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病愈(求粉红!)
第九十一章病愈(求粉红!)
这样熬过了一个时辰,木艾稍稍遮掩了一下,再次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九,谢天谢地,终于是降下来了。
两位卫夫人高兴得喜极而泣,连忙跑出去通知婆婆和夫君,结果屋里再次挤满了人,又过了半个时辰,体温彻底降到正常,性命之忧算是解除了,木艾又守了一会儿看着情况没有反复,这才跟着卫二夫人去准备好的客房里歇息,勉强坚持洗了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甚至都忘了担心辛巴。
黑甜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估计有辰时末了,伺候她起床的小丫头一脸喜色的告诉她,小公子刚才醒过来了。木艾洗漱完毕换好干净衣裙,这才一路向着昨日那个小院去了。
孩子还是很虚弱,小脸儿苍白,听母亲介绍说是他的救命恩人,怯生生的行了礼,却因此抻痛伤口,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越发显得可怜。
木艾一边温柔的笑着和他说话,一边细细查给他做些检查,体温完全正常,脸颊也没有继续红肿,都是好转的现象。
屋子里主子丫头加在一起总共十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木艾的脸色,生怕她皱眉或者抿嘴,此时听到她说孩子好转了,都高兴极了,连卫广那样的铁血硬汉眼睛里也隐隐见了泪光。
木艾接受完众人的感谢客套,照旧留下肖恒和卫广,“卫大人,这孩子现在只能吃些流食,尽量避免下颚活动,伤口愈合的也能快些。”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身对肖恒说,“大哥,你府上还有香米吗,如果能熬些软烂的粥就更好了。”
肖恒摇摇头,脸上隐隐有些红意,“嗯…没有了,诚儿那小子日日喊着要吃米。你上次拿来那一袋,前日刚好吃完了。”
木艾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眼里有了一丝了然之色,勉强忍下嘴角的笑意,大哥这慌撒得可真太蹩脚了,一个四岁的孩子,就是三餐都吃大米,也不可能一个月吃进去五十斤,必定是他也一起吃了,如今却不肯承认贪嘴,拎出自家儿子顶缸。
“我这里倒是能拿出来,不过有些太过显眼。先让人蒸碗嫩些的蛋羹,给孩子垫垫肚子,别耽误了吃药时间,一会儿,还是让人去通知欧阳回我们府里取一些吧。”
卫广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交代丫鬟蒸蛋羹。
肖恒笑道,“一会儿还是我亲自去交代欧阳吧,别人去说,他恐怕不会相信。这人倒是个忠心的,昨晚就不肯跟丽娘她们回府,硬是在二门外守了****,也不枉你当初硬是拦了人牙子,救他一条性命。”
木艾听了一愣,她原本以为欧阳去了肖府,没想到却是…想来昨晚天凉霜重,一定受了很多寒苦,她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她不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人,并没有那种,奴仆为主人舍命受苦都是本分的想法,她的态度更倾向于雇工关系。在她看来,她出钱买奴仆回来为她劳心劳力,供给他们吃穿是应该的。欧阳如果跟去肖府,她也完全挑不出错来,毕竟她当时并没有指明他留下。可是,他没有走,在寒夜里坚守二门,只为了怕她偶然传唤,或者是在陌生的府邸里受到什么伤害,这怎么能不让她不感动,也许以前是她的防备心太重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她心存恶意把,如果多留心一下,还是能发觉身边有很多人是值得她真心信赖的…
“咳,咳,”肖恒用手掩了口鼻,假装咳了两声,把木艾从愣神中拉了出来,“妹子,蛋羹好了。”
“啊,好。”木艾这才看见不知何时卫广已经端了蛋羹回来,连忙扭身去扶孩子半靠在床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他。
孩子这些天被病痛折磨,连水都喝得很少,更别说是吃食了,此时去了脸颊下的肿包,感觉轻松了,肚子也觉出饿了,虽然伤口有些刺痛,也坚持着吃了大半碗。木艾赞了他两句,又背过手去,在空间里拿了一瓶抗病毒口服液和一片头孢拉定出来,慢慢哄着孩子喝下去,看他苦得小鼻子都皱了起来,却只是偷偷瞄了瞄父亲脸色,半点儿不敢出声。
木艾有些好笑,这卫广平日里一定是极严厉的,对待自己儿子肯定也是不假辞色居多。这个时空和原来世界的古代差不多,讲究严父慈母,绝对没有哪个父亲像现代那样和孩子疯闹玩耍,每日板着脸查问功课,偶尔夸赞是几句,就算是疼爱关切了。所以,哪怕刚才卫广为了儿子转危为安红了眼眶,现在也是不肯上前软语几句的。
木艾趁孩子不注意,又拿出一把糖果,剥了一颗放进他嘴里,孩子先是惊奇得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的笑眯了眼。
木艾怕他贪甜一次都吃了对牙齿不好,就解下腰上的荷包,把糖果都放进去,放到他枕边,“涛儿乖,现在病还没好,不能吃太多糖果,姑姑给你放到枕边,每次吃完药才能吃一粒,好不好?”
孩子轻轻点头,眼睛湿漉漉的,乖巧得像只温顺的小兽。木艾爱怜的摸摸他的头,突然惦记起辛巴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在哭闹找妈妈,心里酸了起来。于是,想了个简单的成语小故事,慢声讲给孩子听,孩子极感兴趣,听得很认真,直到药效上来了,才慢慢闭上眼睛睡了。
木艾给他盖好被子,三人退出门去。
就这样,木艾足足在卫府住了四天,孩子不但乖巧听话,状况也越来越好,她也不再需要卫广和肖恒两人帮忙。欧阳早取了香米回来,她偶尔会下厨给孩子做些肉粥,或者哄着他讲故事做些简单的小游戏,以至于孩子只要睁开眼睛就到处寻找她,卫老夫人都笑说她吃醋了。
木艾不是擅长交际的人,但是对孩子和老人却天生有种耐心和善意。于是,就把卫老夫人当成家里的奶奶,聊些家常,不知是平日里太过孤寂,还是身处豪门深宅多年的关系,卫老夫人对这些养鸡种菜的农家琐事很感兴趣。
木艾似随意提起农家孩子时常到处疯跑玩闹,反倒身子骨很健壮,然后劝慰她和两位卫夫人,不要太过苛责孩子的功课,要让他多晒太阳多锻炼身体,增强免疫力,以后也不容易生病,听得卫府婆媳三人连连点头。
这样几天相处下来,木艾和这一家祖孙三代聊得极熟,孩子更是“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让她更是惦记起辛巴来,每日见了肖恒都要细细询问,弄得肖恒有些哭笑不得。他如果说辛巴很好,玩得很开心,她又不信,以为他在撒谎。可是如果违心说孩子哭闹,又怕她更惦记心焦,只好含糊着说一切都好。
勉强坚持了到第七日下午,涛儿的伤口结了痂,**也彻底消肿,正常吃饭说话都已没有大碍。她找了无人之时,拿出几包板蓝根,重新用纸包好,仔细嘱咐两位卫夫人给孩子每天继续冲水喝,然后坚决辞去,赶去肖府看辛巴。
结果,她又是洗热水澡消毒,又是换新衣,折腾完了找到地方,人家辛巴和诚儿拿着小汽车玩得正开心,见到妈妈回来,完全没有木艾想象中那样扑上来大哭,只高兴得喊了句妈妈,就和他的诚儿哥哥继续比赛去了,仿佛妈妈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一样。
这个态度让木艾很是生气,一边咬牙骂着“小没良心的”,一边赌气下厨做了一份儿锅烙,端着在两孩子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两个孩子果然立刻被烙成金黄色的点心吸引过来,闹着要吃,木艾却毫不理会。
两个小子本来以为妈妈逗他们玩呢,后来看到锅烙都快被吃没了,眼睛里就都掉下了眼泪,这个喊着“姑姑不疼诚儿了。”那个喊,“呜呜,妈妈不要辛巴了。辛巴是小可怜”慌得木艾连忙扔下筷子,跑去哄劝,许下了两本连环画,一大捧糖果等等好东西,这才让他们破涕为笑。
春分几个在一边笑得嘴角都歪了,她们什么时候看见过夫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啊。
丽娘也笑得扶着腰喊肚子疼,这个义妹怎么和孩子一样赌气啊。晚上就寝时,就偎在夫君怀里,学给他听,然后感觉他的胸腔因为发笑而轻轻震动,心里异常满足,静静睡去,却没有听见她的夫君在静谧昏暗中极其细微的那声叹息…
木艾和丽娘两人结伴逛街采买,偶尔一起下厨交流下厨艺,就这样又住了三天,到底惦记家里诸多杂事,再次去卫府确定了涛儿的病情已经痊愈,就找了一晚和肖恒详谈了一个时辰,然后带着依依不舍的辛巴坐车回了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老太太和栓栓原本对于她突然被请走很是担心,看见她们平安回来也就放了心,一家人做了桌好菜,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然后继续过日子了。
第二日中午,肖富又带了帖子上门来,这次却是替卫府来送谢礼。一溜儿六辆马车,装满了各色绸缎、精致的首饰、药材、茶叶、新奇的小摆设儿,比以前肖府送来的还要贵重许多,粗略估算怎么也要超过两千两银,另外还有一封肖恒的信件,无非是让她放心收下之意。
木艾满意于卫广的谨慎小心会做人,唯恐派他府上管家来,太过惹眼,就先送去肖府,再由肖恒转送。
于是她也不客气,另开了间仓库,统统装了进去,让郭淮招待肖富几人吃了饭。又备了八盒点心、一百斤香米,还有一大桶泉水和几张粥品的方子,勉强装了半车,和来时相比,实在有些太少。倒不是她不想多回礼,问题是实在想不出回什么东西好。山鸡蘑菇之类的野物拿不出手,空间里诸多新奇东西,又不能拿出来。索性送些自家做的点心和香米、泉水,按世面价值,也有一千两银,不算太寒酸。
卫府老管家坐在门房里喝着某个机灵小厮献上的好茶,他是卫府的资深老人,可以说是看着卫广长大的,前几天小少爷患病,把他急得满嘴长燎泡也帮不上忙,后来肖大爷请了位夫人来施展妙手终于把小少爷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他简直要磕头谢恩了。老爷曾叫他去仔细交代好久,那位夫人衣食就都由他安排可靠嘴严之人伺候。
今日一早,他亲自带人把几车谢礼送到肖府,此时也差不多到了与肖管事约好的时辰了。果然,他第二杯茶刚见底,有小厮来报肖管事上门求见。
老管家俩忙接出去,客套两句,送走了肖富,粗略瞄了一眼礼单。点心是一般回礼都会备下的,不足为奇。大桶装了水送来就有些奇怪了,但是最让他高兴的还是那一百斤香米。
这香米可是有价无市的,自家老夫人和小公子都极喜欢吃,以前刚火爆时,肖府曾送过几斤,后来刚想要多买一些回来,就传言说连仙客楼都已经断货了,想来这海外舶来之物,数量不多也是应当,能尝上几口就算幸运之事了。
前几日,小公子患病,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回来,特意调了自家稳重懂事的小孙女去专管熬煮,并且下了封口令。没想到今日居然在那位夫人的回礼里得了一百斤之多,这可不得不让他惊讶了,这么神奇稀罕之物,那位夫人是从何处得到的。转念想起那夫人是肖大爷请来的,这香米也是从仙客楼开始售卖,难道,这香米是那位夫人…
老管家连忙咳了咳,强硬打断自己脑子里的猜测,作为多年深得主人信任的心腹管家,他是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学会不说、不看、不懂。
第九十二章 老太太的心结
第九十二章老太太的心结
老管家收起礼单,小心的塞到衣袖里,然后亲自指挥几个机灵的小厮卸车,稳稳当当抬进内院库房。
晚上卫广回来,见了回礼单子很是欢喜,如获至宝一样的叫他亲自带人把那桶水立刻送到书房,对于香米反倒反应平平,老管家心里疑惑更重,却低垂了眼眉,没有多言半句。
不提卫广主仆两人的欢喜与疑惑,木艾此时正埋头努力工作呢,上次因为惹哭了辛巴和诚儿,签下了不平等条约,现在闲下来了,辛巴就化身为小魔头,每日十几次的在她耳边念叨,或者直接就用他那黝黑儿的大眼睛哀怨的盯着她,这可比念叨要好用百倍,木艾实在担心再如此下去他的儿子会变成深宫怨妇,于是歇了两日,安排了诸般杂事之后,移出空间里的所有书本,一头扎进去翻了又翻,才决定做一样新吃食。
冬至性子好有耐心,她大多时侯都是陪在老太太身边一起做针线解闷儿,秋分掌管厨房一日三餐外加老太太养身汤水也很忙碌,栓栓却是被早定好的学习计划绊住了身子。
所以,这日一大早,木艾只带着春分夏至小安可心四个丫头,挑了十斤籽粒饱满的小麦,放在大盆里用温水泡上,又在大厨房门外的磨盘粗粗磨了九十斤包谷粒。
等第二天早晨捞出小麦控水,放入箩筐内,摆在温暖的西厢小厅里,每天用温水淋芽两三次。小安跟着春分,就像当初育秧时一样,详细记录着每个步骤。这样过了三天,麦粒里慢慢长出两片嫩嫩小小的叶子来,大伙儿一起动手,将小叶子切成极碎的小末。
然后将前几天磨好的包谷碎粒洗净,在水中浸泡五六个小时,趁着这段时间,又挑了十斤好地瓜,磨成豆腐渣的样子,等到包谷碎粒吸水膨胀后,捞起沥干,混合上地瓜渣一起放在大蒸笼里,烧大火开始蒸至没有硬芯儿,然后取出铺在竹席上,晾凉至不烫手的程度。
然后把麦芽的碎末均匀拌进去,发酵五六个小时,再装入棉布袋内,扎牢袋口,用力绞压榨出糖汁儿来。
看着木盆里淡褐色黏糊糖汁儿,木艾用筷子挑起一点儿尝了尝,说实话她也有些忐忑,生怕中毒。这些步骤只是依照着书上几句简单介绍,具体各种用料的精确量,还有发酵时间等等细节都是靠着猜测而来,实在有些冒险。但是,显然老天爷也抵抗不了辛巴的怨念,大手一挥,赐下这次试验圆满成功,糖汁儿里没有任何怪味道,一如印象中的甘甜,总算没有白忙碌。
回身喊了春分几个都来尝尝,得到了一片欢呼,这可比甜浆要好吃多了。辛巴晃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挤进来,舀了一勺子就塞嘴里了,木艾连忙抢下勺子,这样吃下去,牙齿就等着疼吧。
胖小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妈妈,小嘴死死抿着,大有马上就会山洪爆发的趋势。木艾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赶紧挥手拿了花生、瓜子和芝麻出来,哄着他说还没做好呢,再等一会儿加上这几样,会更好吃。
然后就指挥着几个丫头把这三样炒熟了,捣成碎粒,分别混在麦芽糖里,等到半凝固时在提前预备好的模具压平,切成极小的方块。这样一来,卖相更好不说,甘甜中又多了花生、瓜子和芝麻的香味。
辛巴欢喜得每样都尝了尝,最后用油纸包了一把花生糖,亲了妈妈一脸的糖水,一蹦一跳跑出去找丰收雨顺显摆去了。
春分递上了湿帕子,木艾仔细擦了脸,嘴上笑骂道,“这胖小子,心眼儿越来越多了,知道我不准他多吃,就单挑最爱吃的拿,还打着丰收雨顺的幌子多拿了两块。”
心里眼里却都是满满的快活,日子就应该是这样子过的,简简单单的幸福,丰衣足食的快乐。
回身吩咐小丫头们分出一些给府里众人都尝尝,然后再照方子多做上几次,练好了手艺,预备着过两月当做年礼送出去。说完亲自每样儿捡了十几块装了两盘,端去东跨院送给老太太和栓栓尝尝。
