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夜变天地
第四百五十一章****变天地
辛巴和诚儿两人说笑片刻,就喊了小二过来,随手扔下五两银结账,喜得小二眉开眼笑,听得两人要找客栈住上一日,就连忙引了他们到对面的福运来开了间天字号房,又极殷勤的牵了他们的马送到马厩。
看着辛巴和诚儿的身影进了对门儿,那黑瘦师弟就问,“师兄,这两个小子有何不妥之处吗?”
那师兄沉默不语,半晌后,却突然笑了,“师弟,你知道我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回就是因为家里出了那事吧。不管父兄长辈有何过错,我总是不能看他们受苦的。”
“师兄说的对,等咱们到了蓉城,好好打探一下,也许是传言有误。”黑瘦师弟连忙劝慰道。
那师兄摆摆手,“这两个小子,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下令抄我家那女子的子侄。”
“什么?”那黑瘦师弟瞪了眼睛明显不信,“师兄,你可是听错了,以那女子的权势,怎么可能放子侄单独出来走动?而且年纪还如此小?”
那师兄摇头,“传言中那女子做事易于常人,如此行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晚上咱们俩去探探,如若错了也就罢了,但是果真是那女子的子侄,我家那件事也许就有转圜的余地。”
黑瘦师弟嘿嘿一笑,“看着两个小子出手如此阔绰,就算师兄猜错了,咱们必不会白探一次,师兄回蓉城去上下打点的银子还有小弟找乐子的银子,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那师兄微微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赞同,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就没有开口反驳。
不一时,两人吃完饭,付了银子,也径直去对门客栈要了一间中等房,到头就睡,静候夜晚来临。
辛巴和诚儿这一醉,足足睡到天色擦黑才醒来,洗漱之后,又唤了小二要了饭菜,勉强吃了一半,就各自执了把扇子,学着****公子的模样,一起晃出门去闲逛,可惜一个小县城,人口不过万余人,哪有大城池的热闹繁华,天色一黑,小摊贩就都收了,各色铺子也打烊了,除了几处酒楼亮着灯火,就只剩下一条小街上的几家院子挂着红灯笼,不时传出几声女子的娇笑声和丝竹声。
诚儿想起原来在花都时那一帮狐朋狗友,提起女子时常常露出奸笑,他每每问起,他们都挤眉弄眼,半嘲讽笑着说,要他找家美人院子去睡上一晚就知道了。但是,那时母亲看他看得甚紧,他一直也没有机会出去夜宿。如今,只他和辛巴两个,身边一个大人都没有,他就起了去探看的心思,于是拉了辛巴,指了那院子笑道,“辛巴,我有几个朋友说那处地方是人间极乐之处,但是如何个乐法,我还不知,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辛巴虽然比诚儿小不了几个月,但是从小就跟在木艾身边,心思养的很是纯良,对于男女之事还未开窍,只记得有一次与兄长妹妹路过这样的地方,兄长告诫他那里面很是肮脏,让他绝对不能进去。他哪知那肮脏两字还有其它涵义,就按照字面理解为,那里泥泞脏污,还曾好奇为何没有下人打扫院子,铺垫青石?
此时他低头看身上织锦的衣衫,绣了猛虎的缎面靴子,进去那院子,岂不是就沾染得脏了,摇头拒绝道,“诚哥今日太晚别去了,等到了大城池,咱们找家稍微干净些的再进去看看吧。”
诚儿不知那朋友口中的极乐之处怎么就不干净了,但是辛巴不去,他一个人也无趣,于是打消了注意,两人又闲逛了一会儿,街旁的灯火越来越少,也就转回客栈歇息,等着天亮之后继续赶路。
两人睡下不到两个时辰,走廊里就摸过来两个黑衣人,手脚极轻,踩在老旧楼板上,甚至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前面那个身形瘦弱的静静伏在走廊最里面的门前好半晌,扭头冲着身后之人,微微点头,然后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管,捅破门上木棱间糊的棉纸,轻轻吹了一股烟雾到屋里。
又等了片刻,两个扯住胸前的黑布掩了口鼻,迅速用匕首挑开门闩,闪身跳了进去,木门随后又被轻轻合上。
身形瘦弱的那人当先走到床前,伸手揭开锦被,在床上的两个小子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就把不远处的窗户打开半扇,立刻一股清冷的夜风吹进来,片刻就带走了屋中的淡淡香气。
他扯下鼻上的黑布,低声嘿嘿笑道,“苗师兄,这两个小子真是个嫩手,出门在外,半点防范都没有,就这般大睡起来。”
他旁边那人也扯下布巾,露出俊秀的面孔,正是白日酒楼里的那位师兄,不用说那身形瘦弱的就是那位师弟了。
苗师兄伸手把放在床里的两个背包拎出来,又点着桌上的油灯,放在桌下遮掩了大半的光线,然后低声说道,“富贵人家的孩子,知道什么江湖险恶,咱们还是快些查查吧。”
那师弟应了一声,坐到地上,借着灯光,揭开一只背包,把里面的水瓶和几只油纸包拿出来,打开一看是点心和肉干,他等了半晚,正觉肚中饥饿,就捡起一块肉干扔进嘴里,边嚼边低声骂道,“真是朱门酒肉臭,带个肉干都是牛肉的。”
苗师兄心急要找出令牌等有用物事,也没有答言,把手里那只背包统统倒空,翻检半晌,大都是些衣物吃食,银子倒是有两百多两,但是他想找的却一件没有。
那师弟把他那只背包里的银子也挪了过来,低声笑道,“这可真是两只肥羊,衣衫用物都是绸缎的不说,连现银就够四百两了。”
苗师兄皱眉点头,“也许是我多心了,这两小子恐怕真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子弟,与那女子无关。”
那师弟正伸手掂量那水瓶,嗤笑道,“看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俩小子不会还没断奶吧。”
苗师兄却好似被提醒了一般,一把抢过,与那两只黑色的背包放在一起,皱眉细丝,半晌后说道,“这包裹和这水瓶如此奇特,我以前从没见过,想必一定是出自那女子之手,这两个小子就算不是那女子的子侄,也必定有些瓜葛。”
那黑瘦师弟一边吃着肉干,一边说道,“师兄说的有理,不如明日师兄先回蓉城打探一下家里人的下落,小弟跟着这两个小子,也再探探他们的底儿,沿途留下暗迹,如若师兄有用到这两个小子的地方,只管照着暗记寻来,咱们立刻拿下他们送去蓉城。”
苗师兄想了想,点头同意,“那就麻烦师弟了,我立刻赶赴蓉城,最迟五日后一定回来。”
黑瘦师弟轻轻拍去手上的肉屑,把眼前的雪花银,推了大半在师兄面前,“师兄此去必定少不了上下打点,这三百两银你带去,剩下的足够我用上半月了。”
那苗师兄也没有推迟,抓了银子放进怀里,刚要起身,想起师弟的小毛病,忍不住提醒道,“师弟,此事重大不说,你练的那赤血刀,也最忌女色,你一定不可贪欢与花楼,盯住这两个小子,如若他们与那女子没有瓜葛,就放了他们,如若当真如我所猜一般,为兄一家的安危也许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待事情了了,师兄请你去蓉城最好的娇花阁住上几日。”
黑瘦师弟连忙保证,“师兄放心,小弟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师兄尽管去就是了,小弟一旦探知他们与那女子无关,就立即去蓉城与师兄汇合。”
苗师兄这才放心跳窗出去,转眼间消失在黑夜里,黑瘦师弟送走师兄,回身看了看床上的辛巴两人,笑嘻嘻揣好银子,抬脚刚走到房门口,突然想起两个小子醒时发现银子没了,必定会大喊大叫,甚至惹来官差,莫不如先把他们扔到一处逃不掉的地方呆着,待他们吃两日苦头,再逼问底细必定也容易许多,最重要的是,他不必时时盯着,这两日里也能找个温柔乡好好松散一下…
打定了主意,他就回身把两个背包装好,背在身上,然后一手一个提起辛巴和诚儿两人,跳出窗去,往城西飞奔而去。
他刚拐过街角,客栈墙头就又跳出两个人,一个身形魁梧健壮,一个干瘦灵巧如猴,正是负责看护辛巴和诚儿两人的憨牛和瘦猴。
两人紧紧随在后面,直到看着那人影跳进一家大院子,才小心翼翼跟到墙根儿下面,细听里面并没有狗叫声,瘦猴轻声说道,“笨牛,你找个暗处守着,我先进去瞧瞧。”
憨牛点头,“万一小公子有危险,你就打个呼哨唤我进去帮忙。”
瘦猴应下,纵身上了高墙,贴伏片刻,环顾一圈儿,整个院子漆黑安静得好似古井一般,只有西北角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光,他就借着树木遮掩,潜了过去。
倒挂在屋檐上,点破窗棱纸,向里面看去,辛巴和诚儿被扔在地上,人事不知,而中间的方桌边则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那位黑师弟,对面那人红脸膛,络腮胡子,脸上堆满横肉,身材很是魁梧,看着就不像善类。
那红胡子眼里满是戒备,瞟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孩子,拱手问道,“这位英雄,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那黑师弟回礼之后,笑道,“林大哥,莫要多心,兄弟范飞,江湖名号金刀公子,深夜来访,并无恶意,以前小弟在别的朋友处听得过林大哥的名号和营生,正巧今日路过此地,有些事情为难,就来求林大哥帮个小忙。
这两个小子是兄弟刚刚在街上抓的,与我有些用处,但是小弟有急事待办,一时不便带他们同去,听得大哥这里收些孩童,教授曲艺杂耍,就把他们拎来了。”
“哦,兄弟的意思可是要把他们卖到我这里做小童?”
范飞摇头,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小弟哪敢要林大哥的银子,这两个小子也是朋友所托,暂时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所以,先寄放在大哥这里,大哥也不必额外善待他们,做活打骂都可,只留着他们性命就行,这十两银子算是给大哥的辛苦银子,另外如若小弟十日后不来领回他们,大哥自管处置就是。这两个小子有些武功底子,学起杂耍也比别的孩子好****,怎么样,林大哥可卖小弟这个情面?”
那红脸大汉扫了一眼在灯光下闪着幽光的银锞子,有些心动,他原本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不耐烦整日争斗就开了这园子,也没用什么本钱,戏班子是杀了个老板抢来的,小童们有从拐子手里贱价买过来,有些就是他直接在其它城池掠来的,平日看管极严,多两个也不必多费什么心思。何况还有银子拿,最后如若这人不来,他也白落两个小童。
“这事不会有什么祸患吧?”
犯飞摆手,“大哥放心,这两个小子家在花王城,千里之外,能有什么祸患?”
红脸大汉这才点头,收了银子,范飞眉开眼笑的起身又在辛巴和诚儿两个身上拍了几下,彻底封了他们的内力,然后告辞出了门,留下那红胡子,伸手剥了辛巴和诚儿身上的锦缎衣衫和靴子,然后一手一个抓着衣领,扔去了西厢的一间屋子。
瘦猴跳出院墙,向憨牛打了个手势,两人又跟着那范飞走出两条街,同时轻身上前,左右夹击。
他们两人都是经过无数次打杀拼斗,在梵天宫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好手,若不然也不会被欧阳派出来做保镖,此时同时对付一个二流身手的范飞,自然十拿九稳,范飞淬不及防之下,刚与憨牛对了一招,就被瘦猴点住穴道,僵在原地。
瘦猴伸手摘下他背上的背包,摸出他怀里的大半银子,然后捏着嗓子,尖声说道,“兄弟对不住了,赶路缺盘缠,在兄弟这里借点儿啊。”
说完给憨牛使了个眼色同时退进阴暗处,几个纵跳跑远做个样子,然后却又立刻绕回来躲在了路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憨牛低声问道,“侯兄,咱们不去救回小公子们了?”
瘦猴盯着那僵硬站在路中央的黑师弟,说道,“首领和夫人说了,不到危机性命的时候,咱们不能出手。”
憨牛伸手摸摸背包,“那我把这包裹给小公子送去吧?”
瘦猴摆手呵斥道,“你这笨蛋,首领和夫人放小公子们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些苦头,也明白一些世事道理,你把包裹送去了,他们照样有银子花,日日吃香喝辣,还怎么吃苦?”
憨牛嘿嘿笑道,“我是惦记小公子,不知那院子里是做什么?”
“好像是个曲艺班子,我记了门上的名字,明日咱们打探一下再说,一会儿你去盯着这小子去哪里落脚,我猜他出不了这清河县,那姓苗的不是说还要回来汇合。我去那曲艺班子看顾两个小公子,天亮时,咱们在客栈碰头。”
憨牛应下,两人就不再多言,过了不到两刻钟,那站在街心的黑师弟,终于冲破穴道,重新恢复了行动,跳着脚的大骂起来,“哪个找死的,黑吃黑到大爷头上了,等我抓到了你们,一定点你们的天灯。”骂了片刻,他也知这么久,人必定也跑远了,再难追回,也就自认倒霉收了声,摸摸怀里,好再,那两个江湖同道还算懂规矩,给他留了五十两银,也够找个美娇娘舒服上两日了,于是抬脚向着花街而去。
憨牛和瘦猴随后各自分开…
再说辛巴和诚儿两人,白日骑马赶路疲累,又吸了迷药,睡得极沉,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换了住处。
一个梦里正挥剑杀上匪徒山寨,为民除害,一个则抬头挺胸,听得江湖老前辈夸赞其为后起之秀,江湖救星,两人都是嘴角带笑,美得可以。
结果美梦正酣,猛然却觉身上一凉,两人骨碌碌爬起来,惊见眼前站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脚边放这一只红木桶,手里一条蛇皮鞭子正被抻得啪啪作响,再看四周,空旷的大屋,除了x下的木板床和一些烂稻草,再无一物。
辛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死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这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诚儿也同样有些发懵,扭头看看辛巴,问道,“咱们不是在客栈里吗,这是做梦?”
辛巴尚未开口回答,那大汉却哈哈笑起来,狠声说道,“小崽子们,天亮还不起来干活,居然还敢要大爷亲自来叫,你们可真是有功啊!”说着挥手一鞭就抽了过来,辛巴和诚儿立刻惊跳起来,脑子彻底清醒了。
两人同时出口怒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大汉一鞭落空,心中恼怒,瞪圆了眼睛,“这是哪?这是曲丰园。至于大爷我,是你们的班头儿,以后你们干活儿如果敢偷懒,这鞭子就抽死你们!”
“你敢!”辛巴大怒,指了他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打本少爷,我折了你的手臂!”
诚儿也骂道,“到底是谁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我劝你痛快把我们送回去,否则要了你的狗命!”
“呵呵,”那大汉好似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怪声连连,“你们是大爷我花银子买来的,还想走去哪里啊,别做梦了,还要我性命?看大爷我先给你们点厉害尝尝。”
说着,他挥起鞭子又打了过来,诚儿和辛巴摆出招式,就欲上前将他擒下,却在下一刻猛然发现,他们的丹田空空,居然提不起一点内劲儿,两人惊恐之下忘了躲避,那鞭子就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他们身上,疼的两人一蹦三尺高,也彻底急了,一边躲避,一边怒骂,“你敢打我,我是逍遥王,我要灭你九族!”
那大汉把两个小子逼向墙角处,狠狠几鞭子打过去,看着他们身上的中衣被抽破,血迹渗出来,疼得直咬牙,嗤笑道,“逍遥王?我还王逍遥呢,既然这般尊贵,不在花都,跑这破地方来干什么,撒谎也不找个好的。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天王老子也要听我的!”
辛巴和诚儿死死挤在墙角,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满是惊惧和痛意,明明睡前还在客栈里,得意自在,挥金如土,怎么醒来,就天地变色,被人这般随意鞭打。
要知道他们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除了妈妈的戒尺,再没挨过什么打,这要他们怎么受得了,两人有心上前拼命,又被身上的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武功全失的事实,于是只得咬着牙苦忍。
那大汉又挥了几鞭,见他们老实了,得意的晃晃脖子,伸手扔过两件粗布破衣和两双草鞋,“小兔崽子,知道疼了吧,不想再挨打,就老老实实守规矩,赶紧换好衣服,出来给我做活。”
说完,他拎着木桶一摇三晃出门去了,辛巴和诚儿立刻靠着墙角坐了下来,愣了好一会儿,辛巴才说道,“诚哥,这是怎么了?”
诚儿摸摸胳膊上的鞭痕,疼的一哆嗦,眼圈儿就红了,“我也不知道,明明睡前还在客栈里。”
辛巴想起前些日子听叔伯们说起的那些江湖险恶,当时还觉他们夸大其词,此时是彻底相信了,“咱们应该是被哪个黑心的人给劫了。”
“劫了?江湖人不是讲道义,偷银子都只取一半吗?怎么咱们碰到的这般黑心,封住咱们的穴道不说,还把咱们给卖到这儿了?”
辛巴摇头,刚要说话,门外却传了一声呵斥,“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出来干活!”
两人听出是刚才鞭打他们的大汉,立时觉得身上的伤口一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连忙一边往身上套衣服和草鞋一边商量着,“先忍一日,不挨打就好,晚上咱们再看看能不能跑出去。”
那大汉拎了鞭子站在门外,见他们出来,上前掐了他们的脖子,狠狠拖到一棵树下的水井旁,指了两堆小山似的脏衣服,说道,“今日把这衣服洗完,晚上就有饭吃,否则就剥了你们的皮!”说完嘴里骂骂咧咧的进了院角的一间屋子……
辛巴和诚儿刚才被大汉拎着,也没来的及打量四周,此时转头四顾,才发现,原来这是个一亩大小的院子,正房厢房倒座房都齐全,院子中铺着青砖,很是空荡,除了他们身后的水井和大树外,只有东南角上摆了一架几丈长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木刀木枪和诸多奇形怪状的物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方知悲苦
第四百五十二章方知悲苦
而那门廊里,一排十几个半大孩童在压腿下腰,另一边还有几个年纪与他俩差不多的在依依呀呀不知唱些什么,最让他们惊奇的是在西北角落里,有几个孩童好似疯魔了一般,一个在没底的细木桶里钻来钻去,一个用青砖往头上砸,一个干脆就躺在地上,脚上蹬了一只小陶缸,两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怎么也猜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有心想要找人问问,可惜那些孩童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各做各事。
辛巴迈步刚要上前,眼角瞟到那林胡子又从院角转了出来,连忙拉着诚儿,立刻开始笨手笨脚的打水,往大盆里塞衣服,然后也不管是哪件,胡乱洗了起来。
不管如何,保证眼前不吃亏不挨打,一切都要等到弄明白了处境,再想办法逃出去。
那林胡子见他们忙碌,好似很满意的转去了门廊下,抽了那蹬缸的孩子两鞭子,叱骂一通,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趴在屋门,嗲声嗲气的喊道,“林爷,饭菜准备好了,今早有您喜爱的肉粥啊。”
林胡子这才放过那瘦弱的孩子,转身往回走,上台阶正遇一个小孩子从旁边的灶间里出来,脸上手上都沾了黑灰,低头佝偻着身子,他抬脚就是一下,踹的那孩子咕噜噜滚下几级台阶,立刻又挣扎着爬起来,跑远了。
那林爷眼皮都不抬一下,伸手调笑着在那女子脸上掐了掐,说了句什么荤话,惹得女子娇笑起来,相携进了屋子。
诚儿和辛巴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低头用力洗起了那些脏衣服,可惜,他们平日在家,不必丫鬟服侍,自己穿个衣衫,叠个被子,就被许多人夸赞是勤快懂事了,哪曾真做过这样的粗活。
唯一动手洗衣的一次,还是六岁那年淘气,把衣衫糊得都是泥浆,妈妈罚他们自己动手洗,他们把衣服浸到水盆里,吧嗒掉了两滴眼泪,夏至姐姐就心疼得偷偷帮忙洗干净,然后让他们端着送到妈妈跟前,妈妈也没拆穿。
可是,今日却再也没有人帮忙,秋日的井水本就寒凉,此时又是晨起,更是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他们两人不过勉强洗了三四件就冻得双手通红。偶尔冷水和皂角溅湿袖子,沾到鞭痕上,那刺痛好似直接扎入心底一般。
就这样,两人咬牙坚持到午后,还是没有人叫他们去吃饭,奇怪的是那群孩子,也仿佛不知道饿一般,继续苦练,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胡子拎着鞭子走过去时,辛巴实在忍耐不住肚中饥饿,开口问道,“为何不给我们饭吃,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做活?”
