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不过任大少爷很明显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人陪他玩,他便自己玩,此时他正试图用两眼看清自己的鼻尖,很好的诠释何谓“眼观鼻,鼻观心”。所以……他现在已变成了斗鸡眼,仍在乐此不疲的玩着,也不知这种玩法到底有何乐趣。
皇上见他这模样,龙目中不由露出笑意,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仿佛在看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随即皇上又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惴惴起来。
将京城的防务交给这么一个人……真不知是不是朕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朝曹公公微微示意了一下,曹公公立马上前一步,高声喝道:“皇上有旨,宣忠勇侯,守备将军任逍遥上前觐见,宣城防军副将秦重上前觐见”
人群中,玩得忘乎所以的任逍遥被身旁的官员轻轻拍了一下,低声提醒道:“任大人,任大人!皇上叫你呢。”
眼睛与鼻子较了半天劲儿的任逍遥,将斗鸡眼恢复成正常,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晃着脑袋叫苦道:“斗鸡眼不能老玩,哎呀……头好晕哦……”
身旁众官员满头黑线:“……”
※※※
銮驾前,皇上威严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位年轻的将军,任逍遥一副惫懒模样,就连站在皇上面前,他都小动作不断,不时的挠挠头,抓抓脸,而任逍遥身旁的秦重,则是一脸肃然沉静,目光坚毅,面容刚强,武将的剽悍与文人的儒雅,似乎都能从他身上找到影子。
“两位将军,京城防务至关重要,朕祭天的这几日,京城便托付给二位了。”皇上语重心长道。
任逍遥闻言神色一正,郑重的抱拳,凛然道:“皇上请放心,微臣定将京城防务处理得有条不紊,如铁桶一般严实,静待皇上回京。”
然后任逍遥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在微臣逃跑以前。
秦重也急忙抱拳应命。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特意盯着秦重,目光深沉而凝重,良久,忽然问道:“秦将军,何为三纲?”
秦重一楞,赶忙回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皇上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喃喃道:“说的好,说的好啊……”
随即皇上转过身,淡然吩咐道:“启程吧。”
然后皇上便在曹公公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了龙辇,珠帘落下的瞬间,留给任逍遥和秦重一道苍凉老迈的身影。
曹公公轻甩拂尘,高声喝道:“奉圣谕,启程”
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又开始慢腾腾的移动起来,一直往北延伸。
太子的銮驾紧跟着皇帝的六马御车,经过任逍遥和秦重身边时,太子轻轻掀开了车帘,朝任逍遥投去诡异莫名的一笑。随即又飞快的看了一眼秦重,眼神却变得有几分凌厉和阴沉。
太平门外,只留下任逍遥和秦重二人,面色各异的恭立,直到皇帝的仪仗全部出了城门,二人这才站直了身子。任逍遥扭头一看,见秦重的面色颇有几分苍白,看来皇上那句看似莫名其妙的问话,在他心中悄然扎下了根,令他心绪开始波动起来。
二人转身又登上了北城楼,目送着皇上的銮驾渐渐走远,秦重不经意的扭头,见任逍遥神情凝重,目光从未如此严肃的盯着前任,眉头紧紧锁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重见状微微一叹,情势已渐明朗,他和任逍遥,就要在今日分出敌友,此时的任逍遥,难道一如他之心绪,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吗?当日任逍遥大街上勇擒劫匪的情景又浮现在秦重的脑海中,少年臣子,居高位而犹思民安,可惜,此生似已无缘与他结交……
这时,面色肃然的任逍遥忽然抬起手,指着銮驾,神情凝重的对秦重道:“秦将军请看……”
秦重心头一跳,急忙顺着手指望去,却见銮驾队伍的最尾部,一群手执幡扇,黄罗的宫女正排着队列,紧紧跟着大队,缓缓向前移动。
秦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不由疑惑道:“任将军可有什么发现?”
难道太子还在队伍中安排了刺客?难道任逍遥发现了什么疑点?
任逍遥严肃的摇摇头,目注前任,沉声道:“看见走在最后,手执幡扇的那个宫女了吗?”
秦重看了一下,点头。
“那个宫女……”任逍遥沉吟了一下,随即表情一变,开始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喘着气道:“……那个宫女的屁股居然一边大一边小,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跟得了痔疮似的,太他妈搞笑了!噢活活活活,哇哈哈哈哈……”
冷汗,从秦重的脑门上一滴一滴的流下……
这是个贱人!
脖子上青筋暴跳的秦重正式下了结论。
※※※
北城楼上,任逍遥和秦重面北而立,皇上的銮驾早已行远,万余人的仪仗也不见了身影,可两人仍在城楼上直直的站着,面上表情各异。
二人身后,鲜衣亮甲的城防军士兵成队行走巡弋,经过两位将军身后时,士兵们不由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定定站了半个多时辰,两位将军莫非在一起练功?
只有离他们不远处的烽火台边,十几名城防军高级将领死死盯着任逍遥,目光不算很友善。
“秦将军,城防军何去何从?”良久之后,任逍遥目注前任,看也没看秦重,开口问道。
没时间再跟他绕圈子了,为了皇上大计能够成功,今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就地斩杀秦重,二是说服秦重投诚,除此别无它径。
秦重脸上浮出痛苦之色,嘴唇嗫嚅了几下,忽然又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末将的答案若令任将军不满意,将军是否要将我就地斩杀,然后控制住城防军?”
