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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杯红酒到天明     木仙府种田纪事txt下载     木仙府种田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魂游

    第四百二十一章魂游

    不提花都那里的小人们如何见钱眼开,也不提欧阳和几个孩子如何担忧,单说木艾那日心神枯竭之下,只觉脑中天旋地转,之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想动,想叫喊,身体却好似石头一般沉重,灵魂却越发清明,在虚空中游离,就这样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她渐渐感觉前方有个小小的光亮,于是她拼了所有力气控制灵魂向那里飘移,又好似过了千万年那么久,她终于赶到那个光幕前面,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就被一阵巨大的吸力拖了进去。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没有雕梁画栋的院子,只有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城堡,没有尘土飞扬的官道,只有青黑色画着白道的宽敞马路,没有高头大马拉的青布松木车,只有呼啸而过的各色汽车,没有茶馆,没有布庄,没有银楼,到处都是玻璃橱窗,步履匆匆的人群…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世界,离开五年,却好似五百年那般生疏,她无意识的在这个她曾无数次回忆起的世界飘荡,那些哭泣、欢笑,那些孤独、绝望都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飘荡了多久,她来到了一家警局门前,一个中年妇女正拽了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少年在哭骂,她仔细辨认良久才认出,这个脸上皱纹横生,衣衫破旧的妇女居然是她那只见过三面的亲生妈妈,那少年不必说,就是她再婚生下的宝贝儿子。

    木艾上前想喊妈妈,可是那少年挥开妈**手臂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突然醒悟,原来对这个世界来说,她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游魂。

    她正发呆间,少年已经不耐烦的对妈妈拳脚相加,“放手,放手,不要拦着我,我就是去和朋友玩玩,一会儿就回去。”

    他的母亲不顾被抓散的头发,哭喊着,“阿明,跟妈回家吧,你已经把这几个家都卖光了,你如果再复吸就要被送去强制戒毒所了。跟妈回家吧,妈求你了…”

    少年疯了一般挣扎,母子两个扭成一团,最后少年还是挣脱跑开了,留下他的母亲一人坐在地上大哭,“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孩子,我后半生要怎么活啊…”

    木艾慢慢缩回想要拉开他们的手,想起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被妈妈抱着是多么羡慕,想着那孤独无助的二十几年,心里突然酸涩了起来,原来妈妈不是没有爱,而是她的爱都给了这个少年,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段遗忘的往事。如今这般凄惨,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吗,惩罚她没有对另外一个孩子尽到母亲的责任,可是,为何她没有任何幸灾乐祸,没有任何报复的喜悦…

    一阵风吹来,木艾的魂魄又缓缓升上了天,飘飘摇摇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小巷子,有个男子正推了辆破旧自行车在泥水路上艰难行走,他的灰色裤脚上沾了许多泥点,车把上挂着一只黑色的老式手提包,和装了一棵菘菜、两根黄瓜的网兜,不时的碰在横梁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他隐在屋檐暗影里的脸孔明明灭灭,直到终于走到阳光下,露出那一张深刻在木艾记忆深处的脸孔,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记忆里那都好似时刻都溢满阳光般灿烂的面容,何时变得如此桑老,那般温暖宽厚的脊背,何时已经弯曲了下去,难道他不惜摧毁他们所有美好感情所得到的日子,把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男子在一座灰黑色的老旧楼房下停下来,锁好车,蹬蹬上了五楼开门,客厅里地板上满是黑色的鞋印子,卧室里床上扔着脏臭的袜子和******裤,一瓶不知名的面霜敞口放在掉了漆色的梳妆台上,卫生间里毛巾牙刷堆在一起,厨房里油渍挂了原本白色的墙面,一堆未刷的碗盘乱糟糟挤在水池里,锅内的米粥已经发出了酸味…

    男子长叹一声,扔下网兜和皮包,靠坐在沙发上,仰头沉默半晌,进了卧室,在衣柜最下面隔层里翻出一个小红木盒子,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相片,那是一个笑得十分灿烂耀眼的女孩子,梳着两根细细的麻花辫,蓝色碎花裙子,拿着冰激凌依靠在穿着白色半袖衫的男子怀里,男子目光那般宠溺,那般温暖…

    “滴答,滴答。”不知何时,一颗颗眼泪从男子脸上滴了下来,砸在相片上,男子连忙拿衣袖去擦,低声说道,“小艾,你过得好吗,我…想你。如果当初我没有为了工作扔下你,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幸福,你是那么爱我…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错了,就像你当初说的,我遭报应了,我过的不好,我想你,小艾…”

    “你在和谁说话”男子正哭得痛快,卧室门却被突然打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大发脾气,指了那男子的鼻子质问,“你说这是谁,好啊,我说你最近怎么总往外跑,原来你是在外面有人了。”

    男子心急要夺回照片,辩驳道,“贾柔,你不要随便诬赖人,我是为了工作”

    女子把照片背在身后,骂道,“工作你当老娘好骗呢,你一个收电费的小工有什么好忙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谁说要爱我一辈子的,这才结婚几年啊,你就生了外心了”

    男子一听她这般说,火气也上来了,“别跟我提什么工作,早知道你那个没用的爹给我安排这样的破工作,我死也不会娶你回来,衣服不洗,饭不做,整日就知道打麻将,我娶你有什么用”

    女子好似抓到了把柄一般,“你看,你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没能耐,我爸爸就是给你安排个局长,你能胜任啊,窝囊废”说着女子又举起那张照片,尖声叫道,“你嫌弃我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那她会是不是,那你去找她啊,看她能不能要你”她三两下就撕了照片扔到地上,男子立刻蹲下身子去捡,无奈碎片太多,一时拼不出原来模样,他抬手就给了女子一个嘴巴,女子分毫不让的也给还了他一个,两人打成一团,叫嚣谩骂,越发不堪入耳…

    木艾顺着开着的窗子飘上天空,眼望着那个小小的房间,心里突然解脱了,积攒了多年的恨意奇迹般的消失了,万般皆是命,当初那般绝望,那般心伤,没想到却是命运对她的恩赐,如果嫁了,终究会变成劫,绝对不会是幸福。

    她这般想着,又被清风送到了另一处热闹的婚礼现场,长长的红低糖铺在碧绿的草坪上,地摊上方立着一座座缠了鲜花的拱门,两侧是一张张放满点心、水果、酒水的圆桌,有穿着粉白相间衣裙的侍女,穿梭在打扮得体入时的宾客间,不时送上一杯香槟或者鸡尾酒,那般和美热闹。

    木艾随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一路进了一间布置的很温馨的房间,一位美丽的新娘正低头与穿了燕尾服的男子说话,男子长相不是很耀眼的那种,但是却很耐看,看着新娘的双眼里满是欢喜,嘴角微微翘着,一手不时替新娘整理婚纱。

    新娘抬起头来与进去的女子说话,却让跟在后面的木艾瞬间泪流满面,叶子,曾经硬赖着和她约好要同一天嫁人的叶子。

    乌黑的长发优雅的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娇美的眉眼,饱满性感的红唇,在头纱的掩盖下越加显得神秘美丽。

    木艾忍不住上前,轻轻去拉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那份熟悉的温暖,她的眼泪越流越急…

    叶子突然盯着手背呆愣起来,然后抬了头与新郎和那女子说了几句话,两人随后走了出去。

    叶子立刻站了起来,在屋里四处张望,低声喊着,“木木,木木,是你回来了吗?”

    木艾上前拥抱她,喊着,“是我,叶子,是我回来了”可惜那手臂却一次次穿过叶子的身体,半点儿也不能抱紧她。

    叶子喊了半晌,无人回应,颓然坐在沙发上,啜泣起来,“木木,你是怪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吗,我说好要跟你一天结婚嫁人的,可是如今我居然失信了。你生气了,是吗?”

    “没生气,没生气,叶子,我想你。”木艾拼命喊着,可是那声音却像突然消失在空气中,无论如何也传不到叶子耳里。

    “木木,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我每年都去那片海边,我宁愿相信你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相信你在那里过的很好。你是那么善良的人,老天爷一定会补偿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好男人。”

    木艾倚在叶子身边,“叶子,老天爷真的补偿我了,我过的很好,很幸福,有一个很爱我的人,有好多可爱的孩子,有漂亮衣服,有好吃的点心,叶子我真的很幸福。”

    “木木,今天我结婚了,这人长得不帅吧,可是,他是真心对我好的,我要和他一起白头到老,连你的那份一起,幸福下去,生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

    “你都落后了,我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你要加油啊。”

    “你在我老家买好的那栋木楼,我爸妈在照料着,他们说万一哪**回来,立刻就能住进去。小弟也上了中学了,个子长的快有我高了。”

    “那木楼你让叶爸爸叶妈妈住吧,叶子,我在那边有家了,我也要成亲了,不会回来了,你要幸福,下辈子我们托生到一家做一对孪生姐妹,好不好?”

第四百二十二章 回归

    第四百二十二章回归

    两个人这样不知道说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了,那新郎走了进来,见叶子眼角有泪痕,心疼的拉了她的手,说道,“新娘子把妆哭花了,该不漂亮了,过几天咱们再回你老家那里再办一次传统婚礼,好不好?”

    叶子知道他是误会她哭泣是因为父母没有到场,也不解释,轻轻擦了眼泪,靠在他的肩头。

    很快又进来几个女子,帮忙叶子重新补了妆,然后簇拥着她走了出去。

    木艾也擦了眼泪想要跟出去,却突然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时辰到了,你该回去了。”

    木艾四处探看,惊疑问道,“是谁在说话?到了什么时辰?”

    那女子也不多解释,依旧淡淡问道,“你难道不想回到百花王朝了吗?”

    “想”木艾立刻大声喊道,这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伤害过她的人受到了惩罚,叶子也找到了幸福,而那个世界,有她的爱人,有她的孩子,有她的家,她如何会不想回去?

    一阵巨大吸力突然降临,拉扯着她向莫名的远方退去,那些钢筋水泥城堡、车水马龙,迅速消失在眼前,让她忍不住眩晕欲吐…

    小安咬着下唇,勉强忍着马上要滴下来的眼泪,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欧阳在水盆浸湿了柔软的棉布巾,然后一点点擦着心爱女子的双手、眼眉,好似生恐碰疼了她一般,轻柔而和缓。

    可惜,那双手已经瘦得只剩骨头覆着干瘪的皮肤,黑亮的长发也变得枯黄,皎若秋月的容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时光仿若浓缩了一般,短短十五日,如同十五年飞逝,将这个女子变得苍老,只在眼角眉梢处,偶尔才能稍稍找回往日的荣光。

    只是欧阳仿若半点没有发现一般,一反往日的沉默寡言,不停低声说着话,“艾艾,说起来,你这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当初,我染了风寒差点死掉,还是你给我吃了药,才好起来。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端去的晚饭是包谷面粥和拌菘菜,我当时很饿…”

    小安悄悄收了帕子和水盆端着下了楼,大禹拦下她,一边揉着发疼的额头,一边问道,“妈妈和欧阳师傅怎么样了?”

    小安擦了擦眼泪,“夫人还在睡着,欧阳师傅还在亲手照料夫人,不停说话。怎么办,大少爷,再这样下去,欧阳师傅怕是也要…”

    大禹狠狠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幸儿辛巴他们呢?”

    “还是不肯回房,挤在榻上睡着了。”

    涛儿舔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安慰的拍拍大禹的肩膀,“禹弟,先不要急,姑姑不会有事的,也许明日就…”他说到半截,那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如果姑姑不是鼻下还有微弱的呼吸,恐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了。整个一家人,弟弟妹妹们一日只肯喝点稀粥,欧阳师傅如果喂妈妈喝下了参汤,他也跟着喝上两口,可是如果妈妈哪一日喝不下去了,他就跟着一日不吃不喝,仿若没有肚腹,不知饥饱一般。

    眼见着一家人从大到小都迅速瘦成木杆一般,真是心里像被油煎一般,燥热而疼痛。

    三人正相对无言时,欧阳却抱了木艾下楼来了,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大禹上前拦阻,问道,“师傅,你要抱妈妈去哪里?”

    欧阳淡淡扫了他一眼,哑声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们妈妈喜欢晒太阳,我居然让她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这般说着,他已经抬步出了大门,小安连忙搬了把躺椅跟上去,选了个阳光充足又背风的地方放好,欧阳轻轻放下了木艾,为她盖好薄薄的毯子,然后就那么倚在椅子边,握着木艾冰凉的手,继续说道,“这里阳光好吧,晒着暖吗,等再过一段日子天气凉了,我们回神山去,好不好,等过了冬天咱们再下来。你以前还说,要在那山坡上种满果树,等开了花,一层一层颜色各异,远看就像彩虹一样。我走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你都种好了没有…”

    大禹和涛儿站在窗前,再也忍不住,相互抱着哭出声来,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一家人约好去看海,为何眨眼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妈妈真走了,欧阳师傅恐怕也是不肯独活,他们呢,要怎么办?没有妈**家,还是家吗?

    正这时,营地四周的天空突然异与平常的亮了起来,好似天空上突然多了个太阳一般,持续了不到几息时候就突然变回了原来模样,大禹和涛儿对视一眼,心里狂跳不止,立刻跑出了大门。

    果然,妈妈和欧阳师傅所坐的那处,不知何时被白光包围成了蚕茧一般,天地间不断有白色的亮点汇聚过来,渐渐掩盖住了两人的身影…

    营地里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聚在不远处,跪下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幸儿、辛巴和诚儿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死死拉着两个哥哥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哥哥,妈妈怎么了,怎么了?”

    大禹和涛儿把弟弟妹妹们揽在怀里,却不肯回答半个字,好似生恐一开口就打破了他们心里的那个希望一般。

    那光茧越来越大,直到笼罩了方圆三丈的空地才慢慢停了下来,渐渐开始变得稀薄,最终露出里面相拥靠在躺椅上的两人,男子双手环抱着女子,好似生怕她受到伤害一般护着,女子则侧头靠在男子肩头,黑发如瀑,白皙如玉的绝美脸庞上,眉间微微轻拧着。

    人间最美的画作也不过如此…

    木艾静静等着脑中的眩晕褪去,慢慢的她好似听到了微风吹过草从的声音,鸟雀在山林鸣叫的声音,孩子含着指头呓语的声音,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此熟悉,如此安心,一如多少次被那人拥入怀中时所听到的。

    她忍不住向前靠了靠,轻轻弯起了嘴角,正想仔细再听听,却被脸上突然沾染的湿意惊了一下,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那眉她曾无数次抚摸过,那唇她曾嬉戏般轻啄过,可是如今为何如此憔悴枯瘦,除了那双盯着她满是惊喜的眼眸,都如同被时光刻画过了一般苍老憔悴。

    她连忙起身惊问,“欧阳?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话未说到一半,她就被紧紧搂在怀里,耳边传来沙哑哽咽的声音,“你醒了,你醒了…”

    木艾被勒的难以呼吸,一边费力的喘气,一边应着,“醒了,醒了,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我一觉睡了几十年吧?”

    可惜,等了许久,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搂紧她的手臂渐渐松了下来,再看去,欧阳已经闭上眼睛,这可吓坏了木艾,伸手确定他还有呼吸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起身想唤人时,一抬眼,她的周围却满满都是流泪的熟悉面孔,几个孩子,小安、惜福,甚至孔喜陆云,十七掌柜,眼里都大颗大颗的淌着眼泪。

    她连忙上前揽了几个孩子,哄劝道,“别哭,别哭,妈妈在这里呢,谁欺负你们了,和妈妈说,妈妈替你们出气啊。”

    这几句话好似刺破气球的细针一般,几个孩子立刻哇得哭得更急,死死抱了她的腰和胳膊,喊道,“妈妈,不要扔下我们,我们害怕,妈妈不要死”孔喜小安等人也噗通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磕头不止。

    木艾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定是她这次昏睡,把大家吓到了,她连忙打量四周的环境,还好,还在救济灾民的营地,想来昏睡的也不是太久,微微安下了心,轻声拍着孩子们的背,低声哄着他们,直到他们都哭累了,才示意小安几人起来,帮忙抱起三个有些站不稳的小的,拉着两个大的,又让孔喜几人抬着睡在躺椅上的欧阳,一起上楼去。

    本来想先安顿孩子们回房间睡觉,可是连同大禹和涛儿一起,都满眼皆是惊恐的看着她,生恐她会再次昏睡过去一般,木艾无法,只得把所有人都带到她房间去,几个孩子横睡在床上,欧阳则被放在软榻上。

    木艾拍着不肯闭眼的大禹和涛儿,低声说道,“妈妈知道你们这些日子挨累了,先睡一会儿,妈妈保证不会再出事,妈妈就在旁边,好不好?”