结果那林胡子的回答就是抬手两鞭子,诚儿伸手把辛巴护到怀里,那两鞭子就抽在了他背上,辛巴暴跳如雷,张口就要咒骂出声,却被诚儿死死拉住,按着他继续洗衣服。
那林胡子嗤笑两声,用鞭子指了那两堆尚剩下一大半的脏衣服,“当你林大爷说话是放屁呢,这些衣服洗到什么时候,你们就饿到时候,再嚷嚷,就喂你们几鞭子充充饥。”
说完,走回正房门廊下得意洋洋的仰躺在椅子上喝茶,哼着小曲,辛巴恨得牙齿咯咯响,低声跟诚儿说道,“我一定要把他抽筋剥皮,让他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
诚儿蔫蔫的答了一句,继续低头胡乱搓着手里的湿衣。
辛巴听得他声音有异,仔细看他脸色,又摸了他的头,惊叫道,“诚哥,你头上好热。”
诚儿摇头,“没事,咱们先洗衣服吧,晚上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就好了。”
辛巴愧疚的摸摸他身后的两道新鞭痕,“如果刚才我不多话,你就不会挨打了。下次,他再挥鞭子,换我挡在前面。”
诚儿费力的拧干一件青色粗布衣,喘了几口气,“我是兄长,爹爹也说过,要我好好护着你的。”
“你都病了,还是听我的,你先垫着衣服歇一会儿,剩下的我洗。”辛巴扯过水盆,用力把诚儿按在衣服堆上。
诚儿碰到背到鞭痕,疼得一哆嗦,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低声说道,“我和你一起洗吧,早些洗完,吃饱肚子,咱们好有力气跑出去。”
辛巴眼眶也红了,用力点头,猛力搓着手里的衣衫。
终于在天色暗下来时,那堆衣服都被洗了出来,晾在了院墙边的长麻绳上,辛巴累得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胳膊酸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勉强等那林胡子过来看上几眼,才终于和诚儿一起被赶到门廊里,每人分到一碗稀得能照到人影的米粥。
两人并排坐在大铺板上,辛巴望着手里的粥水发呆,开口说道,“诚哥,这粥喝上十碗也喝不饱啊。”
结果,他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回音,扭头一看,顿时大惊,诚儿脸色红得像火一样,早已经倒在铺板上不醒人事,他慌忙扔下粥碗,拉起诚儿,抱紧怀里,大声喊道,“诚哥,诚哥,你不要吓辛巴,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
可是,他叫了不知多少声,多用力掐人中,诚儿还是没有醒过来,辛巴急了,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冲着旁边各自捧着陶碗喝粥的那些孩童们大喊,“快去找大夫,求你们帮忙快去找大夫,我诚哥不能有事!”
可惜,那些孩童就如同耳聋一般,照旧各自慢慢喝着粥,半点儿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黑瘦少年,可能是嫌他吵闹,皱眉瞟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当你是哪个府里的大少爷呢,还叫大夫,等着吧,熬过来就算命大,熬不过来,明早破席一卷就扔了!”
辛巴瞪圆了眼睛,狠狠问道,“你说什么,诚哥不会死,我是逍遥王,我命令你们去找大夫!”
那少年好似看傻子一般的哈哈大笑,“我进来的时候,还说是太子呢,都是一个铺上睡的,就不用说假话了。”
辛巴被气得死死咬着牙,放下诚儿,就跑出门去,直奔那正房屋门,梆梆狠命砸着,大喊,“开门,开门,快派人去请大夫,我诚哥发热了。”
林胡子正抱了那女子在怀里,一边喝酒一边调笑,听得他在外吵闹,很是恼怒,拎起鞭子,开门劈头盖脸就抽了几下,辛巴也顾不上疼,大声喊道,“快请大夫,我诚哥发热了。”
林胡子眼睛一瞪,咒骂道,“小兔崽子,真是废物,洗几件衣衫,就给我装病,请什么大夫,病死就扔出去。”
辛巴一再听人说诚儿病死,加上这一日所受的委屈,彻底爆发了,眼睛通红的猛然跳起来,拼死挥拳砸向林胡子,“我诚哥死了,我要杀你全家陪葬,我要灭你九族。”
他本就没了内力,又饿了一日,虽然因为气怒,爆发了一股猛力,但是哪里是林胡子这老江湖的对手,不过几下就被打趴在地上。
林胡子抬着小船一样的大脚,死死踩着他的背,恶狠狠骂道,“小兔崽子,你倒是横啊,还敢跟大爷动手,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一亩三分地。痛快老实给我好好干活,否则,大爷我活活抽死你。”
辛巴只觉肋骨都要断了一般,喘口气都疼的厉害,他双手紧紧抓了地上的青砖,咒骂道,“你会后悔的,以后…你磕头磕死了,我都不…不会饶了你,就算我们死了,也会有人来找你报仇的。”
林胡子听他嘴硬,还要再加上几脚,却突然想起昨晚范飞的话,毕竟收了人家银子,做活打骂也就算了,万一真弄死了,可也不好交代。于是,他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来,咣当扔在辛巴手边,“小兔崽子,今日就饶了你,你们死了大爷也少人做活儿,这药拿回去涂,涂完要是再死了,就是他命不好,可不是大爷不照管。”说完,转身进了屋子,继续饮酒作乐。
辛巴挣扎着爬起来,好似把生平所有恨意都聚在眼里了一般,死死盯了那屋门半晌,握着瓷瓶一步一挪,忍着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走回那间大屋子。
诚儿还是那般躺在大铺板上,x下是烂黑的稻草,旁边那碗粥水也不知被谁喝光了,只剩空碗扔在那里,辛巴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上前抱着他大声哭了起来。
旁边的孩童听得他哭声里含着无尽的委屈担忧,一时也被勾起里心里的苦痛,有些发起了呆,有些也跟着啜泣起来。
离着辛巴最近的是那个白日里钻桶的孩子,他犹豫了半晌,慢慢蹭了过来,碰碰辛巴的胳膊,低声说道,“别哭了,我这里还有半碗粥,你喝了吧。”
辛巴没想到还有人会同他说话,让出本就少到可怜的吃食,于是抹了泪水,低声问道,“你不饿吗,你留着吃吧?”
那孩子惨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个笑意,刚要说话,先前说过话的那大孩子却抻着脖子看过来,嗤笑道,“他是钻桶的,吃多了胖了钻不过去,林阎王还不抽死他。怎么?你不喝,就端过来给我!”
辛巴回身狠狠瞪了那大孩子一眼,那眼里的凶狠之色,吓得那大孩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敢再出声。
辛巴道了谢,接了粥碗放到一旁,然后开始解诚儿的衣衫,准备帮他上药,那瘦弱孩子却拦住了他,“这伤口要先洗干净才能擦药,否则还是会烂掉,以前小三子就是这般…”
他话没有说完,辛巴却也听明白了,满脸都是恐慌,解着衣带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那孩子眼里闪过一抹悲哀,伸手推了推他,“你去打盆井水来,我替他解衣。”
辛巴忍着眼泪,立刻起身奔出门去,好在那洗衣的木盆还没有被收走,他连忙打了满满一盆水端进去。
诚儿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垫在x下,上半身和脸色一般烧得通红,显见这场热发的极严重。辛巴死死咬着下唇,撕下自己里衣的下摆,一点点沾了冷水,擦去那些他后背和胳膊上那些鞭痕沾染的血迹和脏污,然后轻轻抹上瓷瓶里的药膏。
那孩子一直在旁边帮着忙,最后又端了那半碗粥,同辛巴一起慢慢喂着诚儿喝下去。
辛巴重新给诚儿穿好衣衫,投了湿布巾放在他头上冰着,然后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瘦弱孩童坐在一边,扯了根烂稻草摆弄着,“我从小就被卖出来,流落了多少家,也不知道姓什么,别人一直都喊我小狗子。”
“小狗子?今日谢谢你出手相助,我,木君钰,记下了,他日定有厚报。”
那孩童在这院子里被关了快一年,也曾逃跑过,但是都以一顿毒打告终,所以根本不相信辛巴他日有何厚报,但他也没反驳,苦笑着岔开话头儿,“你姓木,你的名字真好听。”
“那当然,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我妈妈希望我能长大能成为坦荡君子,温润如玉。我哥哥和妹妹都姓欧阳的,只有我跟了妈妈姓,我妈妈最疼我,会做好多好吃的,会变出无数新奇东西,会…”
辛巴说着说着,再次泣不成声,泪珠子像夏日最急的雨,带着最真切的悔意,噼啪砸在板铺上,原来他急于离开的家,是世界上最好的所在,常常抱怨的妈妈是最疼他的人,原来世界真如妈妈所说一般险恶,他当初是多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妈妈被他那般顶撞要有多伤心,原来他是那般不孝…
“妈妈,辛巴想你,辛巴想回家,辛巴错了,妈妈,你在哪儿?诚哥病了,辛巴害怕…”
小狗子拍着他的背,听着他呜咽,也跟着掉眼泪,“你还有娘可以想,我都不记得娘是什么样子?”
“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我家,我家的房子是全百花最漂亮的,我家山上有大片的果子林,想吃什么果子随手就摘,我妈妈像仙子一样温柔,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我新爹爹和叔伯们武艺最高,到时候我求他们教你剑法,谁再欺负你,你就拔剑杀了他。”
小狗子擦擦脸上的眼泪,跟着点头,说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学。”
两个人就这般坐在越来越黑的屋子里絮絮叨叨说着话,不时换水,给诚儿换布巾,周围慢慢响起其它孩子的呼噜声和梦语。
渐渐两人也抵挡不住睡意,辛巴紧紧抱着诚儿,小狗子依偎着他,三个孩子半靠在墙上睡去。
这时,屋顶房梁的阴暗处,突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迅速撒下一把药粉,静待了片刻,一瘦小,一魁梧两个人影就落了下来,那魁梧之人,立刻奔到辛巴三个旁边,心疼的手指直哆嗦,焦急说道,“小公子啊,怎么才一日就被打成这样,我要把那林阎王剁成肉馅,这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那瘦小身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才凑过来,低声骂道,“好了,笨牛,快办正事,再耽搁下去,别把诚公子烧出毛病来。”
憨牛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没看好小公子们,早知道就我来盯着了,怎么能让人把他们打成这样!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给小公子报仇解恨!”说着他就要提刀出去,却被瘦猴一把拦住,急得直跳脚,说道,“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就别犯傻了,快救小公子是正事,那该杀的以后在慢慢收拾不迟。”
说着他就分开三个孩子,把浑身和火炭一般的诚儿放在憨牛怀里,然后,解开背上的背包,用匕首挑开底层的夹层,露出里面的塑料袋,把里面的令牌银票重新塞回去,只拿了药片,轻轻掰开诚儿的嘴巴,两指一捏,药片就变成了粉末簌簌落下去,憨牛立刻把水瓶凑过去,慢慢灌进小半瓶。瘦猴扯过袖子给诚儿擦去脸上的水迹,憨牛又接着给辛巴灌水,最后瓶里还剩了两指高,他指了小狗子,“这孩子是个仁义的,这水给他也喝一些吧。”
瘦猴不置可否的挥挥手,憨牛就麻利的抱起小狗子灌完水,然后收了背包。
两人守着三个孩子,一直到天色将明,诚儿彻底退了热,辛巴和小狗子脸色也不错,他们才长长舒了口气。
憨牛死活要继续蹲在房梁上留守,瘦猴苦口婆心的劝,“诚公子已经退热了,又喝了泉水,就是饿上几日也没事,你就是守在这儿也顶多是看着小公子们做活儿,你万一忍不住脾气跳出来,岂不是坏了老爷和夫人的一番苦心。”
可惜憨牛就是听不进去,最后气得瘦猴跳起来狠狠拍了他的脑袋,然后拎着他往门外拖,憨牛见扭不过他,就想伸手掏出背包里的鸡腿和馒头扔下,可惜也被瘦猴苦笑着截了下来。
辛巴和诚儿平日是喝惯泉水的,所以,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倒是那小狗子,身体亏损的厉害,被泉心水蕴含的丰沛灵气洗涤修补滋润,睡梦中简直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块冰一样,浑身上下舒爽极了。
他早早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只觉身上轻快许多,扭头见辛巴和诚儿躺在旁边,记起昨晚的事,连忙伸手去摸诚儿的脑门儿,触手之下并无热意,就急忙伸手去推辛巴,“木大哥,木大哥,快起来,你哥哥不热了。”
辛巴睁开眼睛,尚有些茫然,听得这句,立刻清醒过来,也伸手去摸了诚儿脑门,然后立刻趴在诚儿身上,欢喜的哭了起来,“太好了,诚哥,你死不了了,太好了…”
诚儿被两人这般折腾,睫毛抖了抖就醒了过来,听得辛巴哭声,就哑着嗓音问道,“辛巴…你怎么哭了,那坏蛋又打你了?”
辛巴怕他惦记,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诚哥,你好好躺着,一会儿再喝碗粥,就彻底好了。”
小狗子在旁边听得两人说话,忍不住插言道,“嗯…那个粥,恐怕要晚上才能喝到,咱们一日只能吃一顿。”
“什么?一顿?”辛巴昨日水米未进,又担忧照料诚儿半宿,早觉腹中空空,此时听说没得早饭吃,就有些恼怒,再看看尚未恢复的诚儿,不吃些东西,病怎么会好的快,于是就转着眼珠儿琢磨着是否要再去闹上一场,要碗米粥回来。
小狗子与他们相处****,亲近许多,担心辛巴再挨打,就说道,“今日轮到我去帮娇娘子烧火,不如我求求她,也许她心一软,就能赏我一碗米粥。”
辛巴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子模样,也不像个善类,摇头说道,“别求了,她不会…”他刚说到一半,突然瞧见两只潮虫从烂稻草里钻出来隐进墙缝里消失不见,脑子里灵光一闪,居然真让他想出个好办法来。
扭头看看旁边的几个孩子都还在睡着,就拉了小狗子,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咱们抓几只死虫子,烧火的时候,你偷着扔到粥锅里,那什么娘子肯定就嫌恶心要倒掉,咱们就能端回来喝了。”
小狗子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连道,“木大哥真聪明,上次娇娘子头发掉进菜里了,林阎王还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她看见粥里有虫子,一定要倒掉。”说完,他就低头翻开烂稻草,抓起了虫子,辛巴大喜,也连忙上前帮忙。
过了不到一刻钟,孩子们就都爬了起来,各自如昨日一般麻木的继续压腿,翻跟头,吊嗓子,小狗子袖子里藏了两只死潮虫低眉顺眼的进了灶房。
辛巴心里惦记小狗子,就留了诚儿一个人躺在板铺上,不等林阎王拎着鞭子来骂,就主动拿了大扫帚开始扫院子,林阎王还以为他被昨天那顿打吓住了,满意的回去继续睡回笼觉了。
辛巴偷偷盯着灶房门,等了不到两刻钟,果然听得里面传出女子的喝骂之声,他连忙凑了过了,刚要抻头向里望,就见小狗子端着个陶盆,被那娇娘子拎着耳朵扔了出来,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出逃(一)
第四百五十三章出逃(一)
辛巴立刻扔下扫帚跑过去扶住了小狗子,小狗子冲着他急急喊道,“快回去取碗来,快!”
辛巴一愣神,扭身就往回跑,果然,在娇娘骂了一句,“一群饿死鬼,就知道吃,撑死你们才好呢。”之后,门廊里的孩童们都明白了,今日灶房里有吃食分出来,于是一窝蜂奔着小狗子跑去,小狗子瞬间就被围在了中间,他死死护着手里的陶盆,大声喊着,“都别抢啊,用碗盛。”
可惜,这盆连过年时都很少能吃到的肉末粥,彻底引爆了一众孩童对吃的渴望,哪里还顾得回去拿碗,仿佛不知道烫一般,伸手就抓,直接添进嘴里,然后再去抓。
小狗子生怕粥被抢光了,蹲下身子,死死护着陶盆,惹得几个抓不到粥的孩童就抬脚踹他,辛巴终于赶来时,他已经挨了十几脚了。
辛巴一看小狗子被围在中间也急了,伸手扯开几个孩子就挤了进去,左右开弓,在陶盆里舀了两碗,喊了一声,“小狗子咱们走!”
小狗子见他抢到了,就松了还剩小半下米粥的陶盆,跟着他跑回了屋子。
两人坐在板铺上大口喘气,辛巴放下两碗粥,刚要得意的说些什么,却看见小狗子两只手臂因为死死抱着陶盆被烫的通红,头发也扯乱了,右脸红肿,清晰的印着五只指痕,身上更是被踹得都是脚印,他心里蓦地一酸,忍不住拉了小狗子的胳膊,轻轻吹了几口气,哽咽说道,“小狗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逍遥王,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带你吃好吃的,带你…”
诚儿见了小狗子的惨状和板铺上那两碗粥,也明白了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拉了小狗子另一只胳膊,“还有我…我家也有好多银子…”
小狗子见他们俩个如此,也不好说不信,就憨憨咧嘴一笑,却抻到了嘴角的口子,疼得嘶了一声,然后抽出手,端了一碗粥给诚儿,说道,“咱们快吃吧,一会儿林阎王又该来催了。”
“好。”诚儿和辛巴应了,诚儿因为是病着,被小狗子和辛巴强硬要求喝下一整碗,剩下一碗,小狗子和辛巴才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
小狗子从小到大就没喝过这样稠的米粥,何况里面还是带肉末的,所以,每喝一口都要在嘴里含上一会儿,满脸幸福模样,让辛巴看得心中五味陈杂。
原本在家里,早饭桌上只粥就三四样儿,他还常闹着不肯吃,缠着妈妈烙盒子,炸鸡翅,如今落难至此,要分喝一碗混着虫子的肉末粥添肚子,他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不知珍惜,多么的该打。
如果这次他们能逃出此处,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挑食,再也不惹妈妈生气,再也不浪费粮食…
三人刚刚放下陶碗,林阎王就在外面骂上了,诚儿怕辛巴挨打,又觉喝了粥身上有了力气,坚持与辛巴一同出去,今日林阎王指派的活计是劈柴,辛巴挥动斧头,把那碗口粗细的木头当做林阎王在劈,诚儿就负责捡起码整齐。两人合力,终于在晚饭时都喝上了稀粥,晚上三个人照旧挤在一处躺着,辛巴和诚儿低声给小狗子讲着家里的事,小狗子含笑听着,眼里满是向往的光芒,偶尔插上一句,问那苹果是什么味道,问去哪里找那么多鸡翅膀油炸,不时让辛巴和诚儿嘻嘻笑出声。
直到亥时末才睡去,瘦猴和憨牛以防万一,故技重施,又给诚儿喂了片退热药,最后一瓶泉心水也分光了。
如此这般,白日饿着肚子做活,晚上趁着众人睡去,辛巴偷偷出去探了两次,终于定下从东南角那处稍矮的院墙翻出去,正巧那旁边就是木器架子,搬个小矮缸,倒扣在墙下,翻起来也有垫脚的地方。
诚儿这几日没有再发热,身子彻底恢复了过来,三人于是背着其它孩子议定今晚出逃,想着晚上就能逃出这里,辛巴和诚儿做起活儿来都勤快了三分,看得林阎王还以为他们终于懂得识时务了,又松了几分戒备。
结果,正是应了那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晚饭后,辛巴三人正努力装作和平时一样靠坐在板铺上,实际上心里都焦躁不安的等待夜深之时,这时,院子外面突然想起了砰砰的敲击声,不到片刻好似有人开了大门,车轮吱嘎吱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狗子细听片刻,立刻变了脸色,诚儿猜出不好,问道,“小狗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狗子尚未开口,门外已经想起了一个奸细阴狠的声音,“还在屋里装什么死,想吃鞭子不成,戏班子回来了,快出来卸车伺候。”
本来躺在铺板上的孩童们闻言,立刻麻利的穿上鞋跑了出去,小狗子一边拉着辛巴和诚儿往外跑,一边焦急的低声说道,“什么都别问,干活儿勤快点儿,小心挨打,回来我再说。”
诚儿和辛巴只得咽下嘴边的疑问,跟着大伙儿跑进院子,院子里停了四辆马车,车边儿上站了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脸盘白净,小眼睛,下巴上留了一把稀疏的胡须,此时好似懊恼孩童们迎接来迟,一巴掌抽在最先赶到的一个孩童脸上,然后恶声恶气的吩咐众人从前两辆大车上往下搬木箱子,旗杆,涂了金漆的长枪、刀剑,牛皮大鼓,铜锣等物。
第三辆车里下来四五个面色有些疲惫之色的年轻女子,打开东厢房的门径直进去了,有两个孩童立刻极有眼色的跑到灶房去打了热水送进去。
最后一辆车里则是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怀里抱着几样小巧乐器,随手拎了两个孩童吩咐几句,也进去了西厢房。
不一时,车上的物件儿卸空了,那留了山羊胡的男子就又撵了众孩童回倒座房里继续关着,然后整理衣帽,恭敬的进了正房,立刻里面传出他与林阎王的说笑声。
小狗子扯了辛巴和诚儿进了屋子,找了个角落,打量着其它人没有多注意他们,就低声说道,“咱们怕是错过逃出去的好机会了。”
“为何?”辛巴和诚儿都皱了眉头问道,小狗子叹了口气,“刚才那人,我们都叫他二阎王,心思最是歹毒,林阎王只要你认真做活,就不会挨打,可这二阎王却闲着没事就以折磨我们为乐,上次就因为他洗脸时耳朵里进了水,迁怒之下,就说要我们练习憋气,硬是按着小毛子的头浸在水盆里,差点没呛死他。他又会溜须拍马,那林阎王对他很是信任,前些日子他带着戏班去蓉城赶场子了,本来说要耗上半个月的,没想到回来这么早。只要他在,林阎王就不管事了,他手下那几个男子会轮着值夜不说,就是咱们屋子里这些人都会互相看着,因为万一有人逃走,不管抓没抓回来,所有人都要被二阎王抽上二十鞭饿两日。”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苦涩更浓,“原本跟我要好的小三子,就是逃走被抓回来的,我们跪着去求林阎王,才得了一瓶药,可惜,小三子还是死了。那之后,就再没人想着逃出去了。”
辛巴和诚儿越听越心凉,这二阎王真是歹毒奸诈,连坐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恐怕以后他们三人说话都要防备周围的同伴,否则万一有害怕被连累的告密到二阎王那里,他们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诚儿垂了头,“都怪我生了这场病耽搁了功夫,才错过了出逃机会。”
辛巴连忙抱了他胳膊,说道,“诚哥,你是为了我挡鞭子才生病的,不要这么说。咱们先忍上两日,再想其它办法。”
小狗子也劝道,“是啊,二阎王要带着戏班子出去赶场子,说不定过上几日就又走了,咱们做事勤快些,别惹到他,等他走了咱们再找机会吧。”
诚儿听了这话才好转许多,三人到底有些灰心,互相挨挤着默默躺在一处,辛巴想起刚才那些戏服和道具,突然问道,“这戏班子出去赶场儿,会不会带上咱们?”