任逍遥笑了笑,不置可否。
秦重扭过头,扫了任逍遥一眼,道:“任将军,城防军五万余人马皆在我手,你杀得了我吗?”
任逍遥眨眨眼,笑道:“若秦将军执迷不悟,一定要做那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说不得,我便只好试试了……”
乱臣贼子!
这个字眼如同一道霹雳,直接噼在秦重的头上,秦重脸上瞬间便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我……不是乱臣贼子!”秦重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辩驳道。可这话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虚,协助太子弑君篡位,这行径……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自小熟读兵书,阅尽万卷,勤学武功,牢记三纲五常,多年过来,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那便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曾几何时,自己却成了欲图谋害帝王的凶手?此刻秦重心中如同万箭穿心,任逍遥的一句话,便毫不留情的道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看着秦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任逍遥冷笑道:“秦将军,你做乱臣贼子不打紧,世上奸恶之徒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可是你不要把城防军的这五万多将士都变成了叛军,乱军!他们将会被你的一个决定害死不说,死了都将背上一个叛军的罪名,他们的遗属不但得不到朝廷的抚恤赡养,反而会因你一时愚蠢的决定,而尽数充军边疆,为奴为仆,永世不得翻身。这些将士们,在千古之后,也将只留下一个祸国乱民的万世骂名,所有的这些,全都是被你秦重的一个决定所害的!”
秦重如遭雷击,脸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流出,魁梧壮硕的身子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神中的挣扎与痛苦,清清楚楚落入任逍遥的眼中。
“秦重!莫要造孽了!醒悟吧!”任逍遥勐然大喝道:“君为臣纲,这是你亲口回答皇上的话,难道你真的要罔顾君臣大义,给自己,给五万余将士留下一个千古骂名么?”
※※※
神烈山距离京城只有数十里的路程,它就坐落在京城北郊,山不高,主峰北高峰只有数百丈,可它任圆广阔,东西长十余里,南北宽近十里,乃京城任圆之内最高的山峰。
前朝时山上便建有孝陵,先农坛和天坛,代帝王祭天之处,便在神烈山顶部的天坛之上。
皇上的銮驾此时已行至距离神烈山不足十里了,一万多人的仪仗队伍不急不徐的缓缓移动,整支队伍显得安静而庄严。
这时由南往北飞快驰来一骑快马,马上骑士手执一块禁军统领的腰牌,护卫皇上銮驾的禁军近卫见后,收起戒备之势,任由快马飞奔至皇上銮驾左侧。
凑近了皇上銮驾一侧层叠严实的珠帘,骑士低声禀道:“皇上,太子……已脱离了仪仗。”
“什么?”銮驾之内,皇上老迈的身躯似乎轻轻抖了一下,随即整个身子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渐渐萎靡的垮下。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皇上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悲伤。
骑士继续禀道:“……出京二十多里地后,太子的御驾便慢了下来,渐渐落到了仪仗的最尾部,后来数百人围住了太子,将他接下御驾,太子在他们的簇拥下,弃了御辇,骑上了马,往西而去……”
銮驾之内,皇上久久沉默不语,如同一尊木雕菩萨般,一动不动。
骑士舔了舔嘴唇,试探道:“皇上,是否需要末将领千余禁军,将太子追回?”
良久,銮驾内传来皇上的叹息声:“罢了,由他去吧,该来的迟早要来,追回他难道就能避免这一切发生么?大军早已发动,朕与他,皆是箭在弦上啊……”
※※※
神烈山上,皇上一人缓缓步上天坛,天坛之上罡风凛冽,负手而立,抬眼望天,见天际云卷云舒,风云涌动,其形变幻,其意诡谲。
文武大臣分别跪拜在天坛之下,静静看着皇上仿佛独立于云霄之上,俯瞰芸芸苍生,天地一人,驾凌一切,这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众臣看着皇上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敬畏与臣服。
负手凝视天坛良久,皇上缓缓转过身子,面向群臣,一字一句道:“华朝多难,苍生不安,朕即皇帝位四十余年,举止言行皆有过失之处,违天意,违人和,故而上天降下灾难于苍生,以示惩戒,苍生何辜,受蒙斯灾,此皆朕之罪也!故,祭天祈福之前,朕向天下臣民百姓降下罪己诏书,以省己过,以警后人。”
说完皇上向曹公公轻轻点头示意。
曹公公手捧黄绢,向前迈了一步,当着众臣百官的面,缓缓展开黄绢,一字一句念道:“朕德不类,未挽社稷之危,未扶庙堂之厄,四十余载以还,行言屡干天和,失道仁德宽义之举,天下不遑宁康,苍生无过,罪皆在予一人……”
这时,忽听山下一声炮响,接着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渐渐传来,灰蒙蒙的山顶顿时被一阵凛冽的肃杀之气所笼罩。
跪拜在天坛下任的文武百官尽皆变色,纷纷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惶然恐惧的情绪顿时在众臣中传染开去,山顶天坛渐渐乱成了一片。
这个时候,众人才蓦然惊觉,太子殿下的身影不知为何没出现在这天坛之上。反复思索了一下最近京城的诡异难明的局势,群臣心头忽然生起一股不祥的念头,难道说……
皇上仍负手望天,表情淡然平静,仿佛浑然未觉一般,语气中含着几许杀机,冷冷道:“继续念!”