今日村里那几个女孩子相约来和栓栓一起做针线,此时正围坐在小厅里认真学着冬至打绺子的手法,见木艾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木艾笑着说道,“不要多礼,打绺子就怕半路中断,你们可别忘了编到哪里才好”
“呀,对啊,我数到多少个结了?”一个十二三岁穿绿袄的女孩子立刻惊叫起来,小脸儿懊恼的皱成一团,惹得屋里人都笑起来。
木艾亲手端了盘子到她面前,示意她拿一块,“反正也忘了,一会儿再做吧,先尝块糖吧,我刚做好的。”
女孩子吐了吐舌头,也不忸怩客气,伸出手指拿了块花生糖小小咬了一口,“啊,真脆真甜,这是怎么做的?比甜浆要好吃太多了!”她睁着大眼睛,惊奇的问出声。其它女孩子也已经从盘子拿了糖,听她这样赞叹,纷纷放进嘴里,眼睛也都笑得眯了起来。
栓栓慢慢年纪渐长,又日日跟在姐姐身边看她处理家务,耳闻目染之下,心智也渐渐成熟许多。知道自家姐姐每次琢磨出来的东西,都是有大用处的,做法和配料方子必然不能随便透露出去,于是,笑着招呼女孩子们继续打绺子,把话题岔了开去。
木艾赞赏得看了她一眼,转身进里间陪奶奶说话去了。
老太太经过这么多天的细心照料调养,身体虽然不像原来那样硬朗利落,但是走路说话已经不成问题。此时她正和冬至一边绣花一边说些闲话,木艾怕她累坏眼睛,总是劝她多歇歇,但是老太太不识字不能读书,这时空又没有电视可看,无奈,除了多来陪她,也只能任她做针线打发时间了。
老太太尝了块糖,笑着说好,然后找了个借口支了冬至出去,拉了木艾坐到身边,面上满是为难之色,“仙仙,奶奶跟你商量一下,明日…明日奶奶想搬回西院去。”
木艾眉头微皱,想起西院那对畜生不如的夫妻就心里发堵,叹了口气,天下只有不孝的儿女,却没有不慈的父母。纵使那夫妻俩如此不孝,老太太还是愿意原谅他们,愿意回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轻轻开口说道,“奶奶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在仙仙这里再住上两月吧,等过了年,天气也暖和了,您再搬回去,不好吗?”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针线,稍显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奶奶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奶奶这次一病,也想开了,以后不会再那么不明是非了,就算为了虎子的将来也不能再心软姑息那个泼妇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一下,微微低了头,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手指紧紧抠在针线筐的边缘上,十分用力,手指节都开始微微发白之时,才继续接着说道,“你不是一直不明白奶奶容忍顾氏的原因吗?奶奶今日就说给你听听,因为这都是奶奶造下的孽,现在不过是在还债罢了。当年,栓栓的亲娘是个多爽利能干的人儿啊,栓栓的爹爹太过老实懦弱,背了我们,常被媳妇儿训得不敢吭声。我知道以后,嘴里说着儿子性子软,媳妇厉害点儿以后也好帮着撑门户。其实,心里恨得不行。她第一胎生了栓栓,我就开始不给她好脸色,后来她怀了二胎,我也没免了她的请安和家事活计,她怀孕八个月时肚子很大,我还硬要她出门去配绣线,结果一跤摔成难产,母子俩都…都没了。老头子一股儿火上来也跟着去了,儿子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孤老婆子,好好的一个家就让我这么败了。如果不是为了栓栓还小,我早一头撞死谢罪了。我在神山下跪过一晚,对天神发下大愿,如果将来还有儿媳进门,续我李家香火的一天,我就绝不对她说半个不字,以偿还我曾做下的孽。可能天神觉得我罪深不可恕,才派了这么个儿媳来收债。我吃苦受气没关系,却是连累了你和栓栓。这些事儿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把奶奶当做好人,让奶奶回去吧,奶奶想好好教养虎子长大,盼着他能有些出息,将来我也有脸面去地下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老太太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痛哭,没有哽咽,但是却让木艾更深得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悔恨和痛苦。这一刻,她完全抹去了心理对老太太的埋怨,默默感叹命运的曲折戏剧,一个护短母亲犯下的过错,却阴差阳错导致了如此悲惨的结局。
当下她向前挪了挪身子,偎进老太太怀里,柔声道,“奶奶,仙仙不管您以前怎么样,我只知道,是您把我从山脚下抬回来的,收留我,照料我养伤,给我做衣裙,张罗着落户买地,没有您,哪有我现在的好日子,奶奶永远是我的好奶奶。您别伤心,以前受得那些罪,就当做是顾氏替栓栓的亲娘向您讨的债了。从此以后,您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好好过日子了。”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微微呜咽起来,眼泪慢慢浸湿了木艾的玉色夹袄。
木艾一边安慰着老太太,一边想着借口,按理说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不应该再拦着,可是,现在她已经定好计划要教训顾氏,却是万万不能让老太太此时回去的。她垂下眼睑,心思转动,还真找到个好理由,等劝着老太太收了泪水,简单整理了头发,才低声说道,“奶奶,您想回去,仙仙不拦你,只是您此时回去,怕是对虎子有些不好。”
“对虎子不好?为什么这么说?”老太太疑惑的问。
“奶奶您别急,听我细说。我前几天急急忙忙去城里是为了给一个孩子治病,他的两个耳朵下面肿得像馒头一样大,连水都喝不进去。这种病最容易传染给五岁以下的小孩子。我为他治病,身上一定也带了病气,所以这几日我x日都在精心照料辛巴,就怕他也被感染了。奶奶和我们一起吃住这么多天,难保身上也沾染了病气。如果此时搬回去,万一…虎子怎么办?治病可是要动刀子割肉放血的。这种病气潜伏期是一个月,我们回来才几天,所以,如果二十几天后,辛巴没有发病,就表示没有危险,奶奶也就可以回去了。”
木艾左一句病气,右一句动刀割肉的,着实吓坏了老太太,连忙摸索自己身上,却被她抓住了手,“奶奶您别害怕,我只是说有可能,只要等上二十多天,辛巴不发病,那就没事了。”
“哦,这样就好,孩子们可千万不能病了。仙仙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救人是要紧,但是也要多加注意才是,你现在手下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老太太歇下了搬回西院的心思,又开始唠叨木艾。
木艾也不烦,她说什么都应着,直到如意来报说那些女孩子要告辞了,她才出来和她们道别,邀请她们常来玩。
栓栓送了他们到门口,回身收了绣筐儿,拉着刚跑进门的辛巴去洗手,可心和秋分摆了晚饭,一家人吃了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儿起来,天上有细碎的小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下来,惹得辛巴领着丰收雨顺在院子里疯跑,木艾只喊了一句莫摔倒了哭鼻子,也就任他去了。小孩子淘气是天性,多跑跳玩耍,对身体也有好处,她可不想辛巴像涛儿一样被娇惯拘束得过于羸弱。
第九十三章顾氏进城了
第九十三章顾氏进城了
早饭过后,郭淮来请示,是否可以开始预备杀鸡杀猪。木艾突然想起以前的羽绒服,羽绒被,连忙详细解说了一下,要他把鸡身上的细绒毛留下。郭淮虽然不解,但是依旧一丝不苟的照办了。
第二日傍晚就送了一口袋洗干净又烘干的细绒毛来。
木艾草草的吃了口饭,就拿着大口袋回了正房大厅,琢磨着先做件什么小物件试验一下。没想到,辛巴随后跟了来,一个没注意到就被他掏出一把鸡毛来,撒得满地都是。
木艾气急,抓过他想狠狠问候一下他的小屁股,最后却还是没舍得。只是罚了他明日不准吃花生糖,然后吩咐夏至带他回去继续陪着老太太吃饭,辛巴不服气,一边喊着“妈妈坏,要吃糖”,一边撅着小嘴儿被抱出去了。
木艾装作没听见,不肯像往常一样,只要他一哭就举手投降。这孩子真是有些被她惯坏了,越来越爱调皮捣蛋。过两天,必须开始给他启蒙了,哪怕进度慢一些,起码也能板板他的性子。
等小安和冬至几个人把屋子里的鸡毛都拾掇干净了,木艾也带着春分去仓库抱了两匹最细密的浅色棉布回来。于是,经过众人一个多时辰的群策群力,百花国第一件羽绒马甲终于诞生了。
打着呵欠的辛巴被重新抱进来做了模特,衣服虽然样子怪了些,没有袖子,但是非常轻软,针脚也细密,又贴身又平整,辛巴胖小子也是个爱美的,有新衣服穿早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臭屁的背了小手,迈着四方步走了两圈儿,笑翻了一屋子的人。
过了几天,一家五口都有了又温暖又轻柔的羽绒夹袄,换下了笨重的棉花袄,羽绒被子也做了两套出来,碍于绒毛太少的问题,只得先给了老太太和辛巴盖,另外又用棉花做了两只软枕头。
栓栓心里羡慕也想要一套,但是自持是大姑娘了,撅着嘴却不肯开口。木艾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下雪杀鸡的习惯不是她一家如此,农村人都是不肯养太多鸡过冬,白白浪费粮食的。
于是,郭婶儿到相熟人家转了一圈儿,第二日就又得了半口袋绒毛,却是一个铜板都没花。没过一天,栓栓就也盖上羽绒被,欢喜得小丫头抱着姐姐好个磨蹭撒娇,辛巴见到了,也跑过来争抢妈**怀抱,一大一小闹得不亦乐乎。
老太太坐在床头一边摸着轻柔的像是没有重量一样的被子,一边笑嗔木艾太娇惯孩子了,她也只是笑不说话…
晚饭刚过,夏至神秘兮兮来报,明日西院的夫妻俩要进城添置日用之物,这消息是她从小花儿嘴里听说的,因为他们准备把虎子托付给胖婶照料一天,要小花儿跟去城里帮忙拿东西。木艾嘴角一勾,终于等到机会了,立即写了封信,叫欧阳快马送进城里去了。
话说第二日一早,李生套了那辆从石头堡里赶回的半旧马车,拉了顾氏和小花儿二人上了路,顾氏一会儿嫌弃道路颠簸,一会儿打骂小花儿炭盆升的晚了,总之,是见到什么都不满意,李生缩着头顶着寒风赶车,没敢吭上一声,一路倒了也不寂寞。
欧阳骑着马隐在山弯后面,看着他们过去之后,慢慢磕了下马镫远远缀在后面…
进了城,李生在城门附近找了家小客栈,花了十个铜钱寄存了马车,这才跟在顾氏后面挨家店面采买日用,油盐酱醋、布匹、细面等等,每买一样东西,每付一次钱,顾氏都心疼得脸上肥肉跟着哆嗦,嘴里嘟嘟囔囔诅咒着什么,有个布庄小伙计厌烦她挑三拣四杀价狠,怀疑她在恶骂自己,忍着气仔细听了听,到是真听明白几句,什么“这可都是钱啊”“一定要想办法多弄些银子回来”之类,忍不住撇了撇嘴,知道不是骂自己就算了。
逛了快两个时辰,除了顾氏空着手,李生拎了两三样,剩下的都放在小花那里,可怜的小丫头,两只胳膊像木杆一样半伸着,上面挂满了零七八碎的杂物,惹得路人都会微带怜悯的回身看上两眼。
顾氏觉得有些****,又舍不得进食铺点菜,走拐右拐寻了个不起眼的小茶铺,把一文一碗的茶水硬是砍价成一文两碗,然后和李生一起就着茶水喝起了茶水,完全没管身后辛苦的小花儿。最后还是那小伙计儿看不下眼儿,帮她拿下东西,私人赠了一碗茶,她才在顾氏的眼刀中几口喝完,面饼却是不敢奢想了,她家夫人是绝对不会带她那份的。
李生夫妻喝完茶,贪暖畏寒的在炭盆边又烤了会儿火,才前后脚出门去,顾氏身材微胖,茶铺的门又不宽,就不小心和一位进门的小媳妇儿撞到了一起,小媳妇儿连忙道歉,顾氏鼻子里冷哼一声,少有的没有过多纠缠就要出门。没成想哗啦一声,身后小花儿挂在胳膊上的绳带一起断了好几个,盐包、茶包、点心包掉了一地,慌得她连忙去捡,顾氏觉得她丢了自家脸面,骂骂咧咧只顾催促,也不帮忙。这时,那位刚才进门的小媳妇就已经坐下点茶水了,却突然惊叫一声,“我的荷包呢,刚才还在呢,怎么没了。”
这一声又尖又细的惊叫,犹如投了一滴水在沸油里面,茶铺里立刻炸开了,有那机灵的一边心里暗骂倒霉一边就起身想走了。要知道,百花国的律法可是相当严厉的,偷盗只鸡都要劳逸一年,如今这小媳妇说是丢了荷包,里面的银子怎么也要比鸡值钱多了吧,一会儿官差来了,说不定就得把在场的人都带回去审问,到时候说不得要花费些银钱打点,可谓遭灾破财,谁愿意趟这浑水啊。
可惜他们想法挺好,脑子也灵光,架不住时运不济,门口早有一位又黑又壮的中年汉子堵了门,两只冒着凶光的豹眼一瞪,钵盂般的拳头一挥,“你们哪个敢走,我媳妇儿现在丢了荷包,谁走就是谁嫌疑最大”
不知道是被他这句话镇住了,还是被他拳头吓住了,总之果真没有一个人敢在动地方。壮汉回身冲着几步外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喊了句,“去报官。”然后大步进了茶馆,回手关了门,理都没理身后的李生。这让他又是庆幸又是担心,庆幸那恶人没注意到自己,担心顾氏可还在里面呢。
茶馆掌柜原本在里间算账,听见声音不对,快速和小伙计对答两句,连忙跑到壮汉跟前打圆场,“这位客官,小老儿给您问好了。我听小伙计说您娘子丢了荷包,这可真是件大事儿,谁家赚点银子都不容易,可不能便宜了小偷,让咱们受损失。”
壮汉听他话说的顺耳,抬手拱了拱,说道,“这位掌柜说的话我爱听,今日本是带媳妇进城来办事的,我去栓了马车,让她先来喝茶等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把钱包丢了,那可是我们一家的积蓄,断没有这么算了的道理。”
老掌柜赶忙接话赔笑,“当然,当然。这怎么能算了呢,咱们百花过百姓良善是天下有名的,如今这偷了荷包的恶贼不是明摆着给咱们脸上抹黑吗,一定要抓住他才行。不过,这位客官,小店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这里的客人也大都是熟客,谁也都有事等着去办,这么一直等着官差来,再押了大家去过堂,这一来一去就得大半天,难免被那小偷连累狠了。要不然,小老儿作保,客官赏个薄面,咱们也别客气,挨个搜搜身。如果您确定哪个身上没有荷包,咱就让他先走怎么样?”说完又回身看向那些茶客,高声问道,“诸位,你们能接受吗?”
喝茶的那些人谁也不傻,只不过简单搜下身,可比进了衙门要强多了,当下都大声附和,“能,能。”还有的立刻就平伸了双手喊着,“先搜我,先搜我。”
那壮汉似乎也不想犯众怒,勉强点头同意了,真个搜了几个男茶客,看他们身上实在没有自己媳妇儿的荷包,也就放了他们出去。这时,屋里就只剩下顾氏与小花两个女子了,顾氏原本在喝骂小花儿捡拾东西重新绑好,猛然抬头才发现出不去了,有心恼怒发火,又有些惧怕壮汉凶狠,待听明白事情原由之时,男客那边已经开始搜上了,她也知道事关偷盗,不好抬脚就走,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眼见官差要来了,男客也都走*了,居然只剩下她们主仆,那不成了她们嫌疑最大。当下出声说道,“谁赶快搜一下我们,我们还赶着去买东西回家呢。”
那壮汉皱了眉,和老掌柜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知怎么搭腔,毕竟男女有别,礼教规矩又严,先不说顾氏肯不肯让男人搜身,就算她肯,要怎么搜,是能把手伸进怀里,还是袖子裤腿里啊?如何不搜,那要怎么能确定她身上有没有夹带?