小狗子一愣,低声回道,“如果练功练得好,就会被二阎王选进戏班子,跟着一起去赶场,不过,你们什么都不会,他绝对不会带的。”
辛巴和诚儿有些泄气,小狗子不忍,又安慰道,“前半月,西厢房的赵先生排了一出大闹天宫,我们都曾跟着翻跟头装小猴子,说不定过几日有人点了这出戏,咱们就能跟着出去了呢。”
辛巴诚儿知道他是好意,就点头放缓了脸色,其实心里都不对这事抱有希望,毕竟一出没排演好的剧目,要等到有人点名去演,恐怕最少要等上一两年。
三个孩子各自想着心事,面上都带着愁苦,终于在暗夜里慢慢睡去。
房梁上的憨牛和瘦猴悄悄的出了屋子,贴在墙下黑影处,静听半晌,这才翻墙而出。
憨牛忍不住张口就问,“侯兄,小公子们都在这里饿了几日了,再不把他们救出去,就瘦成柴火棒了。不如咱们撒两把迷药把那些人都制住,然后再引着小公子们逃出去。”
“笨蛋,”瘦猴生恐憨牛的大嗓门被院子里的人听见,连忙拉着他又走出百十米,才说道,“不行,那样小公子逃出去太顺利了,难免起疑心,咱们也容易曝露,刚才那小狗子不是说如果有人点那出大闹天宫,他们就有机会出院子吗?以小公子们的聪慧,只要出了院子,必定会想办法逃走的。”
“大闹天宫?那俺明日就拿银子去点戏。”憨牛立刻说道,瘦猴瞪了他一眼,“那林阎王问你要去哪里搭台子,因为何事庆贺,你该怎么说?”
憨牛一梗脖子,“我就喜欢看戏,不成吗?”
“那好,人家直接唱给你听,也不用出院子赶路了。”
憨牛泄了气,眼巴巴看着瘦猴,“侯兄,你比我主意多,快想个办法吧。咱们日日好吃好喝,小公子却饿得面黄肌瘦,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瘦猴原地转了两圈儿,细细沉思半晌,说道,“你在这盯着小公子们,我连夜去趟涯城,以前有个酒肉朋友在那儿开了几间铺子,我去和他透个话儿,以他的名义请戏班子去,就点这出大闹天宫。”
“这主意太好了,侯兄早去早回,我一定看好小公子们。”憨牛欢喜的嘿嘿直笑,恨不得瘦猴现在就一步迈去涯城把事情办妥才好。
“那我去了,记得那范飞也要钉牢了,万一那姓苗的回来,要带走小公子们,你就先下手把小公子们截下来。给我留个暗记,我回来就去找你。”
瘦猴嘱咐了几句,就展开身形奔进了黑夜,黑牛去了趟花街,见那范飞揽着个女子睡得正香,想起小公子们吃的苦,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把他阉了,返身又回了曲丰园,蹲在房梁上守着辛巴和诚儿。
瘦猴心里着急,那酒肉朋友也算仗义,事情办得很是顺利,第二日下午他就带着一个中年管家往清河县赶来,第三日一早儿,那管家就带着银子上了门,只说自家老爷寿辰,欲请戏班去唱上一日大戏,然后又说最好要几出热闹的曲目。
那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摆在桌上,人家还只说是定金,唱的好了,还另有赏钱,二阎王眼睛就乐得眯了起来,拿着戏单子,把所有曲目都详细讲了一遍,可惜那管家还是不满意,连说失望,没有新奇的,怕上门的亲友们笑话。
二阎王眼见得到手的银子要飞,急得一脑门子汗,最后灵光一闪,终于想起那场排到一半的大闹天宫,那孙悟空是最近几年才传开的故事,足够称得上新奇,其中几场戏,又要小猴子们满场乱蹦,也足够热闹,一定能满足这主家的要求。
果然那管家一听大闹天宫这几个字,就连说他最喜欢去茶馆听这段子,如果能演这曲目,自家主子一定会厚厚打赏。
两人商量定了六日后在涯城相见,戏台由主家搭建,就设在他们家酒楼门前,也算为自家生意揽个好名气。
二阎王送了那管家出门,立刻去禀报了林阎王,林阎王向来不理这些琐事,照旧抱着娇娘调笑,吩咐他自己拿主意。
二阎王奉承了几句,退出来就找了那赵先生,拉了一班孩子,欲加紧重排大闹天宫。辛巴三人听得这个消息,喜得差点蹦起来,直道天神保佑。
小狗子是杂耍班子的,要在几场戏中间串场子,自然是要跟去的,辛巴和诚儿因为有武功底子,一连翻了六七个跟头,就也顺利的被二阎王点名做了小猴子。
三个孩子为此欢喜的半宿没睡,第二日又吃了二阎王开恩加的一顿早饭,就跟着排起了戏,焦急等待出逃的日子。
再说,那苗师兄正是蓉城府尹苗壮的三子,因为自小不喜读书,常惹苗壮打骂,其母是苗家正妻,不忍儿子如此,求了婆母做主,把儿子送至千里之外的山城学武。原本是一片慈母之心,可惜没有选对门派,那山城拓天派虽在正派名门之列,实际却是个依靠先人荫蔽泽陂的破落门派,门中只有小半人行事还算正派,其余包括苗三的师傅在内都称不上一个“正”字,所以,那范飞才那般贪色,手段狠辣,好在苗三从小受母亲教诲极深,不赞同师傅师弟的某些作为,不好明言师傅错处,对范飞看管却严厉很多。
一月前他下山去替师傅处理些琐事,正巧听说家里被人抄家,家人发配,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他师傅到底喜爱这大徒弟稳重知礼,担忧他沿途有事无人相帮,所以又派了范飞跟随。
到得清河县,巧遇辛巴和诚儿之后,他留下范飞就独自一人回了蓉城,府衙里早换了新的府尹,原本住了一家人的大院子也被贴了封条,他到处打探消息,但是无论邻里还是府衙小吏,都一口咬定其父罪有应得,他虽然也记得原本在家中时,父兄的种种跋扈之处,却还是不愿相信。后来,有****里他找到了原本自家名下铺子里最忠心的老掌柜,在那老掌柜吞吞吐吐的答话里,也听到了同样的话,他才不得不接受,他的父亲贪渎官粮,致使受灾百姓饿死无数的事实。
这般认真算起来,父兄没有被杀头,只是发配石头堡做苦役,已经是从轻判罚了,再听说母亲和姐妹们都回了明月城的外祖家,并不曾受半点儿苦楚,他心里对仙夫人的仇恨也就淡了。
他一心惦记去见母亲与父兄,就快马赶回了清河县去与范飞汇合,可惜却四处也找不到师门的独有暗记,焦急之下,他就奔去了花街,果然在一家花楼的后院找到了因为银子散光,而被****纠缠的范飞。
气怒之下,他扔给****二十两银子,就拎了范飞出来,范飞自知违背了师兄的嘱咐,连忙行礼认错,连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苗三也知师弟这好**的秉性不好改,骂了两句也就算了,然后简单说了家人的下落。
范飞立刻讨好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立刻就赶去明月城,先见见伯母,然后再去石头堡为伯父兄长打点一二。”
苗三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回来找你。不过,那两个孩子的底细,你打探出来了吗?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不要动他们了,毕竟那仙夫人对我家已经手下留情,我再挟持了她的子侄,就有些不讲道义了。”
范飞想起自己师兄如果知道自己为图省事把辛巴两人扔到了曲丰园吃苦,必定会发怒,于是心里嘀咕着,谁让那两个小子倒霉碰见他了,说不得要撒个慌了,脸上却笑着说道,“师兄,那不过就是两个普通富户家的小子,现在也在花街里住着呢,若不然我也不会流连在那里,这也是为了完成师兄的嘱托。”
苗三想起辛巴和诚儿年纪不大,就皱了眉,“才多大点儿的年纪,就沉迷女色,想来也不是好人家的孩子,随他们去吧,咱们还是快些赶路。明早到了蓉城买些干粮马匹,就去明月城。”
两人议定,就展开身形,消失在深夜清冷的街头,瘦猴和憨牛随后就从旁边一棵树上跳了下来,瘦猴破口大骂,“杀千刀的狗贼,小公子还在那院子里受苦,他居然还出口抹黑,对两个小孩子这般牵累,太过不讲道义。”
憨牛抽出了背上的大刀,“侯兄,不如,咱们去拿下他们,剥了他们的皮。”
瘦猴拦住他道,“不行,咱们出来两个时辰了,小公子那里再有一个多时辰,那戏班子就该出发去涯城了,不知小公子们何时出逃,咱们要时刻跟在身边,到时候好搭把手。”
“那这两个狗贼的命就不取了?”憨牛气恨咬牙,瘦猴却拍拍手,“明日找人送封信回去,家里那么多兄弟闲得没事做,正巧让他们松松筋骨,这两个人连同那林阎王都跑不了。”
两人重新返回曲丰园,躲在倒座房屋顶上,果然寅时末,院子里就响起了二阎王的尖利嗓音,“小兔崽子们,赶紧给我滚起来,装车出发!”
立刻倒座房的门就开了,一群孩子跑了出来,辛巴和诚儿也夹杂在中间,开始麻利的从西耳房里往外搬箱子等物,东西厢房里的男子女子们也都走了出来,套车装车,足足忙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就放了亮儿。
二阎王检查一切齐全,就把十几个孩童统统塞进一辆青布小马车里,然后同那林阎王告了辞,就出门赶路了。
诚儿、辛巴和小狗子,挤在一处,从窗缝里看着院门渐渐向后退去,心里激动得恨不得大喊两声,可是又不想惹的二阎王警惕,于是互相掐着彼此的胳膊,表示着欢喜之意。
车队很快出了清河县的南城门,快速行驶在砂石路上,路旁就是忙碌补种着冬小麦的农人,还有提着菜刀砍下菘菜的小媳妇儿,一派繁忙之色。
(《嫁给农夫》古代言情玄幻种田文,嗯,好大的金手指——老公过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出逃(二)
第四百五十四章出逃(二)
就这样,眼见着涯城近了,三人还是没有找到半点机会。
小狗子见他们有些泄气,忍不住低声在他们耳边劝道,“别灰心,到时候戏台下必定围着很多人,你们跳下去,钻到人群里,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二阎王肯定抓不到你们。”
“我们?”辛巴听出他话音儿有异,连忙问道,“小狗子,你不跟着我们一起逃走吗?”
诚儿也问道,“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难道你还想在这里挨饿挨打?”
小狗子低了头,好半晌才说道,“我是杂耍的,几出戏中间串场子,和你们不能同时在台上,如果我先跑了,二阎王必定看管极严,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辛巴和诚儿同时皱了眉头,心里急躁起来,本来三人一起约好逃跑,这时候突然听说要把小狗子留下,他们怎么会愿意,可是真如小狗子所说,他们确实又没机会一起上台,这问题实在棘手。
小狗子笑着各抓了他们的手,劝慰道,“我身子不好,没什么力气,跟你们一起逃跑,会拖累你们,而且我也没有家,出去也无处可去,不像你们有家人惦记。再说,我先留下来,也不是没机会出去,等你们找到家人了,再拿着银子来赎我也行啊。”
辛巴和诚儿对视一眼,都觉这是个好主意,只要他们能跑出去,找到食为天,叫掌柜出面把小狗子买回去,真是比一起逃跑要稳妥的多,于是,他们的眉头就松了开来。
就在三人说话间,马车就进了城,拐上一条宽敞的大街,停在街心处的一家布庄前面,二阎王进去与那掌柜寒暄几句,就由一个小伙计引着又走了一炷香时候,终于到达一座小小的院落。
二阎王送走那小伙计,就开了车门,把十几个孩子放了出来,喝骂着他们赶紧搬箱子行礼,辛巴和诚儿一边挪动酸麻的腿脚做活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小院子院墙倒是比曲丰园矮的多,翻起来定然容易,说不定今晚他们就能翻墙跑出去,不必等到明日上台。
可惜,他们想到了这点,二阎王也不是傻的,等他们一搬完东西,立刻又把他们关进了一间小屋子,一把大铜锁咣当一声锁了门,气得辛巴把牙根咬得咯吱直响。说不得,只有明日上台时逃跑这一条路可走了。
****无话,第二日一早,二阎王不知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怕孩子们翻跟头时,饿得昏倒,总之特别开恩,每人赏了两碗很稠的米粥,可把辛巴和诚儿欢喜坏了,吃得饱有力气,当然逃跑也容易一些。
店铺门前的街心处已经搭起了两米高,两丈见方的台子,铺了红色的油毡,台下四周用青色粗布围得严严实实,靠近店铺的一侧则开了一方两米宽的门,所有等待上台的人,都在下面换戏服,画脸谱。
原定午时开戏,可是还没到巳时,戏台外面就聚了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要知道这样的大戏,通常都是各个高门大户庆贺寿辰或者办宴席的时候,才会请进府里去演上几场。
像今日这般摆在街边,人人都可听可看的,绝对不多。所以,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夸赞上几句这布庄真是仁义大方,想来做起买卖来,也定然不会藏奸,以后如果买料子,一定来这里看看等语。
那布庄老板在人群里走了两趟,脸上就放了光,前日瘦猴来找他,他以为不过是借个地方罢了,就算没有好处,对自家铺子也没坏处,今日一见才知,这地方真不白借,自家真是赚了大名气了,看样子以后隔上几月就要请戏班子来演上一场,生意必定兴隆啊。
辛巴和诚儿两人套上了一身染成了土黄色的毛皮衣裤,裤子后面还拖了一截布条当尾巴,脸上画了个简单的红白脸谱,头上包了土黄色的布巾,被二阎王撵着与众孩童挤在戏台下的角落里。
小狗子则梳了个冲天小辫子,画了红脸蛋,白鼻梁,换了套大红的衣裤,扮得又喜庆又逗趣。
巳时末,小狗子连同那个蹬缸的孩子被先赶上了台,一个折了身子在细木桶里钻来钻去,一个就蹬着足有几十斤的陶缸上下纷飞,惹得台下百姓叫好声不断。
等他们下了台,布庄老板又上去说了几句客套话,大戏就开场了,麻姑献寿,金靴奇缘,经典的戏段子,一场接一场,台上女角扮相娇媚,小生****倜傥,或唱或笑,台下众人也看得如痴如醉,频频叫好,二阎王得意的站在台子旁边,想起今日的赏银,必定少不了,乐得嘴角差点咧到耳朵边上。
申时末,太阳西移,大戏也终于接近了尾声,大闹天宫这重头戏开了场,扮演孙悟空的年轻男子在台上与两个穿着盔甲的武将打得不亦乐乎,最后伸手在脑袋后面假装拔了一撮毫毛下来,噗得吹到半空,二阎王立刻赶了一众孩子们上台,小狗子抓了辛巴和诚儿的手,眼睛里满是不舍,低声说道,“你们一定要跑出去。”
辛巴和诚儿心里发酸,齐声应道,“你等着我们。”
二阎王在前面喝骂着催促,辛巴和诚儿迅速跑上了舞台,跟着一众孩子们一起翻着跟头乱窜,瞅着一个落在台子边缘的空挡,互相一使眼色齐齐跳下台子,就双双往人群里钻去。
百姓们看的正欢喜,还以为这是戏班子特意安排好的呢,有的甚至嬉闹着摸上一把辛巴和诚儿身上的毛皮。
二阎王根本没料到会有孩子逃跑,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冲着舞台下正卸妆的几个男子喊道,“有两个小兔崽子逃了,快跟我去追。”
那几个男子连忙扔下手里的物件儿,抬腿就往外跑,跟着二阎王追进人群。台上的大小猴子和那俩武将也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去帮忙捉人好,还是继续演下去。
辛巴和诚儿仗着身形小巧灵活,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半点儿不受阻碍,二阎王等人却被挤得东倒西歪,举步维艰,趁着这机会,两个小子很顺利的就逃了出去,拼命向着街尾跑,想要找个隐蔽之处藏起来。
二阎王一边赶开看热闹的百姓,一边高声喝骂着,待他们终于挤了出去,辛巴和诚儿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他们顺着街道追了过去,在附近四处搜寻。
诚儿和辛巴慌不择路间跑进了一条死巷子,待想要重新绕出去,却已经隐隐听见二阎王的叫骂声了,两人急的一头是汗,想找个什么遮挡之物暂时躲躲,可惜四周连棵树都没有。
正在焦急之时,旁边一扇乌木小门儿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蓝色碎花棉布衣裙的小女孩挎着篮子走了出来,猛然见到自家门前站了两个画着花脸,穿了毛皮衣服的假猴子,吓得她哎呀一声就要转身关门,辛巴上前一把捂了她的嘴,拖进院子,诚儿随后跟进去,关了院门,闩好。
那小女孩惊恐的拼命挣扎着,辛巴低声在她耳朵边上说道,“小妹妹你别怕,有坏人追我们,你让我们躲一会儿,我们就走。”
诚儿也连忙说道,“对,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被拐卖进戏班子,我们是刚逃出来的。”
那小女孩盯着诚儿的花脸看了好半晌,见他眼里有哀求有慌张,就是没有恶意,于是也就渐渐停了挣扎,伸出手指了指辛巴捂在她嘴上的手,诚儿会意,立刻说道,“辛巴,放开她吧。”
辛巴随即放了手,那小女儿一步跳离两人身边,大喘了几口气,狠狠瞪了辛巴一眼,说道,“你想捂死我啊。”
辛巴尴尬的挠挠后脑勺,行礼道歉,说道,“对不住了,小妹妹,刚才一时情急。”
那小姑娘开口刚要说话,就听不远处的正房里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温和声音,“翠儿,你跟谁说话呢,不是要去买菜吗?”
那叫翠儿的小姑娘吐吐舌头,连忙高声回答,“娘,咱家院子有些乱,我正说一会儿回来拾掇呢,您在屋里坐着啊,我这就去买菜,一会儿就回。”
“哎,早去早回。”那中年女子嘱咐了一句,就没了声息。
翠儿回身见辛巴和诚儿脸上有些慌张,就笑着低声道,“放心,我家就我和娘亲两人住,我娘亲眼睛也不好,看不到你们。”说着指了院子角落的一间小屋子,又说道,“那里是我家的仓房,里面有两只大陶缸,你们进去躲一下,我去买菜,顺便帮你们看看,那些追你们的人走没走。”
诚儿和辛巴一听,就放了心,再次道谢之后,当真躲进了大陶缸,翠儿帮忙盖上木盖子,拎着篮子重新出了门,刚走到巷口,正遇到要往巷子里面进的二阎王等人,二阎王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周围两三条街,他们都翻找过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想着回去清河县之后,无法跟林阎王交代,定是要受打骂,心里越发的气恨,心里一遍遍的发狠,如果抓住这两个小兔崽子一定要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
他正发着狠,一见翠儿拎着篮子从巷子里走出来,就上前拦了她问道,“小姑娘,你刚才看见两只扮成猴子的小孩子跑过去吗?”
“猴子?”翠儿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叔你们找猴子干什么啊?”
“不是猴子,是扮成猴子的小孩子。”二阎王耐心的解释着,翠儿又问,“为啥要扮成小猴子啊?难道是唱戏吗?在哪,在哪,我也要去看!”
二阎王气恼的瞪了眼睛,也知道在这小丫头嘴里问不出什么了,抬脚就往巷子里走,不到片刻他就转了出来,一见翠儿还站在巷子口,就怒声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是个死胡同?”
翠儿装作生气摸样,也撅嘴说道,“你也不告诉我哪里唱戏,我凭啥告诉你啊。”说完,扭头就走,气得二阎王直跳脚。
一个男子劝道,“二管事,咱还是快些去找那两个崽子吧,他们穿的那般显眼,一定跑不远。”
二阎王一巴掌扇在说话之人的脸上,怒道,“那还不去找,在这杵着干什么!”
那人挨了打,心里咒骂着,却也不敢表露出来,继续向下一条街翻找。
诚儿和辛巴在大缸里藏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听见翠儿的声音,“你们出来吧,那些坏人走了。”
诚儿和辛巴爬出大缸,揉着蹲麻的腿脚,问道,“那些人都走了吗,戏台子收了吗?”
翠儿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笑道,“都收了,我特意绕路去看了,布庄门前早没人了,正在拆台子呢。”
辛巴两人长长出了口气,翠儿引了他们出来坐在院子里,然后转身进了灶间,不到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粥,一盘炒青菜进了正房。
诚儿闻到香味,肚子就咕咕响了起来,他侧耳听着正房里翠儿母女的对话,低声说道,“过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下来,咱们就去食为天。”
辛巴眼里闪过一抹沮丧,垂了头说道,“咱们当初出来时,还跟妈妈保证说,绝对不去食为天求助。没想到这才半月不到,就这般狼狈,真是太丢脸了,妈妈如若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放咱们出来了。”
诚儿也跟着叹气,沉默半晌,说道,“要不然,咱们只求十三掌柜帮忙把小狗子买回来,别的咱们绝对不拿铺子里的,然后再让十三掌柜帮忙保密,你说行吗?”