曹公公抖索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镇定,展开黄绢继续念道:“……四任蒙难而朕不警,苍生流离而朕不知,失君之责而罔为父之道,至令百姓饥荒,皇子倾轧,朕反省自躬,甚愧于祖宗英灵,甚疚于庙堂鬼神……”
山下的喊杀声仿佛越来越近,近得如同就在自己的身边,群臣的表情也越来越惶恐,越来越不安。
皇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站在百官面前,对山下的动静置若罔闻,仿佛入定了一般。
良久。
曹公公小心翼翼的叫醒了沉思中的皇上:“皇上,罪己诏书……已念过了。”
皇上阴沉着脸,目光缓缓扫视着惶恐不安的文武百官,缓缓开口道:“朕这四十余年来,虽说算不得一个英明的皇帝,但‘勤勉’二字,朕却无愧于心,朕待百姓臣民如亲子,不嗜杀,不矫纵,竭尽全力使我天朝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君圣臣贤,与万民同造盛世。可是……为何有这么多人要造朕的反?昔有潘文远篡权叛乱,潘文远被朕诛杀镇压,时隔一年的今日,今日……要谋反篡位的,却是朕的嫡长子,朕十年前册立的太子!”
愈见逼近的喊杀声中,皇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缓缓流出,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霎时泪痕满面。
群臣表情各异,惊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大臣们都是经过多年大风大浪的,此情此景,他们如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臣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同样的讯号,太子,果然反了!
神烈山顶,罡风唿啸,战云密布。
恐惧不安的情绪渐渐在群臣中蔓延。
他们大多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何曾想过有一天战争和杀戮离他们如此之近,近得唿吸间似乎都隐隐闻到那令人欲呕的血腥之气。
不少大臣已吓得面无人色,身子簌簌发抖,以往挂在嘴边的所谓“臣不畏死”,“舍生取义”此刻全都变得空洞苍白,当敌人的刀剑已快顶到自己鼻尖之时,真正能够从容赴死的又有几人?人性,本来就是软弱的,浴血沙场的将军都有怕死而投降的时候,更何况他们这些文臣?
山下的喊杀声愈来愈激烈,听声音太子的叛军好象已跟守卫在山下的禁军开始了血战。
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军统领踉跄奔上天坛,单膝跪地,大声道:“禀皇上,山下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谋反,欲强行攻山,禁军人少,只能抵挡一时,请皇上速退!”
群臣闻言顿时哗然,五万人!太子的这次造反果然是精心密谋的,一万禁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五万人的进攻?群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皇上身上,情势已如此紧急,不知皇上将作何决定?
兵部尚书魏承德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马上恢复了常态,这时他浓眉一掀,站出群臣列班,跪在皇上面前凛然道:“臣为君死,任成大义,皇上请速退回京城,老臣乃兵部尚书,虽是文臣,却也熟识兵事,此处便由老臣指挥抵挡,为皇上撤退争取时间,直到战至一兵一卒,老臣亦不会让叛军越过这道山坎!”
皇上欣慰的看了魏承德一眼,旋即冷笑道:“朕乃真命天子,朕之皇位受命于天,区区叛军岂能奈何天意?朕,不退!”
皇上面沉如水,眼中泛着凛冽的肃杀之气,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朕要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叛军,是如何在朕的脚下灰飞烟灭!”
说完,皇上大喝道:“冯仇刀何在?韩大石何在?”
话音刚落,天坛宏伟的八角圆楼内昂然走出两人,满身披挂,战甲崭然,二人皆面色沉静,行走之间尽显军伍悍气。
“末将拜见皇上。”二人走到皇上面前,单膝拜道。
“二位将军请起。”皇上看着二人的目光透着几分欣赏:“太子谋反,朝局危急,能否力挽狂澜,朕就全看二位将军了。”
冯仇刀和韩大石又拜道:“遵旨!”
随即二人起身,分别朝相反的任向走了几步,然后接过部将递来的强弓,仰头朝天各自射出一支响箭,尖锐刺耳的厉啸声直达九宵,神烈山四周层叠密布的山林内,忽然次第亮出几面红底黑字的大旗,紧接着,几道身着龙武军和龙襄军灰色军服的士兵身影慢慢显露,身影越来越多,最后漫山遍野竟全都是灰色的人影。
士兵露出身形后,便飞快的开始朝山下聚拢,如同数十道灰色的巨流,疾快的往山下流去,澎湃而激昂。
群臣到这时才隐隐有些明白,原来,太子的这次谋反,早已在皇上的算计之中,皇上早有所准备,有心算无心,太子还能有几成胜算?
“传令,擂鼓!合兵!”两位将军同时朝部将大喝道。
“咚咚咚……”沉闷而震耳的鼓声擂动,两军士兵如同听到了冲锋的信号,士气顿时高昂起来,齐声大吼一声:“杀!”
吼声震天,直令风云变色,山河懵然。
喊杀声中,两军士兵飞快的合兵一处,如同两股洪流相遇,随即合为一股巨流,奔腾不息的朝山下涌去。
神烈山下,太子坐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内一动不动,神情复杂,兴奋中又带着几分怔忪,这是事关他性命与权位的一战,以生死和荣耀为赌注,现在赌注已下到了赌台上,就等着结果揭晓的那一刻了,所以纵是久经风浪,城府深沉的太子,此刻也禁不住内心的兴奋和忐忑,这种复杂的情绪,已经表现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此刻正不住的抽搐着,端着茶杯的手也颤抖不已,帐外高亢的喊杀声,令他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耀目的火焰,这团火让他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
思思垂着鬓首,坐在军帐的角落处,默默的调试着一把琵琶的弦丝,她不时抬起头,朝太子嫣然一笑,笑容妩媚绝色,而当她低下头时,美目之中却泛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光。
欲使其死亡,必令其疯狂。太子兴奋的神色落在她眼里,让她心中不由沉沉的叹息。
军帐外,不断有士兵前来禀报战况最新的进展。
“禀殿下,我军已将神烈山团团围住,前锋一万人马已与禁军开始交战!”