    两个孩子又盯着妈妈看了半晌,好似确定妈妈确实不会消失一般,才终于熬不过多日的疲惫,慢慢睡去。

    木艾叹气,又给睡在软榻上的欧阳盖了盖毯子,然后唤了眼睛红肿的小安和惜福走到窗边,小声问道,“我睡了多少日了,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夫人,你终于醒了。”小安刚要呜咽出声,想起少爷小姐们在睡,连忙又捂住了嘴,擦了眼泪,“夫人睡了半月了,欧阳师傅和少爷小姐们都急坏了。少爷小姐们吃的少,睡得也少,欧阳师傅干脆就是不吃不睡,家里乱成一团…”

    夕阳西落,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天边残余的一抹晚霞透过玻璃窗照在欧阳脸上,他的眉头跳了跳,猛然惊醒,四处望了望,立刻掀开身上的毯子,跑下楼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幸福的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幸福的事

    营地里,几口大灶上正咕嘟嘟的不知在炖着什么汤,空气里盈满了香气,旁边的木屋里,几个孩童在抢着一个红彤彤的小鼓,不时发出咚咚的响声。几个老人坐在门前晒着太阳,手里捧着黄橙橙的香蕉,满脸喜色的说笑着什么,露出早已经不再齐整的牙齿。

    几个小媳妇儿坐在油毡上摘着鲜嫩的蔬菜,见到欧阳傻愣愣站在门口,偷偷掩口窃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

    欧阳顺着她们指点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右侧门廊又支好了葡萄架,黑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爬满了木梁,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羞涩的掩在叶片间,散发着诱人的鲜甜。而棚下四角则挂了四只玻璃宫灯,柔柔的光照亮了中间那张楠木大圆桌儿,桌上摆满了让人垂涎的好菜色。

    一个绾了简单螺鬓,穿了水蓝衣裙的女子,轻抬素手,认真摆放着碗筷,她嘴角带着笑,仿若正做着人间最幸福的事一般,不时扭头和旁边的丫鬟们说笑上两句,那温暖的笑脸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柔美,一时让欧阳看得痴了,以前无数次躲在角落里,也是这般看着她,心里盼着那灯光下有他的位置,盼得心口发疼,如今,他万般笃定那女子旁边的碗筷是属于他的,这个认知,让他猛然鼻酸,险些落下泪来,得偿所愿,他终于得偿所愿…

    木艾摆好碗筷,吩咐小安端上最后一道汤,就要转身上楼去唤醒贪睡的爱人和孩子,扭头间却见那个憔悴得让人心疼的男子正呆呆的看着她出神,忍不住心里一甜,走过去,也不理会营中诸人或偷笑或羞涩的目光,极自然的拉了他的手,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知道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欧阳牢牢盯着她,慢慢摇头,手下却握得死紧,好似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木艾心中轻叹,同他一起进屋上楼,唤醒了几个孩子,亲手浸湿布巾给他们擦了手脸,几个小的依恋的目光时刻追随着妈妈,就是大禹和涛儿也没拒绝妈**照料,好似这般就能越加确定妈妈醒了这一事实一般。

    木艾心中自责,手下一边忙碌,一边轻声哄几个孩子说着话,然后抱歉的冲着欧阳笑了笑,亲手牵着三个小的下了楼,欧阳拍了拍大禹和涛儿的肩头,低声说道,“是真的。”然后扭头也下了楼,留下大禹和涛儿眼里慢慢溢满喜悦激动…

    一家人团团围坐在葡萄藤下,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木艾也不要小安几个伺候,撵了她们去与木十七孔喜等人坐了一桌,好好吃顿丰盛的安心饭,以慰劳她们多日的辛劳。

    营地原本留下的妇孺,这些日子又有小半寻到了出路,剩下的五六百人,多是四十岁上的老妇、老汉和二十几岁带着孩子的小媳妇儿,还有一百多半大孩子,此时也人人手里端了骨汤炖豆腐,大口吃着白面馒头,不时笑得眯了眼睛。

    木艾分了两坛上好的百果酒给孔喜等人,听他们笑言,如果顾老爷子在,他一个人定是要包圆儿一坛等言,清灵山上下来后,顾老爷子因为惦记烈城的一位老友一家,辞别大伙儿向南寻去,多日未有音讯。

    木艾一边想着以后路过那边时要留心一二,一边给大禹和涛儿也满了一杯金黄色的百果酒,辛巴、诚儿闹着也要,却被她哄着和乖巧的幸儿一起喝起了橙汁儿。

    一家人举起酒杯,没有任何客套言语,只是互相看着彼此脸上的笑意,良久,抬手一起喝干了杯中酒,这一刻的幸福,世上寻不出一句话形容,特别是在即将失去而绝望之时,突然复得,心中只剩下两个字,珍惜,珍惜有爱的日子,珍惜团聚的日子,珍惜这幸福的日子。

    木艾引着几个孩子说些以前的一些趣事,不时听他们嬉笑出声,特别是辛巴和诚儿互相不遗余力的揭着短,时不时还要为一块糖醋排骨争抢的热闹。

    木艾要帮小女儿剥虾壳,监督两个淘小子吃蔬菜,帮大儿子夹排骨,忙碌着,心里却满满都是幸福,终于等几个孩子吃饱,低头时才见自己碗碟里满满皆是白嫩的虾仁和剔去了刺的鱼肉,再扭头看慢慢啜着酒的欧阳,他面前也堆了七八块骨头,知道他不曾亏待了自己的肚子。木艾这才嘴角微翘着,几口吃个精光,然后准了三个小的要帮忙拾掇桌子的要求,又扶了微醉的大禹和涛儿坐到一边,喂他们喝了几口蜂蜜水,以防明早起来头疼。

    小安几个早已吃完,过来抢着与三个小主子收拾碗碟,又扶了大禹和涛儿上楼去洗澡睡觉,木艾冲着欧阳使了个眼色,指指房顶,然后就被三个小的缠着上楼讲故事。

    等终于安顿孩子们各自睡下之后,营地里早已经静悄悄一片,木艾飞身上了屋顶,果然欧阳正捏了那只银光闪闪的扁酒壶,靠在烟囱上小口小口喝着。

    她走过去,轻轻倚在他的肩上,那臂膀僵了一瞬,立刻打开,把她揽了进去,微微带着酒香的唇覆了上来,急切而热烈,甚至带着一点点粗暴,那霸道的舌在她的唇间巡视、探查,只要她稍一抵抗,就立刻加倍反攻回来,直到她气喘吁吁,几欲昏厥,才慢慢转成轻啄、舔咬,沙哑而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天神也不行。”

    木艾深深感受到他心里的恐惧和倔强,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脸颊紧紧贴上他的脖子,一遍遍毫不吝惜的承认,“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的…”直到欧阳的身体不再轻颤,手臂不再僵硬,她才慢慢停了下来。

    低声问道,“你吓坏了吗,下次再也不会了,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

    “我不怕你离开,我怕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傻瓜,”木艾忍着鼻酸,在他唇上又啄了一口,“我只是回了一趟家乡,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欺负的夫君,怎么舍得扔下呢。”

    欧阳眼里闪过好奇之色,似乎不懂她明明躺在别墅里,是如何回的家乡?

    木艾轻叹一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想起那些魂游之处,慢慢说道,“我人虽然躺在别墅里,但是我的灵魂却回了家乡,我见到我的母亲,她老了很多,记得爷爷奶奶去世时,她还是个打扮得体的贵****,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麻烦一般。可是她现在却因为孩子吸毒败光了家财,苍老许多。

    我还见到了当初抛弃我的那个男子,我那时怀着他的孩子,他却娶了别的女子,因为那女子的父亲能给他安排个好工作。现在他们过的也不好,不知为何没有孩子,工作不如意,吵架很厉害,他还拿着我的相片,好似十分想念我。

    可是,我看了他这样,只想笑,原来心里那些怨恨全都没有了,只剩下解脱,对,就是解脱,因为我现在有你,有孩子们,有幸福的家,就把那些怨恨都放下了,如果没有那些怨恨,没有那些苦痛,我想我不会这般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还见到了叶子,她居然结婚了,不,是成亲了。新郎是个好人,很疼她,我还和她约好了,下辈子做对孪生姐妹…”

    木艾也不管欧阳是否能听懂她的话,就那么絮絮叨叨的讲着,慢慢眼泪就流了起来,“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欧阳听得这几句话才终于放下了高高悬起的心,收紧了手臂,低头一点点吻干木艾脸上的泪水,低声说了两个字,“有我。”

    两个人彼此紧紧拥抱良久,木艾试探着摸了摸欧阳的胸膛,比之当初的厚软瘦了许多,隔着衣衫甚至都觉得那肋骨根根分明,她心疼的嗔怪道,“我只是睡了一觉,你怎么就把自己刻薄成这个样子?”

    说着,赶忙从空间里取了一杯泉心水出来,递到他唇边,看他大口喝下。

    原本空间里的灵气被她抽取催长水稻,已经稀薄的不成样子,可是这次天地灵气汇聚,助她醒来,空间也得了好处,补足了缺失的灵气不说,又更进了一步,那潭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泉心之处更是牛奶般浓稠,空间里的各种水果药材蔬菜稻米,如同生了什么变异一般,果实大了不止一圈儿,绿叶也如翡翠般浓郁,各色花朵灿烂开放,勃勃生机,扑面而来,喜得大白一家四处探看,跳跃长啸。

    欧阳喝干了杯中水,感受着身体好似一截枯木被春雨浸润般,慢慢恢复了生机,这些时日累积的疲惫一扫而空,于是目光柔软的看着木艾,木艾忍不住抬高下巴做骄傲状,“怎么样,欧阳大侠,喝了本仙子的灵水,是不是该表示一下谢意啊?”

    欧阳点头,然后伸手把她又揽在怀里,吻了上来,木艾躲闪着,娇嗔道,“本仙子不接受美男计”

    欧阳却不理会,到底吻得她脸红似晚霞般才罢休,两人互相依靠着,彼此心底都轻轻叹了一声,有了这个人相伴,活下去才是件幸福的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欢喜与考量

    第四百二十四章欢喜与考量

    两人依偎着,偶尔低语细诉彼此心意,直到夜深,木艾直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刚要说话,突然似有所觉,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林,眼里闪过一抹歉疚和无奈。

    欧阳随即牵了她的手,微微摇头,低声说道,“进去睡吧,我去看看。”

    木艾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从空间里找了只塑料瓶,装了满满一下泉心水,递给欧阳,然后跳下房顶,进了屋门。

    欧阳握了瓶子,几个纵跃进了那树林,果然,多年未见的孙昊正倚在树下望着天边的月牙发呆,好似根本不知有人近前一般,良久,他扭头看向欧阳,眼里有嫉妒,有羡慕,说道,“你总是这般好运,比我早遇到她,比我先得到她的心,哪怕你伤得她夜夜垂泪,她还是会原谅你。我呢,只能远远看着她,盼着她有一日会明白我的好,可惜,三年了,她却只当我友。为何天神如此不公?”

    欧阳没有说话,扫了一眼他脚下磨得开了线的鞋子,眉头微皱,显然他是听闻传言,日夜兼程赶来,不论如何,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人对木艾的心意确实不比自己少上半点儿。举手扔过那瓶水,看他稳稳接了,才吐出两字,“谢了。”

    孙昊盯着手里的水瓶半晌,想起当初他中毒醒来,见到的也是这样的水瓶,那时他如果知道他的好奇,会害的自己今日如此不甘,如此心伤,还会不会动身去花王城,去结识这神秘的赠药女子?

    他的心里百转千旋,嘴上却依旧不肯示弱,“谢我什么,我这般对她,从来都不是为你。别以为你们和好,我就放弃了,但凡哪一日,我听闻你对她有半点儿不好,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抢回去。”

    “你不会有这机会,她是我的。”欧阳抱胸同样倚在树干上,眼里的光芒比月光更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孙昊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却终究平息下来,长叹出声,“下辈子,我一定要比你先遇到她。”

    “你还是先记得不要娶亲太早”

    “你…”孙昊被揭了伤疤,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也是他没有一点胜算的原因,因为那女子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好走不送”欧阳转身出了树林,留下心里五味陈杂的孙昊,半晌喊了一句,“放心,下辈子我一定不娶亲”

    山林里酣睡的山鸟被惊醒,恼怒的叽咕几声,又继续睡去,徒留孙昊对月悔恨,良久,小心翼翼把水瓶放进怀里,解下旁边的马匹,翻身上马,渐行渐远…

    欧阳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心下苦笑,当初木艾为了那荷包吃醋,他心里还觉女子心胸窄,爱计较,可是如今,面对觊觎自己心爱女子的男子,他才知,原来心里的酸涩惶恐,是这般滋味…

    第二日,木艾哪里也没去,整整一日都带着孩子们一起,读书练武,讲故事,看动画片,画画,总之,无论孩子们想做什么,她都全部答应。就这样,直到晚上,孩子们才好似终于确定不是在梦里,他们的妈妈当真活过来了一般。

    三个小的抱着妈妈又大哭了一场,大禹和涛儿,甚至连带着丫鬟小厮们都跟着抹眼泪,倒让木艾有种千古罪人,众矢之的的罪恶感。

    好不容易,哄得孩子们都睡了,她开始翻看这一段时日积下来的信件,大多是附近几城掌柜们的问候信,还有花都肖府、卫府以及孙侍郎府上的信件和礼单,每封信中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担忧和祈愿,让她忍不住心生温暖。

    提笔各写了一封回信报个平安,京城那里的照旧要小金送去,其它几处就让欧阳挑几个轻功好的兄弟帮忙送去。

    于是不到两日,花都里和附近两城最先得到了仙夫人病愈的消息。有些百姓原本听了以讹传讹的传言,都以为木艾已经死去了,此时就都以为她是死而复生,传来传去,又变成了天神感动于她的仁善,特赐她延寿三十年。木艾听到这话时,已经是许久以后,倒是感慨佩服百姓们编纂故事的能力。

    当然,相对于百姓们的欢喜,自然也有那不喜之人,被国主陛下借机削了权柄的魏家一派,还有因为强买铺子一事丢尽了脸的刘家,都是这其中之一。还有一些曾对木仙府的产业动过心思的人,此时也开始担忧被报复,整日面上装作欢喜,心里却惴惴不安。

    肖恒夫妻那日正坐在大厅里,状似恭敬的听着继母训话,安伯侯虽有不赞同,但是碍于颜面,也不好当面驳斥妻子。

    丽娘悄悄拍了拍夫君青筋****的手背,心里叹气,继母真是越来越愚蠢了,不知被谁撺掇着也打起了食为天的主意,无论他们夫妻怎么劝阻,甚至搬出刘家的例子,她居然反驳说,“你们不是那什么仙夫人的义兄义嫂吗,她死了,你们接手她的铺子也是正理啊。”听得她们夫妻都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里面塞满铜钱,迷了心窍。当初她欲捧杀诚儿之时,那般精明诡诈,怎么如今一碰到银钱之事,就变的如此无知愚笨。

    安伯侯也觉实在听不下去,挥退了下人,狠狠斥责道,“你是听了谁撺掇,生出如此妄想?我们府上与木仙府,自从试种稻米开始,就已经是同枝连气,共享富贵,现在只能援手,哪有落井下石的道理?再者说,陛下赐下匾额就是为木仙府撑腰,谁还敢伸手谁就是忤逆圣意你要咱们府上被抄家灭族不成”

    肖恒夫妻听得解气,低头不言语也不帮忙求情,安伯侯夫人自觉被抹了面子,抽出帕子假哭,闹将起来,“对,就我愚蠢,你们都是聪明人,我还不是为了俊儿以后着想,我那可怜的孩儿啊,爵位没有他的份儿,家产也不知道能分他多少,又不像人家脑子会算计,是不是将来他有饿死那一日,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不能替他打算啊?”

    这话里字字句句都是指向肖恒夫妻两人,他们更是低头不肯接话,安伯侯重重摔了茶杯,刚要说话,就被门外下人的禀报打断了,“世子爷,城外小庄送信来了。”

    “哦,快进来”肖恒听说城外小庄几字,猛然站了起来,几乎是夺过小管事手里的竹筒,仔细查看筒头画了梅花,知道不是需要立刻送进宫里的绝密,就打了开来,拿出三个纸卷,分别标着肖卫、皇与孙家字样,他立刻拆了肖卫那卷,越看脸色越喜,最后差点落下泪来,高声喊道,“丽娘,义妹没事了,她醒过来了。”

    丽娘大喜,连忙说道,“这可太好了,夫君快派人去通知卫府和木五掌柜一声。”

    肖恒点头,给安伯侯夫妻行了礼,说道,“父亲母亲,孩儿要去宫中和孙府、卫府送信,先行告退了。”

    安伯候挥挥手,肖恒连同丽娘一起退了出去,留下脸色难看的安伯候夫人继续闹着给自己的小儿子争家财。

    卫家和孙家接了木艾的平安信,同时松了口气,要知道在众人皆虎视眈眈的时候,他们表明立场支持,担负的压力极重,特别是孙府,先前还羡慕嫉妒他们女儿找了个好婆家的那些人,转脸就开始传言孙小姐命硬,尚未过门就克死了婆母,惹得他们满府都气愤之极。

    如今终于雨过天晴,也让他们庆幸当初没有自私行事。

    皇宫里上官御风脸上也见了喜色,尚且不说木艾对于百花就是个聚宝盆一般的存在,只说这次水灾,一方是为了救济百姓,耗干心力而亡的仙夫人,一方是肆意贪墨、麻木不仁的朝廷官员,任谁也要对朝廷大骂三声,朝廷的威信马上就要降到最低。

    而此时木艾痊愈,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只要发道旨意,赏赐丰厚,百姓自然会想起仙夫人亲王的身份,把她赈灾的功劳大半归于朝廷,也就轻易解了朝廷的尴尬处境。

    木五、春分和铺子里的所有掌柜伙计们更是欢喜得放炮庆贺,并且按照信中指令,食为天、奇味居等几家铺子连续三日半价,以谢百姓们担忧之义,倒让铺子里越加热闹三分。

    不提各方反应不同,只说,木艾陪了孩子和欧阳两日,就开始头疼于营地里老弱妇孺的安顿,如今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人,从明月城或者更远的洪城、兰城等地运来的稻米,只需一部分就可以吃上半月,剩下都送去支援二皇子赈灾,涯城和烈城那里远比蓉城要惨烈的多,加上修葺堤坝,正是需要米粮的时候。她犯愁的是这些妇孺以后的出路,这是需要好好考量的事。

    涛儿确定姑姑身体无碍,和大禹商议之后,某一晚就支吾着提出要去帮着二皇子赈灾,木艾深思熟虑之后,也觉此事利大于弊,别的尚且不提,如果二皇子将来登基为帝,对于必定要走官途的涛儿来说,这次帮忙赈灾就是一大资本,如果要是能生出一些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情谊,就更好了。

    于是,她给涛儿准备了齐全的行礼,派了孔喜几人相随,吩咐他们寸步不离涛儿左右,又约好五日一通信,不能断了联系,到时路过时接他一起继续南下,才放他上路。

第四百二十五章 开镇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开镇了

    大禹看着涛儿消失在官道上,眼里略微有些不舍,木艾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儿也想跟着涛儿一起去帮二皇子做事吗?”