第九十四章祸起(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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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媳妇儿一直在委委屈屈抽泣,玉色绣红梅的帕子都快被眼泪浸了个湿透。
此时见夫君没办法,就起身慢慢挪了过来,细声细气的说道,“夫君都是我没用,连个荷包都看不住。如今又连累这位大姐耽误功夫,你们搜身多有不便,还是让我简单看看吧。”
那壮汉似乎极疼媳妇儿,半点儿没有责备她丢了荷包,反倒出声安慰两句,末了还一个劲儿让她注意身子,小媳妇儿微带羞涩的同意了,上前捏了捏小花儿的衣袖裤腿,许是因为她身上挂满了杂物,也没有多搜。
轮到顾氏之时,她似乎对顾氏脸上的不耐之色有些愧疚,草草捏了下衣袖,摸了一把腰腹就想收回双手,没想到却突然呆了一下,怯怯的回身看向她家夫君,“夫君,好像是我的荷包。”
壮汉一听还了得,上前抓了顾氏的后脖领子就把她拎了起来。顾氏也是蛮横惯了的人,明白过来这小媳妇儿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立刻火冒三丈。
她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被冤枉了,一边高声喊着,“你们居然敢冤枉我,我是来喝茶的,跟本不认识你们。李生,李生,你死哪去了,还不快来救我”一边死命蹬着****挣扎想挣开壮汉的束缚。
可惜她毕竟是女子,天生力弱,正怎么也挣不开之际,那小媳妇儿似乎想上来劝解几句,却被暴怒的顾氏一脚蹬倒在地。当即捂着肚子****起来,慢慢有鲜红的血液从鹅黄的裙下流出来,异常刺目。
那大汉一把扔下顾氏,奔过去扶起小媳妇儿喊道,“云儿,云儿,你怎么样?”声音高亢嘶哑,任谁听了都忍不住跟着心肝儿颤抖。老掌柜和小伙计原本还对小媳妇儿只摸一把就确定是自己荷包有所怀疑,可是马上就被这血腥场面吓傻了,这下子它们茶铺肯定要关门了。
那小媳妇儿脸色煞白,犹如一张白纸一样,虚弱的吐了两个字,“孩子…”就彻底昏了过去。
壮汉眼珠子都红了,跳起来就给了顾氏一个右勾拳,打得她斜飞出去狠狠撞到门板上,就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最后贴着门板慢慢滑下来,晕头转脑的蒙圈了。头发也乱了,鼻血也淌出来了,左脸如同吹了气的馒头,眼见就肿了多高,这些还不算,末了又吐出一口带着两颗牙齿的血水来,当真是名副其实的满脸桃花开啊
壮汉上前一把掏出顾氏怀里的一个墨绿荷包,狠声说道,“你这大胆贼妇,偷了荷包还敢伤人,我今日定要打死你给我妻儿报仇。”说罢还要继续挥拳,却被刚刚反应过来的老掌柜一把拉住了,“客官息怒,客观息怒,还是救人要紧,快把你母亲子送去医馆吧,我这旁边左拐十几步就有一家。”
壮汉也想起就医这茬了,又是狠狠一脚踹在顾氏肚子上,转身喊了一句“把她捆起来,如果人跑了,我就找你要。”然后抱了血淋淋的媳妇跑出门去,鲜血滴在路上,吓得行人们惊叫散开,有那爱看热闹的,随后跟去的有,跑到茶馆窗外探看的也有。
老掌柜和小伙计两人还真不敢放跑顾氏,拿了店里最粗的绳子,三两下结结实实捆好了顾氏,原本还以为她能挣扎两下呢,绑完了细看才发现,早晕过去了。
再看她身后的小丫头吓得还没醒过神来呢,手上傻傻的提着一堆东西,小伙计儿心有不忍,悄悄退后两步,掐了小花一把,然后呶呶嘴,冲着后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小花儿急喘了两下,也顾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老掌柜回身看了一眼,似乎抬腿想追,但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软,爷爷也不是心狠之人,只是这次无妄之灾…罢了,咱们这次若能少受些拖累,也算是你发这好心的回报了。”
小伙计儿挠挠头,低了头不敢说话。
二人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门外就呼隆隆进来四五位青色公服,白底黑布鞋的衙役,手中砍刀早已出鞘,一进屋就把三人团团围住,还算客气的简单问了几句话,也没锁拿老掌柜和小伙计,只着人在一边看着,然后一起拖上顾氏就走。
门外看热闹的众人一哄声的散开,大部分又跟着去了衙门。李生从墙角处探头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生怕有谁喊破他和贼妇是一家。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没人注意他,才算走了出来,原地足足转了十几圈儿。一时害怕,想就这么跑回家去躲起来。一时又想起顾氏那些手段,还有她几个哥哥的凶狠,又吓得迈不开步子。直到头都转晕了,才咬咬牙跺跺脚往衙门口跑去。
待他挤了个位置站好,公堂之上的审问已经快接近尾声了。黑壮大汉,一脸悲痛跪在堂上,磕头求大人做主,顾氏则满身湿透,胭脂水粉都糊在脸上,异常狼狈,显然是被水泼过了,虽然哆哆嗦嗦的一直哭喊冤枉,但是却容不得她抵赖,老掌柜和小伙计是亲眼看见她一脚蹬在人家媳妇肚子上的,荷包也是从她怀里拿出来的,实打实的人证物证俱在啊。
那审案的刑司同知还算慎重,没有立刻结案,宣布要调查一番,七日之后再次开庭定案。除了顾氏被押监牢之外,其余人等都要在家里等候传唤调查。众人磕头谢恩之后,有那凶恶的衙役立刻上前,拖了哭号撒泼的顾氏继续前往监牢,门外的众人也都边兴奋的议论着边散去了。
李生远远跟了那黑壮大汉到医馆门口,有心进去讲上两句和解,又怕挨一顿胖揍,正犹豫着里面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药童,他塞了人家十文钱才打听出来,那壮汉的媳妇流产了,孩子是铁定没了,以后能不能再怀上也不好说,所以壮汉恨得一直嚷着要拿顾氏抵命。
李生缩了缩脖子,打发走笑嘻嘻的小药童,左思右想还是跑回衙门口,蹲在避风处足足冻到天色将黑,才看见从侧门出来个下差的衙役。他壮着胆子粘上去,那衙役是衙门里的老油条了,许是他这样打探消息的见得多了,当下驾轻就熟,三两句话吓得李生乖乖掏出身上所有银钱,共是二两三钱银子,约莫着够吃顿好的了,这才简单问了两句,然后告知他,顾氏如果七日后定了罪,最少也要被判二十年苦役。末了还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兄弟,那恶婆娘不会是你家的吧,可真是够泼的。平日如何生受得了,还是趁机换上一个吧”说完,喜滋滋的揣上银子找酒馆过瘾去了。
李生是欲哭无泪啊,他也想换啊,可是,就是害怕这母老虎家人把他吃了啊。
眼见天色黑透了,担心城门关闭出不去,他连忙用袖子抹了两把冻出的清鼻涕,跑到小客栈取了马车,刚出城门不远捡了躲在道边的小花儿上车,心里安慰自己,好再还没赔上丫鬟和货品…
半夜三更到了家,李生就开始去敲隔壁的大门,可惜他直敲疼了双手,才有一把苍老的声音在门里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主人不方便待客,明日再上门来吧。”
然后就没了任何动静,他才想起,这位名义上的侄女是个****,平日里极小心,和村里有个人情走动也都是派那对儿管家夫妇出面的。
只得死了进去找母亲要银子的心思,转回他们夫妻的内室翻找银箱,还真被他找到了,可惜却没有钥匙,那串钥匙可是被顾氏挂在脖子上的,晚上睡觉都不曾拿下,如今他也不能去大牢里找她要啊。
院子里四处踅摸遍了才翻到一把劈材斧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劈开了锁头,拿出了那二百两银。最后又困又累倒头睡下了,心里嘀咕着,明日要早起去叫门见母亲,可惜,他的想法是挺好,这一觉却一直睡到将近午时,还是胖婶来送虎子,才帮忙把他喊醒的。
他也来不及抱怨怎么睡得这么沉,起身就要往隔壁院子跑,却被胖婶一把拽住了,“你这是干什么去啊,不会要去仙夫人那院子吧?我跟你说,你七天之内都进不去”
李生一愣,呆呆问道,“为什么,怎么就进不了,我娘还在里面呢?”
胖婶撇撇嘴,心里嘀咕,还知道你母亲在人家那养着呢,我要是有这么个白眼狼儿子早一把掐死了,嘴里却笑道,“你睡得沉,还不知道,今日一早巧娘去仙夫人那院子送鸡毛,据说,仙夫人要这些东西有用,你说她要这东西有啥用呢,我可惦记着哪日上门去看个究竟?也许还还能学点…嗯哼”胖婶说着说着就说跑题了,急得李生都快跳起来了才惊觉出来,连忙清清嗓子,转回话题,“巧娘上门送东西,你猜怎么着,那朱漆大门前躺了只这么大的黑鬼鸟,把巧娘吓的啊,连忙敲门,最后,仙夫人就宣布封门七日了。你别看她是挺有主见的人,她也怕呀,那黑鬼鸟是有名的阴魂鸟,据老辈儿人讲,一百多年前就咱们花王城有个大户,不肯把这鸟尸供奉七日,果然吧,不出一月全府六十几口人****之间都死光了,邻居连点声儿都没听见…”
第九十五章 入狱
第九十五章入狱
李生听了那句黑鬼鸟就已经蒙了,本来他们夫妻就把那仙仙得罪得狠了,如今更是不会冒着全家死光的危险给他开门了。
他本就不是个有主意有担当的人,平日里凡事听顾氏的。如今顾氏下了大狱,他抓救命稻草一样的奔向亲娘,却被告知这个结果,当下急得直搓手。
虎子在旁边站了这么久,喊了两声,“爹,我饿。”可惜他爹此时哪里听得到,这小子冲过去一口狠狠要在李生手上,疼得激灵灵甩了开去,第一次厉声呵斥儿子,“谁让你这么不懂规矩的,敢咬你爹。”
虎子被摔得一屁墩坐在地上,愣了一愣,这些日子她娘右手不能掐他爹,都是派他上去咬的,怎么现在咬一口就不行了。当下连带屁股上的疼,肚子里的饿,还有被呵斥的委屈一起爆发了出来,躺在地上哭嚎着打起滚来,那姿势那神态,简直就是顾氏的翻版。
李生这时也后怕了,儿子可是顾氏的命根子啊,他如果告状,顾氏真回来了,还能饶过自己,连忙上前去哄,喊了正津津有味听胖婶讲传闻的小花儿去拿昨日买回的炸面鱼儿。
胖婶脸上微微有些讪讪的,这虎子放在她家一日,打翻了两只鸡窝,捅破了三扇窗的糊纸,今早起来一看更是了得,连被带褥子都尿湿了。她左等右等都不见顾氏去接,这才亲自给送了过来,早饭都没给孩子吃,现在倒显得她抠门了。
为了掩饰尴尬,胖婶咳了咳,问道,“怎么没见你家弟妹,又是身上哪里不好,正巧我这也没事,陪她说话解会闷啊。”
李生听了这句脸更黑了,连忙支吾着说要套车去城里,胖婶这常年在八卦圈子里混迹的大神级人物,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异样,但是又不好和小叔子拉扯,只得磨磨蹭蹭腾时间,待得李生真走了,拉了小花套话,小花原本就恨顾氏刻薄恶毒,如今她遭了难,恐怕是要被判重刑,心里正自暗笑,怎么忍得住,当下稍稍背了虎子,一五一十把顾氏怎么偷荷包怎么伤人说了个详细。
曲折离奇,****迭起的事件回放,把胖婶激动得,恨不得当时在场亲眼目睹才好。当下火烧火燎就跑出门去,开始她新一轮的广播大计了。
木艾此时正在东跨院的墙角处立了个香案,香案上摆着的朱红方盘上托了只黑漆漆的死鸟,她带着栓栓、辛巴,还有阖府上下所有仆役丫鬟叩头拜祭。老太太也跪在香案左侧,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一脸虔诚的在祈祷什么。这样一直跪了一刻钟,心疼得木艾都要上钱拉她起来时,老太太才终于结束了她的祈祷,示意郭淮赶紧杀鸡。
温伯拎了块木板放在香案前,郭淮按着鸡身,一刀狠狠剁下鸡头,鲜红的鸡血先是滴在黑鸟身上一些,其余都接在一红木盆里,加了半坛包谷酒,第一碗就倒给了木艾。
木艾死死盯着青瓷碗里的淡红色酒液,胃里一阵阵直恶心,忍不住瞟了一眼人群后面的欧阳,心里抱怨,这欧阳昨晚半夜求见,就带了这么只死鸟回来,她也不知会如此麻烦,反倒庆幸他聪明谨慎,想到封门躲避李生求救这一招,却没想到,居然还要喝血酒,以后几天恐怕又要以水果饱腹了。不过为了除掉李生夫妻,又不能让奶奶跟她离心,只好忍了。
紧紧闭了眼睛,在全府人的注视下,鼓咚咚灌了下去,嘴里酒的辛辣和血液的腥膻混在一起立刻造了反,差点让她直接吐出来,却强自忍住了。
紧接着,老太太、栓栓、辛巴也都喝过了,郭淮才带着其他人分喝了剩下的血酒,又叩拜了三次才算完事。
木艾连忙去扶了老太太进屋,吩咐几个小头烫热毛巾给她捂膝盖,生怕地上寒凉,再留下什么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病根儿。
又拿出小半罐蜂蜜,冲了蜂蜜水给屋子里的大小丫头都喝上一杯解酒。栓栓第一次喝酒,脸颊红得像着火一样,听说蜂蜜水解酒,足足喝了两大杯才回内室去睡。
反观辛巴胖小子,倒是有点酒鬼的天分,两大口酒下肚儿,小脸儿连颜色都没变,似乎还犹有未尽之意的吧嗒着小嘴,让木艾白担心他会有什么酒精中毒反应了。但是还是让他喝杯蜂蜜水,这个也是胖小子的最爱,没用人哄,就自己大口喝光了。
木艾想起今后六日,每日的三叩拜就头疼,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欧阳抓只活得来看看,死了都如此折腾人,活着的肯定也是声震九霄、不同与凡鸟吧。
不提木艾那里折腾祭拜和李生的六神无主,单说顾氏的牢狱之旅如何精彩。
她被衙役拖着,一路过门槛,下台阶,足足走了足有半柱香才终于到了牢房门口,那两人也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咕咚一声扔下她锁好大门就走了。
她被摔得头昏眼花,左脸早疼得麻木了,肚子每动一下也疼得她直抽气,身上的湿衣早在路上冻成了硬邦邦的冰甲,现在哪还有半点儿保暖之用。勉强挣扎着坐起来四处打量,真是欲哭无泪。如果她看赵薇版的还珠格格,一定会当即想起一首诗来,“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话说蟑螂老鼠也有灵性,许是多少年在这里称王称霸,也不怕生人,角落里那一只见到顾氏打量它的地盘,反倒蹦跳着冲了过来,连上尾巴足有六七寸长。吓得顾氏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嗷”的一嗓子从地上跳起来,拼命喊叫,“啊,老鼠,有老鼠,快打死…”
最后一个“它”字尚含在口里未等喊出,却突然被捕远处飞来的一物“咚”得一声打在头上,顾氏摇晃了两下身子,喊叫也戛然而止,老鼠也极有眼色的撤了。
这时牢房最黑暗的角落里,慢慢隆起两只黑影,窸窸窣窣在昏暗的光线越发恐怖,顾氏瞪圆了眼睛,心里惊骇莫名,那些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起的鬼怪故事突然间都涌向脑门,这牢房里不知死过多少人,不会是他们的鬼魂还留在此地。没容她多想,一个黑影已经当先来到她身边,借着外面昏黄的火把光亮,稍能看清,这是个全身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呲着黄板儿牙的****,此时正伸出鸡爪一样枯瘦的手指抓像她,顾氏怪叫着躲向门口,嚎叫的凄惨程度比之刚才更甚百倍。
门外狱卒似乎终于不耐听此作乐,拖拖踏踏几步走来,从木栅外探头看了一眼,皱眉呵斥道,“喊什么喊,都到了这里了,还不老实点,当你是戏班子红角呢。”
说完扭头看像那两个黑影儿,又说道,“王氏、刘氏,教教新来的规矩,再喊两次,惹得爷爷们睡不好觉,可别怪皮鞭子沾盐水让你们喊个够儿。”
“是,是,官爷放心,我们必不让她再叫的。”
狱卒冷笑两声,看了看顾氏,似不经意间说了两句,“这贱妇偷人荷包还把人家小媳妇儿踹小产了,真是恶毒,但她家男人倒是个重情的,刚才还孝敬了银子上来,想来明日是必要来探监的,你们别折腾太过了。”
“是,是。”两个黑影搂起了眼前油腻腻的长发,露出两只漆黑瘦削的夫人面孔,赔笑着送了狱卒。
然后回身冲着发愣的顾氏,脸上那十分讨好就变成了十成狰狞。
这两个狼狈肮脏得好似厉鬼一样的****,一个是因为偷了邻居家的母鸡,一个是因为和婆婆顶嘴,不慎推倒了老太太。如今被关到牢里两月有余,都没见自家男人来望上一眼。如今听了顾氏如此恶毒,还有男人打点转圜,心下那点儿怨恨,如烈火烹了热油一般,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一个上前两把抓住她的双手,用一条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破布绳死死绑住了她的双手,一个再要去绑双脚时,顾氏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死命的挣扎踢打。
稍高壮些的王氏急急看了眼木栅外,生怕衙役再来,然后狠狠一脚踹在顾氏肚子上,加上以前黑壮汉子的旧伤,伤上加伤,疼得她杀猪一样蜷缩起来嚎叫。
刘氏连忙抓起一把碎布烂草塞到她嘴里,噎得顾氏还悬没晕过去,王氏趁机上前绑了她双脚。两个人愤恨她敢反抗,抬起两双大脚板,把今日吃麦糠包谷面儿的那点力气都用上了,踹得顾氏是奄奄一息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刘氏拉了王氏坐下,扒下顾氏脚上的绣花鞋双手递过去,笑着说道,
“刘家姐姐,这鞋子您先换上。”
王氏点点头,瞟了死猪一样哼哼的顾氏一眼,“打了这死婆娘一顿,倒是颇浪费力气,明日她家来人可要带些吃食,慰劳一下我们姐妹的辛苦才好。”
刘氏嬉笑着又去翻顾氏身上的袖袋腰带,盼着能翻出点吃食来,可惜,连半个饼渣都没有,当下泄恨得又掐了两把,这才说道,“刚才那官爷说,她男人已经来打探过了,想来明日是比来探监的。”
第九十六章营救
第九十六章营救
王氏微微低下头,叹了口气,“这么恶毒个贱妇,怎么就勾得男人来救她…”说道一半,似不愿提起伤心事,站了起来,“呸”了一声,接道,“睡了,睡了,这天越发冷了,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求得官爷赏条被子来。可惜这贱妇衣衫都湿透了,若不然扒下来,咱姐俩也换着穿穿。”
“就是,就是。”刘氏附和着,两人又回了角落里的稻草堆里,重新变成了两堆儿黑影。
顾氏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狠揍一顿,心里尚来不及愤恨,就被身上排山倒海一样的疼痛折磨的昏了过去。
半夜被x下冰凉的石板冻醒,也不知是几时几刻,耳听小小石窗外吹来的夜风游荡在监牢里,变成呜咽的鬼哭一样。她更用力的蜷紧了身子,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心里一时咒骂那对夫妇冤枉她,一时又恨李生躲得不见踪影,一时又幻想爹爹兄长们来救她,她必要把这两个恶鬼一样的女子活活打死…
就这样,第二日一早起来,狱卒提了桶麦糠拌凉水挨个牢房分发时,就见顾氏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神志不清了。心里暗骂一声麻烦,但是想想家里新进那十亩良田,只得找了家药铺抓了两剂风寒药,草草熬了一碗给她灌了下去。
所以下午李生花了二十两银,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得以进来探监时,顾氏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冻饿加上病弱,却说不出一句话。
李生惊得把手里装干饼的布袋都掉了,他什么时候见过顾氏如此凄惨狼狈,心里哀号,完了,完了,昨日自己先逃了,顾氏一旦出去了,不得打死我啊。可是不救她出去,那几个舅兄知道了也不能饶过自己。
顾氏早被松了绑,此时勉强睁着眼睛,看见掉在眼前的干饼,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一丝力气,死死抓了一个在手里,张嘴就咬,却因为干渴噎得直翻白眼儿。
李生慌忙去讨了白凉水,回来就见除了顾氏手里的那张,其余干饼都不见了,角落里两个人影儿却肩膀不断耸动,他也不敢出声讨要,只得蹲下身去喂顾氏。
顾氏噎了几口饼下肚儿,已经好了许多,又灌了凉水,少有的清醒聪明起来,嘶哑着嗓子说道,“李生,你快…找人去给我爹爹兄长报信,就说我被人冤枉下狱了,让他们来救命。”
李生慌忙答应,“好,好。我一会儿就去。”
顾氏喘了口气,又恨声说道,“你别以为把我扔在这里困死就行了,我爹爹知道了,会杀了你quan家。”
“我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去找人报信。”李生死命摆手,然后就想转身出去,却被顾氏喊住,“先送两床被子过来。”
“好,好。”李生头也不回跑掉了,真个出去买了两床被子,又被衙役狱卒卡了十两银子才送进来。
王氏、刘氏简直欣喜若狂,扔她身上一堆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布就把两床被子都抱走享受去了。
顾氏早被昨晚一顿胖揍打得敢怒不敢言,拖着散发着恶臭的破布堆儿畏缩在墙角,心里咒骂着盼着日子快点儿过。
李生那边也花了五十两银雇了一个小镖局的镖师快马赶往石头堡,日日抻长了脖子盼望岳父舅兄早日到达。
却是日月穿梭,时光流逝,五日转眼就过去了。
这日巳时末,花王城外风尘仆仆赶来一老两少三人,都是身材魁梧、气势惊人之辈。
一大早儿就守在门边的李生,立刻跑上前去,不顾两位舅兄厌恶的表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者皱了眉头,也没多话,牵马进城找了家酒楼,又亲自去请了两位多年好友来赴宴,席间把事情一说,这两位好友很给脸面,他们也都是石头堡轮换下来的兵卒,退伍后使了银钱才在衙门里当个小吏,如今也都有些人脉了。
让老者稍等片刻,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就皱了眉头,其中一人说道,“老哥哥,这事儿啊,说实话很是棘手。若是一般的小事儿,凭老弟我这几分薄面,也能帮着转圜一二。可是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那苦主又失了孩子,以后怕是再难有孕。而且求医路上血腥凄惨又惊动大半花王城,有些犯了众怒了。咱们百花国刑法严苛,很少有如此大案。就算咱们认了使银子找苦主私下和解,衙门那里也是过不去的。”
老者听了这话,一瞬间脸上的皱纹就多了数道,加上连日快马赶路辛劳,神情委顿了下来。
另一位好友见了心声不忍,沉思片刻,出主意道,“老哥,我这倒有个主意,也许能有些微用处。”
老者立即抬起头来,急声问道,“老弟不必顾虑,但凡老哥这次能救下小女,必不会忘了二位今日相帮之恩。”
“老哥客气了,先不说当日在军营里,您对我们的照料之情,就是萍水相逢能帮也是要帮得。如今,这个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咱们求到一般的人物头上,怕是使不上力啊。必得找个有权势之人才可,苦主那边压住了和解,人证也要翻口供,衙门不细究,这三方都满足了,这事也就算平了。”
老者叹了口气,“老弟这主意在理,可是老哥我一个军营里喂马出身,上哪里找那大人物去啊。”
两位老吏也犯了难,他们也是在下层打混,权势人物一人也攀不上。一顿酒喝得众人都是垂头丧气,出门时,李生突然见对面酒楼门前停下一辆马车,一位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被掌柜恭敬迎进门内,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起曾在哪里见过,然后在看到酒楼牌匾时惊叫出声,“仙客楼”
其它几人疑惑打量他一眼,其中一老吏问道,“对啊,仙客楼,这花王城里谁人不知?”