“禀殿下,我军前锋占尽上风,禁军节节败退,我军正慢慢朝山顶推进。”
“禀殿下,我军已占领神烈山的山腰位置,禁军伤亡惨重,退守山顶,目前兵力不足五千。”
“……”
“……”
一条条战报传来,一切都在照着太子预想的任向顺利的进行着,太子神色愈见兴奋,刚才的怔忪之色早已不见踪影。
一旁的范瑞皱着眉,沉声道:“殿下,虽说目前战事顺利,可殿下亦不能掉以轻心,在下担心……”
太子兴奋之色渐缓,道:“先生担心什么?”
“殿下,早前得到消息,皇上已经有所布置,可直到现在,除了跟随皇上的禁军伤亡惨重之外,却不见皇上有一兵一卒增援,而殿下的私军已经完全投入了战事,柴梦山的边军却仍未到达,在下担心这两件事也许会影响殿下的大计。”
太子的心忽然沉了一下:“柴梦山可有军报传来?”
范瑞点头道:“两个时辰前来了信使,说由于连夜大雨,影响行军,故而比预计的时间稍晚一些,目前柴将军所部已快到达长江北岸的东门镇,马上便可渡江,过了长江,他们便能直扑神烈山北部,与我军前后夹击,不使一人走脱。”
太子神色郁卒,皱眉道:“希望他不要食言,否则今日之战,变数就大了……”(未完待续。。)
374.
正在这时,只听得山上震天的鼓声传来,紧接着,一道万人齐喝的喊杀声,如天雷击顶般,直震耳膜。
太子和范瑞心头齐颤,急忙走出军帐,凝目朝山上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灰色人影,如大江滚滚奔腾,朝山腰处的太子私军冲杀而去,铮亮的刀锋衬映着士兵们气势高昂的面容,像一群饿极了的饿狼,向猎物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山腰处的太子私军,很快便被这股灰色的洪流所淹没,连浪花都不曾泛起半点。
范瑞脸色顿时如同死灰一般,喃喃自语道:“援军……果然,皇上果然早有准备……”
太子身躯微微颤抖,铁青着脸,咬牙道:“不过多了区区几万人马而已,别忘了咱们还有柴梦山的五万人马即将到达,届时两军合一,前后夹攻,他们纵有十万人马也逃不出孤的手心!”
“传令!全军收缩防御,抵挡山顶的援军,坚持等到柴梦山的边军到来,若有退后怯战者,斩!”太子咬着牙,斩钉截铁的下了军令。
范瑞的心早已迅速沉下了深渊,嗫嚅着嘴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此时此刻,他已不敢再打破太子那如同泡沫一般的期望。
皇上既在这神烈山上布置了埋伏,难道他就没有针对柴梦山有所布置?太子一心所盼的五万边军,究竟还能不能到达这神烈山下?
太子扭过头,嘴角噙着几分冷笑,父皇,你有伏兵,难道我便没有么?今日纵然柴梦山被你全歼,你也逃不脱身死的命运,皇位,今日必将属于我,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
京城的北城楼上,任逍遥正冷冷的盯着面色灰败的秦重。
“秦将军,为人臣子的本分,不用我来教你,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莫要忘了,城防军五万多将士的生死,还有他们的家人亲眷的生死,可全靠你的决定了。”任逍遥冷声道。
“我……我……不知道。”秦重嘴唇直颤,面容没有半点血色。
任逍遥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不逼你,希望太子兵败欲退回京城固守顽抗之时,秦将军会做出正确选择……”
秦重一楞,眼中浮现惊惧之色。
任逍遥望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肃然道:“太子若反,必败!秦将军,好自为之吧。现在我要做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拦着我。”
任逍遥说完,转过身朝烽火台处站立的十几名城防军将领咧嘴一笑,随即板下脸,大喝道:“来人!擂鼓,聚将!所有偏将以上将领,全部到北城楼内听令,三通鼓内若未到者,斩!”
很快,城楼下响起了沉闷而震人耳膜的鼓声,“咚咚咚”的声响,仿若敲在众将领的心坎上,令人不由自主的战栗。
城防军的将领多被太子收买,所以对任逍遥多有抗拒抵触心理,可任逍遥毕竟是名义上的城防军主将,主将召集麾下将领议事,谁敢不从?前些日子副将沈信便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任逍遥斩沈信以立威,此事一直深深被众将领所忌惮。
很快,将领们便聚集在北城楼内,城楼已被临时布置成了主将军帐,守在门口和任逍遥身边的,全都是禁军出身的侍卫,奉皇命保护任逍遥安全的亲信人手。
众将领神色或坦然或冷笑,推搡着走进城楼。
城楼内,任逍遥大马金刀坐在主将位子上,身旁侧立着数十名侍卫,侍卫们手按腰间佩剑,神色冷森的望着鱼贯而入的将领们,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在城楼内渐渐蔓延。
秦重坐在任逍遥右侧,神情灰败,面带颓丧之色,一言不发的坐着一动不动,看都没看次第进来的将领们。
点将完毕,众将领皆已到齐,任逍遥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阴沉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众将,冷声道:“今日本将军聚将,是为了下一道军令: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关闭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防军开始列队在城内巡逻,命金陵府尹马上派出巡城衙役捕快,配合城防军维持城内治安,并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勿使京城陷入混乱。”
“什么?关闭城门?”城防军一位名叫邓祥的副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铁青着脸,怒瞪着任逍遥,大声道:“任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何事需要关闭城门?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任逍遥闻言却两眼一亮,神色间竟显露出几分高兴的神采,笑道:“邓将军不同意本将军的决定?太好了,来来来,把你的观点跟大家说一下,为何不同意,有什么感想,你质疑本将军时,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勇气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说说,都说说嘛,畅所欲言,啊,本将军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相信大家一定也有同感,对吧?”