    大禹却摇头,“涛兄将来要做官,现在是个难得的好机缘,但是,儿却只想守好妈妈置下的产业,照料好弟弟妹妹,不想做官,也不想离开家。”

    木艾扑哧笑出来,揽了儿子的肩膀,“没想到我儿这般没出息,也好,妈妈这次相当于半只脚迈进阎王殿了,如今捡了条命回来,以后就只管吃喝玩乐,别的都要你打理了。”

    大禹低头沉默半晌,正色应下,“好,儿会努力,再也不让妈妈这般劳累。”

    木艾揉揉他的头顶,“妈妈早说过,只要不薄待了这些掌柜伙计,别的随你折腾,就当长经验了。来,木仙府未来主事人,跟妈妈商量一下这些妇孺的安置吧。”

    母子两个进了屋子,连同欧阳一起翻看从空间里翻出的几本杂志,那都是木艾大学时随手买下的,里面多是一些抱枕、毛绒玩具或者小背包、小杯子等等的图片,各个精巧可爱,惹得在一边练字的幸儿、诚儿和辛巴也聚到跟前叽叽喳喳嚷着要一个,小安几个丫头也伸头过来看,直说逗趣可爱。

    大禹细思片刻,突然明白了妈**用意,问道,“妈妈,是想让营中的妇孺们做这些小物件来卖?”

    “聪明”木艾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大儿子,然后说道,“这里是蓉城,天下布料最全的地方,而且几乎每个女子都会一手好绣工。想来做些这样的小物件应该不难,咱们就建一个小作坊,安置营中的****们做工,然后再开一家铺子专卖,赚来的银钱建一间育才学院,教授孩童们识字算学,或者学手艺。”

    “太好了,夫人真是太英明了。”小安几个丫鬟听了这话第一个喊好,她们整日与营地中的老妇或者小媳妇们儿相处,与她们最是相熟,当然也清楚她们的女红有多好。这做缝制小物件的针线活儿,风雨吹打不到,又不太累,简直是最适合女子的活计了。

    大禹点头说好,至于欧阳,木艾要做的事情,他从来就没想过反驳,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日一家人早早吃了饭,换好衣衫,美其名曰进城去查勘行情,其实就是去逛街。营里的灾民最开始还以为仙夫人要抛下她们,后来经小安几个解释,又见那别墅还在,才略略安下心来。

    蓉城不愧为号称百花最富庶的城池,城中隐隐比花都都热闹繁华,聚集了各个商家的几条街上,更是旌旗招展,匾额林立,木艾等人一路逛下来,在银楼里给幸儿添了只细小珍珠串制的芙蓉花钗,又进了绣庄里给全家人包括几个丫鬟都添了新衣,打点的众人都喜笑开颜,中午时,在食为天后院吃过午饭,欧阳等着木艾和几个孩子午睡了,转身去了平安客栈,找到任白衣,细细嘱咐一番,然后留下脸上不知是欢喜还是苦笑的任白衣等人,又迅速赶回来了食为天,正巧木艾和几个孩子醒来,众人又去逛了一个时辰才出城回了营地。

    第三日,木十七终于买妥了一块地方,正好就是包括营地在内,以及后面一座小山头,总共一百亩。托这次水灾的福,这块地的原主人听多了山石滑落的惨事,心生惧意,就想要把这块山地低价卖出,改在城中置铺子。

    于是,木十七以比平日低出一半的价码,拿到了地契,府衙里也上了档子。

    木艾和欧阳携手在营地四周转了两日,又拉着大禹写写画画,就规划出一个半商半民居的小镇雏形来,然后扔给大禹带着摩拳擦掌的三个小的去张罗。

    大禹平日打理铺子,多是核查账册等杂事,此次还是第一次负责如此庞大的建造工程,开始时摸不到头绪,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不到两日就稳了下来,指挥者众人采买材料,招工雇人手,大小诸事安排的条理分明,看得来帮忙的木十七几个掌柜点头不已,暗自欢喜。

    幸儿分了个登记人手的活计,抱着本子和铅笔,将营地里滞留的那些老妇老汉和小媳妇们,还有孩童们的名字都记了下来,甚至细心的问了她们的专长,得到了妈妈和大哥的夸赞,欢喜的她记录时越加仔细询问。

    辛巴和诚儿则跟着木十七等人进城去采买,大到沙石材料,小到素油盐巴,都要经过他们的手,整日与精明的商家打交道,倒多了三分沉稳,账目也记得极精细。

    小安几个对自家夫人这次昏睡始终心有余悸,不管营地里怎么忙碌,都要留一个人贴身伺候,生恐主母再有任何不妥。但是木艾几乎时时都与欧阳聚在一起,俩人又都是喜静的性子,留下伺候的丫头常常就是端了茶点就没什么活计了,慢慢就跑出去帮忙了。

    木艾说话算话,把图纸扔给几个孩子后,当真半点儿事情也不管,每日读书、画画,与欧阳四处散步闲走,或者偶尔下厨给孩子们做顿丰盛的饭菜,日子悠闲惬意极了。

    就这样不到两三日,原本已经稍显冷清的营地又热闹了起来,那些返回近处家园的灾民又都聚了回来,毕竟经过这次水灾,家里虽然房舍还在,地里也种了菘菜,但是要重新过日子,多赚一文钱也是好的,于是他们一听说招工,就跑回来帮工做些力气活。

    打地基、砌地龙、砌墙壁、挖沟建起长长的外墙,工地上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同样,蓉城里任白衣等人也忙的脚不沾地,每晚还要接受他们那苛刻头领的盘问,简直苦不堪言。

    如此时光如水般流过,一月转眼而逝,九月末,早晚已经能够感觉到微微凉意的时候,蓉城外二十里的官路旁,一座规整漂亮的小镇就建成了。

    最靠近路边的是一间客栈,前院几间大房,是平日路过的客商们打尖吃饭的地方,后面宽敞的大院和干净的客房则是住宿之地。客栈左侧是一座朱漆门楼,两扇厚重的松木大门上钉满铆钉,大门打开,那条可容两车并行的青石路就一直延伸进小镇里面。大门关上,小镇就自成一个独立世界。

    青石路左侧,靠近客栈后侧建了一溜十八栋排房,每排六十六间,每三间又用篱笆隔出一个小院落,青砖灰瓦,没有什么雕花刻图,但却显得极朴实大气。右侧路边则是不知要作何所用的几间高梁大屋,建的倒是比那些排房精致许多。

    高梁大屋后面是十几亩农田,平日种菜或者种些稻米,都是极方便的。

    青石路的尽头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就是以后的布艺作坊了。

    整个小镇背靠山坡,前瞻官路,无论进城还是远行都很是方便。

    当晚,大禹抱了一堆账本给妈妈过目,然后言道,明日要人进城找个算命先生掐算一个吉日。木艾虽然被人称为仙,却是不信这些算命卜卦的,择日不如撞日,就定了明日简单庆贺一下。

    于是,第二日一早所有人就都忙碌开了,刚至午时,长长的鞭炮从门楼上垂到地面上,大禹亲手点燃,震耳欲聋的轰响中,纸屑纷飞,孩童们捂着耳朵四处跑跳欢闹。

    鞭炮声过后,那两扇松木大门被四个棒小伙合力推开,一个老者高声喊道,“开镇了,开镇了”嘶哑喜悦的长音儿传出很远。

    官路上正巧路过的客商们远远见到,都好奇驻足观瞧,而那些在此忙碌一月的雇工们、灾民们,则恭敬立于门旁,等待仙夫人一家先行进入。

    木艾提前一个时辰,就被小安几个人折腾着换了套银色织锦衣裙,盘了芙蓉鬓,插了吞珠凤钗,一扫平日布衣布裙、简单挽发的慵懒模样,终于有了个百姓们想象中的那般谪仙气韵。

    大禹幸儿和诚儿辛巴,也都同样盛装打扮,木艾想起空间里那几件衣衫,就挑了件玄色锦缎绣了苍鹰的出来,坚持要欧阳换上,欧阳无奈,皱着眉头换了,下得楼来却惹得所有人盯着他转不开眼睛。

    他平日从来都是玄色短打布衣的护卫装束,众人看着习惯了,可是今日这套锦缎衣衫加身,却衬得他丰神俊朗,冷酷不羁,好似整个人就如那衣上的苍鹰一般,孤傲冷厉,翱翔与九天之外,冷眼俯瞰众生。众人怎么比较,都好似与平日那个寡言的护卫不似一人。

    木艾见他被众人看得眉头紧皱,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红,心里好笑,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低声道,“以后你恐怕要常穿这样的衣衫,时日久了,就习惯了。”说完,到底忍不住,又压低了声音,快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脸色微红的扭头吩咐众人,“出门吧。”

    几个孩子和丫鬟们应声,开门走了出去了。

    欧阳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端庄高贵的女子,嘴角高高翘了起来,帅?记得这个字曾被她刻在小印上,想来应该是赞他俊美吧…

    木艾和欧阳一起带着几个孩子来到门楼前,众工匠和灾民们齐声行礼,木艾等人笑着温言几句,然后就当先穿过了那两扇松木大门,顺着青石路向里走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乐园

    第四百二十六章乐园

    大禹走在妈妈身侧,略带骄傲的指了各处介绍着,“妈妈,这排房里的木器等物已经订做了,三日后,应该就能运来。那边几间大屋,三间做铺面,卖些杂货,两间做个小医馆。”

    木艾牵着小女儿的手,赞道,“这样安排好,平日买个杂货,看个风寒小病儿也不必进城去。”

    一家人说笑着,就到了那三进院落门前,第一进很是宽敞,除了倒座房就是影壁和车马院,二进三进进则三面俱是房舍,随便推开一间都是木质地板,刷了清漆的地板下盘着地龙,一张张三尺见方的乌木桌子整齐排列着,倒有些现代服装厂缝纫机林立的模样。

    二进左侧跨院做账房,右侧则拾掇出来,备着管事们小歇或者平日待客之用。三进的两个跨院,则是原材料的库房和成品包装之处。

    整个作坊的安排很是合理,而且考虑到做工都是女子的原因,院子一侧又修了夹道,必要时开了角门,不必走正门也能出了作坊。

    木艾其实平日里早与欧阳四处看了个大概,但是本着鼓励几个孩子的原则,孩子们如此骄傲的献宝一般,她当然不会吝啬,很是夸赞了一番,连带几个掌柜都得了额外的赏银,一时间所有人都欢喜极了。

    跟随在他们身后进来的工匠和灾民们,则是兴奋的满脸通红,工匠们心中欢喜,这样在整个百花都数第一规整漂亮的小镇出自于他们手下,而那些在营地里滞留多日的老弱妇孺们则恨不得跪下磕头拜谢,因为他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做着轻巧的活计,不用再愁吃穿,孩子有书读,以后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别说与流亡时候比,就是比之受灾之前,简直也是一步登了天。

    众人逛了一个时辰,大禹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留下安排人手给工匠们发放工钱、按照等级册安排灾民们的住处,忙碌不停。

    木艾也没闲着,一回到别墅,就让小安找了几个手巧绣工好的小媳妇儿,在大厅里摆开针线、布匹和零碎绸缎,琢磨着开始缝制百花第一只猪头抱枕。

    玫红色的棉布挖出葡萄大的孔洞,嵌上奶白的小圆点,顶上再加上墨绿的果蒂,一只草莓帽子就做好了。再把白色的棉布裁成半圆形,前面缝上妃色的鼻子,酱色的鼻孔,黑线绣出两只弯弯的眼睛。最后把草莓帽子一扣,塞进柔软的棉花,一只歪戴着草莓帽子的小猪头就新鲜出炉了。正巧幸儿口渴跑回来,一见之下,就欢喜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了。

    木艾笑道,“只看幸儿这般喜欢,咱们这小作坊以后就定能红火起来,等着铺子里客似云来吧。”

    众人都笑起来,一个叫翠英的小媳妇,试探着开口问道,“夫人,这棉布虽软,但是却比不上毛皮柔滑,不知换上兔皮之类会不会更好些?”

    木艾眼里闪过赞许之意,这个女子有想法,而且敢于出言建议,可是个极适合做管事的好苗子,正巧作坊新建,有这样的人才帮忙料理,大禹也能省些心。

    他们南下一路上,孔喜几人常打野味加菜,硝好的兔皮也有几十张,都堆在空间里,她随手拿了出来,又画了一张熊掌抱枕的图来,让那翠英带人自己琢磨着做出来。

    那翠英也是个伶俐的,猜到这是夫人的考验,于是大显身手,不到半个时辰就成功做了一只雪白掌面儿,妃色掌心,肥嘟嘟的熊掌出来,与图上所画一般无二。

    木艾当场就升了她做作坊的管事,工钱是普通绣工的双倍,专管照图纸打样品,喜得她连忙跪下磕头,也羡慕的一群小媳妇儿越发用心,期盼着也能做个管事。等到日头西下,几个孩子都回来时,沙发上又多了一只凯蒂猫、一只扎着蝴蝶结的米老鼠、一只海豚,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可爱逗趣。

    小媳妇儿们兴高采烈拿着一两银的赏钱出门回去吃饭了,欧阳也不知道从哪里赶了回来,满头汗珠儿,木艾好奇之下询问,他也只是笑而不言,木艾也就不再问了,一家人吃了晚饭,孩子们和丫鬟小厮们聚在客厅里看起了动画片,继西游记之后,他们又迷上了《黑猫警长》,木艾则上楼照着杂志上的图片,选了十几种抱枕和毛绒玩具,稍作修改画出来,打算做作坊的第一批产品。

    三日后,定制的木床和简单家具摆设都运了过来,所有登记在册的灾民们都住进了新房子。

    进作坊做工的女工有三百零八人,进学堂读书的孩童六十七人,剩下二百多老****和老汉,身子还算强健的,分出几十人负责伙食和搬运等杂事,几十人则负责料理十几亩菜地,而那些年纪太大或者病弱的老人,则不必做任何活计,只管安心颐养天年,可惜,老人们却极有骨气,不肯吃闲饭,坚持帮忙看管小些的孩童,摘菜,甚至扛着扫帚把青石路扫得光可鉴人,镇子里人人面带喜色,一片欣欣向荣。

    几个孩子耗费了几晚功夫,集思广益,才定了两个名字下来,城里的铺子取名叫为乐园,而镇子则很干脆的叫仙家镇。

    从春分几人的名字上就可窥一二,木艾对于取名字是不擅长的,所以,这一次同样聪明的藏了拙,无论孩子们取了什么名字都举双手赞同,最后惹得几个孩子都不再问妈**意见了。

    名字定下来了,谁提字又成了问题,按理这应该是木艾的活计,奈何她那笔毛笔字太过普通,最后还是辛巴灵光一闪,嚷着二皇子的字写得漂亮,于是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过去,二皇子虽在回信中谦虚推辞,却也欣然写好让人捎回。木艾看着得意的小儿子感慨,这小子终于也学会圆滑行事,权衡利弊了。

    木十七在蓉城里放出消息,欲在奇味居附近高价买家铺面,结果第二日,隔壁那家布庄的老板就找上了门,木十七接了他到后院奉茶,那老板很干脆,直言说道,铺子可以平价转手,就是有一个要求,想要一罐灵泉之水。

    原来这老板少时家境不好,娶妻后夫妻一起搬来蓉城,从小伙计到如今自己开了铺子做老板,吃了许多辛苦,如今银钱不缺,老妻的身子却因年轻时操劳太过,每况愈下,让他很是担忧。

    前些日子他收了一个小后生做活计,偶然听闻他流落在城外时,曾喝过仙夫人舍出的灵泉之水,百病全消,很是神奇。这老板于是记在了心里,多次想要上门去求,却又生恐被拒。昨日听闻仙夫人欲寻铺子就立刻上了门。