“嗯,还是救小狗子重要,就算十三掌柜不肯保密,咱们也要先把他救回来。”
“你们要去救谁?”两人正说着话,没注意到翠儿何时端了两大碗粥走到他们旁边,“我家中贫寒,没什么好吃食,你们如果不嫌弃,就喝碗粥,垫垫肚子吧。”
辛巴和诚儿大喜,连忙把粥碗接了过来,道了谢就大口吃了起来,不时被热粥烫得直吸气。
翠儿看得好笑,就抱了方盘坐在一边,“你们这是饿了多久了?锅里还有呢,吃完了我再给你们盛。”
辛巴和诚儿脸上一红,“不用了,不用了,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走?你们要走去哪里?”翠儿想起刚才二阎王的凶神恶煞样子,忍不住替他们担心,“万一再被那些追你们的人捉住,你们要挨打的。”
辛巴放下碗,感激的看着她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城里有亲人,只要跑到那里就不怕了。”
诚儿也说道,“翠儿,你知道做点心的食为天在哪里吗?”
“食为天?”翠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问道,“难道你们有亲戚在食为天做事吗?我家也有个远房表兄在那里当伙计,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月钱高不说,一年还发好多次东西,每季有新衣服,有吃不完的点心,过年还给红包…”
辛巴和诚儿没想到只问一句食为天在哪儿,引得翠儿如此长的一段话,想来她必定是羡慕很久了,但是,此时他们心急去救小狗子,哪肯耐心听完,于是打断她的话,“翠儿,我们着急去找亲戚救个朋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食为天怎么走?”
翠儿尴尬的吐吐舌头,“啊,我太想去食为天做事了,可惜他们不要女孩子,所以多话了。食为天很好找的,只要出了这巷子,向右拐,走过两条街,再向左拐,然后直走一条街,再向右,就是正街…”
诚儿和辛巴越听越乱,最后只得说道,“翠儿,我们实在太着急,路又不熟,你能不能领着我们去?”
翠儿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有些为难,但看两人实在着急,于是起身进了屋与娘前说了几句,很快就走了出来,道,“我和娘亲说去对门要个绣花样子,咱们快去快回。”
辛巴和诚儿大喜,起身就要往外走,翠儿却一把拦了他们,“先把这身猴子衣服脱下来,把脸也洗了啊,要不然出去就被抓了。”
辛巴两人这才想起居然一直穿着毛皮,画着脸谱,连忙进了仓房脱去,整理好里面的青色粗布衣衫,出来又几把洗干净头脸,这才跟着翠儿出了门。
三个人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情况,一边七拐八拐迅速在大街小巷里穿行,足有一炷香功夫之后,翠儿领着两人,终于停在两扇黑漆木门外,说道,“这就是食为天的后门了,我以前来看表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说着她伸手敲着门扇,高声喊道,“有人在吗,我是翠儿啊,我来看水生表哥的。”
不一时,院子里面就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问道,“是翠儿来了吗?”
翠儿听出是表哥的声音,就答道,“表哥是我,快开门啊,我有事找你。”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那两扇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个长相伶俐清秀的少年伙计来,那伙计一见翠儿身后的辛巴和诚儿两人,吃了一惊,就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翠儿,你这么晚过来,怎么还带了两个外人?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的…”
翠儿一把推开表哥,把辛巴和诚儿让进院子,就回身关了门,然后才说道,“表哥,我这两个朋友有急事,所以我才这么晚送他们过来的。”
说着就问辛巴和诚儿,“你们要找谁,快说啊。”
辛巴看着那伙计,说道,“我是木仙府二少爷,木君玉,我有急事要见你们十三掌柜,快去请他过来。”
水生今年十六岁,比翠儿足足大了七岁,两家父母一直有意让他们结个姻缘,但是碍于翠儿年纪太小,就想着过上两三年再说,所以,水生一直对翠儿很照顾,翠儿却是对情事未开窍,只当表哥人好。
水生乍一见翠儿和两个半大小子黑夜出门,心里就有些不喜,酸意泛滥,那第一句木仙府二少爷就没听清,只听了后一句要自家掌柜来见,就越发不愤,撇了嘴,瞄了瞄辛巴身上的破烂衣衫,半嘲讽的说道,“翠儿,你这从哪捡来的乞丐,如果想讨口吃食,就让他们去门外站着,我找几个馒头来就完了,我们掌柜的忙着呢,不是谁说见都能见得。”
“你说什么呢,表哥,他们是真有事,不是讨吃食。”翠儿有些生气的撅了嘴巴,那水生刚要说话,辛巴却等不及了,高声喊道,“十三掌柜,你快出来,我是木君玉,我找你有事!”
他这声音嘶哑带着急切,在原本很是安静的院子里就传出很远,很快院子西南角的耳房里就走出七八个男女来,有的手里还拿着白面包子,显然他们刚才正在吃晚饭。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借着屋门处的灯光,眯着眼睛看向辛巴几人,就问道,“是谁要找十三掌柜?”
水生懊恼的瞪了辛巴一眼,回道,“四十六管事,是个小乞丐来要些吃食,我马上就把他们打发走。”
辛巴恼怒的一把推开他,喊道,“我是木仙府二少爷,木君玉,十三掌柜呢,快让他出来,我有事找他。”
木四十六连同身后的四个丫鬟,都是去年从花王城里过来的,自然比在本地招的水生等伙计们更熟悉主家的事情,听得木君玉三字,连忙跑下台阶,近前仔细看了半晌,却都有些犹疑起来。
辛巴这半月连饿再累,原本白胖的圆脸早就瘦成了瓜子形,而且还是那种没长成的,干瘪枯黄,简直大变了样。就算小安几个平日最亲近的,乍一看都不见得能认出来,更何况,木四十六和几个丫鬟以前也只不过见了他几次,哪里就敢轻易认下。
辛巴急得直跺脚,“我是辛巴,你们都认不出来了吗,快叫十三掌柜,我有急事。”
木四十六倒是知道自家二少爷的乳名叫辛巴,心里又多信了几分,就说道,“十三掌柜,有事出去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恕奴才们眼拙,如果小公子能拿出令牌来,奴才们就立刻去找掌柜回来。”
辛巴和诚儿被范飞连夜被扔进曲丰园,什么背包,马匹,全都不知所踪,一时哪能拿得出令牌,于是说道,“我的令牌丢了,我真是木君玉,你们找来十三掌柜,他一定能认出我来。”
木四十六见他拿不出令牌,眼里的疑色就更浓了,刚想要敷衍几句,就听不远处的侧门处有人问道,“是谁要找我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 救
第四百五十五章救
(红酒原本是每日早晚两更,每更三千字,共六千,但是前些日子单位看得严,白日没空码字也不能上传,所以改到晚上七点一起更六千字的大章,但是今日看了移动上的评论,很多朋友特别气愤,说红酒偷懒单更,于是俺无奈了,再改回早晚双更,每更三千吧,因为俺自觉自己实在是很勤奋了,每天码字到凌晨,真是不想被说偷懒,真是痛苦!朋友们体谅一下吧,红酒一直在努力码出大家喜欢的故事,谢谢一直以来,朋友们的支持,群抱,祝快乐!)辛巴和诚儿一听这声音,立刻拔腿奔了过去,抱住那穿着石青绸缎长衫的瘦高男子,惊喜的喊道,“十三掌柜,你终于回来了!”
木十三突然被两个半大小子抱住了,心里一惊,刚要甩开他们,听得这声音,低头在两张含泪的小脸儿上仔细辨认好半晌,就叫道,“二少爷?诚少爷?你们怎么来了?”
辛巴和诚儿听见熟悉的称呼,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这半月受的委屈,简直是他们以前连想都未曾想过的,被困之时尚能咬牙坚持着,如今突然见了亲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木十三在所有掌柜里,算是进府比较早的人,在府里足足伺候了三年才被派出来做掌柜,所以,对两个小少爷也极熟悉亲近,此时见他们哭得这般样子,手脚都慌得无处可放了,拍拍这个,摸摸那个,连身怒问,“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少爷气受了,是谁?十三给少爷出气,少爷别哭。”
辛巴哭了两声,想起还有要事待办,就连忙擦了眼泪,说道,“十三掌柜,我知道妈妈一定给你传信,不给我们吃食和银子了,可是现在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命,求你快拿着银子去帮帮我们吧。”
木十三这才想起自己主母前几日传来的消息,心里犹疑了一下,但还是看不得小少爷们掉眼泪,连忙说道,“放心,少爷们不必用食为天的银子,我还有二百两积蓄,先暂借少爷们用,等少爷将来双倍还回来,可好?”
“太好了,十三掌柜,快跟我们走。”辛巴和诚儿欢喜的差点跳起来,拉着木十三就要往外走。
木十三却说道,“少爷,先等我去取银子啊,路上把事情再给我说说。”
说着他就奔进东厢住处开箱拿银子,水生听说辛巴和诚儿真是自己少爷,早惊得眼睛睁得老大,想起刚才自己那般怠慢,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才好,连忙跟着那几个丫鬟和伙计跪下给辛巴和诚儿磕头见礼,“奴才(奴婢)们见过二少爷,诚少爷。”
辛巴一摆手,“都起来吧。”
翠儿眨着大眼睛,问道,“你们居然是少爷?”
辛巴和诚儿微微有些脸红,说道,“我们也是有苦衷,刚才才没表露身份,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翠儿却笑嘻嘻摆手说道,“没事儿,没事儿。”
那水生刚想上前赔罪,十三掌柜却拿了一包银子出来了,指了他和木四十六几个男子说道,“走,都跟我去搭把手,务必把少爷们的朋友救出来。”
众人应声就开了后门,辛巴喊着翠儿,“你先回去,你娘还在家呢,等我们明日去找你。”
“哎。”翠儿应着,随着他们走了一条街,然后就拐回了自家。
木十三一路听了辛巴和诚儿的讲诉,差点把后槽牙咬出血,虽然两位少爷说的很简单,但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出他们在那里一定吃了很多辛苦,这曲丰园当真是可恶,待他办完了这事,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替少爷们出了这口气。
众人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那个戏班子临时住宿的小院子,尚未挨近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喝骂声,辛巴和诚儿的心里就高高提了起来,连忙拉了众人放轻脚步凑到墙根儿下,水生机灵的立刻趴下,示意辛巴和诚儿踩着他的背,两人感激的一点头,慢慢趴上墙头,一眼看进去,两人的眼立刻就红了。
原来,那院子的西北角正跪了一排十几个小孩子,而他们面前的门廊上则吊着一个穿着大红衣裤,梳着冲天辫的瘦小孩童,正是他们一心要救的小狗子,二阎王恶狠狠的挥着鞭子,一边叱骂一边用力抽着,小狗子的衣衫已经被抽烂了,鲜红的血顺着那裤脚滴在青石台阶上,刺眼的红…
辛巴和诚儿心里疼得腿一软就倒了下来,木十三一把扶住他们,问道,“怎么了,二少爷?”
辛巴死死抓了他的胳膊,泪珠子无声的砸在他的衣袖上,嗓子里好似被堵住一般,生生挤出几个字,“十三,救他…快救他!”
木十三何时看过自家少爷这般哀哭,连声说道,“救!救!少爷放心,十三以命担保一定把人救出来啊,你等着。”说着,他把两人小心交到两个小伙计手里,然后带着四十六和水生,转过院墙,就去砸院门。
“有人在吗,快开门!”二阎王正打得解恨,突然听见有人砸门,就皱了眉头,想着刚刚拿了人家布庄老板的五十两赏银,这院子也是人家的,再让外人看见他在此动鞭子,有些不妥,就示意旁边的两个男子,解开绳子把小狗子放了下来,然后亲自去开了门。
木十三一见门开了,也不讲什么礼数,极傲慢的就走了进去,四下环顾一圈儿,问道,“你们这里谁主事啊?”
二阎王有些不悦的皱了眉头,张口答道,“在下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啊?”
木十三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没有开口,水生小跑着从西厢房的门下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边儿不远处,用袖子擦干净,躬身说道,“掌柜的,您坐。”
木十三这才抖抖锦缎袍子,四平八稳坐了下来。
二阎王被他们三人这做派唬住了,不自觉的就躬下了腰,声音也带了三分怯意,“请问这位老爷上门,有何贵事啊?”
木十三淡淡一笑,随便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说道,“老爷二字实在不敢当,都是给主家跑腿的,你也喊我一声掌柜的吧。”
“哎,敢问掌柜的在那位主家名下效力啊?”
木十三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随意打量着院子里的众人和布置,木四十六机灵的接过话头儿,“管事的这就有些孤陋寡闻了,我们掌柜的,你可以不认识,但我们主家,你可不能不敬。我们主家是木仙府,主母名号被陛下亲封为护国仙夫人。我们掌柜的总管着这涯城三家铺子,是我们主母身边一等一的大掌柜。”
二阎王一听护国仙夫人的名号,立刻身子又矮下去半截儿,脸上越加谄媚,“哎呀,原来是大掌柜的上门,小的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大掌柜的恕罪啊。”
木十三不在意的一摆手,“管事客气了,我也没有功夫常坐,就长话短说了。再过几日就是我们府上大少爷的生辰,我正为给他找些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犯愁,今日路过鸿仓布庄门前,见你们班子里那两个练杂耍的孩子,很有些本事,想着如若送回去给少爷们没事解解闷,定能讨他们喜欢。所以,这才冒昧上门来,管事的,可不要怪我失礼啊?”
这话是说的客气,可是他那眼角眉梢却没有半点儿抱歉的模样,二阎王心里腹诽,面上可不敢露出一点,为啥,就因为那木仙府三字,现在百花国连个村童恐怕都知道,简直是红得像炭火一般,备受皇家信任眷顾,人人争相巴结交好,他一个小小的戏班管事可不敢轻易得罪。
但是,那练杂耍的孩子,戏班里本就没有几个,这次也只带了俩,木十三一开口就好似要把两个都买回去的意思,他就有些舍不得,于是赔笑说道,“能为大掌柜的分忧,当然是小的的荣幸,只是,大掌柜有所不知,这杂耍虽说是个小玩意儿,但是练起来极难,我们班子里也只这两个,这个…”
木十三挑挑眉,“管事的,可是担心银钱?放心,我们府上别的也许还缺,就这银子不缺,管事的要多少银两尽管开口。”
“不是银钱的问题,实在是…”
“一百两?”
“不是…”
“二百两?”
“呃…”二阎王被他一涨就是一百两的银钱砸的有些发懵,心里狠狠动了起来,二百两银够买二十个小孩子回去了,这买卖可实在太便宜,但是如若把两个杂耍的孩子都卖出去,回去了林阎王会不会怪他擅自做主?
木十三眼角盯着他脸色变化,伸手抚了抚衣摆上的皱褶,说道,“看管事的这意思,恐怕把两个练杂耍的孩子都卖与我有些为难啊,嗯,这么的吧,那蹬缸的孩子给管事留着,我要那个钻桶的,毕竟蹬缸还是有些危险,万一我们夫人小姐们正看着,突然那缸失了准头,岂不是平白让夫人小姐受了惊吓…”
二掌柜一听说他要单买小狗子回去,就有些犹疑,木四十六皱眉暴喝一声,“你这管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掌柜的亲自上门是给你脸面,否则只派我们几个打杂的来通知一声,你还敢不送人到我们铺子里去…”
“好了,人家管事也是怕回去被主家责骂。”木十三及时唱了红脸,然后笑道,“管事的,单买那钻桶的孩子,我也给你一百两银,这个价儿可是极厚了,你再推,就真有些不给我们木仙府脸面了。”
二阎王见他说着话脸色也冷了下来,就赶紧苦着脸,抱拳说道,“大掌柜的明鉴,不是小的不愿意卖,实在是那钻桶的孩子犯了错,小的刚刚惩罚完,怕他一身血腥惹得大掌柜厌烦,所以才…”
木十三皱眉沉吟片刻,问道,“人死了?”
“没死,没死,就是看着吓人些,其实没伤到筋骨,养几日就好了。”二阎王连忙说道。
木十三叹气,“罢了,这练杂耍的孩子实在难找,仗着离少爷的寿辰也还有两月,将养时日也足够了。把那孩子带来吧,天色晚了,我们赶着回去。”
二阎王没想到半死不活的小狗子还能卖一百两银,连忙喊着两个男子,给他解了身上的绳子,半扶半拖了过来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夜聚
第四百五十六章夜聚
木十三扫了两眼,见小狗子全身虽然血色很浓,但确实未见露骨的重伤,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示意四十六递上一百两银给二阎王。
以前也曾有过富贵人家,看中某个女角,重金买去,或者有些癖好奇特的老爷公子看中某个清秀瘦弱的孩童,买进府去做些阴损龌龊之事,所以二阎王每次也都把众人的卖身契带在身边,没想到今日还真捞到一百两,他心里欢喜,接过银子就翻出小狗子的契书双手捧给木四十六。
水生上前不顾赃污,把小狗子背在身上,木十三的心彻底安稳下来,起身就走出了院子,那二阎王还要殷勤相送,却被四十六拦住了,三人随即消失在院子外面浓郁的夜色里。
二阎王捧着两只五十两的大银锞子,乐得是见眉不见眼,想着有了这笔收入,加上那五十两赏金,就算逃了两个小子,回去之后林阎王必定不会重则与他了。
再说木十三三人背着小狗子,在院角处汇合辛巴诚儿几个,就急匆匆小跑着回了食为天。
当时在小院子里,光线暗淡,看着还不觉怎样,此时一进了屋子,灯光一照,小狗子身上的血色简直让人心惊,一个叫甜儿的大丫鬟,投了湿布巾想要给小狗子擦去脸上污物,却怎么也不知从何处下手,连连说道,“这些恶人,怎么把个孩子打成这样?”
辛巴和诚儿分别握着小狗子的一只手,一边唤着他,一边忍不住的掉眼泪,不时还要问一声,“他不会死吧?他不会有事吧?”
木十三无奈,琢磨着小狗子这伤,就是找了大夫来,也不见得能立刻就医好,说不得要舍一桶灵水了,好在前几日夫人路过时,给他们这里留了几十桶之多,用上一桶也不觉太心疼。
四十六领命去了地窖,不到片刻就抱回一只冒着凉气的圆木桶,甜儿一见立刻带着另两个小丫鬟搬来澡盆,然后退去了门外。
木十三亲手小心翼翼把小狗子剥个精光,然后放进澡盆里,一桶泉水慢慢倒了进去,那水色立刻就被染成了淡红色,但很快那些吓人的鞭痕就不再渗出新血,甚至开始结出了血痂,最后连周边的红肿都消了。
木十三见效果显著,又倒了一大碗泉水,给小狗子灌了下去,不到片刻,小狗子就在众人屏息期待里,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茫然四顾半晌,终于把眼珠儿定在诚儿和辛巴欢喜的脸上,哑声说道,“我这是死了吗?”