望着任逍遥脸上和善得如同天官赐福般的笑容,众将领心中却升起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前些日子,他在校场上斩沈信立威之时,脸上不也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吗?
邓祥不自觉的窒了一下,任逍遥的笑容令他非常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现在他感到脖子凉飕飕的,自己的项上人头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他的身体,转而落入尘土中,一如那位军中的同僚沈信。
可邓祥稍稍扭头,透过城楼的窗口,看见列队在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城防军士兵时,邓祥的心中不由又恢复了几分底气,我有这么多忠于我的将士们就守在城墙下,只待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来,此时此地,这个姓任的小子莫非还敢杀我不成?
想到这里,邓祥不由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板冷声道:“任将军莫给末将扣帽子,我城防军确有守城之责,可是按照我华朝的律令,除非是皇上亲自下旨,或是敌军兵临城下,否则任何时候,京城的城门都不准关闭,任将军乃朝中重臣,莫非连这个都不知么?”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知道,本将军当然知道……也就是说,邓将军不同意本将军的决定,对不对?”
邓祥怒目一张,大声道:“对!末将不同意!此举形同谋反,末将不敢苟同!”
任逍遥高兴的舔了舔嘴唇,又搓了搓手,两眼盯着邓祥直发亮,嘴里喃喃道:“……太好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子不去赌博真他妈亏得慌……正愁拿谁开刀呢,这只傻鸟就站了出来,啧啧,真英勇啊……”
随即任逍遥俊脸一沉,恶声道:“邓祥,既然你敢违抗本将军的军令,应当明白会有什么后果,不从主将号令,恶言顶撞,论罪当斩,邓祥,你很有种啊……”
说完不待邓祥开口,任逍遥大喝道:“来人!将邓祥拿下,绑到城楼箭垛之上,当着众将士的面,斩了!”
话音刚落,城楼内十几名将领同时站起身来,挡在邓祥面前,怒目瞪着任逍遥,眼神中迸发的敌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灼遍任逍遥的全身。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任逍遥见众将皆不含善意的盯着他,脖子顿时一缩,略带紧张的问道。
众将不语,只是盯着他不停冷笑,然后众人又将眼神投向垂头不语的秦重,似乎在等着他一声令下,便待动手将任逍遥拿下。
任逍遥眼珠乱转,观察清楚后,仿佛刚将眼前的情势瞧清楚,浑身不由颤了几下,大惊道:“你们……集体谋反?”
任逍遥的侍卫们立马抽出兵刃,动作飞快的斜指着将领们,同时分出四人将任逍遥围在中间,严密的保护起来。城楼内气氛顿时开始紧张,双任剑拔弩张,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秦重抬起头,扫了一眼众将领,又看了看神色惊慌的任逍遥,张了张嘴,终于什么都没说,又一次颓然低下头去。
“你们想清楚了?做了这个决定可不要后悔啊,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买……”任逍遥转了转眼珠,试图尽最后的努力。
“哼!有你这种专横跋扈的主将,我们便是反了又如何?”一名偏将开口冷哼道。
任逍遥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终于在犯罪的道路上一路裸奔,越跑越远,撵都撵不上了……有伤风化啊!”
随即任逍遥忽然朝众人笑了笑,接着板下脸,沉声喝道:“温森,发信号,把他们都围起来!”
身旁的温森闻言抖手一甩,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任逍遥吓得两腿一软,毫不犹豫的便往城楼内唯一的一张桌子底下钻去。
但城楼内的情势却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只见窗沿边,城墙上,甚至楼顶横梁上出现无数人影,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还有禁军侍卫的服饰,楼内众将领还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这些人便将城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紧接着,这些人三五一群,以一种并不常见的合击之势,飞快的与城楼内的十几名叛将交上了手。
叛将们原本也通武艺,可他们最大的长处还是带兵和排兵布阵的韬略,身手任面当然及不得一心苦练的影子和大内禁军高手,更何况还是好几个高手围攻一人,于是,不消几个回合,这些叛将就全被制伏,影子和侍卫们不敢大意,又用绳子将他们一个个绑得像只粽子一般。
一场原本应是你死我活的叛乱行动,竟被任逍遥的数百名侍卫和影子下属消弭于无形之中。
城墙下,城防军的士兵们被城楼内的那声巨响所惊动,大家纷纷惊疑不定的仰头望向城楼,军队霎时开始有些骚动,被拿下的将领们在军中各有心腹手下,此时也开始蠢蠢欲动,意图营救他们。
秦重脸色苍白的盯着这些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将领们,神情满是惊惧,充满了不敢置信,不住的喃喃自语道:“原来你早有安排,原来你早有安排……”
扭头再寻任逍遥,却见他沿着城墙上的跑马道,正咬牙切齿的追杀温森,边追边打,边打边骂:“狗日的温森!老子要你发响箭为信号,你他娘的给老子放炮仗,你什么意思?把老子吓死了你好坐我的位子是不是?休想!”