    木十七不敢做主,送了他回去,就立刻赶到镇子,把事情禀报一番,木艾正带着小女儿站在梯子上,执了剪刀收葡萄,欧阳站在底下牢牢把着梯子,生怕她们失足掉下来。

    三人听了木十七所言,都被那布庄老板对老妻的深厚情义感动,木艾当下就取了一坛泉心水,又把刚摘下的葡萄装了一篮,说道,“这老板如此在意老妻,也是个重情义的人,莫说咱们府上与他有此瓜葛,就是半路相遇,也是要帮一把的。你回去转告他,铺子我们按世面的价格高两成买下,这灵泉之水和葡萄也都送他,如若还有需要,尽管派人来取就是。”

    木**喜应下,立刻就要回去买下铺子,木艾又拦下他,说道,“作坊里的布料还没定下从哪家布庄进吧,你去与大少爷说一声,先从这老板处进些试试。”

    木十七于是又带着小伙计儿抱了水罐和篮子去了作坊,然后与大禹一起回了城,那布庄老板一见木仙府大公子亲自上门送了泉水和仙夫人亲手种的葡萄来,而且还谈及一大笔生意,简直感激涕零,死活不肯要那多出的两成银子,硬是按照市价卖了铺子。

    木十七第二日就上了档子,五湖就被派进城来,找工匠按照主子一家设计好的图纸重新妆点铺子。

    两间大小的铺面里,全都打通,换成木质地板,靠着墙壁摆放了沙发和小几,以备客人进门时小坐喝茶所用,不用说沙发上的靠垫都是作坊出品,墙壁上挂了彩色的大幅画作,有金色头发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有坐着南瓜车的灰姑娘,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故事,引得负责挂画的小伙计儿惊奇的睁圆了眼睛。屋子中间则摆了四架比之平常要大上许多的多宝阁,几十个高矮大小不同,或棉布或毛皮所制的娃娃、小熊被摆了上去…

    七日后一个晴朗的日子,乐园就在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开了张,但是开张当日的客人却并不少。

    原因很简单,木仙府三个字在百花商贾圈子里就是个传奇,虽然人家名下产业不多,只食为天、奇味居、仙果斋三家铺子,但是却开遍全百花,天下知名,而且各个日进斗金,赚起银子仿若探囊取物般容易。所以,从木十七放出消息买铺子开始,蓉城里所有的大小商贾就都暗暗留了心,此时一听说铺子终于开张了,卖的又是女子小儿喜爱之物,就纷纷派了自家女儿或者小妾上门去探虚实,结果可想而知,乐园卖空了所有存货,赚了个盆满钵圆,他们却每人最少掏了十几两银子出来。有一个王姓大绸缎商的女儿,甚至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只真人大小的毛绒熊回来。

    各个老板看着家里那些买团棉花就要花上几十两银,却丝毫不觉昂贵的女子们,无奈苦笑,心中又不得不画下一个“服”字,木仙府出品,必定新奇,必定让人喜爱到心甘情愿掏银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又见媒婆(一)

    第四百二十七章又见媒婆(一)

    乐园的生意兴隆,整个仙家镇都如同吃了大力丸一般,人人充满了干劲,尽皆喜笑开颜。作坊里的女工们都是签了十年的契约,期间不得解约,不得接私活,工钱都是比照城里好绣工发放的,而且每月月底还有一定的分红奖励,所以女子们恨不得日夜不停做工才好。

    大禹却把那句“物以稀为贵”时刻记在心里,偌大作坊,每日只出五十只玩**,五十只抱枕靠垫,做工要求极严格,有一点瑕疵都要返工,对那些特别认真用心的女工,或者提拔为小管事,或者涨工钱,渐渐女红们从比谁做的多变成了比谁的手艺精巧了。

    每日的所有成品并不是都留在蓉城,大多要装在雕刻精美的盒子里,运到花都等其它几城的新铺子去,蓉城一地只留很少一些,于是无数富家小姐,或者那些为了讨好心爱女子的公子们纷纷在铺子里扔了银子预定,日日派丫鬟小厮去催问,乐园门前热闹非凡。

    辛巴管着毛皮和布料的进货,诚儿管着包装发货,幸儿则日日抱了账本,把算盘拨的劈啪作响,大禹总管全局,一个作坊一个铺子,把家里所有的孩子忙得团团转。

    木艾没有孩子们缠在身边,整日极清闲,正巧木五来信,说花都附近几城的鲜果斋都断了货,加上她昏迷之时各府送来的礼单也该回些礼去,于是就带了小安惜福几个准备起回礼来。

    卫府肖府,交情深厚,等同于自家人一般,回礼就以实惠为主,水潭边埋了一月,相当于人间几十年的百果酒、山楂酒各送六坛,上好蜂蜜送四罐,前几日城中买回的好绸缎包上十二匹,作坊里的漂亮抱枕捡上六只,泉水每家两桶,空间里那些水果挑着芒果、簸箩等新奇的各装两筐,最后再加上一株五百年参,给老人们补补身体。

    侍郎府那里,也照旧是果酒、蜂蜜、绸缎、水果、泉水和药材,又因为有阑儿这个未来的儿媳在,木艾特意挑了两套精巧的首饰,又在作坊里截留了一只半人高的雪白兔子玩**,仔细用木盒装了,到时一并送去,相信阑儿一定极喜欢。

    至于皇宫里,辛巴跑进蓉城去买了些小玩意儿当他的孝敬,等泉水运回去,木五和肖恒自然就会为宫里续上,木艾又添了十罐空间蜂蜜,特等葡萄酿和蜜桃酿十坛,自觉也就差不多了。虽说宫里这次为了食为天不被小人觊觎,赐了匾额下来,她应该承情,但是水灾一事,她也出了全力相救,为朝廷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声名,两厢一抵,她也不必多送厚礼,还如同原来一般样子就好。

    正巧为了运送稻米,威扬镖局有五十辆车,一百多镖师从涯城回来,木艾请了带队的孙成孙功进别墅说话,然后请他们把各府礼品和二百桶泡在稀释泉水里的果子运回花都。

    孙成孙功也没多耽搁,装了东西,就离了仙家镇,孙功回头望望渐渐隐在树林里的房子,忍不住叹气,用胳膊拐了拐兄长,说道,“大哥,你说咱们少主如果娶了这位夫人…”

    孙成眉头一皱,回身看了看四周并无外人,低声呵斥弟弟道,“别乱说话,咱们少主已经娶亲生子了,那位夫人身份又尊贵,岂是随便可以妄言的?”

    孙功缩了缩脖子,不服气的说道,“大哥就是小心太过了,咱们镖局里的兄弟多是跟着少主一起走南闯北的,只看少主这几年的行事,谁还猜不到少主的心思啊。再说,前些日子少主那般狼狈回府去,夫人又闹起来了,寻死觅活的,谁再不知道就该一头撞死了。”

    孙成想起刚才那位端庄温婉,落落大方的夫人,再想想家里那位动辄就流泪,寻死觅活的少主夫人,心里也替自家少主可惜,叹气说道,“这件事是少主没福缘,咱们做下属的还是少妄言得好。”

    “知道了,大哥。”孙功听话的点头,回身扫了两眼车中的那几只坛子和木盒,笑道,“不过,少主见了这些好酒和药材,必定会欢喜起来,大哥,你说,少主会不会把这好酒分咱们一坛啊?这酒嗅着可真是香啊。”

    孙成见不得弟弟一副喜酒如命的样子,再次呵斥道,“你好酒,哪里喝去都行,可别打这些果酒的主意,这可是那位夫人送少主的,少主必定如珠如宝一般,你如果妄动,小心少主把你撵出镖局。”

    孙功立刻抹了嘴角的口水,一边老老实实赶车,一边说道,“大哥放心,我就是馋死也不敢动。”

    孙成也不理他赌咒发誓,回身又把酒坛旁边的稻草掖了掖,生怕路上颠簸把坛子磕破,他又开了木匣子拿起里面两只巴掌大的玉盒晃了晃,比起那果酒,他更觉这玉盒里的药材要金贵些,不过,看那仙夫人递给他时的样子,又不像多在意,难道只是一般的补药?

    带着这些疑问,兄弟俩押着车队进了花都卸了货,就直奔莲城赶去,孙昊接了好酒,见孙功一副垂涎模样,果然还是没有舍得分他一坛,只赏了十坛青莲酿,孙功倒也想得开,欢喜抱了与多日不见的众兄弟痛饮去了。

    孙成仗着从小跟随少主,开口问那药材,孙昊也是不识,待看了木盒底压着的信,立刻惊得打翻了茶杯,抓着玉盒就不肯再松手了。

    孙成虽然更加好奇,却也知不能再问,于是这疑问就存了他心里,十年后,当小公子孙朗成人礼后服了一株奇药,猛然涨了几十年内力时,他才彻底明白,那被他扔在车里随便捎回来的玉盒,当真是金贵非常?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木艾本不愿欧阳多心,但是心中实在觉得愧对孙昊两次千里奔波的深情,想了又想,才送了果酒和药材这两样东西,果酒是孙昊喜爱的,药材却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当时欧阳不在身边,她来不及同他商量,晚饭后,就主动牵了他的手去散步,微带忐忑的把这件事说给他听,没想到欧阳沉默良久,却只问了一句话,“如果他能舍弃家小,随你纵马江湖,你会选他吗?”

    “当然不会。”木艾皱了眉头,“孙昊这人很仗义豪爽,我把他当很好的朋友。但是,却绝对不会生出男女之情。说实话,他用情如此之深,我无法回报,心中存了歉疚,才会想着送些礼物,勉强补偿一二。”

    欧阳轻轻叹气,揽着她的腰,跃上一株大树,说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三年,他对你和孩子们多有照料,以后逢年节,都不要落了他那里的礼。”

    木艾眼里带着惊奇,抿嘴打趣道,“哦?难道你不吃醋?”

    欧阳却不言语,只把她抱在怀里。木艾猜出他心里定然是泛酸,但却不肯让她笑他小气,于是说道,“知道了,以后他那里的礼就按义兄那边一般准备。”

    欧阳听出她话中之意,是要把孙昊当义兄看待,脸色就柔和了起来,低头亲她的长发。

    两人相处几年,这还是第一次醋海生了波澜,结果几句话就揭了过去。

    这样又过了几日,木艾进城又逛了逛,就有些觉得无趣,于是吩咐孩子们把作坊里的差事都移交给管事们,准备南下汇合涛儿,继续他们的旅程了。

    几个孩子虽然在花王城里就已经开始帮忙打理铺子,但是,这般亲手建作坊还是第一次,投入了很多精力,几乎是每日都泡在作坊里,如今听说要扔下作坊南下,都有些舍不得。

    木艾就笑说,“那你们留下继续料理作坊吧,我和你们欧阳师傅一起去闯荡江湖了,等到了海边,找一处风景好的小岛住几年再回来看你们。”

    辛巴第一个跳起来,“不要,我也要跟着妈妈去闯荡江湖。”

    幸儿也抱了妈**胳膊不放,“我要和妈妈一起去看比房子大的鱼。”

    木艾揽了他们在怀里,笑道,“要走也是你们,要留也是你们,到底怎么办啊?”

    几个孩子聚在一处商议了好久,才道,“妈妈等我们半月,把作坊诸事交代妥当了,咱们就继续南下。”

    木艾故意作出为难的模样,等几个孩子围上来,这个捶腿,那个端茶,才笑着同意。

    母子几个笑闹着,没有看见旁边喝茶的欧阳也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一日,早晨起来,秋高气爽,木艾躺在门廊里,背后靠着柔软的兔皮抱枕,一边喝茶,一边翻着乐园的账本。

    小安几个围在不远处,剥着核桃和榛子等物,不时叽叽喳喳说起几句趣事,很是热闹。

    这时,肖方跑了过来,小安问道,“可是诚少爷有什么吩咐?”

    肖方没有回话,却偷眼看了看不知何时闭眼小睡的夫人,小安抬手敲了他一下,嗔怪道:“怎么这般贼头贼脑?”

    肖方挠挠脑袋,低声说道,“好姐姐啊,你不知道,我回来替少爷取东西,在门外碰见一个媒婆,正要往咱们院子进,我好不容易才拦了她,这不,跑进来先报个信?”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又见媒婆(二)

    第四百二十八章又见媒婆(二)

    媒婆?小安几个听了这两字,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心中奇怪,难道是这城中谁家看中了自家少爷或者小姐不成?那这人家必定非富即贵,而且胆子又奇大。毕竟夫人前些日子刚把那城中的府尹抄家下狱,剩下的小官们至今也未敢登门拜访,好似生怕夫人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也治罪一般。

    如今居然有人不但敢上门,还是派了媒婆上门,这人家如果不是背景深厚,就是另有所图。

    小安想了想,小声说道,“你去办事吧,我去禀报。”

    肖方立刻应了上楼去取东西,小安洗了手,走到门廊里,低声唤道,“夫人,夫人,奴婢有事回禀。”

    木艾昨夜偷偷背着众人又在空间种了两茬稻米,总共收了一百多袋,想着他们南下后,镇里人有了这些存粮也可以吃上半年。

    因为先前过度耗费心神导致昏睡,吓坏了众人,所以,她这次极小心,放慢了速度,直到天色将明才忙完。

    此时晒着阳光补眠,睡的正香时,被小安唤醒,就皱了眉头,问道,“什么事?”

    小安连忙伸手倒了杯茶水,递上前,笑道,“夫人,肖方刚才回来替诚少爷取东西,在院外碰到一个媒婆,说是来咱们府上提亲的。”

    “提亲?”木艾想起以前与媒婆打交道的事,忍不住笑道,“正巧今日无事,请人家进来,听着权当解闷了。”

    几个丫头原本就觉好奇,猜测着这媒婆是给哪位少爷提亲,此时听夫人说请,就推了嘴皮子最伶俐的惜花出去。

    木艾坐起身,小安麻利的替她重新绾了头发,理顺了衣裙,然后规矩站在一侧。

    不过片刻,惜花满脸古怪的走了进来,见几人疑惑的看她,就微微侧身让出后面跟着的那位穿了艳色团花锦缎衣裳的老****,她鬓发高盘,浓妆艳抹,左耳后还插了一只大红金蕊绒花,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木艾一见这以前电影里的经典媒婆形象,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口喷了嘴里含着的茶水,低头咳嗽不止。

    小安本来也被这媒婆的妖艳装扮惹得闷笑不停,又见夫人如此,连忙掏了帕子递上来。

    木艾拿过擦了嘴,挥手把茶杯推远,笑道,“看样子,今日这茶是喝不得了了。”

    惜福几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擦了小几,换了水果上来。

    那媒婆跟在惜花身后上了台阶,一见木艾笑意盈盈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心里的忐忑就消了一些。连忙抢前几步,跪地说道,“老奴高刘氏,见过仙夫人,给夫人磕头了。”

    木艾虚扶了一把,拼命忍着不看她耳后那朵耀眼的大红花,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高媒婆又磕了头,这才站起来,躬着身子立与一侧。

    木艾吩咐惜福,“去搬张小凳来,给高婆婆歇歇脚儿。”

    高媒婆立刻推辞,“谢夫人体恤,老奴不累,不劳烦大姐儿们了。”

    惜福笑嘻嘻端了张鼓形小木凳来,拉了她坐下,说道,“我们夫人心软的厉害,最是见不得人受苦,婆婆还是坐下吧。”

    那高婆婆只得道谢,屁股搭了凳子的边儿坐了下来,笑着奉承道,“老奴在城中常听人说,夫人最是心慈,那百姓医馆哪日不救得几条人命,今日一见才知,夫人真是天神下凡一般…”

    木艾听得她这些赞誉之词过于夸张,眉头微皱,就打断她的话,问道,“不知高婆婆平日在城中做何营生?今日到我们府上有何要事?”

    高媒婆也是机灵的,知道这仙夫人不喜自己这平日用惯的奉承之词,立刻改了话头儿说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从二十岁之后,就以做媒为生,到得今日已经成就了几百对儿好姻缘,凡是经老奴的手牵的红线,日子无不是过得和和美美、顺顺当当。别的不敢说,城南一带,只要提起我高媒婆,谁都要赞上一声好…”

    小安听她说着说着就又吹嘘起来,口沫横飞,脸上敷的胭脂也簌簌落了下来,连忙挪开了她前面的水果盘,又低声咳了两声。

    那高媒婆才惊觉过来,生硬的转了个弯儿,“老奴今日上门…嗯…是,是特意来提亲的。”

    木艾淡淡一笑,“高婆婆是媒婆,上这府上来自然是提亲。只是不知是谁家请了高婆婆来?提的又是我们府上何人?”

    高媒婆听了这话,好似有些紧张,两手扯了帕子,偷眼瞄了瞄小安几人。

    木艾却误会成是有人看中了小安几人,想着她们如今已经十五岁,确实到了定亲的年纪,如果能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做正经夫人,倒是比嫁给小厮要好。

    于是又说道,“高婆婆有话直说无妨,难道是城中谁人看中了我这几个贴身丫鬟不成?她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不是好人家,我可不会放人。”

    高媒婆嘴角抽了抽,抬手抹了把脑门上渗出的汗水,嘴唇蠕动半晌,好似下了必死的决心般,低声说道,“不…不是给大姐们儿提亲,是夫人。”

    “谁?”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就是含在嘴里了,木艾没有听清,就大声问了一句。

    结果,高媒婆却以为惹怒了木艾,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复又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哆嗦着哭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奴被银子迷了心窍,才做下这等蠢事,老奴这就回去退了银子,只求夫人饶命啊…”

    木艾听的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就如此惊惧,但是也觉出实情与她的猜测有些出入,于是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为谁提亲,把话说明白了,我就不治你的罪。”

    高媒婆得了这句话,身子勉强止了哆嗦,说道,“回夫人话,城南最近搬来一户人家,买了间三进大院子,盘了几家铺子,很是富贵的样子。那家老爷昨日唤了老奴去,给了老奴五十两银子,叫老奴今日替他来向…嗯,向夫人提亲。”

    木艾眉毛一挑,原来猜了半日,人家要提亲的不是几个孩子,也不是丫鬟们,居然是她这个百花女亲王,木仙府主母,三个孩子的母亲

    小安几个也惊得目瞪口呆,自家府上以前没有权势,又身家丰厚,那财迷心窍的小人们可没少打夫人的主意,记得曾有个主薄的侄子就曾扬言要娶夫人做小。可是如今,这百花国,除了太后皇后,自家夫人就是最尊贵的女人了,怎么又冒出个不怕死的?