“不是,不是。”李生慌忙摆手,磕磕巴巴着把木艾和他**的关系,以及这仙客楼和木艾的关系总算说了个明白。那老吏笑道,“老哥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放着这么硬的关系,还愁什么”
老者也终于见了笑颜,抱拳说道,“二位老兄弟,事不宜迟,老哥这就去拜访亲家母一趟。待得哪日事情结了,可要给老哥薄面,出来好好喝上一杯。”
“当然,当然。”两位老吏边笑边心里算计着,如今知道这老哥有门路,以后定要好好攀结,给家里儿孙挣条财路。
不提几人一路奔出花王城,单说木艾最后一次叩首起身,心里长长吐出一口恶气,这死鸟受了众人六日祭拜也不知道能不能魂归天堂。这几日,每日晨起叩首祭拜,可把众人折腾的不轻。底下丫鬟小厮们不知道实情,当真以为是黑鬼临门,出于敬畏,祭拜起来恭敬非常。木艾这知道实情的人,却每拜一次心里都要怨念一次。没办法谁让自己不问明白就同意这等封门之法了呢,好在,明日再祭拜一次就完事了。
她上前扶起老太太尚未站好,就听大门外似有敲打声传来,温伯连忙去探看,不一会儿回来报说,隔壁李大爷在门外说是有事求见。
老太太犹豫一会儿,看了看微垂着头的木艾,和众人惧怕的眼神,摇摇头,开口说道,“去回话就说我说的,有天大的事也等明日辰中再来。”
温伯应声去了,老太太只以为是儿子醒悟来磕头悔过,也未放在心上。
门外顾家老四一听回话,气得红了眼睛,抡起拳头就要再去砸门。顾老爷子毕竟见多识广,细看门上画的两副图案,皱紧了眉头,说道,“原来是黑鬼临门,罢了,小四不要闹了,再敲也不会开的。先歇上****,明早再来吧。”
顾四微有不甘的住了手,恨恨喊着缩在一边的李生带路回他家的院子。
虎子在屋门口,见了自家最宠他的外祖舅舅们一路冲了出来,几人一番轮换抱起,倒也亲香,少了许多愁绪。
****无话,第二日一早,木艾带着全府众人祭拜完毕,连带着老太太、栓栓和辛巴胖小子都换了新衣,庭院也重新洒扫干净,小苗就进来禀报说李生一行人到了。
木艾和郭淮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昨日在门外未曾细看,今日被一路请进内宅心里当真有些吃惊。他在石头堡也不过是个伍长,掌管两万兵马的司马府也进去过两次,那里当然要比这儿更豪华气势得多,可是,那门前顶的是司马二字,而这宅院据女婿说是个孤身寡居女子所建,这就让人不得不吃惊了。整个三进院子,布局紧凑合理,墙高石厚,屋宇堂皇,虽是深冬,墙角院边儿依然有碧青的灌木。
一路但凡遇到奴仆之类人等,都低头避到路边,显然极有规矩有礼。等进了正房大厅,桌椅香炉一应摆设儿更是精致金贵,地上铺得也不是普通青石,而是刷了清漆的木质地板,大厅中间甚至又铺了厚厚的长毛地毯,让人有些忍不住惦记脚下的鞋子是否会把它踩脏。
第九十七章求情
第九十七章求情
老者虽惊奇,但面色还算正常,可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却远没有他们爹爹的定力,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又要注意脚下的地毯,走路就有些磕绊。
木艾暗暗瞪了眼门口偷笑的夏至,暗想怪不得这丫头昨晚一定要找出这地毯摆设儿来,原来是给人家下马威来了。她也知道顾氏在自己府里最不得人心,但是,她的原则是不牵连无辜,此时,见人家父子三口有些怯懦,心里微感歉意。
当下起身迎上几步,淡笑着给李生行了一礼,“几日不见,大叔过得可好,今日一早上门可是有事?”
李生是知道自己婆娘最近做下什么事的,有些不敢正视木艾,微低着头,支吾了两句就想缩到一旁。被身后的舅兄扯住了袖子,才想起来意,连忙给木艾介绍老者及舅兄。
“哎呀,都怪小女眼拙,不知是亲家老爷来访,真是怠慢了。”木艾边说边给老者行了礼。
老者不敢托大,一边还了半礼,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这年轻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半绾着双螺鬟上,斜插着凤头金步摇,一身湖水蓝的锦缎衣裙,配上莹白如玉的面庞,秀眉星目,真是谪仙一样的人物。
当即也不敢过分打量,脑后如长了眼睛般,抬脚踹了踹两个儿子,暗示他们不得无礼,这才把粘在木艾身上的四只眼珠子摘下来。
木艾吩咐春分去请老太太,郭淮亲自带人上了茶水点心,然后恭敬站在主位左侧。
几个人说了些客套话,老太太就已经出来了,免不又是一番见礼,木艾才把她也让上主位坐好。
老太太本以为是她那不孝子上门,没想到却是素未谋面的亲家亲自来访,心内疑惑,难道是顾氏所作所为传到那边去了,他们是上门道歉的。
于是,笑着说道,“亲家一路远来,着实辛苦,如果家里没有忙事,可要多住几日才好。”
顾老头儿连忙点头,笑道,“亲家母,说的是啊,咱们这上了年纪,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说完,拿起茶杯似是不经意的给李生打了个眼色,李生缩了缩身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把那日顾氏被冤,他如何来敲门求救,却无人理会之事说了。
老太太一听,这还了得,也跟着急了,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顾老头儿也跟着叹气连连,拱手说道,“亲家母,我那女儿的脾性我知道,从小霸道惯了,不懂容忍谦让,可能平日里不招人喜欢。要说她和人吵句嘴,还有可能。可是要说她偷人钱财,我却是说死也不信的。如今,她被关在牢里六七日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也没个人惦记。今日下午就要开堂定罪,可怜我人老土埋半截,还真要看着她发配边疆做苦役去吗?”
说着把头深深埋在胸前似有悲意,话说的是让人同情,可是这里面的意思就有些挤兑人了,什么叫做“也没个人惦记”,这是指责老太太不管儿媳死活了,袖手旁观了。
木艾挑了挑眉,笑道,“亲家老爷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听着倒像指责奶奶她老人家不管大婶死活了。奶奶这一月一直在我这府里养病,半步都没出府门。恰逢黑鬼临门,领着我们一府上下封门祭拜六七日,如何知道外面情况?至于,奶奶为什么病倒,我想亲家老爷还是不要问原因才好?”
顾老头儿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动,有些猜疑不定,难道是自己那女儿又做什么出格之事了。脸上却半点儿没因为木艾这稍显不客气的话,露出一点不满,依旧笑着说道,“侄孙女这是多心了,老头子怎会如此不知礼。亲家母平日待我那不孝女定然是极好的。至于亲家母这病,年纪大了都会有些不利索,我也是每隔段时日都要在床上歇上几日的。”
老太太听他为自己女儿开脱,想起顾氏回来这半年多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有些气,心里不禁想着,也许此次牢狱是她的报应到了,当下开口道,“老亲家,我老婆子自嫁到这村里三十几年。虽不说人品多让人敬重,也是个出名的不打诳语之人。你那女儿,说实话,回来这半年,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寒心,不做家事不知礼,这些先不说,只一样就让人难以启齿,她不孝啊。”
老爷子连忙坐直身体,有些怒声说道,“亲家母,这不孝二字,可不是随便说的。您是不是换个说法?”
“换个说法?换个说法也是不孝。”老太太既然把话说开了,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她自从回到我这里,第一日就满院子斥骂丫鬟,第七日就要求管家,拿到银钱还嫌少,硬说我把家里的宝物给了仙仙,不依不饶的逼着我往回要。岂不知,我家那院子、桌子摆设、被褥,哪一样不是仙仙花银子置办的。她们夫妻多年没有音信回来,更别说捎些家用银子了。我们祖孙俩日日填饱肚子都是问题,还是仙仙来了以后每日衣食伺候得妥当,才过上了好日子。我如此说,她又不信,知道我把南山下的两亩薄田给仙仙种了,就硬是讹了仙仙一百两银,还是一年的租金,不是买断。”
老太太是真来了气,胸脯都喘得更急了。木艾连忙帮她抚了几下,却没有拦下她的话头,“后来又要仙仙把这宅子让给她,被我喝骂算是息了声。村中集地种新蔬菜,她们夫妻不下地做活也没出地,村中卖了银子,不分她们也是应当。她却当着上门来的族老面前,打滚撒泼,甚至骂我老不死的,哪里把我当个婆婆看待。我被气得当时病倒了,一个月前还不能说话,半边身子不能动。如果不是仙仙日夜伺候,我还有没有这条老命在就不可知了。她过后倒是上门来了,却不是来赔罪,反而是冲仙仙要银子的。你说她到底还懂点儿礼法规矩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李生被老太太说得把头都要埋到椅子底下去了,大气也不敢吭。
顾老头是真没想到自家女儿如此不孝,这些过错随便拿出一条来,都够休她回家了。心里后悔当初碍于早逝老妻的遗言,没有严格教导女儿,今日被亲家母当面呵斥畜生不如,真是想要一头撞死算了。
他的两个儿子见到爹爹脸色紫涨,知道不好,连忙前心后背的拍打,老太太那里也骂得有些累,木艾也是好一阵忙活。
木艾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连忙劝慰老太太,“奶奶别生气,别生气。亲家老爷也是不知道大婶做事这么出格的。必是平日里忙于生计才疏于教导的。如今大婶还关牢里,咱们倒也不好不管啊。”
老太太叹口气,爱怜的拍拍她,满眼愧疚,“仙仙这么个懂事的好孩子,受了她那么多气,此时还想着替她求情。”
木艾淡淡一笑,心里暗想,奶奶嘴上这么说,心里必定还是不能弃顾氏不管的,若不然她也不会下这么大力气整治她。
顾老爷子此时早缓过劲了,那毕竟是她女儿,心里再埋怨气恨,也不能放她在牢里啊,眦着耳朵听见老太太话有些软,当下跪地求到,“亲家母,我替我那不孝女给你赔罪了,请你看在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儿上救她一救啊。”
老太太哪能让他跪,连忙伸手去扶,又是一通忙乱过后,各自做好。老太太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再次问道,“老亲家,我一个孤老婆子,也没什么见识,如今这事要怎么办,你可有主意?”
顾老头儿沉吟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原本找了两个在衙门里做老吏的朋友,他们倒是给出了个主意。我也是打着这主意来的,可是听了亲家母刚才一番话,没脸说出来了。”
老太太皱皱眉,说道,“无妨,亲家说说看。”
“我们吃完酒出门时遇见一人,女婿认出说是侄孙女的结拜义兄,在花王城里很有些势力。我那朋友说,如果能求动那人相帮,私下和苦主和解,衙门里打点一下,把案子变成一场误会就没事了。”
说完,双眼直直盯着木艾,又道,“还望侄孙女不记前嫌,大度相帮才好。”说着又要下跪,木艾慌忙拦住,回身看了看老太太,脸上似有危难之色,末了还是说道,“我那位义兄只是位商贾,此事不知能否帮上忙,我先派人去问…”
未等她话说完,郭淮一脸焦急的从旁边飞快走出,噗通跪在地上拦阻道,“不可,夫人不可。”
木艾就是一愣,随即急声呵斥道,“郭管家,你这是为何,还不起来,在客人面前成何体统?”
郭淮被呵斥得面色涨红,但还是不肯起来,死死跪在地中间,大有反抗到底之意。
木艾再要出声呵斥,顾老头已经先问出来了,“这位兄弟,你家主人都已同意,你却冲出反对,不知有何意?可是我那不孝女也得罪了你不曾?”
郭淮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恨意一闪而过,却闪得顾老头儿父子三人背上都是一阵寒意。
第九十八章事毕
第九十八章事毕
老太太眉头也皱了起来,出声问道,“郭管家有话就说,为什么帮不得?”
郭淮梗了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厉声说道,“那顾氏行事太过恶毒,当真救了她出来,我们府上就永无宁日了。而且…而且,她前几日做下一事,我们夫人现在就是想托舅老爷相救也是不能开口了。”
“这是何意?还不快快说来。”木艾挑起了眉头,神色间有了怒意。
郭淮也不犹豫,当下就把顾氏如何传出恶毒流言,村中人如何议论,他如何借着黑鬼临门,想要封门避风头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直听的老太太捶胸顿足,气得手指直哆嗦,“这恶毒女人是想要了这一府人的命啊,仙仙被安了这个罪名,以后还要怎么见人,难道真逼得她以死偿清白,这府邸就真能归了她吗,这个毒妇我原本心里愧疚…罢了,罢了,不能因为我一个老婆子,害得哪里都不得安宁。生子写休书吧,我李家绝不要这样的女人”
顾老头和两个儿子也傻了眼,以前只知道自家女儿霸道跋扈了些,可是这么恶毒的毁人清白,谋夺人家财产,却是万万没想到的,难道…是这管家撒谎?
郭淮料到他们会质疑,当下也不跪了,直挺挺的站了起来,说道,“三位不信可以去村中问问,谁人不知。这是可以乱说的事情吗?我们夫人现在避嫌犹有不及,还要找上门去让舅老爷出面,这不是送人话柄吗?”