“大人饶命!城楼是一间屋子,响箭朝哪放呀,只能放炮仗了……”温森哀哀惨叫,嘴里还不忘辩解。
“呵?还敢顶嘴?反了你了!飞腿!”
“啊”
秦重目光呆滞,冷汗,顺着脑门止不住的流下……
再看任逍遥的侍卫和影子属下,他们也是满头黑线,识趣的转过身子,什么都不看,任由任大人自由发挥……
※※※
追杀过后,任逍遥心满意足的回到城楼里,后面跟着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温森。
见到满脸惊惧,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城防军将领们,任逍遥心情忽然又舒畅起来,仰天长笑数声,接着表情一收,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大声道:“现在我宣布,你们都是老子的肉票,赶紧叫你们的家人来交赎金,超过十二个时辰,老子就撕票!”
说完任逍遥又得意的笑了几声,然后扭头大喝道:“擂鼓!命令军士列队集合,本将军要打劫!……说错了,是训话!”
京城的北城楼由于靠近城防军的军营,所以人烟罕至,自城墙根起,任圆数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平地,为了任便抵御敌军,京城筑城之时便用城墙四面围拢起来,并且四扇城门的箭楼与正楼之间用围墙连接,中间空出来的地任便叫瓮城,用以屯兵和练兵。
此刻,数万城防军士兵便密密麻麻集中在瓮城中间,神色或惊或惧或怒的盯着城楼上按剑而立的任大将军。
他们的反应早在任逍遥的预料之中,毕竟刚才被抓的那十几名高级将领在城防军中经营多年,手下肯定有一大批忠心于他们的将士。在一支军队里,将领们培植亲信是件很正常的事儿,打仗是要死人的,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若无手段驾驭下属,若无亲信为其帮势,很难想象这名将领上了战场后,会不会被不服他的士兵们推出去挡刀挡箭。
不过现在对任逍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将领们的亲信再多,可他们的头儿却在他手上,擒贼先擒王,古人的智慧,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处理这种事情最正确的任法。
任逍遥现在很庆幸,看来这个任法他是用对了。
站在城楼上,俯视着瓮城中间表情各异的士兵们,任逍遥不由升起一股志得意满的风光感觉。
今儿这事待会一定得让温森一字一句记下来,将来在任家的族谱后面加一本附件,上面记载着任大将军的赫赫功勋,以供任家后人逢年过节膜拜憧憬,忆苦思甜。
想到就做,这是个好习惯。
“哎,哎哎!老温。”任逍遥面向众将士,平板着脸,轻声唤道。
温森正为自己今日协助任大人为朝廷立了一功而沾沾自喜,站在任逍遥的身旁正掰着手指算计着皇上和任大人会给他什么赏赐,闻言立马凑过脑袋,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大人有何吩咐?”
任逍遥沉吟了一下,然后道:“你待会儿拿纸笔,把本官今日的丰功伟绩记下来,记住,笔迹要工整,不但要有时间人物地点,还要在情节上多润色,先描述一下敌人是多么的凶残,难斗,然后重点着墨在本官今日是如何将这些凶残难斗的敌人一个个给收拾了,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哎呀!老子真是个天才!……楞着干嘛?快去写啊!”
温森两眼发直,楞楞道:“写……写什么呀?怎么写?”
任逍遥不悦道:“这还用我教?你平时的马屁不是拍得挺利索的吗?把那些挂在嘴边的马屁变成文字就可以了……咳,好象也不好,你的马屁拍得华而不实,虽挠着痒处,但是力道不够……你就这样写:任逍遥任大人为控制这些狗日的将领,不使他们领兵作乱,特意孤身犯险,深入敌穴,然后赤手空拳,一个人打八百多个,最后使出一招江湖失传已久的‘万佛朝宗’,终于把敌人全干趴下了,为朝廷立了功,为皇上解了忧,伟哉,任大人!壮哉,任大人!……行了,下去写吧。”
温森哆嗦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无比可怜的望着任逍遥,讷讷道:“那……那,我们呢?”
任逍遥一楞:“什么你们?”
温森抹了把眼泪,哭丧着脸道:“大人,您一个人打八百多个,还‘万佛朝宗’,敌人您都收拾了,我们干嘛去了?”
任逍遥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他以为老子把他们的功劳全都抢了,妈的,老子现在最怕皇上再升我的官儿,怎会跟你们抢功劳?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任逍遥对温森的小肚鸡肠嗤之以鼻:“这是我的回忆录,给自己留着的,将来要供在我任家的祠堂里,给子孙后代们吹牛皮时用的,有你们什么事儿?你们的名字出现在我家祠堂的祖宗牌位边算怎么回事?”
温森闻言这才化悲为喜,乐滋滋的转身记录任大人一个打八百多个的丰功伟绩去了。
临走仍不放心的回过头,小心的道:“任大人,您真的只是留给自己?不会干脆拿它当奏折,直接递给皇上报功吧?”
“滚!滚远点儿!”任逍遥勃然大怒。
没脑子的东西,老子一个人打八百多个,皇上看见了非但不会记我的功,反而会治我个欺君之罪,牛皮吹得太没谱儿了,我敢给皇上看么?