“小狗子,你没死,我们救你出来了。”辛巴和诚儿拉着他的胳膊,又哭又笑,如果不是顾忌他身上的伤,恨不得把他捞出来紧紧抱住,这一番逃难实在是太过坚辛,如果再晚去几个时辰,小狗子恐怕就真小命不保了。
听说得救了,小狗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心头松了那个劲儿,就又昏了过去,惊得辛巴和诚儿慌了手脚,却被木十三安抚住了,“放心,他只是睡过去了,明早醒了,吃些东西,好好养上半月就没事了。”
辛巴和诚儿这才放了心,等把小狗子擦干净抱****,就一直坐在床边不肯离去,木十三见他们困得直摇晃,只得唤人搬了张软榻放到床旁,甜儿亲手铺了被褥,他们这才躺在上面,很快睡着了。
木十三叹口气,示意几个丫鬟随他一起出了门,然后说道,“晚上备着温茶,再留两个人在厅里值夜,万一少爷们有事就去叫我。”
“我带着绿衣值夜,掌柜的放心。”甜儿应了,木十三知道她最是细心稳重个,就放了心,下了台阶,穿过小院,进了东厢房,点着油灯,伸手刚要去取账册,就觉眼前突然多了两个人影,吓得他攥紧了账册,就要高喊,其中一人极迅速的在他身上点了两下,他就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这是碰上会武艺的江湖人了!木十三高高提起了心,迅速盘算着,这两月的进项银子刚刚送给夫人收好,只剩下这几日的现银,不过几百两,万一被劫去了,他自己也能赔得上,另外点心方子只有几个丫鬟知道,万一被逼问不过,供了出来,也没关系,那些材料只有自家有,别人有方子也做不出来,至于账册,都是用特殊字符记录的,除了自家之人,别人也都看不懂…
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全都是如何保全铺子的,半点儿没有为自身安危考虑,可谓忠心不二。
只是那两个闯入者说出的话,却极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干瘦的男子笑嘻嘻行了礼,然后低声说道,“掌柜的莫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梵天宫下属,受我们首领和仙夫人所托一路暗中照料两位小公子,今日有事,才冒昧现身,惊了掌柜的,还望掌柜的恕罪。”
木十三听得这话,眼里之色半信半疑,瘦猴儿连忙掏出怀里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掌柜的,这下该相信我们了吧。”
木十三看得很清楚,那令牌上刻了个“使”字,正是自家府上负责传令之人所配的令牌,于是眼里明显就撤了防备,瘦猴上前几指又解了他的穴道,然后再次抱歉说道,“夫人交代,我们兄弟不能让公子们见到行迹,所以,刚才让掌柜的受惊了。”
木十三连忙摆手,笑道,“两位义士,一路护着我们少爷受苦了,快请坐,快请坐。”说着他安顿瘦猴和憨牛坐在椅子上,亲手为他们倒了茶水,又打开点心匣子,招呼他们吃起来。瘦猴和憨牛跟着辛巴和诚儿折腾了一日,早饿得前心贴后背,这又是首领夫人开办的铺子,也就没客气,直把肚子添了大半饱,才住了手。
瘦猴儿从身后扯出两只背包,憨牛也解下腰侧的两把佩剑,放到桌子上,瘦猴笑道,“掌柜的,这是两位少爷被掠之前扔在客栈的背包和佩剑,背包里有夫人给他们准备的应用之物,另外还有他们的马匹也正拴在外面的门柱上,掌柜的找个稳妥之处放上两日,再告诉少爷们是你派人去清河县找回来的,不要提起我们暗中护卫之事。”
木十三点头,想起辛巴和诚儿讲诉那园中辛苦,还是忍不住说道,“真是让两位义士费心了,少爷在那园中只受些鞭伤,没有伤及筋骨,想来都是二位的功劳,十三在这里代我们夫人谢过了。”
瘦猴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苦笑抱拳,“掌柜的这是埋怨我们兄弟了,其实我们日日在暗处看着小公子们受苦,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夫人当初有过交代,此次放小公子们出来历练,就是为了让他们吃些苦头,不到危机性命的时候,我们是不能出手的。”
木十三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脸色有些涨红,连忙道歉,瘦猴和憨牛刚才也看见他如何在二阎王手里救回小狗子,心里极佩服他的机智,三人都有结交之心,就越说越投契,直闲话到夜深,瘦猴和憨牛才避了两个伏案小憩的丫鬟,为辛巴和诚儿两人解了穴道,恢复了他们的功力,然后告辞离去。木十三吩咐四十六安顿好马匹,又藏起了背包和佩剑,各自安睡不提。
小狗子第二日一早就醒了过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精神尚好。
诚儿和辛巴爬起床,洗漱过后,也觉出往日手脚的无力感似乎都没了,试着提提丹田的内力,居然运转自如,两人欢喜的差点抱头大哭,如果不是功力被封,他们也不会被困在那个小院子里受苦受难,如今这穴道突然解开了,真是让他们又喜又悲,欢喜的是,以后又有了自保之力了,不必任人鱼肉。悲的是,如果早几日解开,他们可以少受些苦,小狗子也不会挨这顿鞭打。不过,这总归是件好事,小狗子知道了也替他们高兴起来。
甜儿在灶间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准备了鸡丝粥和四样小菜,还烙了薄薄的葱油饼,一起端进屋来,可是,辛巴亲手喂了小狗子吃下大半碗之后,就让几个丫鬟把早饭撤下。
甜儿和绿衣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她们明明听见两个小少爷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却猜不出他们为何硬挺着而不吃早饭?
两人出门一商量,就以为是她们做的饭食不合少爷们的口味,就找到在前面铺子里忙碌的木十三,想要问问小少爷们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饭食,木十三听了之后,却无奈苦笑,沉吟片刻要她们把饭食重新摆上,然后亲自去拿了纸笔随后进了屋子。
辛巴和诚儿听他说,要把这几日在食为天的吃住费用连同赎买小狗子的银子一起,都立上字据写好欠条,待将来他们再双倍奉还与他,这样就不算违背他们与妈妈的约定,立刻大喜,连道好主意,麻利的签字按手印之后,狼吞虎咽把所有饭菜一扫而空。
之后几日,甜儿带着绿衣几个卯足了劲儿,炖了无数补血补气的汤水,照料着两位小少爷和小狗子,照着一日三顿加宵夜的喝,三个小子脸上显见的气色就好了起来,辛巴和诚儿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白胖模样,小狗子身上的血痂也在逐渐脱落,完全康复就只在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报仇
第四百五十七章报仇
这一日午后,小狗子半靠在椅子上,一边吃着辛巴塞到他嘴里的葡萄,一边听着诚儿大讲当初逃跑的精彩之处,三人不时笑成一团。
木十三拎着两只背包走过来,冲着辛巴和诚儿晃了晃,两个小子立刻就嗷得怪叫一声,窜了上去,死死抱在怀里,齐声问道,“十三掌柜,你从哪里寻来的?”
木十三走到桌子边,喝了口茶,笑道,“我派人去清河县寻来的,当初劫你们的人可能看这背包样子新奇,佩剑也算上乘就一起扔去了当铺,我花了一百两银才都买回来。另外那两匹马也还在客栈存着,结了房钱,也就一起牵回来了,正栓在院子里。”
“真的?”诚儿和辛巴听得这话,更欢喜了三分,要知道那两匹马可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在他们身边陪了四五年,前些时日被困在园子里时,两人因为丢了它们,心疼的唠叨了好几遍。此时听说爱马找回来了,哪有不高兴的,连忙跑了出去,和马儿亲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了屋子。
两人翻过空空的背包,用尖利的小匕首挑开底部的细线,拿出妈妈为他们暗藏的银票等物,辛巴看着自己那只小塑料包,奇怪问道,“我这里怎么没有药片儿?”
诚儿正数银票,头也没抬应了一句,“肯定是姑姑生你气了,才只给我带了。”
辛巴用胳膊拐了他一下,说道,“妈妈才不会那般小气,一定是装包的时候忘了。”说完,他就把这事扔在了脑后,拿起一叠银票,数出四张,放到木十三面前,“掌柜的,这是双倍还你的银子,我们的借据可以还来了。”
木十三扫了一眼他手里,见还剩下几张,也就不再推辞,笑嘻嘻收了银票,拿出那张签好没几日的借据。辛巴随手撕了,然后笑着对小狗子说,“小狗子,我们又有银子了,等你好了,再买一匹好马,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
小狗子正把玩着一只大红苹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半晌才说道,“木大哥、肖大哥,我…嗯…我不想跟你们上路了。”
“为什么?”辛巴和诚儿立刻聚到床边,“你不想跟我们去看我家的漂亮房子了?你放心,我妈妈和哥哥妹妹,人都极好,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狗子摇头,低声说道,“我从小就被卖来卖去,从来没安稳过,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现在我因为两位兄长的恩德逃了出来,就想找个地方做活儿,哪怕是扫地打水,只要能日日吃上饱饭,有个地方睡觉就行,我实在不想再四处奔波了。”
辛巴和诚儿听得心里泛酸,他们只以为带着小狗子出去玩,看尽名川大山,带他回家吃好的穿好的,他定会喜欢,却从来没想过他所求原来这么简单。两人一时踌躇了,不舍将他留下,又不忍违逆了他的意愿。
这时,木十三开口了,“两位少爷不必为难,咱们这铺子里现在生意兴隆,也正打算添人手,小狗子真要找活计,不如就留在这里吧,待安稳两年,养养身子,少爷们和夫人也从南边回来时,如果小狗子改了主意,再一起回花王城也不迟。”
辛巴和诚儿眼睛一亮,把小狗子放在自家铺子,有十三掌柜照料,当然要比任何地方都好,小狗子更是欢喜。
他从小四处转卖,为了保命,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这几日养病之中,铺子里所有他见过的伙计、丫鬟,甚至这十三掌柜都是极好的人,以后一定不会受欺负,这绝对是个最好的活计。
他立刻下地想要跪下磕头,却被木十三拦住了,“你的卖身契正好还在我这里,就先不给你了,等你何时改主意同少爷回花王,再找我来拿。”
“是,掌柜的,我一定勤快做事。”小狗子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样,连连保证。
辛巴和诚儿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见他这般欢喜,也就随他一起高兴起来,辛巴想起答应翠儿第二日要去看她,结果这几日一直陪着小狗子养伤,倒把这事忘了,于是眼珠儿一转,笑嘻嘻说道,“十三掌柜,既然前面铺子里添了人手,后面灶间也不能不添,否则岂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不如把翠儿也招进来吧?”
木十三苦笑,“咱们府上有规矩,灶间只用花王育才出来的丫头,否则就要签死契,翠儿还有母亲要照料,恐怕…”
辛巴凑上前,劝道,“要不然就签十年的契约吧,等我见到妈妈时,再当面向她求情,妈妈心善,一定会答应。”
自家二少爷如此请托,木十三也不好再拒绝,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诚儿和辛巴立刻去探访翠儿,告诉了她这个消息,乐得小丫头一蹦三尺高,她父亲早亡,母女俩只靠着家里原有的一些积蓄简省过日子,如今能到食为天做事,家里就有份好进项了,她怎么能不欢喜?
又等了两日,辛巴和诚儿见小狗子的伤彻底好了,木十三也给他安排好了住处,铺子里的几个丫鬟和伙计也都待他不错,就放心去执行他们两人琢磨了许久的报仇计划。
两人先去了薛家茶馆,买了些行走江湖必备的药粉和小物事,然后找了家布庄买了几套普通细棉的衣衫,也没戴什么玉佩饰物,只在腰上挂了佩剑,原本镶金的剑鞘也缠上了一层青色棉布,装扮得乍一见,就如同殷实人家的少年一般。
老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个小子再没有了刚出家门时的傲气,终于学会了如何低调处事。
他们牵马出了城,就奔着北面而去,将将赶在城门关闭时,进了清河县,找了家小客栈要了间中等房间,存了马匹,吃了晚饭就静待夜深。
子时初两人换了利落的衣裤,带好必备之物跳出了客栈的院墙,县城里转了大半圈儿,才找到曲丰园的院子,侧耳听得巡夜之人回了屋子,就轻巧的攀上院墙跳了进去,沿着墙根儿的阴影之处摸进厨房,在水缸里下了拳头大一包粉末,细细搅匀,然后躲进**日少有人进出的柴房深处。
当东边天际犯起鱼肚白时,院子里准时传来二阎王那尖利的喝骂声,倒座房的屋门打开了,杂乱的脚步响起,左右厢房门也开了,男男女女的呼喝声,打水声,吊嗓子的声音,偶尔间杂着皮鞭挥动带起的风声,让趴在柴房门口的诚儿和辛巴只觉万般熟悉。
渐渐,灶间飘出米粥的香气,娇娘扭着腰,端了方盘进去正房,二阎王带着一众男女也坐进灶间吃起了早饭,辛巴和诚儿忍着心里的激动静静等着,很快,正房里就传来林阎王的喝骂声和娇娘的哭泣声,随后男男女女们也拼命往自己屋子跑,有那跑的慢的,就掉头挤进院子角落的茅厕,半个时辰过去,恶臭就代替了米香,慢慢充斥了整个院子,门廊下练功的孩童们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脸上带着疑惑之色,一边小心翼翼的瞟着这些活阎王们少有的癫狂,一边在心下暗自偷笑。
“哐当”一声,正房的屋门被推开了,林阎王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房门,费力的挪了出来,身后跟着脸颊红肿、哭哭啼啼的娇娘,林阎王好似张口想骂,却脚下一软摔在了台阶上,娇娘连忙去扶,又被他甩开,喘着粗气吼道,“你到底在饭食里下了什么东西,让老子查了出来,非活活抽死你不可!”
娇娘拼命摇着头,“不是我,林爷,不是我,我和平常一样做的饭食,绝对没往里放什么东西。”
这时二阎王也支撑着爬了出来,听得他们说话,就应道,“老爷,我看…看这事蹊跷…”话才说了半句,他就惊得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看着倒座房旁边的台阶。
原来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量不高的少年,棕色的棉布衣裤,玄色布套罩头,只在两只眼睛处挖了两个洞,露出侵润着满满恨意的眼眸,两人手上各执了一把雪光铮亮的出鞘长剑,反射着清晨的阳光,森冷异常,让他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娇娘这时也看到了,惊声尖叫着躲在了林阎王的身后,一众孩童们也惊慌得退到倒座房里,只在门口探出一排小脑袋。
林阎王咬着牙想要站起来,可无奈腿脚因为刚才那般疯狂拉肚子早就没了半点力气,他想要喊人,却发现几个武生也都软倒在茅厕外面,于是心里就凉了起来,今日恐怕真是栽了,饭食里一定是被这两个少年下了什么东西,而且还不是毒药,否则他不可能吃不出来。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脱险,嘴上却极老练的拖延着时间,“你们是什么人?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报上名来!”
辛巴和诚儿走下台阶,穿过庭院,顺脚踢翻两个近处的武生,嘿嘿怪笑着,执剑架在林阎王的脖子上,看着他因为惊恐瞬间放大的瞳孔,恨声说道,“喂,林阎王,你的鞭子呢,你不是最擅长用鞭子抽人吗,怎么?抽不动了。哎呀,本少爷忘了,你刚才喝了一大碗掺了巴豆的米粥,现在拉得已经没有力气抽人了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补
第四百五十八章补
“巴豆?你们两个阴险小人,跟我有什么仇怨,就跟我正大光明的比斗,在饭食里下药算什么英雄!”林阎王怒道。
辛巴手下一用力,割破了他脖子上的油皮,看着殷红的鲜血淌下来,心里顿时快意许多,哈哈笑道,“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的办法,更何况你们比小人还要恶毒上几千倍,我们今日不是来寻仇的,是来替天行道的!”
诚儿开口也要说话,眼角却瞟到娇娘向后蹭着身子,好似想要逃跑,于是上前几步,足有五六斤沉的黄铜镀金剑鞘一挥,就砸得她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轻哼一声,回身对辛巴说道,“先把不必要的人拾掇了,剩下两个阎王最后再处理。”
辛巴点头,收了长剑,捡起树下的两根棒槌,递了一根给他,两人分头行动,不到片刻功夫,所有男子们都被敲折了一条腿,女子们连同晕倒的娇娘则被敲折了一只胳膊,院子里一片惨叫声。
辛巴厉喝一声,“都闭嘴,谁再喊,就割了他的脑袋!”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静得连根儿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倒座房里的孩子们也惊恐的缩回了脑袋,再不敢向外张望。
诚儿站在院子里看守,辛巴就进了林阎王和二阎王的房间,不到一刻钟,就搬了一只乌木小箱子和一叠契纸出来,冲着诚儿挥了挥,“找到了,这两个笨蛋藏东西的本事还不如咱们厉害呢,暗格居然就藏在字画后面。”
林阎王一见银子被整窝端了,就欲上前拼命,诚儿也没手软,挥起棒槌就是一顿胖揍。
辛巴见了,心里解恨,也同样招呼起了二阎王,两个阎王被打得他连连惨叫数声,不过半晌就没了声息,诚儿没经过杀伐,到底有些胆怯,略有些担忧的问道,“他们不会是死了吧?”
辛巴跟随妈妈出门南下,还不到百里就与劫匪杀在一处,亲眼见过死人,胆子就大许多,况且前些日子诚儿自己病重并不觉如何,他守着那****所受的煎熬却深深烙印在他心里,恨不得一刀刀杀了他们,又怎会在意林阎王两人的死活,他摆摆手,不在意的道,“放心,祸害遗千年,他们死不了,就是死了也没关系,他们手上哪个都有几条人命,绝对不冤。”
诚儿点头,辛巴又回身冲着倒座房里喊道,“你们都出来吧,我们不会杀你们,领了你们的卖身契和遣散银子都各自逃命吧。”
倒座房里依旧安静没有声息,显然那些孩子们并不相信他的话,辛巴恼怒,上前一脚踢开房门,怒道,“都出来!”
那些孩子们吓得直哆嗦,见躲不过就慢慢走了出去,诚儿拿了一叠卖身契念着名字,辛巴撬开银箱子,每人递上一只十两的银锞子,孩童们手里捏了卖身契和银子,才觉出这是真事来,想着以后就要自由了,再也不必受人打骂,不必挨饿,扑通通都跪下磕头,然后就狂喜的奔出了院子。
当初小狗子挨打,不必猜就知道必定是被这些孩童们供出来的,所以新巴和诚儿对他们也没什么怜悯之心,不过是顺手放了他们罢了。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见没什么遗漏,就重新走回两位阎王的身边,对准了他们的胳膊和腿,一边怒骂,一边狠狠敲了下去,把两人四肢俱都砸折,估摸着怎么也要让他们以后怎么在床上躺上几年,生不如死,才停了手。
辛巴长长出了口气,好似吐出了胸中那些郁积的,所有在此处受到的屈辱一般,冲着诚儿一笑,双双扔下棒槌,跃墙而出,摘下头套,趁着清晨街上行人尚无几个,又悄悄回了客栈。
在两人跳出院墙之后,倒座房的屋顶上又跳下了两个同样用玄色布巾套头的人,疾行穿过院子,在那些折了胳膊大腿的男女惊恐眼神中,麻利的各自一刀割断了两位‘阎王’的咽喉,然后迅速跳墙而出。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之处,摘了头套,瘦猴大喘了几口气,就哈哈笑道,“两位小公子吃了这么多苦头,终于长些心智了。刚才没犯傻报出名号不说,下手也算狠辣,是个好苗子。”
憨牛也笑道,“就是还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留下那姓林的性命,谁知道他会有啥狐朋狗友,以后万一再来寻仇,岂不麻烦,不如一起除了彻底省心。”
“小公子年纪还小,杀人还是有些勉强了,以后再历练些年头就好了。”
两人手刃了折磨过小公子的恶人,自觉也对得起首领和夫人的托付了,心下轻松许多,说笑着找了一处小食肆,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去小客栈外不远处守着,果然辛巴和诚儿也吃了早饭,牵着马赶回了涯城,郑重与小狗子和木十三等人告辞,就重新踏上了南下的官道。
这一日深夜,蓉城之北百里处官道旁的山林里,一堆将要燃尽的篝火袅袅飘着余烟,旁边的一棵大树后栓了两匹马,树前则靠着两个抱胸小憩的男子,熟睡正酣之时,两人突然齐齐惊醒,拿了手里的佩剑和长刀跳起戒备。
这两人正是骑马北下的苗三公子和范飞,因为赶路急迫,错过了住宿之处,只得在林子里露宿一晚,没想到刚刚睡去就惊觉有人接近。苗三公子几脚踩灭篝火,握紧剑柄,高声对着旁边的树林阴暗处喊道,“哪位朋友深夜来此,可否出来一见!”
“哈哈,拓天派的弟子果真功夫了得啊,耳目真是灵敏。我们兄弟刚到,尚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察觉了。”
“正是,江湖传言拓天已经败落,今日一见这两位高徒,以后说不准还能重登三大门派之位呢。”
两道清脆疏朗的男声在草木间回荡,惹得林间虫鸣都掩了声息,苗三公子和范飞都皱了眉头,看向声音出处。
很快,两个男子飘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没有篝火照亮,但是武人的眼目自比常人清明,短短五六步距离也看得相当清楚。
当先那位男子全白衣衫,手摇描金折扇,清秀俊逸,气宇不凡,而他身后则是一位昂藏七尺的彪形大汉,玄色短打衣裤,手执长刀,很是勇武,两人分站左右,同时笑吟吟盯视过来,让苗三和范飞,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苗三抱拳行了个江湖同道的见面礼,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兄台高姓大名,深夜前来,有何贵事?”
那白衣公子好似极懒散,随意扫了两眼四周,就找了棵干净少枝桠的树干靠了上去,悠闲的摇了两下扇子,笑眯眯说道,“我们啊,就是些无名小卒,不过托江湖朋友们的福,混口饭吃。不像二位名门高徒,走到哪里都有人敬着,抬个手就决定某人生死,那个气魄,真是让在下好生佩服。”
苗三听出他话里好似意有所指,但是又想不起自己师兄弟两人到底在何处得罪了他们,于是又开口说道,“这位兄台谬赞了,我们师兄弟在外面走动,也是江湖同道们看在师门的面子上承让几分,我们并无寸功。”他这几句话把姿态放得很低,指望着对方两人能表明身份,万一能攀上些交情,就算有些误会也好开解一二,毕竟他们还急着赶路,实在不宜再惹什么麻烦。
可惜,那白衣公子却没有半点儿客套的意思,轻蔑的瞟了他们两眼,嗤笑两声,就不予理会了。
苗三心头火起,自己一再退让,人家却连个起码的礼节都没有,恐怕今日真是不能善了了。他待要开口相问,站在他身旁的范飞却忍不住了,指了那白衣公子大骂,“你们究竟是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深夜扰了我们兄弟歇息,连个名字都不报,还口出狂言,你当我们拓天派是好欺的不成!”
任白衣哈哈大笑,“呦,这位高徒,你还知道江湖规矩啊,真是不易!不过你这规矩似乎都用到别人身上,忘记自己也要遵守了吧?”
“我怎么不讲江湖规矩了?”范飞立刻反驳。
“江湖规矩,不动妇孺。你可做到了?”任白衣摇着扇子,壮似极随意的指了一条问着,但是那口中吐出的声音却好似寒冰般冷冽。
“妇孺?我什么时候…”范飞说到一半,脸上就变了颜色,想起前几日被他扔在曲丰园的两个孩子,就有些忐忑起来。
苗三这时也想起了那夜劫下两个富家子弟的事了,又见师弟变了脸色,心里猛然一沉,一把扯过范飞,低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把那两个孩子怎么了?”