顾老爷子脸色死灰,本来是奔着搭救女儿的目的来的,没想到却反让人家休弃,如今还说什么求情,人家不落井下石,再告上一个恶语伤人就不错了。老爷子彻底灰了心,两眼茫然的起身就要出门去。
如果他死缠烂打继续求情,老太太绝对不会心软,可是,此时他如此绝望灰心,却意外的勾起老太太心底的那点儿悲苦,当年李生懦弱无能,常常被一起玩闹的孩子欺负,自己每次给他上药之时,也是这般嘴上恨着心里疼着。
当下,心里叹息,罢了,就当彻底偿还过去的罪孽了,开口喊了他站住,“亲家,我原本还想着六娘经了这次牢狱之灾,也许能收敛些脾气,看在虎子面上,我也就不再追究她以前的无礼了。可是,现在看来,我们李家却是真不能留她了,休是一定要休了。但是,我李家也不是绝情之人,就当是好聚好散,为她这件事,再尽一次力吧。”
说罢,看向木艾,“仙仙,奶奶知道,顾氏如此恶毒对你,我本不该舍下脸皮求你。但是,咱们就当是给辛巴、栓栓积福德了,派人悄悄的去求求舅老爷吧。事情如果解决了都好,解决不了也是她的报应了。”
“好,好。奶奶别生气,咱们村里人都是明理的,一时新鲜,不会有谁真相信的。仙仙这就派人去送信儿,成与不成,以后咱们都能过回以前的太平日子了。”木艾铁青着脸,强忍着劝慰老太太。
然后抬头喊了一句,“欧阳”
欧阳应声进门行礼,木艾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带上五百两银,和亲家老爷去趟城里,把事情跟舅老爷说一说,不管结果如何,晚上回来报信。”
“是,夫人。”欧阳简短回道,郭淮连忙跟出去打点银两。
顾老头实在没想到,自己女儿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木艾和老太太还愿出手相救。要知道此时李家写上一封休书扔出来,顾氏是死是活就跟他们没半点儿关系了。他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悔恨没有把女儿教好,一时间无地自容的脸色涨红,用袖子掩了颜面,带着同样脸色通红的儿子扭头就走…
待得晚上,欧阳归来简短告知了事情结果,众人才松了口气。
肖恒当真出力帮忙,找到苦主,砸下二百两银,让夫妻俩改了说辞,把偷盗荷包改成了因为荷包花色一致生了误会,孩子小产也改成了原本就有胎儿不保的迹象。衙门里又给主管刑事的同知大人秘密送了二百两银,所以案子一开审,就顺利的判了个误伤。由于苦主误会在先,又没有过于追究责任,索要了一百两银的伤药钱就撤了状子。
李生哆嗦着手,在两位舅兄的瞪视下写了休书,然后跌跌撞撞跑回了家,半路不知绊上了那块石头,崴得一只脚肿得馒头样。留下刚出了监牢,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恶臭,已经看不出人样儿的顾氏,尚不知自己成了弃妇,就被父兄抬上了马车。
顾老头犯愁女儿以后能否再嫁,顾四、顾五在愁,家里婆娘定是容不下这个妹子,若不然当初也不能让她和李生回乡来。
几个人各有各的愁肠,渐渐被夕阳拉长了影子,一路奔向北方了…
众人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了,老太太惦记着李生崴了脚,虎子年纪小,正张罗着搬回去住。
可是,第二日一早,几位村老和连富村长却一起上了门,未客套两句就说明了来意。
原来拜胖婶的大力宣传所赐,村里众人都已知道顾氏犯下的案子。李家村祖祖辈辈都是老实的种田人,吵架斗嘴都是极少发生的,如今顾氏背上了偷盗和害人小产的恶名,加上往日她的诸多不孝之举,在这村里实在是独一份儿。如今这世道,事事经人耳听口传,不下几日就能把她的底细打听的明明白白,李家村肯定难逃穷山恶水出刁民之嫌,万一再翻出她往日的诸多不孝之举,族老们都担心,会对村里年轻闺女和后生们的嫁娶不利。
所以,今日是来探听案子的进展和老太太的打算。老太太当然知道族老们这是委婉的说法,如果不是碍于木艾的面子,恐怕直接就说让那毒妇死在监牢里,或者不准她再进村之类的话了。
好在,如今事情已经顺利解决,对于孙子来说,救了顾氏出来,已经为他留了体面,他长大成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心存怨恨。对于村里乡亲也算有了交代,毕竟以前顾氏不孝,只是她一家之事。如今犯了案子,闹得花王城众人皆知,就牵连到村里的名声了。
于是,她也未提及顾氏一案的详情,只说她是和人因为误会起了争执,如今已经判了罚银,被娘家接回去了,李生也写了休书,以后必定不会再给村里带来什么麻烦了。
族老们都很满意,又吃了些点心,说了几句闲话也就散了。
腊月初八,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也是喝腊八粥的日子。秋分带着可心寅时初就起了床,梳洗干净,到大厨房和郭婶一起开始煮腊八粥。
家里最大号的那个铁锅里,倒进去一盆香米、去核儿掰碎的大枣、红豆、绿豆、碎花生、芝麻、莲子和枸杞子混合在一起,加了大半锅的水,灶膛里扔进木头绊子就大火熬煮上了。
郭婶一边在坛子里掏咸鸭蛋一边和秋分闲话,“秋分,你说咱们夫人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好吃食呢。”
“我也这么想,能跟着夫人真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气,最好是能一辈子都在府里生活就好了。”秋分看着锅里水开了,笑着用大木勺搅动着,以免里面的杂粮畖底。
郭婶打趣她,“那你就嫁给咱们府里人不就好了,你看上哪个了,跟郭婶说,郭婶给你去探探口风啊。”
“哎呀,郭婶”秋分害羞的扭头不理她。
郭婶哈哈大笑,想到昨晚自己男人说的那些话,胸脯挺的更高,“婶子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恼,小心粥熬糊了,咱们府上都等着吃呢。我们木仙府别看住山脚下,论起来也不比城里差多少。昨晚儿你郭叔跟我学,他领人去肖府卫府还有周老爷子那里送节礼,周老爷子那里暂不说,肖府咱也熟,单说卫府,那可是刺史大人府上啊,对待咱们那个客气,大管家亲自接你郭叔进去的,接了节礼进去给他们老夫人看了,说是非常喜欢,赏下个二两银的大红包不说,那小公子得了夫人给的盒子,还闹着跑出来要跟着车到咱们府上来住。你郭叔说那些奴仆们吃穿住都跟咱们差不多,你说咱们府上是不是和刺史府平齐了。”
“嗯,我昨晚也听春分姐说了,刺史府的回礼也很厚呢。”秋分示意可心接过木勺继续搅拌。转身准备切菜,腊八粥夫人可以吃大锅的,但是配粥的小菜还是要单独准备的。
郭婶想起了一件事,“秋分,你这两天去西院送汤水,那边怎么样?”
秋分想起虎子那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那泼妇不在,虎子少爷也没那么顽皮了,到底是没了娘的孩子,虽然老太太疼着,到底还是差了一层,不过,李大爷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我送了骨头汤过去,他居然还说今日能不能换成鸡汤?”
“那也是个没心没肺的,顾氏在的时候,他简直比见了猫的老鼠还要老实三分。就是那虎子也不是个好管教的,昨日才来玩了半个时辰就打碎了四个茶杯,末了还要骂咱们小少爷那些恶毒话,真是跟他那个娘彻底学坏了。”
“可不是。夫人晚饭也没吃多少呢,想来是心里也不好受。哎呀,不过这话可别再提起,毕竟还有碍着老太太的面子呢。”秋分连忙提醒郭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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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109无宅不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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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这嘴,又忘了。秋分姑娘可要常提醒着我点儿,我最近和村里那些媳妇儿闲话多了,都习惯了。有时候不自觉就说些有的没的,别哪日惹得咱们夫人厌烦,可就是我的罪过了。”郭婶边说边伸出右手在唇上轻敲了几下。
秋分看她有些尴尬,就岔开了话头儿,“放心,咱们夫人的脾气最是宽厚仁义,别的不说,就单说那顾氏,多恶毒的人,不也照样没跟她红过脸儿。”
“可不是,我们夫人顾忌着老太太和栓小姐,在她那受了多少气啊。”郭婶气愤的用菜刀剁菘菜,就像刀刀砍在顾氏身上一样。惹得秋分和可心都笑了。
几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吴二嫂和柔兰也都起来帮忙了,郭婶看见小青没来,就问柔兰,“小青这丫头呢,又偷懒”
柔兰微微低了头不说话,吴二嫂可不是软性子,当下接话道,“她还睡呢,昨晚还抱怨说,夫人瞎折腾,一大早儿煮什么粥啊,柔兰劝她几句,她反倒把柔兰好一通骂。”
郭婶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菜刀一下子剁在菜墩上,“这死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前一篮衣服就洗一下午,在河边和人说我们府里长短,躲着不肯回来干活,我也帮她瞒着了,现在居然连夫人都敢编排了。”
屋里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要知道家规第一条就是慎言,这可是犯了大错了。
“真是糊涂”郭淮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郭婶就是一顿训斥,“你是不是越活脑子越不灵光了,这么大的事,是你能瞒的吗?咱们府上随便一道菜方子,说出去都值几十两银。就更别说夫人那些新菜种子了,被有心人知道了,得惹来多**烦。你这是帮她瞒着吗你这是帮咱们府里惹祸啊。”
郭婶也有些慌了手脚了,“那怎么办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小丫头不懂事,以后不犯就行了。”
郭淮黑着脸,嘱咐秋分几个,“你们几个照料今日的早饭吧,我们去夫人门口跪着谢罪去。”说着拉着郭婶就走了。厨房里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低头开始干活。
木艾早晨起来,春分夏至伺候她洗漱完了,她又亲自拉着睡眼惺忪的辛巴,监督他刷牙,这小子自从家里做了麦芽糖,就没有停口的时候。
刚开始她也没在意,后来早起在这他枕头边上发现含剩一半的糖块,才知道,他居然睡觉都是含着糖的,当下吩咐把家里的糖都锁好了,也不理会他撅嘴赌气。
规定一天只能给他三颗,早晚也开始必须刷牙漱口,空间里没有儿童牙刷,成人使用的有些太大,辛巴新奇了两天就开始糊弄,木艾无奈之下就每日监督他必须刷到三分钟才好。
刷了牙,夏至带辛巴下去换衣服,春分动手挽头发,时不时看一眼门外,一脸犹豫。木艾随手在妆盒里挑着首饰,随口问道,“昨晚,管家送节礼回来了吧?”
“回来了,各府回礼单子我都放到小厅桌上了,夫人要看的话,我这就去拿。”春分拧完最后一个发结儿,仔细的插上木艾挑出的白玉簪。
“不急,吃过饭再说吧。”木艾起身开始换衣,春分帮手系绳结,看着夫人心情还好,于是开口说道,“夫人,嗯…郭管家一家三口都跪在厅门外呢”
“跪?”木艾整理衣服的手就是一顿,眉稍儿微微挑起,“知道原因吗?”
“跪了有一个时辰了。为了什么事儿,我们不清楚,不过秋分这一早晨都在大厨房来着,应该能听到些。”
“让她们进大厅里等着。今日的早饭就摆在东跨院里。”春分恭敬应了,然后下去了。
木艾帮着辛巴抻了抻衣角儿,这胖小子刚换了一身青碧衣衫,冬日里看上去特别清爽,然后示意跟在身边的夏至带他从洗漱室的小门出去。这才转身进了大厅,郭淮一家三口跪成一排,见夫人进来,都深深低下头去,趴伏在地毯上。
木艾没有立刻开口询问,接了春分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喝了两口,这才说道,“郭管家,你们一家三口来府里也有快两年了,你们也都知道我的脾气,不喜欢随便跪倒磕头。今**们却是这般,一定是有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吧。”
郭淮抬头一脸愧色的看了自家主母一眼,复又低下头重重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夫人,我们一家深受夫人大恩,有幸来到咱们府上,吃穿不愁,还被夫人信重,委以管家之事。但是,今日却是愧对夫人。我家这婆娘愚昧,前些时候她知道小青丫头在河边洗衣时,和人多次说过咱们府上之事,犯了慎言之罪。可她未报于夫人知道,擅自隐瞒至今。还请夫人降罪。”
郭婶和小安也连忙跟着磕头恕罪。
木艾死死掐了手里的茶杯,深深叹了口气,却叹不去心里那种犹如被背叛一样的憋闷。
“郭婶,你为什么要帮小青瞒下,你不知道咱们府上家规第一条就是慎言吗?”
郭婶还是第一次被自家主母如此严厉的训问,身子忍不住有些哆嗦,“回…回夫人,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她一个小丫头嘴快,看着她一些,以后不再犯就好了,又见夫人每日都很忙,就没有…。”
木艾狠狠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摔,怒火直顶脑门,“我平日里待你们宽厚至极,衣食不缺,就是想着你们都是做活求生不容易,我又不差你们这些银钱,但凡你们守规矩,就必不亏待你们半点儿。你们却是把我当成好性的了,总共就三条家规,居然都可以当成耳旁风。真以为我不敢打杀你们骂?若是我平日里对你们非打即骂,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啊?”
郭淮一家三口头埋得更低,郭婶已经抽泣出声,她真是觉得夫人平日里很是和气心慈,就算知道小青口舌快,也顶多是告诫几句不可再犯罢了,所以她也没把家规当回事。如今见夫人如此震怒,她是真害怕了。
木艾这次连茶壶都摔在地上,恨声说道,“好,是我这主母没有手段,是我这主母行事软弱,让你们都不放在眼里。那好,春分去唤欧阳过来,叫他快马去城里找人牙子王老大,把所有人都发卖出去,我自己过清静日子”
这话一出,不论是立在旁边的春分还是地上的郭淮一家,脸色都刷得惨白一片。春分也连忙跪下,眼里流泪,哭求夫人息怒,可是,木艾的拧脾气却上来了,她自问一直秉持人人平等的现代思想,不要求他们跪,吃穿用都尽量最好,农忙加菜,四季添衣,完全没有一点当他们是奴仆的意思,可是,人心真是如此不足吗,你好心相待,却被他们当做好欺,三条家规都是进府时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们还是没有放进心里。原因是什么,就是她不随意打骂惩罚,她没有威严那好,要威严是吧,觉得她好欺是吧,那就给你们立立威好了。
当下也不理四人哭求,厉声喊道,“春分还不下去通知欧阳,再等什么,还没出我府门就已经不肯听我吩咐了吗?那好,我自己去!”木艾说着,就要起身自己出门去,逼得春分也顾不得抹去脸上泪水,踉跄着去了,郭婶哭声也更大了。
木艾黑着脸也不理他们,不到半刻钟,栓栓一脸疑惑的牵了辛巴进门来,身后跟着夏至秋分冬至可心如意等几个丫头,跪在郭淮一家身后,阿大阿二他们也都跪在大厅门外,一脸惶恐。他们刚才正吃着早饭,突然听说,夫人要把所有人发卖,吓得连忙扔下筷子,跑来下跪请求夫人收回命令。
木艾也不说话,示意栓栓带着辛巴进内室去玩耍,辛巴有些被如此凝重的气氛吓到,怯怯的喊了声“妈妈”,木艾摸摸他的头,哄他说道,“辛巴乖,和小姨去屋里玩会儿,妈妈这里有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啊。先叫小姨给你拿块花生糖垫垫肚子。”
辛巴听说有花生糖吃,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跟着欲言又止的栓栓进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春分才带着欧阳进来了。她立刻也跪了下来,留了欧阳站在木艾右侧。
木艾看了眼跪在后面的小青,叫了她到前面来,沉声问道,“小青,我们府上第一条家规是什么?”
小青心里一抖,还以为自己昨晚抱怨的话被夫人知道了,狠狠的瞪了柔兰和吴二嫂一眼,低声答道,“家规第一条慎言,第二条忠诚,第三条不纳妾,不做妾。”
木艾冷笑一声,“背得倒是很清楚明白,那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回夫人,小青每日勤恳做事,如果有人在夫人面前胡说,夫人一定要给小青做主。”小青心里发虚,但还是硬声回道。
“好,”木艾听了不理她,抬头对欧阳到,“欧阳,绑了她。”
“是,夫人。”欧阳应了一声,闪身出了门,很快就拿了条绳子把小青利落的捆了个结实。
小青没有想到夫人如此果决,说绑就绑。拼命挣扎起来,声音也尖利起来,“夫人,小青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绑我?你这样,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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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栓想起来半月前第一次来葵水,她还以为“好,我让你服气。”木艾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你伺宠生娇,栓小姐因为和你玩的好,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不忘分给你一份儿,你不但不感恩,反倒忘记了自己身为奴仆的本分,对栓小姐没有半点恭敬。上次,你以不陪她玩耍要挟她带你进城,你不会以为我没听见吧。我送你们五人去学规矩,实际上最主要目的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本分。可惜,银子白花了,你回来后,因为没有当上栓小姐的贴身丫头,心存怨恨,仗着先进府几月,就动辄污言秽语辱骂长乐怡然,偷懒耍滑。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去河边洗衣,与人说道咱们府上长短,就犯了家规第一条,慎言你还觉得不服吗?”