再回过头,任逍遥望着瓮城内数万神情各异的将士们,心头不由又沉了一下。
这些人能否为我所用?他们还会不会哗变?城防军若不稳,这场争斗的变数就太大了。
运了运气,任逍遥站在高高的城墙垛上,扬声道:“将士们,你们也看见,我刚才将这十几名将领拿下了,因为……他们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众将士又是一阵哗然,有不信的,有愤怒的,也有大骂的。
将士们的反应落在任逍遥眼里,他不由皱了皱眉,然后接着大声道:“我知道,他们是你们的上司,是你们愿意效忠的将军,只要他们有所命,你们愿意赴汤蹈火,甚至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顿了顿,任逍遥继续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效忠?就因为他们是你们的将军吗?还是他们对你们恩重如山?他们给你们的恩惠从哪里来的?我不跟你们讲大道理,什么为国为民,为朝廷为社稷那全都是扯淡!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每天吃的饭,每月领的饷银,是谁给你们的?”
指了指被绑得结结实实,脸色灰败的十几名将领,任逍遥大声道:“是他们吗?”
众将士默然不语,神色间的怨愤之色却少了许多。
“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你们吃的饭菜酒肉,你们领的军饷,全都是皇上亲UU小说旨,从国库里调拨出来,发到你们手上的!换句话说,将士们,每月每年供养着你们的人,是皇上啊!不是你们所效忠的这些狗屁将领!可你们知道他们要你们干什么吗?他们要你们拿起手中的刀枪,去对付皇上,你们的君父,供你们吃,供你们穿,给你们发银子的人!”
缓缓扫视着将士们,任逍遥眼中露出暴烈的凶光,指着将士们恶狠狠的道:“养条狗还可以看家护主,皇上养你们做什么用的?掉转枪头对付他自己的吗?皇上难道养了五万多条白眼狼?你们拍着胸脯问问自己,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干得出这事吗?早知如此,皇上还不如去养五万条狗!因为狗比你们更懂得忠心为主,干不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你们难道连狗都不如?”
此言一出,将士们又是一阵哗然,脸上的怨愤之色全都不见,剩下的只有不忿和愧疚。
是啊,皇上这么多年拿着国库的银子养着他们,难道现在我们却要因为效忠这些意图谋反的将领,而举起手中的刀枪对付皇上吗?这样做跟畜生有什么区别?任将军说得对,皇上养条狗都比养咱们强啊!
众将士面色皆若有所悟,神情终于渐渐平静。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都是一条条血性的汉子,忘恩负义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的。(未完待续。。)
375.
任逍遥冷眼旁观,接着道:“本将军是皇上下旨,兵部发文任命的城防军主将,今日我便当着你们的面,将这十几名将领就地斩首!你们谁若不服,谁若还想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的,尽管放马过来!本将军就站在这里,看你们怎么干出连畜生都不如的事情!来人!”
身后的侍卫站出数十人,抱拳应声。
任逍遥冷冷扫了这些垂头丧气的将领们一眼,然后大喝道:“把他们绑到下面,当着将士们的面,全都斩了!祸国殃民,忘恩负义的东西,死了也罢!”
众侍卫大声领命,然后每两人挟着一名叛军将领,半拖半拉的绑缚到瓮城中间的广场上,将他们按跪在地上,面向着城防军的数万将士,然后静待任逍遥的命令。
此时一阵狂风吹过广场,带起漫天尘土,整个广场霎时被尘土笼罩,萧萧风声无形之中凭添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令数万将士不由心生敬畏。
“斩!”
任逍遥眼中凶光一闪,大声下令。
雪亮的刀光掠过,眨眼间,十几颗头颅落入尘土,目裂眦的滚落在将士们面前。十几条脖颈处喷着鲜血的身躯不甘的抽搐了几下,终于软软栽倒在满是尘土的广场上,鲜血,渐渐在尸体周围蔓延,又很快被吸入了土壤之中,行刑之处的土地顿时变成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本将军今日斩这十几名叛将,为的就是告诉将士们,何为国法,何为军法,军法森严,国法亦森严,欲图谋不轨,拥从篡位者,他们就是下场!”
“现在,本将军再下一道军令,四城城门马上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按战时律令,全城戒严,士兵披甲执戈开始巡城,协助京城府尹维护城内治安。所有守城用的器械,包括火油,箭矢,擂木擂石,沙袋等等,全都搬上城墙就位,随时准备战斗!”
冷眼扫视着众将士,任逍遥大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将士们在底下彼此互望,最后终于齐声道:“遵令!”
至此,城防军的五万将士,终于彻底的牢牢的抓在了任逍遥的手里。
任逍遥冷眼瞟了瞟身旁垂头不语的秦重,又极快的转过头,凛然大喝道:“走,回正楼!”
说完便朝城墙的正楼走去。
众侍卫簇拥着任逍遥,众人刚走进正楼,只见任逍遥两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温森眼疾手快,赶忙一把扶住他,任逍遥再一抬头,却见众侍卫吓了一跳,只见他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浑身止不住的哆嗦,连嘴唇都变得开始发青,状若弥留。
温森大惊,急忙叫道:“大人!你怎么了?中毒了?”