    高媒婆低着头,偷眼见木艾主仆几人好似没有发怒的迹象,就赶忙为自己继续为自己开脱,“老奴不是贪图那五十两赏银,老奴是见那欧阳老爷,一表人才,家财丰厚,堪为女子良配,不,不,老奴说的是平常女子,夫人这样谪仙一般的尊贵的人…”

    “你说,那家男子姓什么?”高媒婆奉承到一半,被木艾开口打断,她心里奇怪,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夫人,姓欧阳,是前些日子刚搬到城南的,至于原来祖籍哪里,老奴也不知。”

    “那欧阳老爷可是身高五尺有余,不喜言笑,喜穿玄色衣衫?”木艾又问。

    高媒婆一听这话,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是,是,那欧阳老爷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剩下都是他府里的管事告知老奴的。”

    木艾垂眸盯着眼前那只上了清漆的小几,想起欧阳这几日常常不见人影儿,有时到了晚饭前才满头汗珠儿的赶回来,原来就是去忙这事了吗?记得以前他们还未分开时,他就抱了她坐在树下,伴着明月清风信誓旦旦说过,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她接进门,现在就开始了吗?

    “好,你回去告诉这欧阳老爷,这亲事我应了。”木艾淡淡说道,嘴角慢慢翘了起来,眉眼间尽是欢喜之意。

    这次轮到高媒婆目瞪口呆了,她举手用力拍耳朵,生恐自己听错了,张口想再问,又怕惹怒木艾,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木艾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好笑,又说道,“起来吧,不必跪了,你没听错,这亲事我应下了,你回去回复欧阳老爷吧。”

    “应…应了”高媒婆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惊喜,说话都磕巴了起来,连声道谢,“谢夫人,谢夫人”

    她一连说了十几句,重新站起,又想起一事来,当时她听了还觉得那欧阳老爷得了失心疯,但是如今仙夫人都应了亲事,想来这事也定是能答应了,于是试探着又问道,“夫人,那欧阳老爷昨日还说,他有事要出趟远门,所以,嗯,希望这娶亲的日子定在半月内,不知夫人…”

    木艾唇角翘得更高,答得更干脆,“应他。”

    “好,好,”高媒婆欢喜的差点蹦起来,这简直太出乎意料了,她居然为仙夫人说成了亲事,如果让城中那些同行知道,看以后谁还敢与她别苗头,说不定她高媒婆就是百花第一媒婆了,她的生意一定好到跑断腿,那银子自然也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应亲

    第四百二十九章应亲

    确定了没有被杀头的风险,这高媒婆做起老本行就显出老练来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帖子出来,利落打开,说道,“既然夫人应下了,老奴就开始张罗了,这帖子里是欧阳老爷的生辰八字,夫人也把自己的八字写上,老奴拿去合过,就让欧阳老爷择日把采、吉、征一起纳了。”

    小安和惜福几个早就把欧阳当做自家老爷对待,所以一明白过来,这媒婆是欧阳派来的,都欢喜极了。特别是小安,夫人与欧阳师傅的分合恩怨,她比惜福几个更清楚,想起以前夫人受过的那些苦楚,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惜福连忙进屋拿了笔墨砚台出来,木艾打开红贴,看着左侧那生辰八字,端端正正在右侧空处写了一行同样的。

    高媒婆接过来一看,还以为她写错了,犹豫要如何开口,木艾却放下笔,笑道,“我没有写错,确实是一样的生辰八字。”

    高媒婆眨巴了几下眼睛,良久狠狠一拍手,笑道,“哎呀,老奴牵了这么多年红线,还没遇到过如此巧合之事,这可真真是天作之合,命里定的好姻缘啊。”

    木艾心中暗笑,欧阳的生日本来就是跟着她一起过的,生辰八字又怎会不同,她伸手在空间里取了五十两银出来,放到小几上,说道,“这亲事就烦高婆婆多张罗了,这是谢媒银子。”

    高媒婆见白花花几锭大元宝,眼珠儿都恨不得瞪出来,心里直呼,发财了,平日做媒,谢媒礼也不过五两,到底富贵险中求,今日她冒了杀头的风险上门,居然得了如此一注大财

    她眼睛死死盯着银子,嘴里却假意推辞着,“夫人赏赐太厚,老奴怎敢收?”

    木艾淡淡一笑,“赏你的就拿着吧,不过,我们府上凡事不喜张扬,不到成亲那日,最好不要满城皆知。”

    高媒婆心心念念都在银子上,当然满口应下,伸手收了银子和帖子,跪地又磕了头,就告辞离去了。

    惜花一直送她出了院门,看着她上了一辆青布小马车,才小跑回来。

    小安带着几个丫头,齐齐跪在地上,真心说道,“恭喜夫人与欧阳师傅,终成眷属”

    木艾脸色微红,笑道,“都起来吧,先不要告诉少爷小姐们,另外,晚上的菜色丰盛些。”

    “是,夫人。”几个丫头应着起了身,嬉笑着继续去剥核桃和榛子。

    木艾从空间里拿了纸笔出来,低头写写画画,不时咧嘴轻笑…

    晚上,欧阳果然没有回来,几个孩子问起,木艾含糊应了,然后转而问起作坊的事,引开了话头儿,大禹见小安几人脸上皆有笑意,心下一动,手下夹菜的动作就慢了起来。

    饭后,木艾带着孩子们上了二楼的小花厅,遣退了丫鬟们,母子几人团团围坐在红木长椅上,一边吃水果,一边闲话。

    辛巴和诚儿比着剥荔枝给幸儿吃,却反倒弄了满手汁水儿,幸儿嚷着嫌弃他们脏,只肯吃妈妈剥的,辛巴和诚儿就趁她扭头找抱枕的功夫,几口吃光了她碟子里的,惹得她闹着不依。木艾赶忙又剥了几颗,哄得他们都欢喜起来,才说道,“妈妈今日唤你们上来,是有事要说与你们知道。”

    一直沉默的大禹抬眼看了妈妈和弟妹们一眼,又低下头,手里把玩儿着一只大红苹果。

    幸儿好奇问道,“妈妈有何事要告诉幸儿和哥哥,可是南下之事?”

    木艾轻笑,心里辗转半晌,终于还是说道,“今日,你们欧阳师傅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妈妈…嗯…应下了,半月内,妈妈恐怕就会和欧阳师傅成亲,现在就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意见?”

    几个孩子没有想到妈妈会说出这般大事,齐齐沉默,但是到底早先他们对于欧阳师傅和妈妈之事多少有些知觉,这一段时日,又日日与欧阳师傅同桌吃饭、共同相处,渐渐也就习惯了他们和妈**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所以,最初听闻惊愕过后,心里也不觉多么抵触。

    幸儿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突然大声说道,“幸儿同意。”

    木艾本以为小女儿会闹着不肯妈妈出嫁,没曾想却是听她第一个说出同意二字,就打趣问道,“幸儿同意了?难道不怕妈妈以后不疼你了?”

    诚儿和辛巴还有大禹也看着妹妹满脸疑惑,幸儿脸色微红,低头扭了帕子,低声说道,“幸儿也怕,可是,妈妈自从见到欧阳师傅,就不唱那些让幸儿心里酸酸的歌了,也不偷偷流眼泪了…”

    木艾听了小女儿的话,心里狠狠一颤,万分自责,当初与欧阳分开,心伤之下常常垂泪,那时候觉得孩子们还小不会明白,没想到还是无意间让他们小小的心灵里蒙上了这样的担忧,她真的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她伸手揽了小女儿到怀里,轻轻亲了她的额头,“妈妈再也不让幸儿担心了,幸儿是妈**贴心小棉袄,妈妈会一直疼幸儿。”

    幸儿伸手抱了妈**脖子,笑嘻嘻说道,“幸儿赖着妈妈一辈子,不嫁人。”

    “不嫁,不嫁,妈**幸儿这么好,天下可没有谁家男子能配得起。”

    母女俩亲昵够了,一同看向辛巴几个,诚儿虽然调皮,可是也知道自己虽然被姑姑当做亲子看待,但他毕竟是侄儿,于是笑眯眯的不肯开口。

    辛巴想了想,开口问道,“妈妈高兴,辛巴就同意,但是,妈妈成亲后,还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吗?”

    “当然,你这个傻小子,离了妈妈身边,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呢,妈妈怎么也要看着你几年,待你武艺精进了,再放你出去闯荡江湖。”

    辛巴听出妈妈话中之意是不会离开他们,于是就忽略了那闯祸之类的字眼,笑嘻嘻抱了妈妈另一只胳膊撒娇。

    木艾看着明显有些走神儿的大儿子,轻声问道,“大禹呢?”

    大禹猛然醒过来,见妈妈和弟妹们都看着他,就微微点头,说道,“只要妈妈高兴,儿子就没有任何意见。”

    木艾看出他眼里的隐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送了几个小的回房去洗漱睡觉,又陪着撒娇的小女儿讲了个故事,再出来时,果然大儿子还坐在小花厅里发呆。

    她走了过去,笑道,“大禹有话和妈妈说?”

    大禹看着橘色的灯光映在妈**脸孔上,异常温暖,一如当初在庙里那般,可是以后这样温暖的妈妈,就要嫁给别人了,再也不只是他们的妈妈,还将是另一个男子的妻子,这般想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酸,连忙低头掩下眼里的泪光。

    木艾叹气,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温声说道,“大禹,你可是觉得妈妈与欧阳师傅成亲了,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照料你们兄妹几个了?”

    大禹摇头,低声说道,“不,儿是怕他对妈妈不好,怕他再让妈妈流眼泪。”

    木艾心里一暖,笑道,“你这傻小子,平日看着也算精明稳重,怎么现在也变笨了?妈妈是那没有眼光的人吗?如果他对妈妈不好,妈妈也不会同意成亲。再者说,就算退一万步,他以后当真对妈妈不好了,妈妈不是还有你们兄妹三个,和离之后,继续带着你们三个过日子呗。怎么?难道大禹把妈妈嫁出去了,就不打算给妈妈养老了?”

    大禹连忙摇头,“没有,不管妈妈嫁不嫁,大禹都会孝顺妈妈一辈子。”

    木艾轻笑,把他揽在怀里,说道,“妈妈相信你和幸儿、辛巴都孝顺,可是你们都有长大的一日,到时候娶妻生子,都会有各自的小家,必定不能时时跟在妈妈身边。妈妈也想有个人与妈妈一起喝茶,一起说话,一起骑马郊游,一起相伴到老。而欧阳师傅就是妈妈选定的人,他虽然不善言谈,但却是个好人,又与妈妈彼此倾慕,以后必定也会待你们兄妹几个视如己出。妈妈成亲,不是要离开你们,反倒是多找了一个人疼爱你们,照料你们。”

    大禹趴在妈妈怀里,沉默良久,直起身正色说道,“只要他对妈妈好,我们兄妹也必定视他如父。”

    木艾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好,既然我儿同意了,那就和妈妈一起算算咱们的家底吧。”

    “家底?”大禹疑惑,微微皱了眉头。

    木艾挥手从空间里取了三十只小箱子和一本账册出来,笑道,“对,就是家底,妈妈要成亲了,以后你就是木仙府的掌权者,妈妈自然要把家底交给你。”

    说着她指了那些小箱子,说道,“你知道妈妈平日是不习惯用银票的,所以,这几年家里的进项,每个月都用银子结算,这些箱子里,每只都装了一千两黄金,折合银子就是一万两,总共是三十万两,妈妈担心南下路上有用处,一直带在身边,而神山之顶大白一家的洞穴里,妈妈还埋了七十万两,合计是一百万两。

    这些银子都留着你们兄妹以后救急之用,就算将来家里有个变故,没了权势护持,没了铺子进项,这些银子也足够你们兄妹三人花用几辈子了。至于你们兄妹以后成亲所用的聘礼嫁妆,铺子里这两年赚的足够了。”

第四百三十章 送聘定期

    第四百三十章送聘定期

    木艾说着收了箱子,又打开了那本账册,指了几家铺子每年的总账数目,又说道,“食为天、奇味居、鲜果斋三家铺子,食为天虽然放出了一些点心方子,但是碍于食材的关系,以后必定一直远超于其它点心铺子。鲜果斋里的果子都是妈妈用泉水浇灌出来的,就算将来卖出的那些果树结了果子,也没有咱们铺子里卖的好,所以就算市面上的果子多了,也不必惊慌降价。奇味居当初是你们五个共同开起来的,以后不论涛儿和诚儿如何,只要铺子还在,这分红就不能少了他们的。至于百姓医馆,虽然不盈利,但是妈妈每年还是会拿几株好药材出来,也亏不了钱,就留着给家里积些善德,总是有好处的…”

    大禹听着妈妈一样一样细细说给他听,心心念念都是替他们三兄妹打算,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想要开口说话,却哽咽难言,“妈妈,儿…”

    木艾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一时不能担起所有生意,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了眼泪,笑道,“妈妈只是先给你交个底,又不是立刻就撒手让你全接过去。放心,你们欧阳师傅说了,成亲后,咱们一家人照旧南下去看海,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大禹擦了眼泪,也不解释,问道,“妈妈要置办什么嫁妆,儿明日带人去采买。”

    “嫁妆啊?”木艾扶了头细想了片刻,笑道,“妈妈会仙术,而且有满脑子的赚钱法子,嫁给你们欧阳师傅,他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所以,这嫁妆也不必带什么了。”

    “那怎么行?”大禹立刻急了,“妈妈是亲王,是护国仙夫人,怎么能不带嫁妆出嫁?妈妈可是担心花费银子,弟妹以后嫁娶的银子儿子会赚,妈妈就把这三十万两都拿出置办嫁妆吧,再不然把几家铺子都带过去?”

    木艾敲了儿子一个爆栗,“你这傻小子,妈妈成亲以后,日子还和现在一般,只不过饭桌儿上多了个人而已,置办那些嫁妆有什么用,留着发霉啊。再说,你们欧阳师傅不会嫌弃妈妈没有嫁妆的,他也不是指着媳妇嫁妆过日子的人。”

    大禹还是不赞同,“那让外人看了,该说闲话了。”

    木艾叹了口气,皱眉想了想,说道,“那就拿出一万两,置办一副普通些的吧。时日太紧,木器来不及赶制,你们欧阳师傅那里应该准备齐全了,金银首饰、锦缎家里也不缺,再置些小物件,凑够十六抬就行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有淡淡的幸福弥漫,“其实妈**性子喜静,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这些年为了不被人随便欺辱,为了带着你们兄妹三人好好活下来,不得已挣扎着,没想到居然做了亲王?以后妈妈嫁了你们欧阳师傅,就要学着做个普通****一般,相夫教子,平日喝茶赏花,高兴了就出去游走几月,看看碧水蓝天、高山大川…”

    大禹想起二皇子那日眼里的神色,略微担忧的说道,“朝廷那里…”

    木艾挑眉一笑,“他们把你妈妈当做聚宝盆了,生怕跑掉了一般。妈妈成亲嫁人,他们必定会调查你们欧阳师傅的底细,不过也不必太担心,咱们不属于任何一派,辛巴又封了王,与皇位无关,妈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不过,我和你们欧阳师傅还是不想那些人插手我们的亲事,不想粉墨登场,然后演戏给一群各怀心思的人看。所以亲事才决定的如此仓促,好再你妈妈还有个海外仙岛入世弟子的名头,言行本就与普通女子不同,此事失礼些,也不会有人太计较。”

    大禹第一次听妈妈以这般近乎耍赖的语气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满是骄傲,这就是他们的妈妈,天下独一无二的睿智女子。

    他上前再次抱了妈**胳膊,轻轻靠了上去,木艾抬手拍了拍儿子越见宽厚的肩膀,母子两个沐浴在橘色的灯光里,静静看着窗外夜色弥漫…

    再说,城南欧阳府,任白衣坐在椅子上,一边慢悠悠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大厅和院子里的各处摆设,嘴里不时发出几声赞叹,“这椅子可是赵家老店的手艺,你看这漆色,这雕花,那描金花瓶是正宗官窑,五十两银子一只啊…”

    末了又突然苦了脸,对着站在门口的欧阳,大声说道,“这可都是我的银子啊”

    欧阳回身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望着二门,任白衣不服气的又嘟囔道,“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他正哀怨着,憨牛突然跑了进来,喊道,“头领,那媒婆回来了。”

    欧阳立刻转身坐到主位上,端了茶杯喝起了茶,憨牛眨眨眼睛挠挠头,疑惑首领明明盼着这媒婆回来,怎么人家现在回来了,他还不急了。任白衣乐不可支,拍着椅子笑道,“快请,她再不回来,有人要把影壁望穿了。”

    憨牛应了,出去引了那高媒婆进来,高媒婆一踏进屋门,立刻就大声说道,“恭喜欧阳老爷,贺喜欧阳老爷,人家女方同意了,八字老婆子我也给拿回来了。”

    欧阳眼里爆出一团喜色,瞬间又恢复平静,微微点头,然后起身出了门。

    高媒婆还以为欧阳有何不满之处,连声喊道,“哎,哎,欧阳老爷,可是有何…”

    任白衣笑嘻嘻伸手拦了她,说道,“大娘莫急,我们老爷不善言谈,知道女方同意亲事就好,剩下都由我来张罗,大娘把需要做的事跟我说说吧。”

    高媒婆这才收了声,细看了两眼他手里的描金扇子和银色锦缎衣衫,心里暗赞,这欧阳府真是富贵,一个管事都穿的如此贵气。

    尚不知被当做奴仆的任白衣,细细问起了成亲的诸多琐事规矩,听得他是头晕脑胀…

    第二日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孩子们照旧去作坊里忙碌,小安几个为木艾重新量了尺寸,又要了一件欧阳的衣衫做比照,就一头扎到绸缎堆里,翻找合适的料子,准备木艾母子几人的新衣,还要预备欧阳府送聘来时的回礼,回礼里要准备的衣衫六套、鞋子六双、袜子六双、帽子六顶。

    作坊里抽调来了二十位最好的绣工来,团团围坐在大厅里,商议着这条裙子绣什么花色,那件衣衫要裁斜襟还是对襟。

    木十七带人按照单子采买一应所用物品,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第三日,高媒婆带着穿戴一新的欧阳抱了只活雁,抬了八只大箱上得门来。

    木艾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院子里难得换了一套宝蓝锦缎衣衫的欧阳,抱了只活雁,慢慢踩着阳光走来,所有两人之间的悲欢喜乐都一起涌上了心头,突然开始忐忑起来,难道这就要嫁了吗,活了将近三十年,终于要嫁人为妻了吗?