木艾每说上一句,小青的身子就矮下去一点儿,最后终于手脚无力的趴在地毯上,颤抖着求道,“夫人,夫人…”却怎么也说不出辩驳的话。
木艾也不理她,抬头对所有人说道,“我木仙氏,自认从你们进府起,就待你们不薄儿,可是你们却欺我好性儿,只少少三条家规都不曾放在眼里,我是使不动你们了,那好,你们奔更好的府邸去吧。欧阳,快马进城找人牙子来,告诉他一文钱不要他的,只把所有人卖的远远就好。”
欧阳皱了皱眉,抬头飞快的看了木艾一眼,见她眼里除了怒色还有一丝决绝,心下一凛,知道她是认真的,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躬身应下,抬腿向外走去。屋里屋外顿时一片哀求声,所有丫头都吓哭了,门外的男子也都白了脸,温伯跪在最外面,看见欧阳经过,连忙一把抱住他的腿,冲着屋子里大声喊道,“夫人息怒啊,老奴求您息怒啊。”
阿大几人也反应过来,把欧阳团团围住,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欧阳一身武艺,怎么可能被他们几个的蛮力挡住,但他却装着挣扎了几下,后来索性停了下来。
其余人立刻磕头求木艾改变主意,春夏秋冬四婢,爬到木艾身边痛哭,木艾她们额头都磕红了,心里一酸,眼泪险些也掉了下来。郭淮带着妻女更是把头磕得砰砰做响,直求着,“夫人,都是我们一家的错,夫人卖了我们,饶过大伙儿吧。”
栓栓带着辛巴也从屋里跑出来,栓栓抓着姐姐的衣袖,眼圈红红的。辛巴爬到妈妈怀里,小手胡乱在她脸上擦着,声音里也有了哭意,“妈妈不哭,谁欺负妈妈,辛巴打他。”
木艾用力的搂着她们两个,深深吸了口气,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惊得众人立刻停了下来,眼盯盯的看着她,眼里满是乞求。
木艾却闭了眼,似乎很难决定。
春分毕竟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知道夫人心里定是不舍,立刻抓紧机会哭着求道,“夫人息怒啊,您要打要罚,我们都甘愿。只是夫人别气坏了自己身子,您还有栓小姐和小公子要照料。求夫人看在我们这一年来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过我们这次吧,我们下次绝对不敢再犯。”夏至秋分几个也连忙跟着恳求。
木艾长长叹了口气,声音疲惫,“欧阳回来吧,不必去了。”
听了这句,所有人心里都重重松了口气,齐声喊道,“谢夫人开恩。”
“今日之事,管家监管不力,罚没年底赏银,郭婶知情不报,擅自隐瞒,罚两年赏银,杖十。小青触犯家规,不守奴仆本分,杖二十,关进空房,明日发卖出府。剩下所有人,一日之内家规抄写百遍。”木艾一字一句缓慢的说出惩罚结果。
众人轰然应下,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唯有小青,听说要把她发卖出去,挣扎得更厉害了,这一刻她是真怕了,以前那些吃树皮草根,被人牙子动辄打骂的情景,潮水一样从她脑子里闪过,她开始大喊着要栓栓救她,看见栓栓被夫人拉住,求救无望,她开始大声咒骂威胁,“你敢卖了我,我就把我知道的菜方子都告诉别人,还有…还有…”
她一直跟着栓栓,所知本来不多,后来木艾把她派到外院厨房,就更接触不到实质东西,完全不知道自家主母任何特意之处。
在河边和人说闲话,也不过炫耀一下衣食多好之类。此时骂了几句,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救自己,惶急之时,抬眼看见栓栓一身锦缎袄裙,秀气清丽的站在夫人身边,心里更加愤恨,声音更尖,“什么栓小姐,我呸,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不就是认了个好姐姐吗,我比你聪明比你漂亮,凭什么我要伺候人,你就高高在上。”
栓栓正想不顾姐姐眼色,开口替小青求情,此时听她这么说就愣住了,似乎不能相信,这个跟她要好一年多的女孩子会有如此想法,当下盯着她呆呆的,忘记了反应。
木艾从空间里随手拿出了小青的卖身契出来,不顾她的叫骂,淡声说道,“就凭这张纸”小青看见那张薄薄的纸叶上艳红的指印,猜出是自己的卖身契,声音立刻就小了下去,眼里满是不甘和恐惧。
木艾也不理她,示意春分递给欧阳,吩咐道,“欧阳开始动手吧,众人都给我好好看着,犯了家规的下场如何?然后把她远远发卖了。卖身银子不论多少,都赏给街头乞丐吧。我累了,都下去吧。”
说完带着栓栓和辛巴去了西跨院,连春分几人都被关在了院门外,她亲手在小厨房里做了几样吃喝,领着两个孩子吃了。东侧内室里早烧了地热,铺了厚地毯,木艾索性脱了鞋子,放出大白二白,躺靠在它们柔软的肚皮上,辛巴咯咯乐着,有样学样也脱了鞋子,挤进她怀里,闹着要妈妈讲故事。栓栓犹豫一下,也凑了过来,木艾拿了三个苹果出来,每人拿了一个啃着,又随意找了本童话书出来,绘声绘色讲起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胖小子许是昨晚没睡好,听着听着睡着了,木艾抱了辛巴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想去抱栓栓,却见她眼角已是落下泪来,知道她还是因为小青的话,心里难过了。
于是轻轻抱了让她半靠在怀里,安慰的拍着她的背。
“栓栓不哭,有句话说的好,狼是养不熟的。小青就是个白眼狼,你对她太好了,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以后记着这个教训,凡是要有分寸才好。”
栓栓抽泣着,把头深深埋在姐姐怀里,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想不明白,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如此恨我?”
木艾叹了口气,“这件事,除了她本身品行不好,另一个原因就是你们身份不对等,她是奴仆,你是小姐,你照着同等身份和她交往,让她模糊了身份区别,慢慢就开始心里不平衡了,性格也就扭曲了。”
“我只是觉得她和我一样,没有…不过她说的对,我也是个乡下野丫头,根本不是什么小姐。”语气里有丝浓浓的自卑,木艾微微皱了眉,但还是劝道,“傻丫头,除了官家小姐,谁不是乡下野丫头啊,姐姐不也是乡下****,怎么把她的胡话当真了。”
“不是,姐姐是仙子,不是乡下****。”栓栓听不得谁说姐姐不好,此时立刻反驳。
木艾看她眼睛红肿,却好似护着小鸡仔儿的母鸡一样护着自己,扑哧笑了,心里却温暖极了,无论如何,就为了栓栓这份护她之心,她也要撑起来这府邸,将?***ㄋㄗ鲆桓黾崾狄揽俊?
“好,姐姐是仙子,不是乡下****,那你是姐姐的妹妹,当然也不是乡下丫头了。你也长成个大姑娘了,过两年,姐姐就该给你物色好婆家了。”木艾拿帕子给她擦眼睛,笑着逗她。
自己要死了,哭得惊天动地,脸红的就要滴出血来,撒娇的把头埋在胸口,不肯抬头。
木艾好笑,但还是说道,“等你嫁了人,姐姐就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学着为人处事,今日之事就当是个教训吧。”
“嗯。”栓栓轻轻答了,但是马上又抬起头来坐正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姐姐,我不想别人说我是依靠你活着,我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木艾一愣,温温笑了,“先不提姐姐照料你是应该的,只说,你要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栓栓也是一时自尊心作祟,实在也没想好办法,脸色憋得通红,才说出“做针线”三字。
木艾看看她腰上那绣得针脚儿还算齐整的荷包,也不打击她,只说,“做一年针线,你也不过赚得几两银,你要吃饭穿衣,还要攒嫁妆,根本不够啊。”
“那,那…”栓栓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好办法,懊恼的泄了气。
木艾却想到一法,给她提醒到,“村里人跟着咱们府上种新蔬菜,倒是比做针线多赚许多倍呢。”
“对啊,我可以种菜。”栓栓眼睛一亮,她从小和奶奶下地干活,对于农活还是熟悉的。
木艾当下思考一下,说道,“种菜是个好办法,这样吧,明年开春,姐姐的田地按市价租你一亩,你选一样蔬菜种下去自己打理,销路姐姐负责。只是期间用的粪肥、人工你都需要详细记账,秋天时要按市价付给姐姐成本,赚回的银子就留着给你置办嫁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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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样好,春分姐那里最好也记一份账才妥当。”栓栓把逛街时见得那些掌柜神态都拿了出来,一副商谈大买卖的架势。
木艾忍了笑,也正色讨价还价,“可以。我是你的姐姐,你的吃食用度原本就是我该照料,这个你不必再提给银子,只要把你的嫁妆银赚足就好。另外你院子里的小苗和如意是我买来的,你可以叫她们帮你做事,不过,秋收时要给她们赏银,不可让她们白出力。”
“那是当然。”栓栓干脆的回答。
木艾高举右手,笑着说道,“成交?”
“成交”栓栓也举手和她互相击掌。清脆的掌声惊得床上熟睡的辛巴翻身坐起,小嘴喊着,“妈妈,要放水。”栓栓吐吐舌头,也不用木艾动手,连忙抱了他去旁边的洗漱室…
那边阿大阿二帮忙绑了小青在长凳上,欧阳毫不怜香惜玉的拿了块破布堵住她的嘴,小儿手臂粗的木棍抡起来,实打实的落在小青屁股上,一时间“啪啪”作响,吓得围观众人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眨眼间二十棍打完,小青血淋淋的被拖下去后,郭婶哆嗦着主动趴了上去,也挨了十下,伤势却是要比小青轻得多。
柔兰、吴二嫂两人帮着眼睛通红的小安扶了母亲回房,郭淮张罗着套车送欧阳出府,知道自家婆娘得他手下留情伤要轻些,所以想上前行礼致谢,却在看见他拿起镐头扔到车上之时,惊得没了声音…
欧阳一路赶车出了村子十几里,找了个避风的山湾,抡起镐头刨了个半丈深的大坑,回身拖了车里还在****的小青出来。
寒风刺骨,片刻就把疼到昏迷的小丫头冻醒了,她看看四周,虚弱问道,“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你醒了也好,记得到阎王殿里报我的名字,秘十三。”欧阳说着,双手搭上她的脖骨猛然用力一掰,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过后,小青的头就软软的垂了下来。
欧阳眼睛都未眨一下,随手把她扔进深坑,几下埋了个严实。
末了,飞身跳上一棵大树,怀抱那只从不离身的长布包,望着村中方向渐渐出了神。
两个时辰后,他终于跳下来赶车返回,寒风里淡淡飘来一句,“清除祸根还有比死亡更好的办法吗?”
是夜,肖府二进院书房里,桌角一烛摇曳,映得一室昏黄之色,木质地板微微散发出暖意,却没有半点儿烟气缭绕,实在有比过去的炭盆好上许多。
卫广喝了口酒,感觉到冷冽的酒香浸过口腔的每一部分,舒服得脚趾头忍不住在温暖宣软的棉拖鞋里动了动,感叹道,“还有什么比冬日里在温暖的屋子里喝酒更舒服?仙夫人真是一位奇女子,如果不是听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传遍全城的地热火炕都是出自她手。”
肖恒笑了笑,提起酒壶给他添满杯子,“我那妹子什么都喜欢做到极致,小到鞋子衣物,大到宅子,无一不舒适精致。我酒楼里那大厨的手艺都是她身边的丫鬟教授的,菜色点心方子也都是她送来的。”
“哦,那你今年得的那几样新菜蔬不会也是她种的吧?”
“是她在田里试种的,只种了少少的四亩地,还留了一小半做种。说是明年会教授给村里乡亲们栽种,这样过上两年,咱们百花国百姓又多了几样新菜蔬可吃了。”
卫广听得眼睛发亮,随即脸上更添一抹敬佩之色,“仙夫人,当真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如此大义为民,实在是难得。如果这菜蔬她留上几年,赚得的银子恐怕会以万两计了。”
“万两?只今年一年的收益就已经过万了。我这妹子不是贪财之人,再者说,她明年似乎还要种植另外几种新作物。”
“哦,还有?仙夫人从哪里得来如此多的种子?”卫广惊奇道。
肖恒笑了笑,心里盘算着如何说辞,尚未开口,却被外面一声怒喝打断,“什么人?”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器相交之声,似有许多人从外院赶来,很快结束了争斗。肖恒和卫广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焦急,同时放下手里的酒杯,高声问道,“外面何事?”
少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窗外回道,“回老爷话,刚才廊檐下潜伏了一名黑衣人,似在偷窥老爷谈话,被属下发现后争斗起来,又有两名黑衣人出来接应,杀死一人,偷窥者逃掉了。”
肖恒皱了眉头,“可有伤亡?”
“伤三人。”
“知道了,所有参与打斗者,赏银十两,伤者赏银二十,好好安养。”
“谢老爷厚赏。”这次是众护卫一起跪倒相谢的声音,然后悉悉索索都放轻脚步退下了。
肖恒长长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他们找不到什么线索也就会放在一边了,没想到,现在却明目张胆探到我府上来了。”
“也怪我二人行事不秘,刚才谈话把仙夫人…”卫广也皱了眉头。
肖恒一拳砸到桌子上,震得杯中酒洒了出来,顺着桌沿儿滴到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卫广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探查你府上,我们的种稻之事,难保有不被探出的一日。如今,他们若是转到仙夫人那里,我们倒是可以松口气。只不过…”
“不行,我和她曾有过约定,种稻这事,她出力,我得名。如今怎么能为了掩护我们行事,把她一个弱女子推到前面。这城里盯着新菜蔬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一旦知道这些菜蔬是出自一个寡居女子之手,恐怕什么龌龊手段都会用出来。我这个当兄长的,还有什么脸面称她一声妹妹。”肖恒抓起酒壶直接咕咚咚灌了几口,显然是气得狠了。
卫广也端起了酒杯,他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做的,那个温柔淡雅如谪仙一样的女子,曾救过他独子的性命,若是有其他办法,他也不想把她卷入这些肮脏争斗里,可惜…
“贤弟,如今不是我们不想把仙夫人卷进来,她就能避开的事了。那个势力此时恐怕已经知道仙夫人之事了,不出几日,什么底细都会打探出来。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多派些护卫去仙夫人那里,撑过这一年,不,是八个月。皇恩浩荡,我们替她求个名号,再加上我们两府的势力,还护不住她的安危吗?如果现在不这么做,我们两府恐怕性命难保,更别提护着谁了。还有,凭我那几日的观察,仙夫人也不是没有半点儿自保能力的普通弱女子…”
肖恒还是沉默的灌着酒,这些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直到喝空了酒壶,才沙哑着嗓子道,“诚儿这一年来太顽皮了,我打算把她送到木仙府去,让妹子教导一年。”
卫广微微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到孩子身上,随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这是把自己儿子押进去了赔罪了,仙夫人安好,那么一切都好,如果仙夫人有事,他们肖府也陪着。另外花都里的老侯爷忌惮与孙子的安危也会尽力周旋,可谓是用心良苦。
卫广叹了口气,既然如今安国侯府和他们忠勇公府已经结盟,那么这件事他也要拿出些诚意才行。
“我家那孩儿身子也不好,我这几日也想厚着脸皮送他去仙夫人府上将养一年,如今顺水推舟,让他和诚儿做个伴儿吧。”
他这也是把自己儿子押进去了,肖恒原本以为他会多挑选几个好手给木艾,却没想到他也如此舍得,当然这就更见结盟的诚意了,对木艾的安危也就又多了一层保障。当下脸色缓了下来,说道,“我会让花都那边送几个好手来暗中相护,你那里也挑上一些忠心的好手,贵精不贵多,我那妹子不喜嘈杂。”
卫广微微一笑,决定做好了,也就没了刚才的沉重,打趣说道,“我这是了解你底细,若不然就真把仙夫人当做你亲生姐妹了。”
肖恒整理袖口的右手一顿,随即也微微笑开了,“卫兄有这么一位奇女子做义妹,恐怕比我还会更上心。”
不提他们继续喝酒商量细节,只说木艾丝毫没有预料到麻烦的来临,拦着辛巴温暖肉滚滚的小身子睡得香甜。
直到第二日巳时末,清风来报肖恒携客上门,她匆忙换好见客衣裙赶到大厅,才知是卫广来了。两人结盟种稻一事,她上次已经知道。如今两人一起上门恐怕是有什么危难之事了。
果然,挥退丫鬟,客套一番之后,肖恒满面愧色的把事情说了,卫广随后说了要送两个孩子来,和挑选护卫一事。
木艾微垂着头,研究着衣袖上的那道青藤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靠山倒塌的慌张,还是被迫现于人前的愤怒?