范飞吞了口口水,提着心咬牙说道,“我能把两个孩子怎么样,不是放他们走亲戚去了吗?”
不等苗三再问,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却开口了,“走亲戚?你说的那亲戚不会就是戏班子吧,每天三顿鞭子抽着,每晚只一碗米汤饱腹,动辄性命不保,这天下谁家的亲戚这般狠毒啊。”
黑衣大汉声音里带着气恨,尤其把“亲戚”两字咬得极响亮,震得范飞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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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哪处青草不埋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哪处青草不埋人
苗三可是听说过戏班子里那些孩童的苦处,练功苦累不说,动辄还要被打骂,听黑衣大汉的话音儿,那两个小子摊到的还是最差的,他就抓了师弟的胳膊,问道,“你真把那两个孩子扔进戏班子了?你为何没跟我说。”
“师兄,看管着他们太麻烦了,我也是想着找个地方保证他们跑不了,到时候你万一用到了,去拎出来就完了,哪成想你用不到他们了,我一时心急跟你赶路,就忘了说了。”
“这也能忘!”苗三气得真想给他几拳,但是现在人家孩子亲人找来了,他说不得要先赔罪,把眼前事情解决了再好好教训师弟,于是,他狠狠甩开范飞的胳膊,双手抱拳,郑重行礼,“两位兄台,想来是为前几日那两位小公子而来,说起来确实是我们兄弟有错,一时短了盘缠,才从两位小公子那里借了一些,我这师弟鲁莽,又怕两位小公子报官,才把他们送去戏班子,指望能拖上几日。没想到,倒让两位小公子受苦了,我这里给二位兄台郑重赔礼,还望兄台留下名号,他日我们兄弟办完急事,一定亲自上门赔罪,双倍还回银子。不知两位兄台意下如何?”
“苗公子真不愧为名门高徒,这心思转的可不慢,避重就轻的本事也不弱。你们恐怕不是怕两位小公子报官吧?而是明知他们的身份,另有图谋!”
“身份?图谋?”苗三心里一动,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两个孩子不会真如他所猜,是那家的孩子吧?
白衣公子笑嘻嘻站直身子,走到他们跟前,啧啧两声,“你们可真有胆子,居然敢劫了仙夫人的孩子,把当朝皇子和安伯侯府长孙扔掉戏班儿挨鞭子,如果这消息传出去,你们可就彻底扬名天下了。”
“皇子?不可能!”范飞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皇子怎么可能自己出门,没有护卫跟随,那明明就是两个富家小子,你们唬人也要有不能太离奇!”
苗三听说当日那两个孩子真是仙夫人的孩子,反倒镇定了下来,毕竟仙夫人善名传天下,他们又没有伤及孩子性命,只不过劫了银子,让他们受了几日苦,怎么也不会要他们性命的,于是问道,“你们是仙夫人派来找我们的?”
白衣公子看出他眼里的庆幸,忍不住冷了脸,“苗公子就不要打别的主意了,如果仙夫人知道你们明明猜到他们是谁的孩子,还敢动手,她不亲手杀了你们就算仁慈了。”
“不错,你们如果觉得仙夫人心软好欺,就白打了算盘,因为我们梵天宫所有兄弟可都是铁石心肠!你欺辱了我们首领夫人和小公子,还想着活命,真是笑话!”黑衣壮汉在一旁哐当一声抽出了长刀,厉声喝骂。
“梵天宫?”苗三和范飞听得这三个字,是彻底惊住了,他们怎么就忘了路途上听来的那个消息,梵天宫首领娶了百花亲王仙夫人!如果是仙夫人出头为难,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碰上传闻里杀人不眨眼,各个都是杀神在世的梵天宫,这事儿就绝难善了了。
范飞死死握了手里的长剑,颤声说道,“敢问两位是梵天宫,哪位好汉?”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行,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梵天宫玉罗刹任白衣。”
“梵天宫血罗刹崔鹏!”
范飞此时也知,因为他的过错导致大祸临头,这一场恶战难免,于是梗着脖子说道,“我们又没有杀他们,不过就是受些苦处,凭什么要我们以命相抵?”
苗三也道,“我们固然有错,上门负荆磕头请罪,归还银两也就罢了,但是你们梵天宫太过跋扈,凭什么要我们性命?”
“凭什么?就凭当初灾民遍地,急待粮食救命,姓苗的却把官粮贪渎一空,苗家本应该被满门抄斩,仙夫人却只押了姓苗的一人下狱,又派人护着他的老弱家眷不被兵卒欺辱。而后更是施展仙术,种粮赈济灾民,险些耗尽心力而亡。这才没有让蓉城饿殍遍野,苗家也得了男子发配,女子归家的轻判,你身为苗家子弟,不但不知感恩,居然还要加害恩人的孩儿,天下怎么能容得下你们这种败类。不必多言,崔兄弟,动手吧!”
苗三被呵斥的满面苍白,心里也知当日虑事欠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一拼了。
范飞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师兄,都是我惹的祸,不能连累你,一会儿找个机会你就走吧,我先挡着!”
“说什么傻话,主意是我出的。一会儿你先走!”
“行了,你们不必想让了,都留下吧!”崔鹏不容他们商量完,就提着长刀跳了过来,劈头就是一记力劈华山,刀身带着风声,闪电般落下,苗三慌忙提剑拦挡,立时倒退两步,震得虎口发麻。
崔鹏怪笑一声,紧接着又是一招横扫落叶,与两人战在一处,苗三剑法精妙,范飞刀法虽差一些,但是两人配合却很默契,平日里合力对付一个一流高手也足有一拼之力,可惜他们碰到的却是崔鹏,梵天谷护卫头子,公认的武功高强,又是最早跟着欧阳的几人之一,生死经历无数。对付他们这两个二流之辈,就是手拿把掐,不过一百回合,就一刀划在范飞前胸,然后趁着苗三红了眼,手下慌乱之时,有一刀把他也砍翻在地。
崔鹏甩甩手里的长刀,扭头看了任白衣一眼,见他点头,就毫不犹豫的上前,又是两刀送这对儿师兄弟上了西天。
任白衣绕到树后摸出一把铁锨扔给崔鹏,然后走到苗三范飞的尸身前,说道,“对不住了,两位兄弟,年纪轻轻就送你们去见了阎王,不过,你们到了黄泉也不要喊冤,谁让你们惹谁不好,非要惹上我们梵天宫,不过我们也算帮了你们的忙,如果让我们那小公子的亲爹知道,你们两家死的就不只你们俩,恐怕九族也都不用要了。”
崔鹏不到片刻,就在林间松软的土地上挖了个一米深的大坑,拖了两人,连带他们的刀剑包袱统统扔进去埋好,扯了衣袖站在一旁擦汗,问道,“这事可要告知首领和夫人?”
任白衣用扇子头挑下他肩头的一片树叶,笑道,“首领那里当然要说,至于夫人…嗯,就罢了,女人家还是不要听这些打打杀杀之事,太血腥。”
崔鹏咧嘴一笑,他们那首领夫人可不是一般女人家,但是他也没有反驳,两人转身消失在密林里。
一年后,当拓天派始终没有收到两位弟子的音讯,开始满江湖的搜寻之时,有人传言他们入赘哪个富人家做了女婿,也有人说他们被以前的仇家所杀,但是,却无一人得知,那蓉城外的树林里有两具尸身已经化成了肥料,滋养了一片比之它处更加翠绿三分的草坪…
当然木艾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们一行车队离了蓉城,赶至涯城时,大禹涛儿幸儿三兄妹已经走了几日了,只剩二皇子一人也在料理着灾后的杂事,也准备着不日返回花都交差。
木艾在几家铺子里走了一圈儿,收了大禹的平安信和最近几月的进项银子,问起木十三掌柜,听得辛巴和诚儿两人果然没来拿吃食,倒有些哭笑不得的夸赞他们有骨气,当真说到做到,哪里想到两个小子此时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木艾把别墅落在城外一处宽敞的山谷,派孔喜去请了二皇子来此小住一日。
二皇子很是欢喜,对欧阳没有半点轻视,恭敬的称他为姑父,称木艾为姑姑,陪在两人身边闲话,如亲子侄一般,笑嘻嘻缠着要姑姑给他画了两副画,讨了一套铅笔和笔记本,又吃了一桌儿丰盛的饭菜,晚上在辛巴房里住了,第二日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城,木艾心疼他小小年纪,为了救灾累得黑瘦许多,就多送了许多水果和吃食给他,让他乐呵呵满载而归。
一行人再次上路,停停走走,看看风景,偶尔坐在田边与补种豆麦的农人们说上半晌闲话,倒是对二皇子越加赞赏,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救灾安民,发粮种,建堤坝,安排的井井有条,比之经年老臣考虑的都周全,想来将来百花有这样的国主,必定会再保几十年太平盛世,真是百姓们的福气。
一路无话,六七日后,一行人又到了烈城,总掌柜木三十八在城门处接了主子们就引到了城东一处精致清幽的小院儿门前,小安几个立刻张罗着安放行李用物,木艾就请了三十八掌柜小坐,问起城中几家铺子的情况。
欧阳不耐烦听着些,就牵了奔驰和法拉利去后园那湾流水旁饮起马来,烈城地处百花之南,离得花王城两千里有余,此时将近九月下旬,如果是花王城那里恐怕都要飘起小雪,可是这里天气不但没有半分凉意,反倒好似与花王七月时那般炎热,他索性脱了外衫,挽了袖子站在只及膝盖的水中开始为爱马刷背。
奔驰性子活泼,甩转马头,水珠子沾了欧阳一头一脸,他挥手一巴掌拍在奔驰屁股上,惹的它哕哕叫了两声。
一人两马正洗的欢喜,突然旁边的大树上跳下一人,两马立刻支起了耳朵,喷着响鼻,蹄子开始刨着溪底,泛起一阵阵浑浊的水花。
第四百六十章约会
第四百六十章约会
欧阳扫了一眼来人,青色短打衣裤,玄色宽腰带,五官清秀,眼里微微带着一抹局促,正是当初被金瑶利用得很彻底的叶拓。
原本那事之后,他是要自请出谷的,众位兄弟却没有准许,待他一如往日,反倒是这小子总觉得愧对首领,但凡宫里接了赏金猎人的活计,必定要抢着出来拼命。前些时日,这南边几城多有丢儿女的人家,官府出榜赏金捉拿人犯,他就又赶了过来。
欧阳安抚般的拍拍两匹爱马,然后上了对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任务里遇到难事了?”
叶拓恭谨低头给欧阳见了礼,“回首领的话,属下没有什么难事,是家里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欧阳见他始终低头说话,不敢抬头看他,就皱了眉,“自家兄弟,说话不必如此客套。”
叶拓听得“自家兄弟”四个字,心里一酸,首领还肯认他这个兄弟,这个认知让他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连忙从怀里掏出小竹筒递了过去。
欧阳拿过打开里面的纸卷扫了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半晌把纸卷随手搓成粉末撒进溪里顺手流走,说道,“给任先生回信,就说我知道了,他们这事做的好。”
“是,首领。”叶拓躬身应了,就要退下,欧阳却又叫住了他,“你接那案子查的如何了?等了结了,就回谷里跟着任先生管铺子吧,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女子成家生子了。”
叶拓没想到首领这般关心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噗通跪下就要磕头,欧阳上前扶了他,冷声说道,“再如此客套,你就走吧。”
叶拓闻言,连忙用袖子快速抹了一把眼角,稳了稳情绪说道,“属下查的案子,好似是江湖人所为,手段很是诡秘残忍,留下的蛛丝马迹也很少,实在有些棘手,不过,属下前几日听闻,丰城万剑山庄的老庄主广邀武林各派,欲在半月后召开武林大会,似乎也与这案子有些关联。只是不知,是否他们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
欧阳拧眉细思片刻,说道,“这案子背景复杂,你先回蓉城吧,以后的事情我来料理。”
“呃…属下留下给首领做接应吧。”毕竟查了也有一月了,叶拓对于这案子背后的事情有些知觉,猜测着一定很是棘手,留下首领一人,他有些放心不下。
欧阳摆手,“如若牵扯太深,我就不理会了,你回去吧。”
叶拓只得点头应下,行礼之后跳出院墙。
木艾料理完琐事,找到后花园时,就见欧阳只穿了中衣,袖子高高挽着,露出古铜色的手臂扶着马背,正拧眉沉思,于是悄悄上前,猛然拍了他的背,看他惊讶回头,就抱了他的胳膊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半晌不见,就变成沉思者了。”
欧阳不知沉思者是谁,但是也不想她看出异样,于是微微一笑,“忙完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啊,我听肖大哥说起,这烈城里有家白云居素菜味道最是地道,咱们晚上在那里吃啊。”
“好。”两人相携回了正房,木艾挑了套竹青色的锦缎衣衫,金丝绣了云纹的墨绿腰带,配了秋香色绣了猛虎下山图案的锦缎荷包和镂空龙纹玉佩,亲手照料着欧阳换好了,又解了他的长发,帮他理顺,重新用一只古香古色的银发箍固定好,笑嘻嘻推了他去桌边儿喝茶。
然后这才给自己挑了一件水蓝色的锦缎对襟罗衫,衣角处绣了两只蹲在枝头的翠鸟,很是可爱,下边则配了一条珍珠白的湖绉裙,没有一点儿绣花纹路,简简单单散开来,就如天边最闲雅的云一般飘逸,乌黑的长发绾成双螺鬓,插了一只口里叼着大颗珍珠的凤头钗,耳上是两只小珍珠串成的蝴蝶坠子,手上又套了只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偶尔晃动间,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光辉,与她眉宇间亮白的灵光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欧阳手里捧了一杯茶,坐在窗下看着妻子装扮,嘴角慢慢就带了笑,他心爱的女子,就应该这样,每日为穿哪件衣裙更美而为难,为烤出的点心不合口味而娇嗔,为店铺数不完的银子而发愁。她只要安闲自在的度日,做他的女人,做孩子们的慈母就好,他绝对不会让那些血腥,那些黑暗,污了她纯净的眉眼…
木艾整理好了衣裙,上前拿下欧阳手里的茶杯,牵了他的手,笑眯眯的说道,“走吧,咱们去约会,谁也不带。”
小安正好端了几碟点心走到门口,听得主子这么说,就装了委屈说道,“夫人有了老爷之后,就嫌弃我们几个碍眼了。”
木艾抬手敲了她的脑门,笑道,“对,就是嫌弃你们了,赶紧都找个好婆家嫁了吧。”
小安揉着脑门,“我才不嫁,我要伺候夫人一辈子的。”
木艾想起小女儿也常常嚷着这样的话,如今这小丫头离了她身边也有半月多了,也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儿去了,有没有吃苦,有没有饿肚子?她这般想着,与欧阳出去游玩的欢喜也退了三分。
小安一见就知是她失言,勾起主子对少爷小姐们的惦记了,连忙笑道,“夫人,咱们这越往南走,这天气越热了,您这趟出门也去布庄转转,挑几匹喜欢的纱料回来,我和惜福几个给夫人裁几套新衣裙,还有老爷和少爷小姐们也都要添几套,等过上一个月,见到少爷小姐们,不必现张罗,拿出就能穿了。”
欧阳也上前牵了她的手,说道,“让她们做吧,她们几个手艺好。”
木艾想起扔在空间角落里的,那件缝了七八日都没做好的长衫就有些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嫌弃我笨!”
“没有,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穿。”
“好吧,为了争这口气,我也一定要做件像样的衣衫出来,让你看看。”
两人边说边出了门,小安略带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影壁,轻轻叹气,夫人日日惦记着少爷小姐们,也不知他们是否也这般想念夫人…
木艾和欧阳慢慢走出大门,就松开了互相牵着的手,家里的丫鬟护卫和小厮们平日里瞧惯了两个主子感情好,也不觉什么,但是如果在街上还这般亲密,可就要被人指责有伤风化了。
此时正是未时末,挂在西天的太阳,没有了午时的暴烈炙热,反倒柔和了许多,照在行人身上暖洋洋的。
木艾当初四处旅游时落下个毛病,就喜欢在街边小摊子上挑拣些做工精巧的小东西,往往比大商场里买的质量好不说,价格也便宜,带回去给叶子,总是很得她喜欢,夸赞她眼光好。
虽然街上人不多,但欧阳还是习惯的站在她身后半步处,一只胳臂微微弯着,防着路人不小心撞到妻子。
木艾蹲在路边的一处小首饰摊子上,捡起几副雕工精美的小银坠子兴致勃勃的翻看,最后只留了两副在手里,一副是盛开的芙蓉花样式,花瓣层层叠叠,很是精致,一副是极逼真灵活的翠鸟,连背上的羽翼都刻得很是清晰。她侧头举起问欧阳,“夫君,你看那副更好些?”
欧阳被她一声夫君叫的心里甜蜜,忍不住就弯了唇角,想起她平日不喜繁复的花样,倒是越新奇的越喜爱,于是笑着指了指那副翠鸟的,果然,木艾瞬时笑开了脸,“我也喜欢这副。”
夫妻两人这般说笑,男子高大魁梧,器宇不凡,女子温婉娇美,笑颜如花,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璧人,那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有那喜好美色的男子甚至驻足在不远处贪看,欧阳眼角扫到了,就侧身挡住了那人的目光,然后一个冷冽的眼刀扔过去,那男子吓得一哆嗦,立刻转身跑掉了,美色重要,但还是不及小命儿重要。
木艾不知这些,问了老板价钱,笑着从一两银,成功的杀价到七钱,然后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夫君,欧阳立刻从荷包里取了碎银付过,又护着她向前继续走。木艾伸手举了坠子在耳上比划,被他轻巧拿过塞到了怀里,“人多,回家再试吧。”
木艾笑着应了,找了家布料齐全的布庄,挑拣了半个时辰,买了六匹好纱,请老板送去暂住的小院之后,又在街边逛了片刻,买了支面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握在手里,顺着路人的指引,找去那家以素菜闻名的酒楼。
白云居,地处城西小石街的末尾,两层小木楼的门面,雕梁画栋,古香古色,门楣之上悬了金丝楠木的牌匾,只刷了层清油,正中雕了白云居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一般,好似随时都会挣脱那匾额飞上天际一般,木艾赞了一声好,心中对这店里的菜品又多了三分期待。
夫妻两人走进店去,因为离得饭时还早,大厅里只坐了一半客人,有的在两两闲谈,有的则对着墙上的书画品评,虽然人人皆在言语,厅中却不见喧闹,显见都是些有礼之人。
有眼尖的青衣小伙计小跑着迎了上来,一打眼见两人的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就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楼上有风景好的雅间正空着,能赏得园中美景,可要小的引路?”
第四百六十一章白云居处
第四百六十一章白云居处
木艾难得在酒楼吃顿饭,本来想要坐在大厅里,听人说说闲话,凑凑热闹,可是欧阳却被先前那好**男子惹的心中不快,自然不肯让她再在人群里久坐,于是点头应下,那小伙计立刻眉开眼笑走在前面,一边引着他们上楼去,一边吹嘘那后园的景色多好,木艾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夫君的面子,于是撅嘴低头跟在后面。
小伙计开了二楼最靠里侧的一扇门,迎了两人进去安坐,扯下脖子上的白色棉布巾一边擦抹红木桌面儿,一边笑嘻嘻问道,“两位客官,可有什么想吃的菜色?”
木艾笑道,“我们不是本地人,今日也是慕名而来,小二哥儿给我们上六道店里的招牌菜,再加一道清淡些的汤就好。”
那伙计一听,心里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两人一定是富贵之家出身,他们店里的菜色虽然比不得仙客楼那般昂贵,但是在这城里也能排上第二了,平日来此用饭的客人多是点上三四个菜够吃就罢了,他们只两人,居然一开口就点了六菜一汤,可见是不缺银子的。
他如果精心伺候着,想来打赏也一定少不了,于是他跑下去吩咐了厨房,又端了一壶好茶和四碟细点心上来。木艾见那有只碟子里的点心呈绯红色,很是新奇,就拿起尝了一口,原来是桂花磨碎揉进米粉蒸制的,米香与桂花香气掺杂在一起,绵软香甜,很是可口,她就吃得笑眯了眼,好似忘记了不能在楼下用饭的不快。
欧阳见她眉眼带笑,心头一喜,伸手摸了块半两重的碎银,赏给了小伙计,小伙计乐得连连道谢,倒退着出了门。
木艾吃完一块点心,用帕子擦了嘴角,娇嗔的瞪了欧阳一眼,“别以为我这般好哄,哼,你还没说为何不愿在大堂用饭呢?”
欧阳又夹了块桂花米糕放到她碟子里,垂眸说道,“人多。”
“人多好啊,我还打算听听这城中的新鲜事呢,坐在包间里多憋闷。”木艾撅了嘴,用筷子戳着那块点心。
欧阳不舍她生气,只得说了实话,“男子多。”
“男子多?废话,谁家女子总上酒楼…啊!”木艾猛然抬头,大眼睛眨了眨,咧嘴笑道,“难道你…吃醋了?”
欧阳闻言脸颊立刻蒙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低头清咳两下,又指了雕花的窗子,说道,“不知这窗外风景如何?”
