼了?这两位是你地同事吧……坐坐!上茶!”
安毅示意胡子和尹继南别客气坐下喝茶。转向经理哈哈一笑:“德叔。你地气色可越来越好了。估计东家给地奖金不少吧?”
德叔也高兴地笑了起来:“自从陈四眼被欧先生赶走之后。我这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好了。加上这世道慢慢太平了生意也一天天好起来。多分点奖金那是理所当然地。哈哈!要是小毅你不上黄埔军校。估计我现在得叫你小子安总管了。哈哈!”
安毅摆摆手:“德叔,今天小侄时间不多,马上得回去报到,麻烦你给我这两位兄弟每人挑一块瑞士表吧,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有种加厚外壳防水防震的新品,咱们店里有吗?”
“有,稍等就来。”
德叔亲自去取表,尹继南着急地表示自己不要,胡子倒没意见若无其事地喝茶,德叔很快拿来两块做工精致外形看起来很厚实的瑞士表:
“这就种,单价八十八块钱,咱们只敢进七块,估计是价格偏高份量不轻只卖出了一块,看看吧。”
安毅站起来掏出一百五十港币递给德叔:“行了,表盒我们都不要你留着吧,按规矩你得给我打七折,可惜我现在不是‘泰昌’的人了,就以八五折的贵宾价给你付钱,拿着啊!”
德叔连忙推辞:“小毅,你想害我是不是?我哪儿敢要你的钱啊,不行!快拿回去吧,否则欧先生怪罪下来我怎么说啊……唉唉,小毅别走啊……这小子,还是那副德行,嘻嘻哈哈却公私分明……”
三人走在热闹的街上,胡子早已把表收进兜里,尹继南仍在嚷嚷太贵了,还老问安毅为什么给他俩买而自己不买?搞得安毅烦得要命,干脆停下:
“给我闭嘴!小家子气,你看人家胡子多大方,哪里像你这样斤斤计较,是不是下次你给我倒杯茶了,也指望我给你立马倒一杯才舒服?早跟你说过不要计较那些虚礼,没用的!那些虚礼是逢场作戏用的,明白吗?再说,咱们三个兄弟马上就要带兵了,你想背着配的那种大闹钟上前线啊?死脑筋!我不是没有表,而是我等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我送表,明白吗?难道你也想等个娇滴滴的美人给你送?”
“大哥你这是……我不说了行了吧?我刚说几句你就数落这一大串,让胡大哥听着我多不好意思。”尹继南彻底投降了。
胡子忍不住笑了:“小毅,这份情我收下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是三兄弟。不过,你说你不买表是等着娇滴滴的美人送给你,这好像不对,是不是身上带的钱不够,只能成全我和小尹啊?”
“笑话!胡子你看不起我,老子要是没钱这满街得有一半的叫花子。算了!眼见为实。”安毅从裤兜里掏出一叠足有近千元的港币,在双眼圆睁的胡子面前晃了晃收回兜里:
“看到了吧?英国渣打银行行的,要比宋子文部长新印出来的钞票好使多了。胡子,别不信老子的话,只要老子站在街上大喊一声,走过的漂亮姑娘至少有一半要跟我打招呼,哈哈!”
胡子不相信地四下看看:“这不可能,我知道你长得英俊帅气,但这不可能!”
“不信?老子今天就舍弃这张老脸叫一声给你听听,让你这胡子知道什么叫万人迷……”
“安小毅——”
五六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同时传来,打断了安毅的自吹自擂。
安毅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街对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师大女生望着自己,安毅连忙收起脸上的痞子气,非常有风度地向女生们招手致意,“嗨——”的一声温馨的招呼,引来一群女生兴奋的尖叫雀跃。
胡子目瞪口呆地看看安毅,又看看那群害羞跑走的女生,转向乐呵呵的尹继南低声说道:“神了!他大爷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下马威?(上)
安毅三人来到西大营门口,向卫兵庄重敬礼,出示调令后立刻获准入内。三人一改原先在大街上的自由散漫,排成一列纵队三折一拐整齐地走向前方两层楼的师部。
走在三人中间的胡子对安毅如此熟悉道路和营区布局非常惊讶,他哪里知道安毅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还被迫为反叛的杨希闵滇军运送物资,几乎每一天都要开车进出这个西大营,对大营中的物资库、饭堂、营房区都非常熟悉,何况坐落在大营中前部的指挥部非常显眼。
安毅三人在一楼门口停下正要向卫兵通报,大厅里传来了胡树森熟悉的呼唤声,安毅哪敢怠慢,立刻原地转身恭敬行礼:
“报告长官,黄埔毕业生安毅、尹继南以及原军校骑术教官胡家林奉命前来报到,请诸位长官训示!”
长官们严肃回礼,三人中间的刘歭脸带微笑打量安毅:“我们正在开会,差不多结束就听报你们三个到了,很好!上楼吧,正好今天各部团营长都在,不少是你的前几届师兄,也有你认识的老教官。”
“遵命!”