    小安站在窗侧,伸头向下笑嘻嘻看着,说道,“夫人,欧阳师傅这般穿着可是比以往俊朗许多,等成亲那日换了红衫,恐怕更好三分。”

    “我倒觉得还是玄色耐看。”木艾淡淡应了一句,盯着那身影隐在门廊里,转身坐回软榻上,拿起一本书壮似平静的看了起来。

    小安扫了一眼那书,伸手倒了杯茶放到小几上,然后说道,“夫人,我下去帮忙收聘礼。”

    木艾点头,小安立刻拉了惜花一起出了门,惜花笑嘻嘻说道,“夫人真是厉害,半点儿都不紧张。”

    小安扑哧一笑,“成亲呢,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夫人怎么不紧张,你没看见她手里那书都拿倒了。”

    惜花一愣,然后捂嘴笑了起来,和小安一起下楼去。

    楼下大厅,主位因为没有长辈而空着,左侧坐了大禹和辛巴,代表女方,右侧则是欧阳和高媒婆。

    高媒婆不住口的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然后双手送上一张聘礼单子,大禹和辛巴因为是小辈,起身双手接过放好。

    惜福捧着托盘上前,大禹拿起托盘上的回礼单子又递回给高媒婆,高媒婆心下暗赞大禹稳重知礼,俊朗不凡,忍不住笑嘻嘻问道,“大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曾定亲,老婆子…”

    惜福见自家少爷眉毛挑了挑,立刻上前扶了高媒婆回去坐好,“婆婆真是糊涂了,我们公子已经十五,怎会没有定亲,咱们还是说说成亲之日定在何时了,我们府上也好准备嫁妆。”

    那高媒婆尴尬的红了脸,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连忙接过话头说道,“老婆子我找了城里最好的算命先生,仙夫人与欧阳老爷的八字简直是天作之和,算命先生都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的八字,老奴请了他定日子,这月只有十八那日最宜嫁娶,如果那日成婚,万事顺遂,保证一辈子和和美美。”

    小安正好下来听到,心里算了一下,就是八日后,倒也赶得及裁衣备嫁妆,于是冲着大禹和辛巴点头,大禹开口说道,“那好,日子就定在十八。”

第四百三十一章腾夫人和薛夫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腾夫人和薛夫人

    大禹说完,示意惜缘递上赏封儿,高媒婆悄悄掂了掂,立刻眉开眼笑,行礼道,“谢大公子赏。”接着冲口又是一串吉祥话,“天作之合,琴瑟和鸣,郎才女貌…”好半晌,她说的痛快了,最后才终于说出关键的一句话,“那十七日贵府派人上门铺床,十八日午时欧阳老爷来亲迎。”

    众人议定,因为女方没有长辈陪宴,所以,高媒婆等人早早抬了回礼告辞出门,欧阳走到廊下时,正遇幸儿笑嘻嘻跑出来,错身间,塞了张小字条在他手里。

    他打开看时,却只有几个字,“入门无厚礼,吾一人足否?”算不上娟秀的字迹,却是他极熟悉的,回身看向二楼,那透明的窗后,果然站了那个让他爱之入骨的女子,两人对视一笑,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安带着惜福几人,开始整理聘礼,刚才因为回礼,把装吃食的盒子打开给男方带回一半,剩下的六只箱子还没有打开。

    惜花小孩子脾气,当先跑过去,一只只揭开箱盖,六只箱子里,两只装了上好的锦缎,银丝云锦八匹、妆花锦八匹、流彩暗花织锦八匹、烟霞五色锦八匹,总共三十二匹。两只装了摆件,攒金丝海兽熏炉一对儿,翡翠玉麒麟一对儿。最后两只则是首饰,赤金头面四套,红宝石头面两套,蓝宝石头面两套。

    大禹暗自估算了一下,整套聘礼下来,大约要五千两银子,说不上丰厚新奇,但是也不算轻薄,他们在山谷住了那些时日,也知道谷中的状况,那次众人分金,他们甚至还在旁边听了两句,对于欧阳师傅的身家很是清楚,今日的聘礼算是量力而行,倾囊而出,他心中很是欢喜。

    小安几人上了账册,就把箱子规整好了,抬到厅边,等待夫人空闲收起。

    大水退去一月多,诸城之间开始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往来,官道上每日行走的路人与车马增多,听闻这仙家镇是仙夫人出银钱筹建的,路经此处都会停下小歇片刻,或者点上几个简单菜色,或者天色将晚就住在后院,等待天明进城。

    好奇心人人皆有,于是总有那吃过饭落了脚的人,想要一睹传说中天屋的模样,成群结队的赶往别墅附近,他们倒是不敢上前打扰木艾一家,但是木艾如此被人围观心有不喜,于是把别墅挪了又挪,最后一直挪到山下一处树林之后,只有别墅房顶隐隐露在树梢,让人见了却也看不清楚,反倒越发显得神秘。

    但是,这样一来,也远离了镇子,平日少有人打搅,欧阳等人上门送聘时,虽然路过客栈,镇上人看到了,却因为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出来,所以没有一个想到是仙夫人要出嫁,还以为是城中哪家欲娶仙夫人身边的丫鬟,攀攀高枝,客栈里小歇的客商,有那脑子活络的就也跟着动了心。

    欧阳一行人出来时,他们极有眼色的没敢拦住欧阳说话,却拉住了高媒婆,笑嘻嘻问道,“这位大娘这般喜气,可是牵了好红线?”

    高媒婆虽然心里喜得恨不能站在城墙上对满城的人宣扬一二,但是,却也谨记着那一百两谢媒礼的条件,半句没敢乱说,只拿了套话敷衍,“当然,我高大娘在城南可是赫赫有名,凡是我牵的红线,双双对对和睦美满,大兄弟如果有事就去城南胡家巷找我,保证给你办的圆满妥当。”

    说完,她好似生怕自己管不住嘴巴一般,飞也似的跑掉了,那客人愣了愣,半是气恼的哼了一声,“这般疯癫样子,有亲事也不能找你上门”客栈中的其他客人都笑了。

    转眼到了十七这日,吃了早饭,刚至辰末,小安、惜福、惜缘、惜春四个大丫鬟,上身穿了妃色斜襟衫,下身配了鹅黄马面裙,大朵的百合绣在衣襟裙摆上,更添了三分喜色,头上饰了珠花,手上戴了绞丝银镯,同样妆扮,却或稳重,或俏皮,或娇美,各不相同,如果不是梳着丫鬟的发式,走出去,人人都要以为是哪家的闺秀。

    惜花因为年纪小,爱说笑,小安留了她在家伺候夫人,因此不能跟去铺床看热闹,就委屈的撅了嘴,但也知今日大事要紧,拿着账册,一样样清点着欲带走的物件儿。

    未时初,八只楠木大箱子被抬上了车,由五湖四海几个小厮驾车看守,小安几人则坐了那辆特质的宽大马车,前后出了灌木围成的院子,从镇外小路经过,上了官道进了蓉城。

    木十七早在几日前就选中城中一位“全福夫人”,备了厚礼上门,说好今日要她帮忙铺床,那夫人夫家姓腾,因为父母公婆夫君儿女俱全,性子又是温柔贤惠的,平日经常被人请托,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小安几人坐车到了那位夫人院外,刚刚下车站好,就见院里面走出来一位微胖的****,面相很是温和,看穿着打扮也是个家境殷实的。

    小安惜福几人上前见礼,然后笑言,“今日要劳烦腾夫人了。”

    那滕夫人也不是个愚笨的,只刚才扫了几眼小安几人的衣着和首饰,再看她们行礼时的规矩气度,就知道她们定然不是一般人家的丫鬟,于是也不敢托大,笑着回了半礼。

    小安等人避让了,然后就请了她与跟随的小丫头上车。这马车是木艾当初为了出行特意打制的,与平常马车不同,车厢里很是宽大不说,摆放物件儿也不同。

    小安让了滕夫人坐在主位,然后伸手放下折靠在车壁上的小几,又拉开旁边的挡板,取出一只微微冒着热气的小茶壶和几碟点心来。

    腾夫人忍不住好奇四处打量片刻,笑道,“小安姑娘,这马车做的可真精巧,不知是哪家老店的手艺?”

    小安微微一笑,倒了温茶,双手递上,然后说道,“这是我们夫人子在别处定制,奴婢还真不知具体何处,腾夫人如果有意也定制一台,奴婢回去一定帮忙问上几句。”

    那腾夫人摆手笑道,“我只是看着好奇,随口问两句罢了。”

    小安寻了些城中的趣事与腾夫人闲话起来,惜缘见那跟随腾夫人上车的小丫头,总是偷眼看着碟子中的点心咽口水,想起这些点心自己平日随手就拿了吃个饱足,并没有觉得多金贵,此时一有比照,才觉出幸运来,跟了个好主子做丫鬟,吃穿比普通人家小姐还要好上三分。她越这般想着,越觉那小丫头可怜,伸手又打开一个暗格,取了几块马蹄酥和长白糕,包在一块月白的棉布帕子里,然后悄悄塞给了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一惊,抬头看到惜缘眼里的善意,就红了脸,犹豫片刻,到底伸手接过,迅速放到了怀里。

    蓉城繁华,街上客商行人众多,五湖几人小心驾着马车,绕了几条清静的街道,终于在一炷香后拐进了城南的香七里胡同。

    他们早几日就来探过路,所以,对于这个以桂花香气远飘七里闻名的胡同很是熟悉,一进胡同不过五家,就停了马车,一群谷中的淘小子们正蹲了门边玩耍,见得车到,一溜烟跑到后边去报信,不到片刻,就有五六个装扮的很是喜庆的小媳妇儿接了出来。

    小安惜福等人先下了车,因为当日在谷中众人相处和睦,很是熟识,所以也不必客套什么,直接又扶了腾夫人下来,就进了院子,绕过影壁,入正厅安坐。

    滕夫人坐了客位,小安等人敬陪下手,那几个小媳妇儿也推让着不肯坐主位,滕夫人喝着茶,心里暗想这夫家没有长辈在堂,相陪的女眷好似也身份不高,难道娶亲的是个鳏夫不成?

    正猜测着,影壁外转出一白衣男子,身后还跟了一位穿了银红衣裙的艳丽女子,女子后还有两个绿衣小丫鬟,几人转眼就进了正厅,白衣男子笑着给腾夫人见了礼,然后又介绍那位银红衣衫的女子,说道,“我们头…嗯…我们东家让在下来替他传话,鄙府没有女眷,怠慢腾夫人了,所以,特意请了城中薛家茶馆的薛夫人相陪,还望夫人不要介意,有事尽管吩咐下人。”

    腾夫人连忙站了起来,与那薛夫人见礼,那薛夫人却是个爽快性子,笑着回礼,然后就上前拉了腾夫人的手坐下,笑道,“今日能结识腾姐姐,小妹心中欢喜,这城中谁人不知,腾姐姐是难得的有福之人,妹妹今日来此可真是来对了,沾了新人的喜气不说,又沾了腾姐姐的福气。”

    腾夫人虽然平日里也常被人夸赞,但是这般热烈直接的还是第一次,脸色微红谦逊几句,但是心里却难免就对这薛夫人生了好感。

    那薛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与滕夫人说笑几句,又夸赞起小安几人稳重大方,甚至连那几个小媳妇都没落下,把她们衣裙的绣工说得好似天下少有一般。

    小安一边听着薛夫人说笑,一边在脑子里暗暗搜寻,这薛夫人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后来还是腾夫人问起茶馆的生意,她才猛然想起,几位少爷那次进城回来,曾对夫人说起过在城中的见闻,就提到过这薛家茶馆,好似和江湖有些关系。

第四百三十二章 喜房

    第四百三十二章喜房

    她虽然知道欧阳师傅等人都是江湖人物,但是,在谷中小住的那段日子,谷中人很有隐世的意味,所以,也没太把江湖两字放在心里,如今,夫人成亲的大好日子,这江湖女子突然来作陪,听着她虽然热络豪爽,但是字字句句总觉有些探问的痕迹。于是她就给惜福使了个眼色,然后出了厅门,院子边上有两个大汉在挂灯笼,她拉住一个问道,“你们头领或者任先生都在哪里?”

    那大汉突然被个娇美的丫鬟拉住,脸色忍不住就红了,低声说道,“嗯,我们头领不知去了何处,不过,任先生却是在西跨院书房。”

    小安道了谢,留了那大汉被同伴取笑,然后转身去了西跨院。

    任白衣坐在窗前见她进了院门,就接了出去,笑道,“小安姑娘怎么找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小安行了礼,笑道,“任先生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想起那薛家茶馆的来历,心中有些担忧,所以…”

    任白衣摆手笑道,“小安姑娘不必担忧,那薛家茶馆是江湖上有名的消息集散之处,老板娘自然比平常****玲珑善言,我们谷里曾因为一事欠过薛老板夫妻人情,当初薛夫人就笑言,头领成亲之时必定第一个请她,今日正巧没有陪客,就顺水推舟,连人情都一并还了。”

    小安听得没有什么危险,也就不再追问,任白衣想起厨房里那一团糟,反倒开口求恳道,“小安姑娘,我们谷中的女眷都不善厨事,近日有外客登门,又要摆酒席,不知能不能请哪位姑娘到厨下照料一二?”