木艾笑嘻嘻绕过桌子,扑到他怀里,在他微热的脸颊上左右各亲了一口,笑道,“欧阳,原来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啊。”
欧阳怕她碰到桌角,双手紧紧环着她细软的腰身,心里喜欢被她这般缠着,又怕那伙计突然进来撞破他们亲热,为难之下,脸色更加涨红,惹得木艾愈发亲得上瘾。
欧阳无奈,轻轻揽她站了起来,伸手替她整理衣裙鬓发,然后打开窗子,夫妻俩相依着吹风赏景。
白云居的后园景色果然如小伙计吹嘘的那般美不胜收,两亩大小的园子里,亭台楼榭,假山泉池,无一不缺。中间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半月拱桥越与流水之上,水畔又植奇花异草,各据其位。花丛间又有曲径通幽,尽头皆别有天地,或圆或方的松木桌儿隐在红花绿树间,可供客人写诗作画,也可聚坐小酌,惬意而悠然…
木艾看得连呼好景,甚至拿出纸笔简单描画,与欧阳商量着到时回了花王,在神山顶也要这般布置一番,两人闲暇之时就可坐在其中闲谈或者小憩。
欧阳见她一边画图,一边还要分心偷瞄门口,生怕人家伙计抓到她偷师,那模样如孩童偷吃糖片一般小心翼翼,满怀欣喜,真是平日里少见的娇俏可爱,忍不住就低头去亲她圆润的小耳朵,木艾痒得娇嗔躲避,两人笑成一团,心里都觉甜蜜无比。
不一时,小伙计敲门送了菜进来,夫妻俩一边说笑一边品尝,味道果真不错,特别是那道清蒸白玉佛手,用菘菜叶过水焯软,然后卷进蘑菇、豆腐、芹菜等馅料,包成圆筒再上锅清蒸,味道很是清淡鲜香。还有那道油焖笋,虽然名字里带个“油”字,实际却一点也不油,也没放盐,入口只有鲜甜清脆,木艾连连称好,又喝了一碗熬成乳白色的菌汤,觉得肚子有了八分饱足,就放下了筷子。
欧阳平日喜食肉,自觉这素菜吃上十几盘也不会饱,所以只给木艾夹菜,自己去很少入口。木艾不忍他挨饿,在空间里翻了几只前些日子炸好的鸡翅和鸡腿,又取了一坛极品葡萄酒出来,酒坛在空间潭水边埋了有半月多,算起来也及得上四十年陈酿了,拍开泥封,酒香瞬间就飘了出来,木艾嗅着味道醇美,好似比以往所酿更要好上三分,于是欣喜之下,也倒了一杯轻尝一二。
夫妻两人举杯对饮,不时说些往事,正觉惬意之时,窗外园中却不知何时变得吵杂起来,好似突然间就涌进了好多客人一般,木艾好奇之下正要唤来小伙计询问,尚未开口,就听得窗下也开始有人大声说笑,声音粗豪嘹亮,直冲进夫妻俩的耳中。
“小二儿,你们这是什么狗屁酒楼,怎么都是烂菘菜烂蘑菇,没有大碗肉吗?老子饿了,先给老子上两碗,还有再加六个细面馒头。”
“这位客官见谅,我们这小店专卖素菜,这大碗肉…呃…恐怕…”小伙计声音里明显透着为难之意。
“放屁,没肉菜叫什么酒楼…”那大汉还要怒骂,却被一女声打断了,“三师兄,你不要丢脸了,这白云居是有名的素菜馆子,你到这里要什么大碗肉。”
话音儿刚落,一个清朗的男声也随后接口道,“是啊,三师弟,咱们先陪师妹品尝一二,等回了客栈再给你要两个合心意的好菜充饥。”
那先前的大汉不甘不愿的应道,“好吧,不过,这里没有肉菜,总有好酒吧,先给我来两坛竹叶青解解渴…等等!”他说到一半时,顿了顿,然后突然问道,“这是什么酒的味道,如此醇厚香甜,小二儿,我就要这酒,两坛,不,四坛!”
先前那清朗男声也笑道,“三师弟一向嗜酒,他能赞上两句的可不多,小师妹,咱们也跟着尝个新鲜吧。”
那女子笑道,“好啊,好菜配美酒也算人间乐事。”
欧阳和木艾在楼上听到此处,就知是手边那坛葡萄酒香飘了出去,木艾挑挑眉,低声笑道,“咱们要不要给小酒庄打打广告?”
“广告?这是何意?”欧阳疑惑,扔掉手里的最后一只鸡骨,摇头拒绝木艾递过的帕子,扯过旁边的白色棉布巾子擦了手。
木艾凑到他身旁,笑嘻嘻道,“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介绍一件好东西,让所有人都知道,然后都去买的意思。”
欧阳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是见她眼里满是神采,一副跃跃欲试模样,就点了头,“随你高兴就好。”
木艾欢喜的在他脸上重重香了一下,刚要说话,楼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苍老的声音高声说道,“我嗅着这酒香就是这边传出来的,顾老哥,你当真喝过这酒,没骗老兄弟?”
被他称为顾老哥的老者随后应道,“我顾云生什么时候撒过慌,我前些日子日日都要喝上一坛,就是这味道!”
说完,他略略提高了声音,又问道,“楼上雅间里的朋友,可是从花王城而来?”
欧阳和木艾听着这话,齐齐笑了,当日大雨之时,众人从谷中出来,顾老爷子就赶去涯城救老友,再无音信传回,没想到今日居然再此巧遇。
夫妻俩一同走到窗前,对着那穿了青布衣衫,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低头行了礼,木艾脆声笑道,“老爷子一去两月,也未曾传个音讯回来,几个孩子都很是惦记,没想到今日在此巧遇?”
顾老爷子一见他们,立刻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这酒味比以前喝到的还要醇厚三分,除了你们,别人绝对拿不出,没想到还真猜着了。多日不见,老头子我很是惦念你们,正好我与几位老友在那边桌上小聚,你们也来同坐吧。”
木艾笑眯眯打趣道,“哦,老爷子您恐怕不是惦念我们夫妻,是惦念我们的好酒吧?”
顾老爷子被揭破了心思也不恼怒,哈哈大笑,“自然是都惦念着,你这丫头,也不给我这老头子留些脸面。”
“那我们今日只带了两坛好酒,而且还已经开了一坛,老爷子可不要怪罪啊。”
“不怪罪,不怪罪,有的喝就好,你那酒,有银子也买不到,老头子我可是识货之人。”
“那就打扰老爷子了。”木艾笑着回身收了酒杯,又从空间里取了一坛葡萄酒,欧阳连同原来那半坛一起抱了,先行从窗口跃下,顾老爷子一个箭步窜上前接了酒坛子,生怕他打破一般。
欧阳也不在意,回身冲着窗口,温温说道,“小心。”
木艾轻轻一笑,飘身也从窗口跳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唐门
第四百六十二章唐门
原本幽静的花园中,那些灌木红花或垂鬓烟柳之后半掩半映处早做了几桌儿客人,刚才闻听小楼下喧闹,都停了闲话,看将过来,结果那飘然而下,灵秀绝美的女子,就满满映入了众人的眼。青发高盘,玉颜如满月光洁,身姿纤长婀娜,水蓝色的罗衫恍若天空般纯净,珍珠白的纱裙洒满屋檐下灯笼泻出的红晕,如同天边最灿烂的晚霞,这一刻,所有亭台楼阁,流水花木,哪怕是人间最美之景也全都变得黯然失色…
谪仙!这两个字毫无来由的齐齐出现在众人的心底,也许,天神座下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就是这般风采了。
木艾轻轻落在欧阳身边,脚下半点声息不闻,微尘不起,于是盈盈笑着,“我轻功又进步了吧?”
欧阳点头,眼里的宠溺好似春日微风般温柔和暖。
顾老爷子看着他们如此恩爱,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急忙扯了一把他身旁正发愣的另一位矮胖老者,笑道,“什么都别问,我一会儿给你介绍,保准你大吃一惊。”
那老者一把抢过他怀里的酒坛,笑道,“是谁不重要,只要有好酒就行。”说着就要揭了泥封儿先尝一口,却被顾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手背上,“老酒鬼,你敢先喝的话,老拐杖和老弓头非追杀你到棺材里不可。”
那矮胖老者立刻垮了笑脸,狠狠吞了口口水,大步往来路上走去,“那还不快走,废话什么。”
顾老爷子无奈,引着欧阳夫妻刚要抬步,眼前却人影一闪,突然多了个黑衣大汉拦住去路,“慢着,你们怎能这么就走了!”
欧阳微微挑眉,侧身半挡在木艾身前,木艾好奇,偷偷攀在他肩上探头去看那拦路人,玄色锦缎衣裤,石青的腰带上每隔一寸就多一点略暗的幽光,她虽然能猜出不是宝石之类的装饰,却也不知是什么,大汉古铜脸色,下颚处满是浓密乌黑的络腮胡子,很是凶悍的样子,而偶尔侧头露出的右脸那道长及眼角的刀痕,更是为他平添了三分狠戾。
顾老爷子微微皱了眉,问道,“凭什么不能走,你拦住我们去路又是为何?”
那大汉一伸手指了他怀里那半坛葡萄酒,说道,“人可以走,酒必须留下,刚才老子先嗅到的酒香,你们凭什么半路就劫去了。”
顾老爷子听他说话蛮横,一口一个老子,毫不知礼,眼里也添了三分恼色,讽刺道,“这是哪里的规矩,你先嗅到酒香就要把酒给你,那你只要到每家酒庄外站站,岂不是平白多了几家酒庄!”
大汉被他噎得滞了滞,心里也知,这借口有些牵强,但是他平日霸道惯了,如果在自家地盘早就上手抢了,此时多言几句,不过是顾忌着师傅的嘱咐,在外面行走,不可惹麻烦。没想到老头子油盐不进,显然绝不会舍得那酒坛子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恼怒,转向欧阳两人,从兜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锞子,粗声粗气的说道,“这酒是你们的吧?给你银子,把酒要来给我!”说完,就运了五分功力,把银子甩了过去。
欧阳一直侧身护着木艾,听了这大汉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头顶开了天眼一般,随手轻松接下银子,捏了捏,冷冷一笑,轻飘飘又甩了回去,淡声说道,“蓉城,闲听落花小酒庄,自己去买。”
说完伸手牵了看得满眼兴味的木艾,随着顾老爷子绕过大汉,走向不远处的朱漆亭子。
那大汉还要开口说话,却被一位银色衣衫的男子拉回了屋檐下的桌子边,“三师弟,你忘记师傅的话了,出门在外还是少惹麻烦的好,再说那夫妻两人和那老头看着都不像普通人。你看刚才那锭银子!”
“银子?”三师弟随手接过,下一刻却惊得睁大了眼睛,原来那原本铸成元宝形状的银锞子上被欧阳硬生生捏了两只指印,深约半寸有余,这份功夫可着实不弱啊。不过想想那好酒,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大师兄帮忙出手,也不见得抢不来。
“可不是,三师兄,我看也算了吧,就算硬抢咱们也不是对手,人家一个半老徐娘只抛个媚眼就勾了大师兄的魂儿,真打起来,恐怕大师兄都会帮人家去了,咱们岂不是就等着吃亏。”那同桌儿的绯衣少女也劝慰着,可惜说出的话却酸溜溜的不中听。银衣公子微微皱了眉头,苦笑道,“师妹,我只是惊异与那女子轻功甚好,并无别意,再者说,那女子已经嫁做人妇,你这话出口,岂不是有损人家名节?以后说话不可如此无礼。”
那绯衣少女,脸色涨红,两只秀长的大眼睛瞪得极圆,似乎不相信一向疼她如宝的大师兄会如此叱责她,眼底有惊讶,有委屈,一瞬间又都被泪光掩过,抖着嘴唇问道,“大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妹啊,出门时爹爹要你照料我的,你怎么可以只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就为了她喝骂与我,你对得起爹爹的托付吗?”
那三师弟因为到了嘴边的好酒没了,心中也正恼怒,听得师妹这般说,也嘀咕道,“人家都说把一个女子装进心里就是一眼的事,我看大师兄也是被彻底迷住了,别说不记得你是师妹,就我这师弟也不疼了,我那好酒…”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银衣大师兄一个冷眼吓得悻悻闭了嘴,眼角扫到那小伙计还愣在一旁等候,立刻眉毛一竖,喝骂道,“傻愣着干什么呢,还快去给老子搬几坛竹叶青来,你想渴死老子吗?”
那小伙计连忙陪着笑行礼,然后心里暗暗咒骂着,一溜烟的跑进楼里,唤了个同伴帮忙,一起抱了四坛竹叶青来,也不敢要打赏,麻利的又退下了。
那银衣大师兄亲手拍开泥封,给师弟师妹都倒了一碗酒,然后说道,“三师弟,小师妹,咱们出来时,师傅嘱咐过,这次武林大会恐怕要公推武林三大门派,我们唐门纵横江湖几百年的名望,万不可因为我们受到损伤。刚才师兄口气确实有些过于严厉,这碗酒先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他当先举碗把就喝干,那三师弟一见,连忙也举碗说道,“大师兄,刚才都是我贪酒惹事,你骂的对,我以后这一路一定听师兄的话,有错师兄尽管开口责骂。”说完也仰头把酒干了。
那绯衣小师妹,本来就是师门里的娇娇女,从小任性霸道,唯独对这大师兄心存恋慕,事事依从,她的爹爹也有意栽培大师兄做下一任门主,就等着明年为他们俩人成亲之后,就把门主之位传下去。所以她早已把大师兄当做了私有物,刚才见他望着别的女子眼里有惊艳倾慕之色,怎会不恼怒?
可是此时见大师兄一脸郑重同她们赔礼,口口声声以师门为重,她又犹豫了,难道刚才真是自己看错了不成?万一冤枉了大师兄,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娇蛮,于是她也连忙举碗,说道,“大师兄,刚才人家也是太心急你了…嗯,总之我相信大师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她略略羞红了脸,就要大口把碗中酒喝干,却被那大师兄伸手拦下了,“这酒烈,多喝头疼,师妹喝一口就行了。”
绯衣小师妹见得大师兄还是如往常一样关心她,顿时心花怒放,依言浅浅喝了一口,然后亲手夹菜给大师兄,一时间郎情妾意,好似很甜蜜的样子。
那三师弟自己一连喝了三大碗酒,嗅着空气里隐隐残留的那奇特酒香,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兄,刚才那人说那两坛好酒是哪里买来的?”
“蓉城,闲听落花小酒庄。”
“咦,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三师弟努力回想着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可惜,他平日不是喝酒就是练武,很少动脑,所以,脑里空空,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除了喝酒还能记得什么?”这时一个身形削瘦,眉眼间略带青黑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处闪了出来,顺口答了一句,“梵天宫新开的酒庄,专卖果子酒。”
“二师弟,你可是来迟了。”那银衣大师兄一见来人,淡淡一笑,把他让到手边坐着。二师弟伸手进怀里给掏了一只金钗出来,脸上浮了笑意,递到小师妹手边,“刚才做成一笔生意,就给师妹买了这发钗,师妹看着喜欢吗?”
“让二师兄破费了,发钗很好看,可我平日多是戴玉簪…”小师妹并没有伸手去接发钗,话说的客气,但是那眼里的厌恶之色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二师弟有些讪讪的收回发钗,心里咒骂,贱女人,如果不是为了门主之位,谁稀罕这般巴结与你,可是脸上却装出心伤模样,勉强笑道,“那我下次再选了好玉簪给你。”
那三师弟不忍一向对他不错的二师兄受冷落,连忙打圆场,“二师兄,你刚才说那什么小酒庄是梵天宫所开?”
“自然,蓉城左近的江湖同道都知这事,枉你还自称好酒之人,居然连这都不知。”二师兄抬手给众人都满了一碗酒,“等这武林大会完了,我带你去买上几坛,让你喝个痛快!”
“太好了,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二师兄一定不能赖账。”三师弟乐得眉开眼笑,顺手把那锭带着指印的银子塞到怀里,他是门派里最好酒的,却也是最穷的,不像二师兄擅长制毒售卖给外人,也不像大师兄地位尊崇,每月只能靠这门里发下的十两零用银子过活,可惜还不够他喝上几坛好酒呢。
师兄妹几人各怀心思,脸上却都带了笑,壮似极和睦的喝酒吃菜,坐了半个时辰才散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江湖败类?
第四百六十三章江湖败类?
木艾走在欧阳身侧,悄悄牵了他的小手指,低声笑道,“广告做的真好,可惜这里没有摄像机呢,否则咱们小酒庄就真出名了。”
欧阳把她整个细长柔软的手都握在手里,侧身挡开前面的树枝,温温一笑,“放心,江湖消息传的快。”
“哦,我忘记江湖人最爱八卦了。”木艾俏皮的吐吐舌头,“过几日任先生一定要头疼了,客似云来,还不能多卖,哈哈。”
两人说笑着就落在了后面,顾老爷子抱了酒放在桌上,回身催促道,“你们小两口回家再说私房话吧,先过来见见我这几位老友。”
木艾只顾说话没见小路已经到了尽头,那酒桌旁还有三位白须老者正齐齐注目在他们夫妻身上,她就微微红了脸,退后半步,欧阳嘴角微翘,心下温暖,两人成亲后,只要不是在家里或者熟悉之人面前,她都会这般收起一切真性情,退在他身后,守着一个妻子的本分,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话,可她却是坚持不肯让他受半点委屈。
两人走过去,欧阳当先抱拳行礼,“晚辈欧阳警悟,携妻木仙氏拜见各位前辈。”
几位老爷子都笑着点头,“小友客套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好酒,倒累的你们舍了心头好了。”
欧阳还要客气,先前那矮胖的老者已经忍不住了,挥手打断他们,说道,“都是江湖中人,哪那么多酸文缛节,小友快坐下吧,咱们先尝尝这好酒。可馋死老头子肚里的酒虫了。”
顾老头瞪了他一眼,“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这般口急,也不怕让小友笑话。”
他旁边一个干瘦的老者也笑道,“老酒鬼这脾气多少年不就这样,哪还有颜面可丢了。”
“正是,别让他急了,咱们就尝尝小友这好酒吧。”对面一位红脸老者也附和道。
白胖老者立刻揭开坛口,就倒了满满六大碗葡萄酒出来,立刻酒香扑面而来,他举起碗就咚咚灌了进去,末了打了一个酒嗝,咋咋嘴,哈哈笑道,“真是好酒,好酒!”
另几位老者一听他赞,齐齐都举起了碗,却没有似他一般牛饮,只两口就放下,纷纷赞道,“醇厚中透着甜香,回味悠长,色泽又如紫玉般绝美,真真是人间难得佳酿!”
顾老爷子又喝了一口,得意说道,“我原来和这丫头同路时,日日都要喝上一坛。为了救这老酒鬼,南来这两月,当真是少喝几十坛。可惜,可惜…”
“哦,难道这酒是这小女子所酿不成?”老酒鬼眼里放光,牢牢盯着木艾,好似一听老友说声“是”,他就要立刻把木艾绑回家去,日日酿酒一般。
顾老爷子狠狠瞪了老友一眼,他可知他这嗜酒如命的脾气,万一真冒犯到木艾,可就麻烦了,先不说她是什么身份,就是欧阳小子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如果撒谎骗老友,他又不喜,一时到有些为难。
这时木艾开口解围道,“不瞒这位前辈,这酒最初是我的婢女动手所酿,只供自家喝,不过,前些时日这方子我送给朋友,他在蓉城开了家闲听落花小酒庄,那里就有这酒卖。前辈以后若是想喝,就去蓉城走走,一定可以喝得痛快。”
“这丫头说话干净利落,不像那老顾头吞吞吐吐的,来,我和丫头说两句。”老酒鬼一把推开老友,凑到木艾身边,笑呵呵问道,“丫头啊,老头子算起来,年纪和你祖父辈差不多,平生就是好酒,一日不喝酒就没命了,你看,酒爷爷给你多买几个漂亮婢女,你把那会酿酒的让与爷爷怎么样?”
木艾盯着他红彤彤的酒糟鼻子,鄂下的白胡子和堆满笑容胖脸,手下死死扯了帕子才勉强忍住爆笑的冲动,这老爷子如果穿越到现代,套上红衣服,就是一活脱脱的圣诞老人。
欧阳见木艾胳膊微微哆嗦,还以为她在害怕,眉头就皱了起来,顾老头立刻一把拉开老友,笑骂道,“这老酒鬼,为了讨婢女,还攀扯着要做丫头的祖辈,真是厚颜无耻,我混了几月都未敢开口。”
另外两个老者也不是傻子,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也笑着附和,“这个老不羞,怎么好讨要晚辈的婢女。”
木艾安抚的拍了拍欧阳的手,笑道,“前辈们有所不知,我那几个婢女都是在身边伺候几年的,平日待她们如同姐妹一般,我许了她们来去自由,如今倒不好相强,而且,酿这酒需要的果子很独特,就算栽种也要几年才能收获酿造。酒前辈,莫不如去小酒庄买来喝更方便。”
老酒鬼一听如此麻烦,就泄了气,“这般麻烦,那等去司马老头那里转转,开完狗屁武林大会,我就搬去蓉城长住。”
顾老头等人哈哈大笑,“好,你最好搬去酒庄住,就更近了。”
木艾听得武林大会几字,心里又惊又喜,原本只在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的江湖大聚会,真让自己也赶上了吗,她连忙去看欧阳,盘算着怎么开口让他答应带自己去凑热闹。
可是,欧阳脸色如常,并不见好奇之色,木艾就猜到他定然是先前听说了,却没有告诉自己,于是偷偷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欧阳侧头看她,眼中带笑,却也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
木艾立刻喜笑开颜,为他续酒夹菜,很是殷勤。
几个老者看在眼里,嘴角就都换了苦笑,他们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一代侠客,年轻时或多或少都有几位红颜知己,可惜当初年轻气盛,未曾珍惜,此时老了时时觉得身边寂寥。此时再见欧阳小夫妻这般和美,心中难免勾起旧日回忆,脸色就黯淡了下来。
木艾看到,初始不知为何,但立刻就醒悟过来,于是笑道,“晚辈夫妻,今日偶遇顾老爷子,又有幸结实几位老前辈,共品美酒,心中喜悦。小女子家乡有首歌曲子,很是豪迈,今日送与老爷子们助助兴,可好?”