跟随刘歭、徐庭瑶、胡树森三名官长进入二楼会议室,安毅一眼就看到众多的昔日教官和一二期的学长们,四团长程继承、五团长蒋鼎文、六团长惠东升以及严尔艾、文志文、李延年、张汉章、郭俊、谭辅烈等营团级长官都在,副营级几个师兄尽管和安毅没什么交情,但个个对安毅绽开笑脸,倒把尹继南和胡子给冷落了。
三十六岁的刘歭是江西吉安人,拥有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体,一双略长的眼睛锋芒不露,直鼻宽口表情严肃,坐在主位上自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度。他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二期,参加护国战争时在滇军、粤军中担任过连长至团长职务,后进入黄埔为战术教官,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在第一次东征的关键战役华阳战役中,率领军校教导团二营不屈不饶出奇制胜,从此获得蒋校长的赏识,此次扩军他取代犯错误的王懋功担任二师师长。刘歭素以治军严谨埋头苦练闻名军中,是个外冷内热的正统军人。
刘歭也没有太多表示,将尹继南和胡家林介绍给大家之后,就命令工兵营长邝世民领着安毅三人前往营房,留下的人继续开会。大家都知道,刘歭在开会途中能亲自下楼迎接一个小小的代理连长,已经是非常重视和期望,尽管刘长官不苟言笑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对安毅的器重大家都能体会得到。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师属特务连长英荣光来到刘歭身后低声汇报:“师座,工兵营三连那帮老兵痞子看到安毅三人进入营房没一个搭理,邝营长呵斥之后勉强行礼随即散去,这二十几个人都是各团选剩的刺头兵,瞧他们的眼神非常诡秘,我担心他们会给安毅来个下马威。”
不知是黄埔一期毕业的英荣光为了照顾自己的师兄才故意把话说大声,还是房子原本的回音效果就非常好,在场的二十余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
刘歭也为这个工兵营深感头痛。二师各部都把挑剩地人扔进新设立地工兵营。不满员也不愿意要那些软硬不吃地兵痞子。最早组建地工兵一连连长李厚才不得已之下。才闭眼咬牙容纳一半兵痞堪堪凑满一个连。二连长曹明福招来六十余名新兵之后。宁愿缺员也坚决不要剩下地四十余兵痞。结果一周不到逃地逃溜地溜。只剩下二十六个无处可去地老油条。被扔在营区西北角两排大房子里不管不顾。只等新连长来接收。
工兵营长邝世民原为粤军第一师地后勤科科长。办事认真勤勤恳恳。与刘歭有些交情。但性格偏软也不爱多管闲事。到了二师两次找刘歭要求调到军需处。只可惜如今没有合适地人选接任。其他校尉军官一听工兵营唯恐避之不及。宁愿担任副职也不愿高升。刘歭只能让邝世民暂时兼任。打算过个一年半载等自己极为欣赏地安毅积累些带兵经验。提拔起来之后再让邝世民离开。
如今听英荣光地汇报。刘歭知道事情不简单。因为一周前好不容易有个毕业于湘军讲武堂地中尉毛遂自荐担任三连长。两天不到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盛怒之下不辞而别转投他处。如今二十几个无法无天地兵痞恐怕真敢再给新长官来个下马威。
晚餐地号声传来。刘歭摇摇头对身边同出于保定二期地老同学胡树森参谋长说道:“树森。等会儿我们去看看……诸位自各回营吧。三天之后。我将巡视各团。检验训练情况。”
各部主官6续离去。胡树森对刘歭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吧。万一有点什么事也好及时处理。我感觉安毅应该有办法。那帮兵痞子也会看人来地。估计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刘歭苦笑一下:“安毅是很优秀。但尚缺带兵经验。虽然在军校是个很称职地区队长。可带领地手下都是有知识守军纪地军校学员。与部队里面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地粗鲁痞子有天渊之别。估计他难以应付啊!要不是如今兵员奇缺。我早把那些兵痞子扫地出门了。”
刘歭与副师长徐庭瑶、参谋长胡树森、驻扎在西大营的五团长蒋鼎文一起,在特务连连长英荣光等十余名副官、侍卫的簇拥下,离开师部从容走向西北角的工兵三连营房。
三连营房非常特别,两栋青砖灰瓦如同教室的营房紧靠着军营西北面的高墙,一前一后都有两个门,将这个方方正正的小世界与营区其他建筑分隔开来,只是后门已被顶死。院子中间有一颗高大的古榕和几株七八米高的龙眼树,一进大门左侧就是伙房和两间打通的饭堂,十几张满是尘土的大圆桌毫无秩序地摆放着,三合土地面上满是树叶垃圾和歪歪倒倒的条凳,只有最靠伙房的三张桌子干净一些,二十六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兵痞子或坐或蹲围在三张桌子周围,不停敲着洋铁碗等候营部的炊事兵送来晚餐。
送走了邝世民营长,安毅在尹继南和胡子的陪同下内内外外巡视了一圈,回到伙房前面看了看根本不把自己三人当回事的兵痞子们,安毅想了想走进饭堂,扛出张圆桌摆在第一棵龙眼树下,胡子和尹继南也搬来条凳擦拭干净。
一帮兵痞看到安毅如此年轻又沉得住气,都在贼眉鼠眼地议论纷纷,不时飘向三人的目光里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