也许她命里注定是做不了依附大树的青藤,她就该去顶风冒雨,茁壮成长,最终参天而望,俯视众生。无论她怎么胆怯、躲避都只是在绕弯,命运的既定方向始终没有任何改变…
“妹子,你可是怪罪为兄,是为兄没有信守承诺,把你牵连进这些肮脏事里…”肖恒越说声音越低,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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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肖恒一生光明磊落,什么时候想过,会有把一个女子推出为他挡箭之事,而且这个女子还是救了他独子,为他广开财路、全心信赖的义妹。
木艾把他的愧疚都看在眼里,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压下了满腔思绪,淡淡说道,“大哥不必自责,也不必把诚儿送来陪我。其实我从拿出新物种时,就应该料到有这一日的。可惜,我又想得利又不愿担风险。明知大哥一定为了保护我费了很多心,却装作不知道,躲了一年清闲,倒是我太自私了。如今,消息泄露也没关系,大哥和卫大人放心,我木仙府也不是一点儿自保能力没有,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揉捏的。”
卫广看看肖恒尚在愧疚,没有半点儿说话的意思,连忙出声转圜,“仙夫人不必过于担忧,我猜想,他们一定会先派人打探,然后上门要求合作或者买断种子。如果不成,才会用些下作手段。我府上还有几十个亲兵,一直跟着我转战多年,武艺人品都好。如果仙夫人信得过我,明日就让人送他们过来,想来保一府平安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卫大人了,不过几十人太多,只要十人就够了。”木艾盘算了一下前院空房,敲定了人数。
卫广有些犹豫,这么大的宅院,十人实在是有些过于薄弱。
木艾知道他的担忧,看了看微微抬起头的肖恒也是一脸不赞同,所以笑着放出了空间里的大白二白。
饶是肖恒卫广都是见多识广之辈,突然见到大厅中间出现两只白虎,也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随即听了木艾解释说是她府里养的,胸腔里狂跳的心才稍稍慢下来。开始一脸兴味的打量这两只明显被人打断好梦,有些不耐烦的猛兽。
卫广带兵多年,深山丛林也去过,猛兽见得多了,所以比肖恒要有些眼光,连连称赞,这是两只绝对的兽皇。
这倒是和欧阳的说法一致,待得木艾说它们是从神山下来的,而且可以命令附近野兽巡视村边。
肖恒脸上就露了笑容,毕竟有这些“地头蛇”,就算功夫高强之人也不可能躲得过它们的眼目。卫广看着木艾的眼光则是更添敬畏,这个女子居然还可以把兽皇养在身边…
木艾收了大白夫妻,没有如往日那般热情的对待肖恒卫广两人,但是也没有任何失礼冷落,照旧吩咐门外的春分准备宴席,陪着两人边吃边商谈起详细计划…
送走二人之后,木艾似乎丝毫没有把即将到来的危险放在心上,反倒聚了一屋子的丫头动手做新点心。直闹了一个下午,晚饭少少喝了点儿粥,这才打发了丫头们去歇息,又哄睡了辛巴,放了大白夫妻出来守在一边。
然后披了件斗篷,打开三进角门出去。门轴长久没有滴油润滑,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在暗夜里传的很远。她也不在意,抬脚踩进厚厚的积雪里,一步步像着神山脚下前进。冷冽的北风被挡在灵气罩外,不能任意肆虐她的发、她的脸,有些不甘的在身周嚎叫缭绕。
木艾第一次没有觉得害怕,因为她心底里极力忍耐的那一股怒气已经要爆炸开来,其余诸如寒冷、恐惧等等,都已经被她扔出脑海。
她不知道,她在气些什么,难道是因为再也不能躲在人后,必须面对众多不可知的危险而慌张?还是痛恨肖恒没有遵守诺言,等同于背叛?不,肖卫两府也是出于无奈,两害想较取其轻,为了掩盖新粮食种植这件大事,她早晚都会被迫现身的。
今年的几样新菜蔬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肖恒费了许多力气,才把众人视线转到外城去。可是,如果明年她再种植其它的新品种,事情必定会捂不住。就是村中众人,骤然暴富,虽有族老村长约束,也不见得酒后耳热就不会露出消息。说实话,消息泄露是必然的。
如今,只不过比她预计中要提前几月罢了。而且肖卫两府为了表示诚意,已经准备把独子都押进来,和她木仙府共存亡了。这让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
算来算去,她能气的,只有自己了。
生气自己太懦弱,太自私,总想着依靠别人,攀附别人,不想面对风雨,面对她注定波折的命运。她真是幼稚可笑,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傻子吗,她身负巨宝,虽然尽量谨慎不惹眼,以每年两三种的超慢速度渗透传播,但是,这些物种都是新奇独特,大把赚进银钱,怎么可能一直不被注意到?
如今靠山山倒了,靠人人走了。还能躲到哪里去,就算她真如以前一样,背上背包全国游走流浪,恐怕也会被人追得亡命天涯,更何况,她真能扔下这一府人,能扔下老太太、栓栓,还有辛巴
不能,她不能扔下这些给过她无数温暖和亲情的人。她只能放弃做青藤的美梦,用尽一切力量成为大树。如果必须面对风雨,必须面对雪霜,那么就让她成为最高大最坚韧的参天大树好了。
逃不过就不再逃,躲不过就不再躲,难道她一个身怀“秘术”的奇女子,还斗不过这些只会挥舞大刀的“古人”?
木艾狠狠咬了牙,下定决心,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树上,树身震动,晃下无数积雪落在灵气罩上,慢慢滑落在地。
“欧阳”
“是”木艾轻轻一声唤,果然欧阳就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木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人还是一身黑衣、毫无表情的冷酷样子,可是却让她心里蓦然一暖,“真好,还有个人时刻在我身后。”淡淡的呢喃从她的嘴里轻轻飘出来,被北风传送到欧阳耳里,却化成了世上最尖最利的箭,刺得他微垂的脸庞,比地上的白雪还要白。
木艾没有发现的他的异样,出声问道,“欧阳,这个世界上,最阴毒让人没有防备的武器,和最光明正大的武器是什么?”
“松雨针,君子剑。”
“松雨针?君子剑?详细说说。”木艾抱着手臂靠在大树上,一脸兴味的继续问道。
“松雨针,蓉城唐家成名针法,细如牛毛,上萃巨毒无解。手法诡异,防不胜防。君子剑,君义山庄庄主君天明所佩,三十年来打遍江湖少有敌手。”欧阳声音平淡,一板一眼犹如背书一样。
“那如果君子剑对上松雨针,谁胜谁负?”木艾有些好奇,想起了那经典的矛盾之争。
“未曾比过。”
木艾遗憾的耸耸肩,剑法通常取不得巧,不辛苦练上个十几年难有大成,相对来比,针法更适合她,前些时候练习剥稻粒,心神控制灵力的能力更加精准,想来控制细针也难不到哪里。目前急于增长实力,以求自保,当然要选速成的了。
“欧阳,明日去管家那里取银子,多定些针回来。入夜之后指导我练习。咱们府上,过了今夜,恐怕会有些事端,你多注意一下。另外,卫府会送十个护卫来,以后你负责安排吧。”
“是,夫人。”欧阳恭敬应了。
“今年的雪真大啊,山里的野兽恐怕也在饿肚子呢吧,看样子应该让大白二白回去关心一下他们的子民了。”木艾看着不远处,在夜色下更显狰狞的山林幽幽一叹,语气却比这寒夜更冷上三分。
腊月末的天气,屋外雪花纷纷,山林间干枯的树枝在北风的吹奏下发出呜呜的轻响,配上那些不曾去南方过冬的寒鸟鸣叫声,此起彼伏,也称得上一曲合作默契的冬日大合唱。
屋内正相反,却是安静和乐,暖意融融,墙角的墨色矮桌儿上放了一只玉色长颈瓶儿,里面插了支浅妃色百合,正在肆意的怒放。几个丫头都只穿了个薄夹袄,各自低头忙碌。
木艾在书房里泡了快两个时辰,一直伏在书桌上,抓着根圆珠笔,一笔笔的画着连环画,待得全部完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着拍回了辛巴偷偷摸上书桌儿的小胖手,“辛巴,你的画本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要拿这本?”
辛巴嘟着小嘴儿,悻悻的从桌底钻出来,挤进妈妈怀里,不高兴的说道,“妈妈骗人,明明答应给只我和诚儿哥哥画的,为什么还给别人?”
木艾好笑的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脑门,随手拿出个大红橘子来,扒了橘瓣一边喂他吃,一边耐心解释道,“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涛儿哥哥很可怜,他身体不好,不能像你和诚儿一样到处玩,那你想啊,他天天闷在家里多无聊啊。妈妈就多画一本给他看,将来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也可以互相换着看看,多好啊。我们辛巴过了这年就五岁了,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可不许如此小气,让别人笑话。”
辛巴眨巴眨巴眼睛,他的小脑袋里就勾勒出一个瘦瘦的病孩子形象,同情心早占了上风,又被妈妈戴了顶男子汉的高帽,立刻腆着小胸脯说道,“辛巴是个大方的男子汉,把辛巴的画本全送给涛儿哥哥好了,辛巴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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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辛巴真是乖孩子,又善良又懂事。”木艾拿了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汁水儿,又把橘皮扔回空间,拿了个大水蜜桃出来奖励辛巴。辛巴美滋滋的用双手捧着,笑得更欢了。“反正那些我也看过了,妈妈再画新的给我就好了。”
“你这臭小子,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亏我还拿桃子奖励你,快把桃子还来。”木艾被他的小心眼儿逗笑了,随即装作一脸后悔的往回抢桃子,可惜辛巴像条小泥鳅一样,早遛下椅子,跑到角落儿吃得吱吱有声,让她好笑极了。
收拾了画本,放到小红木匣子里锁好。木艾先洗了手,又拉着一个桃子进肚儿的辛巴也洗了洗。这才推门进了小厅,冬至带着栓栓坐在窗下的小榻上绣荷包,预备过年打赏时用。春分和夏至则在核对一年的开销账本。小安在整理些小件儿的年礼,看见夫人进来,几个人都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木艾暗叹了一声,上次立威似乎有些立得过了些,春夏秋冬四个大丫头都变得拘谨起来。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露声色,笑着让她们继续忙。
然后坐在里侧的软榻上,拿起要送出去的年礼单子查看有无遗漏,辛巴也跑去拿了自己的画本趴在妈妈身边看得一脸认真。
今年的年礼比去年要丰厚许多,前几日特意让郭淮去寿宴时定制过餐具的瓷窑烧制了些小物件儿,大小厨房也一起按照木艾的教导做了些新吃食,本来想再做些羽绒枕头或者被子之类的,可是绒毛实在太难收集,只好想着知会肖恒一声,要仙客楼以后帮忙多收集些,预备明年再送。
肖府年礼:核桃糖、芝麻糖、瓜子仁儿糖、花生糖各两大盒,蜂蜜两小坛儿,白糖一小罐儿,猪肉干两盒,五香瓜子两盒,干肠一盒,甜酱(草莓果酱)两小坛儿,油炸糕(生)两盒,黄瓜泡菜两坛儿,菘菜泡菜两坛儿。百年人参一只,百年何首乌一只。傲雪红梅餐具一套,墨叶紫牡丹金漆边儿欧式茶杯两件套,大红美人瓶一对儿,旋转笔筒一对儿,里面插了一张旋转桌面儿的简易图纸,妃色牡丹花两盆,纯白百合花两盆,象牙色兰花两盆。剩下就是青菜类,黄瓜、豆角、茄子、柿子,还有韭菜、菠菜、芹菜、嫩菘菜各一箱。各种新吃食都附上制作的方子。
卫府年礼稍有不同,糖果也都是两大盒,蜂蜜变成三小坛儿,预备给老夫人和两位卫夫人每人一坛儿,白糖一小罐儿,五香猪肉干两盒,五香瓜子两盒,干肠一盒,甜酱两小坛儿,油炸糕(生)两盒,蛋糕两盒,鸡汤小笼包(生)两盒,各色花香味道饼干拼了两盒,黄瓜泡菜一坛,菘菜泡菜一坛,百年川麻子一株,百年参一株,豆角茄子之类的蔬菜还是八箱。缠枝莲纹欧式长把杯四件套,大红长颈宝瓶两对,美人瓶一对儿,旋转陶瓷笔筒一对儿。妃色牡丹花两盆,纯白色百合花两盆,象牙色兰花两盆。还有泉水两大桶。另外附带了两张纸单,详细写了吃法和保存方法。
周府礼单:五种糖果各两大盒,白糖一小罐儿,猪肉干两盒,五香瓜子两盒,干肠一盒,甜酱两小坛儿,油炸糕两盒,蛋糕两盒,饼干两盒,猪肉蘑菇馅饼一盒,牛肉脆玉米饼一盒,黄瓜泡菜一坛儿,菘菜泡菜一坛儿。猪肉五十斤,鸡六只。羊皮靴两双,锦缎棉袍两件儿。妃色兰花两盆,雪青茶花两盆。八种蔬菜各一箱,地瓜两箱,普通炒瓜子二十斤。
三张礼单细细看下来,木艾又提笔在末尾各加了八条活鲤鱼和二十对活虾,回身见春分和小安已经核对好账本,又接过来大致看了看。
自从前两月教了郭淮和春分新的表格记账法,这账本看起来轻松明朗许多,不似以前那么混乱,收入支出一目了然。
府里将近三十人,一年吃穿用度总共花了五百一十八两,节礼方面因为送出去的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只用了七十几两银,反倒收的回礼不下三千两,实在是大赚的买卖,这着实她有些为难,打趣说道,“这送节礼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前日卫府送来的年礼少说也值近两千两银了,咱们如今回的都是地里土产,实在是有些厚礼来薄礼去、骗人钱财的嫌疑。”
冬至帮栓栓改了几处绣错的针脚,笑着说道,“夫人这样想可不行,我们几个还觉得咱们府上亏了呢,虽然送出去的都是咱们自家产的,可是除了咱们府上,别处也没有啊。”
“是啊,夫人,那大红长颈瓶咱们留一对儿吧,过年时插几枝花儿在里边,看着多喜庆热闹啊。”小安还是小女孩儿心性,前几日见新烧回来的几对花瓶就极是喜爱,舍不得送出去。
木艾笑道,“先不说家里早留了两对儿,就是没留,也别这么小家子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过了年,正月里闲着无事,多画几套图样,每人屋里都放上一对儿。”
“真的?夫人太好了,那我要芙蓉花样的”小安喜上眉梢儿,生怕夫人反悔的摸样,逗得春分几人都笑了起来。
“孔喜队长和他手下那九名护卫衣食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听夫人问起那十位杀气腾腾的护卫,几个丫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一副惧怕的样子,那几位护卫早晨刚到府里的时候,只那么手扶刀柄站着,就差点吓得她们腿软走不了路,惹得从没接触过兵士的大小丫头们又是畏惧又是好奇,当然李生那个软蛋在她们心里是不算兵士的。
春分放下手里的盒子,笑着回道,“都安排好了,倒座房那两间空房都收拾干净了,被褥铺盖也都是新的。地热本来就一直在烧,晚上一定不会冷。吃食方面,郭婶会按照他们的轮值时辰预备。日用之物,郭管家都是按照欧阳护卫的标准配备的。”
木艾点点头,卫广送来的十个护卫她还是很满意的,不用看功夫,只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绝对是真正从沙场生死间挣扎过的。想来,万一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也可以应付一阵子。
“好了,马上摆晚饭了,开始把各家的回礼按单子装起来吧,明日一早儿,就都送走。夏至口齿伶俐,就跟着郭管家去送卫府的年礼,记得把每样东西都说明白了,书房里还有一只匣子是专门给卫府小少爷的,别忘记了一道儿送去。”
“是,夫人。”几个丫头都齐声应了,开始各自忙碌,把礼品分好。
木艾吩咐春分出去让阿大阿二搬了四只大木桶进来,随手装满了灵水搬下去,又换了三只已经装了大半井水的木桶上来,各放了八条鲤鱼、二十对儿大虾和少量灵水进去。
春分四个一脸平静,手下照样忙着,阿大、阿二和小安却是第一次见自家主母凭空变东西出来,都是一脸激动,双手有些哆嗦,阿大阿二还好,只掉了木桶盖儿,小安却差点摔了手里的长颈瓶儿,春分眼疾手快,一把接了过来。
木艾淡淡笑了笑,抱着辛巴进了内室…
腊月二十,午时三刻,花王城卫府门前。
卫管家正指挥人手安排来客们的车马仆役,听小厮来报,说是府外有人来送年礼,自称是木仙府的。他的眼睛就是一亮,连忙一边叫人进去跟夫人禀报,一边笑着接出门去,几句客套之后,引着马车从侧门进了一进院子,早有小丫头等在二门外,脆生生的说道,夫人吩咐把东西都搬到侧院的东厢房里去,还要来人去回话。夏至压下心里因为第一次进大宅门的慌乱,尽量微笑着随那小丫头去了。
进了小厅,穿着粉嫩袄裙的丫头们来来往往,笑嘻嘻的把马车上的年礼,除了那三只大木桶,都搬了进来。
又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一位相貌柔美,衣着桃红流霞锦缎衣裙的温婉****在两个大丫鬟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夏至身形一丝不乱的行礼问好,恭敬的递上了礼单,又答了几句客套话,这才转入正题,一样一样把自家的回礼需要注意之事说给卫夫人听。
“卫夫人容禀,奴婢这次临来之时,曾得我们夫人嘱咐,要把这些物件儿需要注意之处细细说给您听。这十盒糖果,是我家夫人前几日亲自领人做的,味道甜香,说是小公子一定会爱吃,所以每样装了两盒。那三个鼓型瓷坛,里面是极其珍贵的蜂蜜圣品,每日舀上一小勺,用温水冲服,可美容养颜…”
“呀,可是上次肖夫人送来的那圣品?”卫夫人听了一半,突然摸摸自己明显变得细腻白皙的脸颊,惊喜的问道,心里想着,如果是圣品就好了,自己那坛儿刚刚喝完,正和姐姐犯愁着呢。
夏至微微一笑,答道,“回夫人,不是。”
“哦。”卫二夫人有些失望。
“回夫人,这蜂蜜比那圣品好上十几倍,那圣品就是用少量蜂蜜做成的。”夏至心里暗笑,肖夫人的圣品就是她用蜂蜜和水兑成的。
第一百零四章年礼送达(求粉红)
第一百零四章年礼送达(求粉红)
夏至低头拿起一个红木盒子双手递过去,“卫夫人,这是我们夫人新烧制的专门用来喝蜂蜜水的杯子。另外那牛肉干和猪肉干,瓜子和干肠是平日里小酌几杯时最好的下酒菜。干肠需要蒸上一刻钟才能吃。这坛甜酱是抹在蛋糕上吃的,对老夫人和小公子的身体尤其好。那两盒油炸糕,需要用八分热的热油炸上半刻钟,然后沾上那大红罐子里的白糖吃。鸡汤小笼包上锅大火蒸一刻钟,吃时要先咬开一个小口,否则里面的汤汁儿会烫舌头。黄瓜泡菜和菘菜泡菜都是开胃小菜。另外六盆鲜花,是我们夫人细心种植出来的,留着给您插瓶。那八只箱子里都是新鲜蔬菜,剩下两个棕色木盒里,分别是一株百年生的川麻子和野山参。最后,嗯,没搬进来那三只大木桶,绑着红布条的是泡茶的泉水,绑着蓝布条的里面有四对儿活鲤鱼和二十对儿活虾。”
夏至的口齿利索,嘎蹦蹦像蹦豆子一样,把礼品里该交代的都一一说明了,听得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们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又常跟在夫人身边,什么珍奇珠宝没有见过啊,刚才虽然眼神语气里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心里却是对这些节礼有些瞧不上的,觉得二夫人扔下满桌子的客人来亲自问话有些多余,随便给个小赏封打发就行了。
没想到听了这绿衣丫头一通介绍,让她们有种孤陋寡闻的感觉,这年礼里样样都是如此神奇,各种新奇吃食,娇艳绽放的鲜花,大冬日里,居然送来活鱼?活虾?还有八箱新鲜蔬菜?