江湖人本就不像读书人那般对女子苛刻束缚,扬名天下的女侠又多如过江之鲫,一起喝酒高兴了,往往大声笑骂,唱些小调,所以,几位老爷子都不觉有何不妥,脸上都带了笑,“好,有酒有老友小友,还有歌,真是快意!”
木艾微微一笑,随手把空间里的吉他拿了出来,左手按和弦,右手微拨,檀口轻启,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
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
原来英雄是孤独
江湖笑,爱消遥,琴或箫,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秋夜微凉的晚风轻送,清雅悠长的女声慢慢就散在了园中的各个角落,刚刚还在推杯换盏的众人,都不禁放下了酒杯,静静听了起来,最后甚至跟着轻轻哼唱,年轻豪气的喜唱那句,“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几位老爷子却一起为那句,“原来英雄是孤独”大声叫好,心中自然明白木艾是借这首歌劝慰他们,于是更觉熨帖,纷纷出言对欧阳赞道,“欧阳小子,你真是好福气,能找到这样的女子为伴,以后可一定要珍惜!”
老酒鬼也叫道,“对,丫头,以后我酒鬼张昭就是你的亲爷爷,江湖上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
“还有老头子我断筋杖祝无敌!”
“我金弓赵德也算一个!”另两个老者也笑着附和,他们都是没有儿女的孤老头子,顶多有一两个徒弟傍身,今日被木艾一曲打动,喜她乖巧细心,就动了收她为干孙女的心思。
可惜,木艾却没有多想,还以为这不过是他们的客套之词,收了吉它,笑道,“谢几位前辈厚爱,若是过些年,前辈们厌倦江湖漂泊,就去晚辈夫妻那里颐养天年吧,晚辈久居之处,风景秀美,极适合安闲隐居。”
老酒鬼几人见她没有顺势认下他们做爷爷,还以为她是嫌弃他们江湖草莽,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欧阳知其原因却不好多说,勉强闲话几句就带着木艾告辞了。
酒桌上一时就静了下来,顾老爷子见几位老友面色不好,却哈哈笑了,指了他们道,“你们几个老头子,妄我平日常被你们耍得跳脚,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还想要白捡个好孙女,也不看看这小夫妻是谁?”
“是谁?她们还能是天皇老子啊?”老酒鬼嘟囔着倒了碗酒,一口喝了大半。
顾老头点头,“对,就是天皇老子。你们都没细听细听人家夫妻的名姓吧,这天下姓欧阳的小子不少,可是娶妻木仙氏的只有一个!”
“木仙氏?你是说…”祝老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但是想起刚才那女子乖巧温婉的模样,又觉不可置信,于是迟疑起来。
“金刀战神!护国仙夫人!”赵老头随后惊呼出声。
老酒鬼一口酒呛在了嗓子里,猛力咳嗽了好酒,哑着声音问道,“刚才…那小夫妻俩,就是那江湖败类!”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夜惊
第四百六十四章夜惊
顾老头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恼怒道,“什么江湖败类,你这么大岁数,怎么还和那些愣头小子似的,你看这小夫妻俩像恶人吗?”
“不像,不像!别说恶人,比一般江湖晚辈都谦逊有礼!”祝老头眼里满满都是赞赏之色,“江湖传言不可信啊!”
老酒鬼和赵老头一同点头,传言里,金刀战神杀人如麻,丑陋如同钟馗,前些时日更是背叛江湖同道,娶了女亲王,做了朝廷走狗。今日一见,这反差着实太大,男的俊朗大方,毫无半分戾气,女子娇美端庄,也无亲王傲气,看上去就是一对儿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与那传闻没有半点相和之处。
顾老头得意的喝了一口酒,“你们几个一见人家不肯认亲就觉得丢了颜面,哪里还肯细瞧,刚才那丫头手里突然出现那奇怪的乐器,你们居然还是没猜到她身份,可真是老糊涂了。这丫头身份虽说高了些,但却难得是个好孩子,我输在她手下,做了几月车夫,她可是拿我当长辈待的,只可惜我门里那些不成器的徒弟们没一个配的上她,否则我一定要他们想尽办法,把这丫头给我娶回去。
不过,有这几个月的相处情分在,等再过几年,我真使不动剑了,就去她那神山之上养老,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四季如春,风景绝佳!平日替她教导几个孩子学学武,等老死那日,就把一身老骨头也埋在那儿!”
“刚才这丫头也邀请我了,顾老哥,到时候叫上兄弟一起。”
“还有我,有这等好去处,当然咱们老哥儿几个要一起去享两年清福!”
老来有靠,得以安享晚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这些漂泊一生的老江湖们欢喜,几个老头子儿笑得开怀,互相举碗干杯,痛快喝起酒来。
夜色寂寥,除了晚风掀动树梢发出的微弱哨音,冷冷清清的街上就只剩了夫妻俩的脚步声,木艾随在欧阳身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夫君的冷脸,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猛然一个跳跃,窜到他的背上,把脸埋在他的耳后,咯咯笑了起来。
欧阳无奈,伸手稳稳拖住她细长柔韧的****,但还是沉默不语。
木艾懊恼的咬咬他的耳朵,感觉x下的背膀一僵,就撒娇拖着长音,唤道,“夫君…”
欧阳还是不理,她就继续叫下去,温热的气息呼进那厚实的耳里,迫得他终于轻轻“唔”了一声。
木艾奸计得逞,无声的笑咧了嘴,然后继续扮乖巧,“夫君,人家错了,真错了,以后只给夫君唱歌,绝对不让别人听见,管他伤心的是老头子、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
欧阳听得她连家里的大白二白奔驰法拉利都数了出来,忍不住嘴角就翘了起来。
木艾大喜,知道他消了气,连忙开始陈述冤情,“夫君,人家是看几个老人家太可怜了,一定是见咱们恩爱,想起辞世的老伴儿了,这才唱歌劝他们想开一些,而且,这不是也给咱们山上多找几个免费护卫嘛,多划算啊。”
欧阳轻哼,把她往上推了推,终于应道,“以后不许了。”
“保证,坚决保证!”木艾立刻抬手发誓,“以后一定听夫君的话,跟着夫君走,不闯祸,不惹桃花…”说到最后,她自己又咯咯笑了起来,扭头在欧阳脸上重重亲了两口,然后低唱着,“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欧阳听着心爱的女子趴在他背上清浅甜蜜的唱着歌,那心里就如同被春风吹化了的冬土,一直软下去,软成了一汪融融的春水,泛着阵阵涟漪,那些微微的酸涩慢慢就淡了下去…
当他还是秘十三时,他只盼着能一世做她的护卫,能远远看着她就好;当他为了自由身几度生死时,又盼着能把她娶到身边,日夜陪伴。而今他当真可以夜夜揽她入睡,美梦成真,却又想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想要把她揉碎掺在自己身体里,永世不再分离…
他是贪心了吧,她就是那天边皎洁高华的明月,与这世间的女子自有不同,他何德何能,在拥有她之后,还要这般强求她,为了他一人藏起所有光华?
如果要日日隐在一方小院,如平凡****一般,低眉顺眼,循规蹈矩,她又怎么是她,又怎是他爱的她?
“对不起,艾艾,我也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的声音醇厚沙哑,飘在夜风里,分外清晰,可是身后的女子却没有回应半句,细细侧耳听去,微弱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后,那般温柔,那般安心。
他的嘴角就慢慢翘了起来,宠溺叹气,这世间能让她这般放心入睡恐怕唯有他一人,足矣…
绕过门前,没有拍打门环,他纵身轻巧的越过围墙,负责值守的孔喜与陆云立刻围了过来,一见是两位主子,就行礼退下了,欧阳点点头,小安几人听见动静也接了出来,伺候着主子们换了衣衫,然后各自退下歇息。
欧阳吹熄了蜡烛,轻轻****揽了心爱的女子入怀,替她掩好锦被,然后嗅着她发间的桂花香气,慢慢睡去…
院外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银色衣衫的年轻公子望着那熄了烛火的窗子,眼里的光亮明明灭灭,脑中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定格在那张谪仙般清雅的玉颜上。平生初初心动,心动之人却已为人妇,天下最大憾事,莫过于此。
晚风中轻轻悠悠的叹息飘过,那银色的身影却已然走远…
许久,树后的墙角处又转出一位绯衣女子,容貌艳丽,身形高挑,可是那眼里的嫉恨怨毒之色却扭曲了她的脸,那雪白的细齿紧紧咬了嫣红的下唇,半晌狠声说道,“好啊,倾心相待十几年,却不及那狐狸精的一眼。好,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如果那狐狸精毁了那张脸,你还会不会这般痴心?”
女子冷冷笑着,摸出一块黑色布巾,慢慢摸到院墙外,轻轻纵上墙头,随手甩了一粒石子进院,然后静静趴伏好半晌,才如羽毛一般轻盈的落在墙下的黑暗处。
孔喜本来躲在,门柱后的阴影里,百无聊懒的想着花王城里的老母****幼子,此时一定进入梦乡了。前几日妻子托威扬镖局的师傅们传来书信,原来他出门前,****居然又怀上了身孕,如今已经快五个月了,只要一想起再有四月,他就再为人父,心里就忍不住欢喜的要淌出蜜来,等他陪着主子一家南游回去,孩子应该正好可以叫爹爹了,只是不知,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还是儿子好,将来兄弟两个也可以互为臂膀,守望相助。
他正想的出神,突然不远处传来极清脆的噼啪声,他刚要上前查看,却猛然心里一动,因为夫人浅眠,些微声响有时候都会醒来,所以小安几个平日极细心,凡是有可能掉落的花盆、小物件等都会放得极稳妥,生怕晚上被风吹掉或者被野猫之类的碰翻。
而刚才那声音响起之处,居然是几个丫头的门廊外,她们不可能别处都收拾妥当,只有自己门前不收拾,莫不是有人故意试探?
他心里猜测着,连忙挥手给斜对面屋檐下欲跳出的陆云比了个手势。陆云听命安静等待,两个静默了半柱香功夫,就在孔喜以为自己多心的时候,那墙上突然高高隆起一块,然后随着两点寒光闪过,就跳下一个蒙面的女子来,那寒光正是她耳上的坠子折射月光而现。
孔喜想起刚才夫人被老爷背回,往日那奇特的防护罩子一定没开,否则这女子不可能这般容易摸进来,他有心想抓住她,又恐没有夫人压阵,反被制住连累主子,权衡再三,还是主子安危重要,于是猛然跳出去,大喊一声,“什么人?大胆私闯民宅!”
本来极静的夜里,突然爆出一声厉喝,就如同那雨前惊雷一般,传出极远,旁边邻居院子里狗叫声四起,东西厢房灯火也立刻亮了起来。
那女子似乎没料到那般试探后,院子里还会有人埋伏,懊恼的跺跺脚就想跳墙退走,可惜转身却见陆云已经执刀拦了她的退路。她只得抽了腰上的鸳鸯双刀,一招双龙出海逼上前去,陆云执刀欲挡,没成想那女子却是虚招,一晃身子让至一旁,弹指扔出一颗弹丸砸在青砖地面上。
院子里立刻起了一阵白雾,孔喜本欲接应陆云,正走到旁边,冷不防就吸了一口进去,顿觉脑内一阵眩晕。陆云大惊,愣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经轻巧跳至墙头。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听得动静,正握了弯刀从房里出来,一见墙上女子,随手就把弯刀扔了出去,弯刀在院边桂树上借了力,打着旋儿的割向那女子,女子措手不及之下,慌忙弯身躲避,却还是被来速极快的弯刀在右臂上划了一道,女子惨叫一声,借势翻落墙外。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朱衣再遇
第四百六十五章朱衣再遇
欧阳几个纵跃到近前,跳上墙头,除了一滩暗色血迹,哪里还有那女子的影子。
他欲追去,又惦记院中众人,于是转身而回。
木艾睡得迷糊,突然听见院中嘈杂,起身一摸欧阳不在身边,就抓了件外衣披着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陆云正抱了孔喜焦急喊叫,一听自家夫人的声音,连忙回道,“夫人,刚才有人潜伏进来,欲行不轨之事,被属下们发现了。孔队长中了迷烟,不知有没有毒?”
欧阳正好走近,微微提鼻嗅了嗅,冲着走过来的木艾摇头,“不是毒,是迷药七日醉,给他喝杯泉水解解吧。”
一听不是毒,木艾就放了心,从空间里舀了一碗泉心水出来递过去,陆云连忙给孔喜灌了进去,不到片刻,孔喜慢悠悠醒来,一见两位主子都围在身边,脸就红了,勉强翻身跪倒,愧疚说道,“老爷夫人,属下汗颜,没有擒下贼人,反倒被人迷倒…”
木艾劝慰道,“你们以前在军中,两军对垒,光明正大,各凭本事厮杀,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会是这些江湖宵小的对手,不必自责。”说完,又吩咐陆云,“今晚不必值守,扶你们队长回去歇息吧。”
孔喜两人退了下去,刚刚奔出来的五湖四海等人也收了手里的刀剑等物行礼之后回了屋子。
木艾冲着站在门口的小安几个摆摆手,然后撑开灵气罩,护住整个院子,这才与欧阳相携回了内室。
夫妻两人重新躺在床上,木艾枕着欧阳的肩窝,小猫般乖巧的蹭了蹭,问道,“刚才来了几个人?你可看到长什么样子?”
欧阳听得她问,怕她刚才受了惊,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答道,“是个女子,功夫不高,被我伤了右臂。”
结果他刚说完,怀里的妻子却立刻支起身子把他压在x下,两只小手紧紧捉了他的中衣领子,问道,“女子?难道是你在哪里惹了桃花,她就夜探咱家院子打算来个倒**花?”
她的眸子在暗夜里冉冉生辉,嘴角笑得差点咧到耳后去,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欧阳难得有些发懵,怎么看她的模样也不像吃醋,反倒像得了遇到了新奇热闹的孩童一般,他哭笑不得的皱了眉,“不是,她是…”
他想说,夜探的女子是白云居里所遇的那位绯衣女子,但是这么说必然又要牵扯到那位银衣师兄的觊觎之心,他的私心里极厌恶让妻子知道这些的,于是就半途住了口。
木艾见他如此吞吐,就以为自己是猜了正着,笑嘻嘻的伏在夫君身上,装作凶悍的模样,捏了他的耳朵,“好你个欧阳老爷,居然敢背着我在外面惹桃花,看我怎么收拾你!”
欧阳叹气,“没有,她恐怕不是为我而来。”
木艾却不相信,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为了你,难不成还是为了我而来?”说完,她伸手在他的脸颊乱摸一气,又细细打量片刻,叹道,“我这夫君真是太俊朗了,怪不得引得女子深夜来访。我记得你原本有个金色面具了,不如明日再拿出来戴一戴吧,省得桃花泛滥,咱们夜夜不得安宁。”
欧阳失笑,“那面具早就扔掉了。”
“啊,扔掉了?那再去定制一面吧,顺便给我也定个银的,咱们夫妻就以金银双侠的名号去闯荡江湖,又神秘又威风。不,金银双侠不好听,不如叫金银大盗,咱们专门去劫富济贫…”
欧阳听她越说越离谱,一张尖尖瓜子脸上泛着红晕,眼眸里满满都是对江湖的向往,哪有半点惧怕模样,心下忍不住喟叹,伸手捧着她的脸颊,狠狠吻了上去。
木艾正说的高兴,突然被打断,娇嗔着咬了咬他的舌尖,却换来更加热烈的吻…
暗夜里,阮烟罗的纱帐飘然落下,对江湖极向往的女子,轻易被夫君成功镇压,声音软软的呢喃,“好嘛,好嘛,你不喜欢这名字,咱们就改成金银双煞…”结果,会错意的下场,就是再次被攻城略地,直至手脚酸软,昏昏睡去,再没有半点力气想那金银开头儿的好名字。
第二日夫妻两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欧阳到底经受不住妻子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如愿答应带她去武林大会凑热闹,果然换得妻子香吻无数。
木艾想着铺子里的事情也都料理完了,呆在烈城也无事,就一刻也不肯多留,立刻唤了小安和孔喜等人过来,明言他们夫妻要先行赶去武林大会看看,给他们留下五百两银,要他们随后慢慢跟上,只要十月十五日前赶到泽城就好汇合就好。
孔喜几人知道他们不是那些江湖人的对手,跟去只能是累赘,况且自家老爷武艺高强,有他保护,夫人安危也不需要担心,于是就行礼应下。
小安几个虽然惦记夫人没人伺候穿衣用饭,但是见夫人满脸欢喜模样,肯定劝不住,也就无奈应下了。
木艾把空间里的两辆马车和众人的行礼都挪了出来,就换了利落的骑马装,同欧阳一起骑了奔驰、法拉利,也不要众人相送,轻松上了路。
正是秋日午后,阳光虽然很足,但是通透而清澈,没有了夏日难耐的潮湿与烦闷,晒在身上更多的是暖融融的舒适。
夫妻两人打马在官路上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个名叫的朱衣的小镇停了脚,小镇不大,只两家客栈,一家酒楼,几间当铺杂货铺布庄,很有些简陋之意,但是街面却拾掇的很干净,木艾自觉已经正式踏入闯荡江湖的路途,就不肯再搬出别墅住,兴致勃勃选了镇子头儿上佳音客栈留宿。
欧阳无奈,客栈再好的房间也及不上别墅,可是,他又不忍扫了妻子的兴头,就要了一间最好的上房。
那客栈老掌柜却是为难,抱拳行礼道,“客官,最近南去的客人太多,小店里的好客房都被定出去了,只剩下一间中等房,房间虽然有些窄,但是被卧很干净,您看…”
欧阳皱眉看向木艾,说道,“咱们换一家吧。”
木艾还未等说话,那老掌柜又开口道,“客官,对面的店里也都满了,恐怕等您转一圈儿回来,小店这中等房也没了。”
木艾笑嘻嘻的拉了拉欧阳的袖子,眼里满满都是央求之意,欧阳明白她是坚持要住客栈的意思,但是这样小客栈的中等房里,是连马桶都没有的,地方又小,他不想她受委屈,只得又问道,“我们只住一晚,不能匀一间上房出来吗,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那老掌柜摇头,住上房的客人都是不缺银子的,恐怕谁也不愿意让房间出来,这时,旁边的楼梯处却有人开口说道,“如若这两位客人不嫌弃,就住我那间上等房吧。”
木艾扭头看去,楼梯上站了三人,那开口之人站在最前,一身宝蓝锦缎衣衫,长剑悬腰,面相白净清秀,很有些江湖贵公子的姿态,他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人,女子容颜艳丽,男子粗犷丑陋,细看去,居然是昨晚那抢酒之人。
欧阳也认出这三人就是前晚那师兄妹三人,眼里厉色一闪而过,那站在最后的女子原本张口要反对,但是一见欧阳,不自觉的就白了脸色,立刻抬手去捂右臂…
木艾等了半晌,见欧阳脸色沉肃,好似没有开口的意思,还以为他不愿与陌生人打交道,就抱拳笑道,“多谢这位公子大度相让,不过萍水相逢,怎好受公子恩惠,还是不必了。我们夫妻住中等房就好,左右不过一晚罢了。”
那宝蓝公子见她笑语晏晏,声音清脆,面容柔美,比之那晚所见还要清丽绝美三分,忍不住就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回话。他那三师弟,心智要愚鲁一些,这半会儿才认出木艾是前晚那送美酒与人的女子,于是抢上前两步,嚷道,“哎呀,这不是前晚跳楼的小女子吗,你那里可还有好酒,如果送我一坛,我就把房间让给你,我就是睡在树上也无妨。”
木艾眨眨眼睛,笑道,“这恐怕要让壮士失望了,我们夫妻也只买得那两坛,当日都送给前辈们喝光了,再无所存。”
那三师弟失望之极,嘟囔道,“真是,没有酒,还换什么上等房?”
“三师弟,不可无礼。”那宝蓝衣衫的公子,连忙呵斥与他,抱拳说道,“这位仁兄及夫人不必客套,同是江湖儿女,相逢即是有缘,互相行个方便也是应该,况且我们师兄妹一共定得三间上房,让出一间并不妨碍我们休息,夫人就不要客气了。”
木艾听得他们定得三间之多,让给自己一间,确实没有大碍,就行礼道谢,“那就谢公子相让了。”
那宝蓝衣衫公子同样笑着回礼,老掌柜一见事情解决,连声道谢,商定好让出的房间是最里边的一号房,于是就带了木艾夫妻上楼,殷勤的开门让了他们进去,又亲手倒了茶才退出去。
木艾除了刚穿越来时为了卖米住过一次客栈之外,已经四五年未曾住在外面,新奇的四处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