    “任先生客气了,我们夫人早已交代过了,一会儿我就让惜福去厨下照料。”小安行了礼,回了大厅。果然,不到一刻钟,惜福就和两个小媳妇儿告退出来进了厨房,一个时辰后,两桌儿丰盛的酒席就整治好了,大厅里小安几人陪着腾夫人、薛夫人坐了。另一桌儿就抬进了西跨院,任白衣最近忙着谷中的事物,又被欧阳赶着加紧买院子,添置东西,忙的焦头烂额,想起在谷中时,日日可以蹭到好菜好酒,如今连热馒头都吃不上一口,那个心酸啊。

    此时一见满桌的好菜色,立刻眉开眼笑,再看到五湖抱进来的两坛百果酒,就更是欣喜若狂,高声把院子里所有兄弟都叫了来,有福同享。众人边吃边赞菜色味道好,酒香多醉人,转念想起这酒席不过是仙夫人身边的丫鬟做的,如若是仙夫人亲手烹制,味道岂不是更胜一筹,而明日头领就要把人家娶回来了,他们以后只要跟着首领,就日日可以蹭到好菜好酒了,于是众人齐齐打定主意,首领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大厅里,腾夫人和薛夫人也吃得很是欢喜,特别是薛夫人,因为家里开的是茶馆生意,对桌上的几碟精致小配菜很是上心,特意问了方子,小安也不藏私,细细说给她听。腾夫人也是在家里常下厨做羹汤的,听了几句也就学会大半,几人谈笑吃喝,很是热闹。

    一时饭毕,喝了杯茶,天色将近未时末,小安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笑着让那几个小媳妇儿开了二门,唤了五湖几个抬着八只大箱放到正房大厅里。

    薛夫人、腾夫人等人这才一起过去,小安几个开了通往内室的两扇雕花门,进去看了几眼。

    这内室和祖宅里夫人常居的内室差不多一般大小,进门是一扇四折山水大屏风,绕过屏风之后,最里侧靠墙之处是一张楠木打制的拔步床,四根床柱上只雕了简单的祥云纹,没有挂床帷,床边紧挨着是一张妆台,百花争艳的式样,中间镶嵌了一块打磨光亮的铜镜。墙角处立了一只高脚凳,窗下则是一套红木桌椅,同样光秃秃的没有摆放任何物件儿。

    再开了里侧的一扇小门,又露出一间浴室来,铜盆支架、浴桶、马桶俱全,但是却远及不上祖宅的那般精致。

    整个房间说的好就是清爽,说的不好就是空旷简陋了。

    小安和惜福对视一眼,心里苦笑和庆幸掺杂,苦笑是因为欧阳师傅手下都是些男子,置办起物件来,细节有些考虑不仔细,就像那床上连床帷和厚棉垫都没有,难道要她们夫人要直接铺层褥子就睡在上面?那浴室里,浴桶和马桶放在一处不说,也没有屏风遮挡。以后夫人进门,需要操持的事情定是少不了。

    至于庆幸就是她们生怕夫人明晚住不惯,现回别墅里拿又赶不及,所以,足足抬了八大箱东西来。

    两人一起移开门口的屏风,开了门带着惜缘惜春,揭开八只箱盖儿,先抱出一床厚厚的棉垫儿放在大床上铺平整了,然后才是绣了鸳鸯戏水图的大红锦缎被褥,弹花金丝软枕,挂起五彩烟霞帷帐,妆台上摆了一直紫檀木的妆盒,里面备了些胭脂水粉应景。高脚凳上放了只大红的富贵花开大肚瓶儿,惜缘跑到后边花园,折了几只桂花回来,插在瓶中。

    方桌上摆了八碟点心,靠外侧安了两只金色烛台,儿臂粗的红烛高插之上,一双高背椅分里坐姿两侧,铺了颜色艳丽的织锦垫子。窗棂里外贴上双喜字,门口悬好大红绸缎结的花球,整个房间立刻变得喜庆温暖起来,再看不出刚刚的那般空旷模样。

    小安从最后一只箱子里拿了一只小匣出来,这才请了在大厅里喝茶的腾夫人、薛夫人进了内室,腾夫人摸了摸被褥,拍拍枕头,挂起两侧的床帷,伸手接过小安手里的匣子,打开刚要抓起撒到床上,才发现,匣子里的东西并是莲子,而是一只只金子打的小铜钱。

    小安见她疑惑,也不好解释,只笑着上前,掀开锦被,说道,“腾夫人,请撒到这里。”

    滕夫人醒过神儿来,略微尴尬的笑笑,就伸手抓了那些小铜钱洒到床上,小安放下锦被,她又扔了些在上面,这才大功告成。

    薛夫人也瞧出些说道来,但是却照旧笑意盈盈,夸赞道,“这小金钱洒在红锦被上,真是喜庆,新人以后的日子定是富贵无边。”

    腾夫人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吉利话,众人就重新摆好了屏风,退出了新房。惜缘惜春两人一齐关了房门,然后就留下看守着,不让外人进入,直到明日新人送入洞房时才能打开。

    小安唤了五湖几人进来,搬了空箱上车,然后就扶着腾夫人,辞别了几个小媳妇儿和任白衣等人出门上车离去。

    那薛夫人见马车走远了,看着笑嘻嘻的任白衣,嗔怪道,“白衣公子可真是好手段,把整个院里的人看管的是滴水不漏,连我苗三娘亲自开口,都打探不出半点消息来。”

    任白衣听她连闺名都说出来了,可见这江湖有名的玲珑夫人是真有些恼了,连忙拱手行礼笑道,“薛夫人说笑了,我这几个兄弟嘱咐几句还好,那女方的几个丫鬟,夫人也看出来了,可不是我能指使动的。今日也是女方来头甚大,才劳烦夫人来此给咱们兄弟撑撑场面。”

    薛夫人其实并不是真恼了,只不过就是女子的小性子,人家越不愿意说的事,她越好奇想知道,这大半日看下来,小安几个没被她套出一句话来,言行举止很是得体大方,刚才新房里还有那奇怪的一幕,她就越发好奇女方的身份。

    但是她转念想起欧阳的一张冷脸,又只得压下探问的心思,笑道,“若不是我昨日刚从娘家回来,我们当家的又不喜理会茶馆琐事,别说只是一个女子的身份,就是你前日晚上喝了几杯酒,我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罢了,我也不跟着多参合了,任你们掖着瞒着,明日拜了堂还不是一样会天下大白。我走了。”

    任白衣立刻让人装了两盒点心,然后亲自送了她出门,回身就见自家头领站在三进门前张望。忍不住上前抱怨,“这成亲可真麻烦,只铺个床也要一日功夫。首领以后如果再娶…”

    娶亲的“亲”字尚未出口,就被欧阳的冷眼吓得噎了回去,任白衣连忙笑嘻嘻补救,“我是你说,以后首领如果再去哪里要和我说一声,这成亲大事,怎能让我一人张罗?”

    欧阳转身走向大厅,淡淡问道,“中午那两坛酒喝的可还痛快?”

    任白衣脸色一红,想起以前他抢了首领的好酒,都会说以后有了好酒定会给他留半坛,今日喝的高兴,居然忘记了,他跟在欧阳后面进屋坐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辩解道,“明**就娶了那会酿酒的人回来,要喝多少没有?再说了,你请金老爷子做长辈,万一你醉得厉害,不能拜堂,金老爷子等不到新人磕头,还不把我毒死。”

    欧阳听了拜堂这样的话,低头喝茶掩了眼底渐浓的喜意,岔开了话题,“薛夫人怎么说?”

    “仙夫人那几个丫鬟也是机灵的,没被她探出一点消息,她倒没恼,明日还要来喝喜酒。”

    欧阳点头,又与他商议起明日的人手的安排。

第四百三十三章 待嫁女儿心

    第四百三十三章待嫁女儿心

    人在江湖,难免都有几个仇家,他们梵天宫不愿做那杀手或者鸡鸣狗盗的勾当,平日里多是抓些官府悬赏的江湖败类,得些赏金,虽然不曾正面得罪那些武林黑道,但却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备些总没有错处。

    两人安排完了,各自散去忙碌不提。

    单说木艾这一日,带着惜花又清点了一遍嫁妆,等了小安惜福回来简单问了两句,亲手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然后就一直陪着孩子们看动画片,讲故事。

    大禹还好一些,虽然坐在一边核对账本也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却没有向弟弟妹妹们那般念着妈妈不放,幸儿坐了妈妈怀里,抱着妈妈脖子,诚儿和辛巴也一左一右抱着妈妈胳膊,生怕妈妈走了就再不回来一般。

    木艾无法,只得一遍遍的保证,她明天中午出门,后日早晨就回来陪他们吃早饭,几个孩子这才勉强同意,但还是缠着妈妈直到子时初才上楼去睡。

    木艾拍了拍大儿子肩膀,替他合上账本,“大禹也上楼睡吧,明日妈妈恐怕会很忙,你要照料好弟弟妹妹。”

    大禹应了一声,一手拿了账本,一手扶了妈妈一同上楼去。

    木艾开门要进屋时,听见大禹低低说了一句,“妈妈,后日早些回来。”

    她回身看时,大禹已经合上了房门,她心里一酸,突然有种罪恶感,哪怕她再是嫁去一日就回来,再是出嫁不离家,在孩子们心里他们的妈妈终究是嫁了,再不是心里眼里只有他们的妈妈?

    小安原本在屋中铺床,隐隐听见自家大少爷的话,此时见夫人脸色不好,连忙上前笑道,“夫人可是累了?浴池我放好了水,夫人洗好就早些睡吧,明日可有的忙呢。”

    木艾点头,笑着让她去睡,然后自己动手卸了发钗和耳坠儿,拿了件睡衣进了浴室。

    泡在温热的水中好半晌,她才觉心里的那点儿酸涩淡去了,不管怎么说,她喜欢欧阳,也同样喜欢几个孩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她以后要尽力做一个更好的妈妈,当然也同样是一个最好的妻子。

    想起明日的婚礼,想起终于要嫁人为妻,想起明晚此时也许正与欧阳裸裎相见,她隐在水雾里的脸孔渐渐红了起来,双手狠狠拍了两下水面,小声笑骂自己,“想什么呢,色女”

    嘴里这么骂着,终究还是动了心思,洗好澡出去,就从空间里翻出纸笔,趴在床上,开始兴致勃勃的为两个人的新婚之夜策划起来…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整个别墅就忙碌了起来。木十七等几个掌柜带着五湖四海几个小厮打扫院子,在门廊里悬挂红绸花球,大红的毛毡,一直从大厅门口铺到院子外。

    惜花最后又清点一遍嫁妆,然后带着几个绣娘,给嫁妆箱子系红绸。

    惜福伺候着木艾母子几人吃了早饭,然后带了几位少爷小姐去换新的衣衫,配饰。

    小安则扶了木艾上楼,重新洗漱,一层层换上嫁衣。

    嫁衣的料子是当初被封亲王之时,宫里赏下的冰丝锦,据说是一种罕见的蚕种吐丝织成,整个百花每年也不过才得一匹,而当时的赏赐里却有一红一银两匹,木艾不知其贵重,还曾当做普通料子,要送与理儿做衣衫儿,被丽娘推辞才知这布料的珍贵。

    前几日小安带着二十个绣娘,将那匹大红的冰丝锦裁成广袖长衣,又日夜轮换着用混了金丝的绣线绣了大幅的凤鸣九天图,下面配了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里面是月白绫子长裤和袜子,袜口绣了浅浅的金丝云纹。

    三千青丝长发高高盘起,绾成同心鬓,脑后左边插了金丝八宝攒珠簪,右边则是朝阳五凤挂珠钗,前面发顶则是千叶攒金牡丹冠,小安还要再加一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却被木艾拦住了,她是成亲,又不是去做珠宝展览,头上戴多了压得脖子也酸,小安无法,只得又仔细的挑了一对儿红珊瑚坠子和一副赤金五蝠镯替她戴上。

    木艾从空间拿出化妆包,一样样摆出精华露、乳液、润肤霜、粉底液、散粉、眼线笔、眉笔等等一堆化妆品,惜福正好捧了茶盘进来,见到夫人又拿了那些神奇的脂粉出来,连忙笑嘻嘻凑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夫人在脸上左擦右涂,不到半晌,本来就白嫩的面颊就变得越加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待得那几只铅笔样的东西描过两弯柳眉,画过眼睛,又拿小刷子刷了睫毛,整个人立时就变得艳美绝伦,与往日素颜仙姿完全不同。

    木艾细细打量镜中的妆容半晌,又在脸颊刷了点儿腮红,浅浅涂了一层桃红色的唇膏,这才扭头看向小安和惜福两人,轻轻一笑,“这样装扮还好吗?”

    小安、惜福早就看傻了眼,以前夫人只描个眉,涂个嘴唇,她们就觉得惊艳,今日这般认真装扮起来,怎是一个美字能形容得了。

    两人齐齐喊道,“好,当然好,夫人早就该这样装扮,简直是太美了。”

    木艾小心翼翼把面前的各种化妆品装进化妆包,笑道,“今日成亲,这般妆扮也还罢了,若是日日如此耗费时辰,恐怕别的事情都不必做了。”

    小安和惜福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暗叹,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若是别的女子有这样神奇的脂粉,恨不得晚上安歇之时都化上一次呢。

    小安走到桌边,双手捧了销金盖头过来,木艾却挥手笑道,“离午时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此时就盖上了,岂不是要闷很久,还是出门时再盖吧。”

    小安为难,“夫人,您这样的装扮只能第一个给欧阳师傅…不,是给老爷看到。”

    木艾听的老爷两字,脑海里立刻想起欧阳变成胖墩墩的富家翁是何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得出了声,小安和惜福不知哪里惹得夫人发笑,一脸疑惑莫名。

    木艾也不好解释,只得摆手,“没事,如果怕有外人看见,就先下去把大厅的人清一清,只留女子和孩子们就无妨了。”

    小安无奈,只得示意惜福下去,然后伺候着木艾穿了双羊羔皮的软底拖鞋,又捧着装了金翅蝶大红锦缎绣鞋的盒子,一起慢慢走下楼去。

    果然,大厅里只剩了大禹辛巴幸儿诚儿,还有几个小媳妇儿,那木艾亲自提拔的管事,翠英就在里面。她本就是个聪慧的,这几日跟着小安几个忙碌,虽然没有人明言要出嫁的女子是仙夫人,但她隐隐还是猜到了几分,却谨守规矩,就连在那与她一起逃过水灾相依为命的婆婆面前都没提起半句。

    此时一见穿了大红嫁衣从楼上走下的仙夫人,她的猜测成了真,也惊得她微微张了嘴,她心里有些底尚且如此,那几个一直以为出嫁的是丫鬟的小媳妇儿则直接就惊呼出声了。

    木艾扫了她们一眼,微微一笑,双手轻轻提着裙角走到沙发前坐下。辛巴诚儿和幸儿三个小的,也被妈妈如此艳丽的装扮惊到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见礼之后,却不敢如往日一般腻到妈妈身边。

    木艾伸手拉过小女儿,装作委屈的模样,说道,“怎么?幸儿不认识妈妈了吗,是不是妈妈今日的装扮太丑了?”

    “才没有,妈妈最漂亮”幸儿立刻反驳出声,然后小心翼翼避开妈**嫁衣下摆,抱住了妈妈胳膊。

    木艾轻笑,“那就好,幸儿将来嫁人时,妈妈也给幸儿这般装扮,让幸儿也做天下最美的新嫁娘。”

    “嗯,妈妈说话算数。”

    “当然,妈妈最重信诺了。”木艾哄好了小女儿,又拉了辛巴和诚儿说话,给两个小男子汉分配了任务,她不在家这一日,他们要写五篇大字,要帮哥哥核账,明日一早她回来要检查,两个小子连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却被调皮的妹妹揭了以前没有完成课业被打手板的丑事,三人叽叽喳喳斗起嘴来,不时喊着妈妈评理,倒把刚才的生疏一扫而光。

    木艾抽空看了几眼大禹,见他温和笑着,于是彻底放了心。

    安抚好几个孩子,时辰也差不多了。木艾唤了小安在沙发前铺了床锦被,然后从空间里拿出爷爷奶奶的照片,摆在高几上,对大禹辛巴几个说道,“这是妈**祖父祖母,亲手抚养妈妈长大的人,你们磕个头吧。”

    大禹连忙带着弟弟妹妹们整理衣衫,然后恭恭敬敬跪在锦被上跪拜了三次,行了见长辈的大礼,然后规矩的站在妈妈身边。

    木艾看着照片上笑容满面的爷爷奶奶,想起小时候那般被疼爱的日子,和长大后的孤苦无依的生活,一时间百感交集,如果爷爷奶奶能见到她如今出嫁该有多好…

    这时大厅门外五湖高声通报,“夫人,大少爷,迎亲队伍已经下了官道,马上就要到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出嫁(一)

    第四百三十四章出嫁(一)

    众人闻言连忙侧耳倾听,果然隐隐有唢呐锣鼓之声越来越近,辛巴和诚儿好动,立刻跳了起来,喊道,“妈妈,我们出去看看。”然后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幸儿跺跺脚,撅嘴撒娇道,“二哥、诚哥,你们等等我。”也跟着跑了出去。

    木艾叹气轻笑,这几个淘气孩子,刚才还一副生离死别般,生怕她一嫁就不回来的样子,这才多大会儿,就扔下她看热闹去了。

    大禹整理了衣衫,低声说道,“妈妈,儿出去迎接了。”

    木艾伸手替他正了正腰带上的玉扣儿,“去吧。”

    大禹行了礼,这才抬头挺胸,稳稳当当走了出去。

    小安连忙捧了销金盖头上前,说道,“夫人,再不盖盖头,老爷该进来了。”

    “盖吧。”木艾点头,眼前立刻就变得红蒙蒙一片,微微低下头才能看到脚前一尺之处。

    迎亲的队伍渐渐到了院门前,吹吹打打很是热闹,欧阳头上没有戴那金翅乌纱帽,只用赤金镶宝的发环束了一头黑发,身上穿了大红的锦缎衣衫,腰间缠了玄色金丝暗纹的腰带,一块镂雕双螭龙纹玉佩缀在腰间,脚蹬一双白底黑面锦缎靴,骑在高头大马上,当真是俊朗非凡,看得沿路驻足的小媳妇、老****,甚至男子们都不得不赞上一声,真是好人才。

    客栈里和镇子门口处,有那爱热闹又闲着无事的人,就跟着迎亲队伍一路到了别墅门前。

    欧阳微微抬手,鼓乐队齐齐停了吹奏,他利落的跳下马,随着早跑到前面的高媒婆进了院子。

    大禹辛巴几人站在台阶上,身后是木十七等掌柜们,心里各自滋味不同,大禹辛巴几个孩子是觉得以后妈妈就要分给这个人一半了,心中难舍。

    木十七等人自然与欧阳熟识,那些小伙计们则是满眼好奇,暗自猜测这男子有什么本事,居然让自家主母,堂堂百花国亲王,善名满天下的仙夫人下嫁为妻。

    此时见他踏着满院的阳光大步而来,心里恍惚明白了三分,这般姿朗朗、俊逸不凡的男子,也勉强配得上自家主母了。

    高媒婆挥着大红的帕子,尚未近前就开口说了一串吉利话,然后笑道,“哎呀,老奴我给几位少爷小姐道喜了,这良辰吉日,正是欧阳老爷和仙夫人的大好日子,不知夫人可换好嫁衣了,老奴先进去瞧瞧。”

    大禹点头,侧身让了她和两个穿戴鲜艳的喜婆进去,然后带了辛巴等人走下台阶,低头给欧阳行了晚辈礼。欧阳坦然受了,温声说道,“放心。”

    大禹抬眼看着他半晌,好似确定了他眼里没有虚假之意,才抬手引了他上台阶说道,“妈妈等着呢。”

    众人进了大厅,高媒婆正围着一身大红的新嫁娘说着吉利话,惜福是第一次亲历成亲之事,小安却是看过栓栓出嫁的,一见欧阳等人进来,连忙取了三个赏封儿。

    两个喜婆第一次见到如此装扮不同的房子,进来后眼睛都不够用,此时接了赏封儿才勉强想起自己的差事,连声说着吉利话,然后上前给木艾抻衣襟裙角,检查上轿时要用的小扫帚和绣鞋。

    高媒婆又得了一只大赏封儿,立刻笑得更灿烂了三分,笑道,“吉时快到了,新娘子拜别长辈出嫁了”

    木艾伸手挥退喜婆等人,低声说道,“此时,如若后悔还来的及?”