一个平日很得夫人信重的黄衣丫鬟忍不住上前掀开箱子盖,看见里面满满都是青翠的豆角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长的长长的蔬菜,她是见过的,前几月老爷在仙客楼宴客,她去替夫人传话,曾见到桌上有一盘,听说足足要二十两,现在这木仙府却送来一箱,这要多少银子啊?
卫夫人一脸喜色微笑说道,“夏至姑娘回去以后一定替我多谢你们夫人,我们卫府尚未报答夫人的大恩,反倒受了夫人如此重礼。”
“卫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不知道,我们夫人正在府里犯愁呢?”
“哦,仙夫人有何愁事,可需要我们相助?”卫二夫人连忙追问,涛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对于木艾的救命之恩,她比任何人都要感激在心,如今听说恩人有事,立刻追问起来。
夏至扑哧一笑,又行了一礼,笑说,“是奴婢不好,没有说清楚,倒让夫人担心了。我家夫人无事,因为贵府送去的年礼太过丰厚,我们府上的回礼却都是自家土产,不值什么钱。我们夫人就叹气说,这实在是有趁机赚银子的嫌疑。所以呀,就在犯愁怎么可以少赚些银子?”
夏至活灵活现的装出一副烦恼的样子,看见她就如同看见她家夫人的表情一样,逗得卫二夫人和一屋子的丫头都笑了。
卫二夫人有心多和她说上几句,但是想起今日是她的寿宴,正院里还有一些平日常来往的夫人在吃酒席,只好让人拿了个三两的大赏封儿给夏至,又请她和自己的贴身丫头再细细交代一遍,这才匆匆赶回酒席上去。
不说夏至多交代一遍吃食的做法,突然想起手里的木盒是夫人特意交代拿给小少爷的,于是托了那丫鬟转交,然后愉快的出门汇合木三等人回府。
单说,卫二夫人袖了礼单进了大厅,冲着坐在里面正位的姐姐点点头,然后又和几位平日里多有交往的世交夫人告了罪,陪她们吃了一杯酒。卫大夫人知道是木仙府的年礼到了,又看见妹妹一脸喜色,就知道一定是有好东西送来,勉强按捺住好奇之心,待得妹妹转了一圈儿回到座位上,才低声问道,“仙夫人又送了什么来?可有圣品?”
“没有但是…”卫二夫人少有的调皮兴起,说道一半,抻着不肯告诉姐姐,卫大夫人掐了她一把,“行了,你还不快说。”
“姐姐,是蜂蜜,比丽娘那里得来的圣品好上十倍。还送了专门喝蜂蜜的杯子来,蜂蜜也是三小坛儿,想来是为咱们姐妹俩和婆婆一人一坛儿的,倒是极为细心。还有八箱新鲜的蔬菜,都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有两桶泡茶的水和活鱼活虾。”
卫二夫人越说越兴奋,老爷书房里那桶水,平日里跟宝贝似地,封得极严密,每日里也就是给婆婆和涛儿各喝一杯罢了,她们都是偶尔才能尝到一杯,但是那种瞬间身心清爽被滋润透彻的感觉却似乎永久留在了心里。这次足足两大桶,她们姐妹怎么也要多喝两杯才好。
她们两个主人说的热闹,旁边的客人就有人注意到了,坐在卫二夫人旁边的是花王城府尹陈乾的夫人,因为娘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兄长又做了户部侍郎,所以仗着出身好,平日里难免自视甚高,今日本在家里无事,这才出门来喝卫二夫人的寿酒,众人里有那善于逢迎巴结的夫人就多捧着她说话。她眼见卫二夫人刚开席就出去半响才回,也未敬她杯酒,心里就有些暗恼,叫得好听是卫二夫人,说白了,不还是一个妾嘛。
见不得两个人自顾自说的高兴,于是出声打断,“卫家两位姐姐怎么丢了妹妹们自己在那里聊得开心,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给众位妹妹开开眼啊”
卫大夫人抬头看是这位有名的陈冯氏,知道她素来心气高,又爱端架子,无论在谁家吃酒都必须咬个尖儿,喜欢有人捧着。家里此次摆酒庆贺妹妹寿宴,实是不想请她来的,但是碍于陈大人和自家老爷的同僚之情,只得发了个帖子去,没想到她还真来了。想起自家老爷怎么说也是她家夫君的上司,她却总是不管场合的压自家姐妹面子,脸上也就淡淡的虚应一句,“陈夫人见笑了,不过是有朋友送些土产来给我们姐妹尝鲜,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像陈夫人娘家在南边儿,冯大人又疼妹妹,好东西都是成车的送了来。”
陈夫人听卫大夫人几句好话捧着,一时头抬的更高了,“卫夫人客气了,我娘家送来的不过是些珍珠宝石,新奇摆设儿之类,要真说起来,都是些平常之物,只不过是比那些土产要金贵些罢了。”
卫家两夫人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真是给鼻子就蹬着上脸,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府上,就如此贬低主人,目中无人。任是卫二夫人性子柔顺的人,眼里也有些恼色,更别说卫大夫人了。
一桌儿上有那会看眼色的连忙出声打圆场,“说起来土产也不错,我家一个旁支表妹,昨日也给我送了一车过来,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熊皮,我家老爷喜得直说要做成垫子放到书房大椅上,日日都要看着才行。害得我啊都吃那熊皮的醋了。”她说的有趣,众人也都给面子,纷纷掩嘴笑了起来,气氛也就又融洽了起来。
偏偏陈冯氏没有个眼色,不领众人的情,反倒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们家老爷也是个没见过好物的,我娘家送的皮子里就有两张熊皮,让我随手赏给下人了,倒是那两张红狐皮,我很喜欢,做个披风倒是不错。”
先前说话的那位夫人是同知楚尚楚大人的正房夫人,一向和卫府两位夫人交好,平日里经常互相走动聚聚。
刚才本是好意圆融一下场面,没想到却被陈冯氏当即几句话砸了回去,任她再温柔和善的脾气,此时脸色也忍不住有些发黑。虽然碍于自家夫君在人家手下当差,不好和她斯破脸面吵闹,但是也实在勉强不了自己再去笑脸相迎了,于是紧闭了嘴巴在心里生闷气。
卫家两位夫人自己吃点亏没什么,但是,却不能不为维护自己的人出面,否则以后众位夫人里还有谁肯和她们交好。况且,自家老爷也曾交代过,今日不就是正好的机会,放了消息又不招人怀疑。
当下,卫大夫人笑着发话了,“我倒没有陈夫人那么高的眼界,那熊皮要是能得一张也是好的,我家老爷前些年戍边,膝盖留了些毛病,这冬天寒气重就有些难熬,要是能有张熊皮坐垫儿想来也能好过不少。可惜,我那朋友送来的土产里却没有毛皮,都是些新鲜蔬菜和活鱼活虾之类的普通物事。”
“新鲜蔬菜?活鱼活虾?卫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可是寒冬腊月里,能吃到新鲜东西,可是不易的。今日我们大家也算运气,正巧来喝二夫人的寿酒,如果错过一天,怕不是就没这开眼看新奇的缘分了。”楚夫人知道卫夫人这是为她出头,有心要给陈夫人个教训,所以一脸惊奇、心喜的接下话题,顺带也架上一把梯子,让卫夫人好好炫耀一下。
第一百零五章炫耀(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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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众位夫人却实在是因为好奇,她们几家都算富庶,每年冬天也都会不惜多备一间空房,用火盆增温种几把菠菜韭菜之类,但是因为不见阳光,多是浅浅的黄绿色,等到三十晚上年夜饭或者正月宴客时稍稍炒上一盘妆点脸面。
可是活鱼活虾就根本没听说过,花王城不产鱼虾,多是外地运送来,最少也要耗时七八天,就是正夏之时也没有鱼虾能坚持活到这里,何况现在这时节。当下也都笑着开口要亲眼瞧瞧长见识。
陈冯氏也不相信此时会有新鲜蔬菜和活鱼虾,也说道,“卫姐姐怕是哄我们开心吧,这时节怎会有这些东西?恐怕是在逗着妹妹们取笑呢?”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嘲讽,卫夫人也不和她计较,就当没听出来,给妹妹递了个眼色,卫二夫人就笑着吩咐身边的蓝衣婢女道,“晴雯,去叫几个小厮把那装了新鲜蔬菜的箱子和装鱼虾的水桶搬来。”
那丫头笑盈盈的应着下去了,不到一会儿,就一溜上来十几个小厮,每两人抬了一个箱子或水桶,恭敬的放在厅里空地上,然后后退几步出了厅门听后吩咐。
晴雯带了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挨个开了箱子,顿时一片翠绿,韭菜、菠菜、芹菜、小菘菜,那仙客楼里卖得堪比金子的黄瓜、豆角、茄子,还有鲜红晃眼的红柿子,简直新鲜得好似刚摘下来一样。
待得一个丫鬟拿着网从桶里舀了一尺长的鲤鱼和两寸长的大虾出来,众位夫人都睁大了眼睛,一片赞叹之声,探问卫夫人哪里交到的朋友,如此好本事。
卫夫人有心一次把冯氏踩下去,笑着敷衍几句,又问晴雯,“晴雯丫头,回礼里可有什么新奇吃食,待吃过了酒席,上些来给众位夫人尝鲜。”
晴雯也乖巧伶俐,立刻脆生生的回道,“回夫人的话,那来回礼的夏至姐姐给奴婢说得特别详细,其中真有几样特别新奇的吃食。奴婢这就去准备。”
“去吧。”卫夫人点点头,又回身对桌儿上众人笑道,“咱们再吃一刻酒,就撤了换些点心吧。我这位朋友凡是拿出来送人的,必是独一份儿。味道好不说,单是这新奇样子别处都找不来。”
“那我们就跟着姐姐沾光了。”众人都笑着说些闲话。
等了一刻钟,小厮们上来小心翼翼抬了箱子下去,又有小丫头手脚麻利的撤了酒席。各家夫人面前都只一副空茶碗,却没有茶水,有人刚要说话,晴雯就带了六七个小丫头过来,先上了四个绘了红梅傲雪图的白瓷盘,一盘里是五香瓜子,一盘是五种口味的糖果,一盘是牛肉干和猪肉干拼盘,最后一盘是切成薄片的蛋糕。中间还有一个白瓷小碗儿,里面盛了大半碗鲜红色的膏状物。
众人正看得新奇,晴雯又从一个小丫头捧着的绘了富贵花开的鼓型坛子里,舀了三勺金黄色的粘稠****放进茶壶里,用银勺搅了两下,立刻空气里就有了淡淡的甜香味儿,引得人直想抽动鼻子多嗅两口。晴雯轻手轻脚的分别给各位夫人满了一杯,这才立在自家夫人身侧,回道,“夫人,都准备好了。”
“嗯,看着这些花样还真是新鲜,别说众位姐妹,连我都是第一次品尝,晴雯,你都知道些什么,细细说说吧。”卫大夫人也只是听妹妹说了几句,确实不知,所以聪明的藏了拙。
晴雯给众位夫人行了一礼,一样样的介绍起来。“这第一盘叫五香瓜子,是用特殊调味料炒出来的,比仙客楼待客的那些还要美味。这第二盘叫糖果,不是甜浆做的,但是比甜浆更甜,分成了花生、核桃、芝麻、瓜子仁和榛子五种口味。第三盘叫牛肉干和猪肉干,是牛肉和猪肉加了特殊调料做成的。第四盘,叫做蛋糕,和前几次送来的一样,但是啊,这次它是要抹上白瓷碗了的甜酱吃的,据说酸甜适口、更增美味。最后就是壶里这茶水了,是用蜂蜜冲制的,平日里常喝,美容养颜,酒后喝一杯还能解酒,睡后醒来不会头疼晕眩。”晴雯说完,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笑着退到了旁边。
卫夫人笑着招呼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众人喝蜂蜜水吃点心,看着每人都挑了喜欢的点心尝了,她也接了块小丫头抹好甜酱的蛋糕,果然酸甜适口,鲜香美味,又喝了一口蜂蜜水,真是世间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了。
显然众位夫人也都和她同样感觉,赞不绝口,有那爱蜂蜜水香甜,为美容养颜四字动心的,留意细看她们姐妹皮肤脸色都比以前要细嫩红润上许多,就缠磨着打探这蜂蜜的出处,晴雯又说是神山上一种小飞虫采集百花精华酿制成的,立时惹得众人都羡慕的双眼发红,话里话外探问能否匀她们一些。
陈冯氏想到家里这个月又多了的两个年轻貌美的妾室,也有些心动,但是又拉不下脸面跟卫夫人套交情,刚才她还炫耀自己收的珠宝,贬低人家的土产,此时也不好自打嘴巴,一时脸上就有些青红交错。
卫夫人姐妹看得心里解气,但是官家夫人做事都是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笑着招呼她吃点心,但是要她们分出蜂蜜是万万不能的。
最后被众位夫人缠磨的躲不过,她们只得无奈透漏,这位朋友是肖家夫妇的义妹,平日住在山里,生性喜静,很少与人交际。前些日子自家独子病重,肖恒出面请了她来相救,与她们姐妹相处几日,很是投缘,这才年节之时互相走走礼。
丽娘今日因为有事未曾到场相贺,众人也问不出更多消息,只得算了,热闹了大半个时辰,喝了三壶蜂蜜水,吃光了点心,才各自带着一肚子的羡慕回家去…
郭淮带了阿大送了肖府的节礼,跟肖富也是老熟人了,听说肖家夫妇都不在府上,仔细交代了细节也就继续去城东周府送礼了。
周老爷子正在家喝茶读书,听得是木仙府上来送节礼,亲自叫了郭淮说话,待看见木艾给他的信和列好的回礼单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口中笑骂,“这个丫头,整个百花国,伸手要回礼的也就她这么一个了。回去告诉她放心,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木匠多。年前必然送到。”
郭淮笑着应了,辞了出门。到城门汇合了木三和夏至,又采办了些日用,一起急赶回村里了。
日头落山,肖恒夫妇从府外回来,细看木艾送来的年礼,诚儿得了画本和那些糖果、甜酱就喜得蹦跳起来,嘴里还喊着羡慕辛巴可以天天住在姑姑身边,缠着要去姑姑那里住几天。丽娘也不理她,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几对花瓶和鲜花,想着过年时摆上一对儿一定喜庆热闹,再看新鲜蔬菜比去年还多,宴客也不必犯愁了。
肖恒则是拿了那对儿旋转笔筒和图纸,连饭也不吃,急忙出去找木匠试做,盘算着赶着年前宴客高峰期推出转桌儿,必然又是一件奇事。
卫府这边也是一家四口一边等着卫广回府,一边围在一起查看木艾的回礼,老太太得了川麻子很是喜欢,这川麻子对很多老人病都有奇效,往日里连十年生的都少见,何况这还是百年生的,以后她若是有个万一,也许能救她的命呢。听说蜂蜜能够美容养颜,当即也不和儿媳客气,让贴身丫鬟收了一坛儿。
两位夫人得了那套欧式茶杯和花瓶儿都是极喜爱,约好以后一起喝蜂蜜水吃点心,研究着剪花装瓶,给老太太屋里送一对儿富贵花开的,老爷书房里送一对五虎下山的。
涛儿嘴里吃着糖果,手里拿着小画本,极其欢喜的小心翻看着,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父亲同意她去仙姑姑那里住几天…
却说陈乾这几日极忙,将近年节,衙门里有诸多杂事需要交代,他暗中进行的那件事也有了进展,恨不得一时半刻就办好,立刻报到花都主子那里,也好多得几颗药丸,想起每次病发的痛苦,他都忍不住全身一僵。
进了二门,问了丫鬟,听说夫人又在屋里摔东西发脾气,眉头就是狠狠一皱。这冯氏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前几日他不过收了两个美妾就撒泼哭闹,哪还有半点儿书香门第嫡女的风范。如果不是看在她兄长高居户部侍郎,可以为他遮掩一二,他早半杯毒酒让她暴病身亡了。
心里这么想着,进了屋子,果然冯氏头发散掉大半,正在撕扯床侧帐幔,出声呵斥道,“好了,今日又是谁惹到你了,又砸得家里不成个样子。”
冯氏狠狠用力摔下手里的帐子,顺手缕了缕眼前碍事的头发,恨声说道,“还能有谁,还不是卫府那对儿姐妹,总是见不得我好,不管什么事都要压我一头。”
陈乾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对她如此不长眼色,恨得咬牙切齿。那卫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不为自己仕途着想,多与人家两位夫人走动交好,还反倒要压人家一头,事事看她脸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