    众人不明白这话何意,欧阳却已上前两步,与她站在一处,开口应道,“永世不悔。”

    木艾隐在盖头下的嘴角轻翘,借着眼前一尺所见的光景,踩着锦被站起,说道,“给爷爷奶奶磕头吧。”

    说着转向高几的方向,双膝跪下,欧阳抬眼见那照片上是两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掀开袍服的前襟也跪了下来。

    “爷爷奶奶,这是孙女要携手一生的良人,你们二老在天有灵,定要心安。”木艾说完,与欧阳一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心念一动收好照片,也不理会周围低低的抽气声,然后在欧阳的搀扶下站起身。

    小安看了一眼傻愣的高媒婆,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高媒婆立刻反应过来,高喊,“新娘子要上轿了,娘家兄长在哪儿?”

    小安等人就是一愣,这几日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原来却是没有找人代替娘家兄长或者长辈,背着夫人上轿。

    再看看屋里,她们是丫鬟,木十七等人也是奴才,大禹几个年纪小不说,又是晚辈,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应急。

    欧阳和大禹都皱了眉,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这时却听门外有人高声说道,“肖某在此”

    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一中年男子来,剑眉星目,仪表不凡,身上穿着宝蓝的锦缎衣袍,银色腰带上,悬着鸡心镂空配和灯草仙鹤的荷包,显见是个富贵之人,只是好似刚刚赶路而来,满身风尘仆仆,眼角眉梢有着掩不住的倦色。

    站在沙发后的诚儿一见之下,几步跑了过去,欢声喊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肖恒拍拍儿子的头顶,低声说道,“先退下,一会儿再说。”

    诚儿咧着嘴退回辛巴身旁,欢喜的一直盯着父亲。

    木艾听得是肖恒的声音,循声转过去,低头行礼说道,“兄长怎么赶了过来?”

    肖恒有些气恼的说道,“你掐准了日子送信,谁能赶得及过来,如果不是我正巧到了明月城,你今日要自己走出去不成?”

    木艾轻笑,又行礼赔罪,“妹妹是不想兄长奔波受苦,没成想倒累的兄长如此疾行。”

    高媒婆看了眼墙角的刻漏,正巧午时,于是连忙上前解围,说道,“吉时已至,舅老爷快背新娘子上轿吧。”

    肖恒脸色微不可见的黯了黯,低声说道,“罢了,以后再跟你算账,先上轿吧。”

    说着上前几步蹲在木艾身前,木艾刚要趴上去,又回身喊道,“大禹!”

    大禹立刻走到近前应道,“儿子在”

    木艾笑道,“妈妈出门了,大白一家在楼上,你要照料好弟弟妹妹。”

    大禹明白妈妈这是惦记他们的安危,心里酸涩,低头掩下眼里的泪意,说道,“妈妈放心,孩儿记下了。”

    木艾这才跪伏在肖恒身上,肖恒双手牢牢托住她的膝盖,起身站直,稳稳向着门口走去,高媒婆长长松了一口气,心内暗想,做了多少年媒婆,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轿如此波折的。

    她一边高声喊着,“新娘上轿了”一边带着两个喜婆和惜福惜花等人拥着欧阳随后跟了出去,外面的锣鼓班子听得她的声音,齐齐举起了手里的物件儿,拼命敲打了起来。

    肖恒一步一步走着,只觉背上的女子如同大山一般,压得他的心里钝痛滴血。

    前些日子,他跪请陛下,暂卸了差事,紧赶慢赶,一路南来,只想看看她是否安好,没想到,行至明月城正遇送信之人,询问之下才知,两日后居然是她出嫁之日,他立刻快马昼夜奔波兼程赶来。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心里越发清楚,他在她眼里只能是个兄长,但是,只要她一日未嫁,他终究还有个不敢言说的念头,还有个也许一生不得实现的盼望。可是,如今他却要背着她上花轿,亲手把她送至别的男子身边,天神何其残忍,何其不公?为何要他们有缘相遇,却只是兄妹之缘?

    他双手用力托了托,微微侧头低声说道,“妹子,记得不可让自己受半点儿委屈。”

    木艾心中轻叹,点头应道,“妹子明白,谢大哥多年照拂。”

    眼见着大红金顶的花轿近在咫尺,喜婆已经挑开了双喜字的锦缎门帘,肖恒恨不得时间可以停止一般,但他终究慢慢转身,把背上的女子放进轿中。

    两个喜婆请了他到一旁,然后执着系了红绸的小笤帚上前替木艾扫了扫脚底,寓意与娘家从此隔断尘缘,也是不带走娘家半点儿福气财禄之意。

    惜福捧了装着金翅蝶绣鞋的盒子上前,那喜婆刚要低头为木艾穿鞋,欧阳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说道,“给我。”

    那喜婆一愣,张口想说,这不合规矩,却被略微挑起的眉梢吓住,连忙递了绣鞋,走到一边,欧阳在旁观众人的惊呼和喧闹的锣鼓声中,右膝跪地,双手托着绣鞋,略微有些笨拙的为木艾穿上。

    木艾看着裙边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只小小的绣鞋,是那般的格格不入,可是心里却又酸又甜,瞬间鼓胀得好似要爆炸一般。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时空里,男子就如同是天一般的存在,别说为女子穿鞋,就是走路扶上一把,被外人见了都要传出闲话。可是,今日,这个伟岸如山,冷酷如冰的男子,居然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为她穿鞋,这要她如何能忍得下眼泪,爷爷奶奶,叶子,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选定的良人,这就是把我放于一切之上的良人?

    欧阳穿好了绣鞋,抬手抚了抚木艾微皱的裙角,手背上却突然沾染了一滴泪水,他抬头却看不到那盖头下,心爱女子的容颜,只得低声哄劝道,“莫哭,咱们成亲了。”

    木艾抬手抹了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大红轿帘落下,欧阳踩镫上马,高媒婆高喊,“起轿女儿离娘家,从此为****,上敬公婆长辈…”

    大红花轿由八个同样穿红挂绿的轿夫抬了,缓缓向前行去,院子里五湖四海等二十四个同样穿戴喜气的小厮,两人一组抬着嫁妆出了院门,跟在花轿后面,缓缓走远…

第四百三十五章 出嫁(二)

    第四百三十五章出嫁(二)

    肖恒呆愣的站在路边,眼里除了那队渐渐只剩下一抹红色的队伍,好似再也容不下别的一般。

    诚儿跑过去,拉了他的袖子,轻唤,“爹爹?”

    肖恒回过头来,勉强一笑,“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父子两人进了院子,留下一众看客议论纷纷,有一客商说道,“仙夫人嫁的这个丫鬟,可是个有福的,婆家人就算看在仙夫人的颜面上,也会善待三分。”

    旁边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你没看那新郎官都给穿鞋了,回家还不得当宝儿一样供起来?”

    旁边几个住在镇里的老汉不喜他们这样半嘲讽的口气,反驳道,“仙夫人那可是天下第一善心的女子,她的丫鬟也定是极好的,谁家娶了去也是他们的福气。”

    那客商还要开口,旁边有个小媳妇却脸色涨红的,死死扯了那老汉的袖子,低声说道,“吕伯,那是仙…仙夫人…”

    老汉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仙夫人?仙夫人怎么了?”

    那小媳妇好似积攒了所有力气一般,哆嗦着喊道,“出嫁的是仙夫人”

    这一句话,犹如落尽热油中的水滴,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拥上前来,七嘴八舌问道,“谁?谁说的话,谁说出嫁的是仙夫人?”

    那客商也皱了眉头问道,“这位大嫂,话可不能乱说,刚才那嫁妆可只有十二抬。仙夫人贵为亲王之尊,如若出嫁,怎么也要一百零八抬,而且男方家门非富即贵,这样的迎亲岂不是太过寒酸了?”

    旁边众人听了,连连点头,有些不满的瞪向那小媳妇儿,翠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小媳妇儿都要哭了出来,到底心里不忍,又觉夫人已经顺利上路,消息散出去也无关紧要,就出言维护道,“刚才出嫁的确实是仙夫人,那身嫁衣就是我们几人帮忙缝制的,而且刚才还在屋中伺候,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仙夫人盖上了盖头。”

    人群里有认识翠英的人,就抓了她问道,“真的?翠英,嫁的真是仙夫人?”

    翠英点头,高声说道,“仙夫人所嫁之人,就是前些时日帮助仙夫人救万民与灾难的欧阳义士。”

    有个认识欧阳,甚至是被他从水中救出的老汉,欢声喊道,“真是欧阳义士娶了仙夫人,哎呀,娶的好啊,欧阳义士可是个好人啊。”

    旁边有人还不信,刨根问底,“那嫁妆…”

    没等翠英再答言解释,旁边已经有人嚷道,“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那就是天大的福气,别说嫁妆少了,就是没有嫁妆也行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仙夫人的铺子开遍百花,这样睿智的女子天下难寻啊。”

    “怪不得刚才那欧阳义士亲自给仙夫人穿鞋,如若仙夫人下嫁给我,我也愿意…”

    众人正七嘴八舌着,小安却带了人抬了满满几筐果子出来,环视四周聚集的人群,温声说道,“各位乡亲,特别是仙家镇的父老,今日是我们夫人再嫁的大喜之日,我们府上准备了几桌酒席和一些果子,如若没有急事的乡亲可以进来喝杯喜酒,不能留下的也带上两个果子路上解渴。总之,多谢乡亲们到此捧场。”

    有个镇里的老汉,就挤上前问道,“小安姑娘,夫人再嫁,这等大事,为何没有告知乡亲们,我们深受夫人大恩,得以吃饱穿暖,此事怎么也要容我们略表微薄之力?”

    小安微微一笑,行礼说道,“老伯不要急,我们原本也力劝夫人办得隆重一些,但是夫人却说,不论以前是何等爵位,何等身份,再嫁之后,她就是个普通的后宅****,不能让夫家为她的身份爵位为难。所以,这亲事就没有张扬。”

    百花的礼教虽然还算善待女子,但是毕竟是男子为天,好女子讲究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众人听得小安所言,纷纷点头,赞叹仙夫人贤良,堪为天下女子表率,然后一拥而入,嚷着要喝杯喜酒沾沾喜气,也有那拿了果子,向城中飞跑,告知与朋友或者主家的,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蓉城都热闹了起来,人人都在猜测,这欧阳义士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娶走百花最尊贵的女子?

    再说木艾半点儿不知她如此低调成亲,已经又被百姓们冠上了贤良的名头,坐着花轿晃晃悠悠一路进城,甚至还偷偷掀开盖头偷看前边骑马的欧阳,听得路人赞上一声,这新郎真是好英俊,心里就甜蜜一分。

    直到半个时辰后,轿子从宽敞的大街拐进小巷,锣鼓又重新敲了起来,夹杂着噼噼啪啪的响枝爆裂之声,她连忙盖好了盖头,惜福惜花两个守在轿外低声说道,“夫人,要到了。”

    木艾应了一声,不到半刻,她就感觉轿子稳稳落了下来,高媒婆在外面高喊着什么,然后轿帘被挑开,两个喜婆笑嘻嘻上前扶了她起x下轿,手里被人塞了一条大红绸缎,然后绸缎那头抻了一下,她略微一愣的功夫,喜婆已经低声笑道,“欧阳老爷在前面。”

    木艾这才慢慢牵着绸缎向前走去,上了台阶之后,喜婆伸手帮忙微微扯起裙角,露出大红绣鞋,然后在高媒婆一声高过一声的吉利话中,迈过烧了通红炭火的陶盆,扎着大朵花球的马鞍,这才走向中庭,再次上了台阶,进了大厅,木艾听得身旁好似围了很多人,很是热闹,细细分辨有憨牛的声音,任白衣的声音,瘦猴的嬉笑声,还有谷中那些孩子的笑闹声,想来,欧阳平日那般受拥戴,这样的大喜之日,谷中所有人必定都要聚到这里了。

    欧阳牵着木艾在大厅中央站定,众人静了下来,高媒婆一张老脸聚成了花儿,越发卖了力气,吉利话一口气念的更是长久,欧阳看了一眼木艾那身层层叠叠的嫁衣,想起她每日的简朴装扮,今日这般盛装,她心里一定在抱怨沉重,于是淡淡扫了高媒婆一眼,高媒婆立刻麻利的结束了那些套话,直接喊道,“一拜天地”

    喜婆扶着木艾转向南方,低头躬x下拜。

    “二拜高堂”

    木艾突然想起欧阳也没有长辈,这高堂拜的是何人,结果刚转过身拜完,就听主位上传来一老者的低语,“好,好,没想到老夫也有这样的福气。”原来上坐的是金老爷子,欧阳的性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今日做长辈受了一礼,也是应该。

    “夫妻对拜”木艾看着自己脚尖的金翅蝶,慢慢低下拜了下去。

    “送人洞房”高媒婆最后一声尤其高昂,厅中众人跟着笑闹起来,一叠声的喊着要看新娘子。

    木艾被红绸牵着又出了大厅,跨了院门,然后继续上台阶,进屋门,最后终于有人扶她坐了下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红绸,紧接着她感觉床身微微一沉,有人坐在她旁边,大红衣衫交叠在一起,灿烂如火,她心里没有来由的就是一热。

    一个喜婆端了镀金盘子托了一只玉如意上前,高媒婆喊道,“高挑盖头,称心如意”

    欧阳伸手拿起如意,缓缓从下往上掀开了盖头,下一刻,屋里屋外,所有人都瞬间静了下来,那大红衣衫的女子,静静端坐床沿,长衣垂与地上,一只金色凤凰正仰头长鸣,好似随时要破衣振翅飞出一般。螓首低垂,三千青丝边金凤掩映,银月般的面庞上,那眉如远山,眸含秋水,琼鼻皓齿,睫毛微微扑闪,眼波流转间,世间所有的神采就轻易被汲取一空…

    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木艾猛然去了眼前的红幕,抬眼时却被窗棂里射进的夕阳晃的微微眯了眯,再睁开时,就见欧阳呆愣的看着她,那双眼里满满都是惊艳,她心里得意甜蜜瞬间泛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两人就那般互相对视着,好似要把这一生一世的专注都用尽一般,惹得旁观众人心下都好生羡慕,好一对如诗如画般的璧人

    另一个喜婆用托盘端了两只精致小巧的金杯上前,打断了两人的目光纠缠,欧阳略微尴尬的垂了眼帘,伸手接了酒杯,在那声“喝酒交杯,百年琴瑟”中,与木艾互相穿过彼此臂弯,微微仰头喝下杯中酒。

    又有一张小桌抬上来,摆满了宽心面、合合糕等吃食,两人每样都吃了两口,最后又被喜婆拿剪刀在各自脑后绞了一缕头发,编了两个同心结,塞到荷包里,分别挂在两人腰上,娶结发同心之意,终于才算把所有礼仪行完。

    欧阳扫了门口的任白衣一眼,任白衣立刻就高声笑道,“众位兄弟去前面安坐喝喜酒吧,一会儿新郎官出来,我们可要好好敬他两杯。”

    众人笑着应了,一同回了前面院子,惜缘抱了一大盘奇味斋的糖果和小吃食,分给门口不肯散去的孩童门,惜福也拿了赏封儿递给高媒婆和两个喜婆,打发她们欢欢喜喜的也下去了。

    然后几个丫头这才笑嘻嘻的走了出去,红着脸合上房门。屋里没了外人,木艾长长吐了口气,松开有些僵直的脊背,笑吟吟的看着欧阳不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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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仙府种田纪事介绍:
一位亲情爱情都严重缺失的二十六岁女子,大学毕业后无意中得到一枚拥有储物和种植双重功能的空间戒指,于是自我放逐的在全国各地游荡,摄影绘画。后来身心疲惫,想要找个风景秀丽的山村隐居之时,却意外的穿越到一个物种极度贫乏的异时空,一时之间,她空间内原本极为普通常见的水果、蔬菜、水稻都成了独一无二的巨宝。
这是命运的另一场考验?
还是上天的神来之笔?
是隐居山村,过平静自在,衣食无忧的日子?
还是拿出物种,广播天下,造福百姓?
她,一介身怀巨宝的弱女子,究竟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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