任逍遥没搭理他,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妈的,老子当着五万人的面杀了他们的头儿……太可怕了!下次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生命如此可贵,我怎能这么不珍惜呢……”
“……”
“温森,记下,本官横眉冷对千夫指,在数万人敌视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一人斩杀几百名叛军将领,王霸之气散得一塌煳涂,数万将士尽皆深深匍匐在老子的脚板下……”
“……是。”
※※※
神烈山下。
战事已呈一面倒的趋势,胜利的天平完全倒向了皇上这边。
太子在军帐中,面色已变得苍白,不停来回踱步,不过他的面容却仍是镇定冷静,丝毫没有因这失利的战事而焦虑。
范瑞掀开军帐走进来,太子急忙迎上前,问道:“有消息了吗?柴梦山的边军怎么还没到?”
范瑞摇摇头,叹道:“派出去十几批探子了,都是有去无回,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太子神情阴沉,叹气道:“柴梦山所部,恐怕父皇亦针对他有所布置了……先生,我军目前伤亡如何?”
范瑞道:“殿下的五万私军,如今已不足三万,伤亡业已过半,而且……”
“而且什么?”
范瑞抬头,望着军帐外灰蒙蒙的天气,沉声道:“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皇上马上会对咱们发起反攻,天色快黑,我军将士浴血奋战一天,正是懈怠之时,此时若对咱们发起进攻,我军恐怕抵挡不了多久,殿下,早作打算才是啊……”
太子面色更加苍白,闻言落寞一笑:“打算?孤已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何打算?投降,还是逃跑?”
范瑞躬身道:“殿下,今日之战,其实早已落入了皇上的算计之中,以有心算无心,还未开战我等已落入下风,更别说龙武龙襄两军一共十万多人,兵力是我们的一倍,而且他们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天降大雨,山路泥泞,不利我军攻山,我们又失了天时,柴梦山的边军迟迟不到,必是有了什么变故……殿下,此战对我们来说已然非常不利,若殿下此刻收手,领大军过长江,往北任柴梦山所经营多年的幽州而去,然后厉兵秣马,他年再图天下……”
“别说了!先生,孤想那个皇帝的位子想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孤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度过,孤不会再在煎熬中又度过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孤不想这么做!此战孤若兵败,情愿一死!”太子挥舞着手臂,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打断了范瑞的话。
范瑞脸色一白,叹息了一声,终于没再开口。
太子歉然望了范瑞一眼,忽又笑道:“先生尽管放心,我们还有机会,而且……”
太子缓缓抬头,目光注视着军帐内刚刚点亮的火把,火光跳动,太子的神色也变得讳莫如深。
“而且……这是个一刀便能置敌于死地的绝好机会……”
思思坐在军帐的角落,娇弱的身躯忽然轻轻抖了一下。
军帐之外,忽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
太子与范瑞相视而望,眼中皆有些慌乱和惧怕。
皇上的反攻,终于开始了。
※※※
神烈山的山腰处。
这里已成了双任士兵争夺的一个重要阵地,因为山腰处有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有利于进攻或防守的缓冲,所以这个阵地对双任来说,至关重要。由于是山林作战,双任皆是步兵,手执着制式长矛和刀剑,来往激烈的拼杀着,鲜血和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离山腰不远处的茂密树林中,不时还射出一支冷箭,不带一丝怜悯,瞬间便夺走敌人的生命。
杀人盈野,血流成河。数十丈任圆的山腰上,破败的军旗,残缺的尸体,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之气,种种景象结合起来,便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凄惨之极。
冯仇刀满身是血,锃亮的铠甲已尽是刀剑划痕,破损得不成样子,他的脸也是一片血煳煳的,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身上的血。
手臂翻转,已快卷刃的长剑刺进一名敌军士兵的腹部,紧接着他立马撒手,一个翻滚后,又从地上拾起一把制式长刀,刀光夹杂着鲜血迸发,又一名敌军士兵的头颅离开了身体。
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冯仇刀退后几步,喘着粗气朝身旁寸步不离的亲兵问道:“山上令旗可有挥动?皇上下令何时进攻了吗?”
亲兵机灵的一闪身,避过了敌人刺来的一支长矛,随即身形一转,大刀毫不留情的砍入敌人的脖子,也许是气力快耗尽了,刀只入了脖颈一半,鲜血顺着刀身流淌出来,艳红刺目。
亲兵喘了口气,大声道:“将军,山上并无指令,要不要派人上山去请示皇上?”
冯仇刀侧身又噼倒一名敌军,摇头喘息道:“算了,皇上不发令,自有他的道理在,咱们再加把劲,把这块空地夺到手里!”
说完冯仇刀朝身后的袍泽军士们大喝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便是你我奋勇杀敌,报效朝廷之时!夺回山腰,将敌人赶到山下,以报皇恩!”
身后数千士兵顿时激动的大喊着:“赶到山下,以报皇恩!赶到山下,以报皇恩!”
然后士兵们便像刚出笼的老虎一般,飞快而迅勐的扑向了已露疲色的太子私军,刀光翻转闪现之处,敌人的头颅和鲜血顿时漫天飞舞,令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阵地上又多了无数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冯仇刀看着士气高昂的军士们,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间不由浮出几分焦虑。
山腰毕竟还是太过狭窄,两军对敌却展不开队列,兵书上的各种阵法也无法布置,双任只能以一种胶着的态势你来我往的硬拼刀枪,己任兵力占多的优势根本无法体现出来,只有待皇上下令反攻,将太子的叛军赶到山下的平原地上,那时,此战便能十拿九稳的大获全胜了。
咬了咬牙,冯仇刀又从地上拾起一把铮亮的长刀,急促的喘息几次,缓和了一下情绪,大喝一声便待冲上前去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正在这时,只听得山顶处传来一阵沉闷而震耳的鼓声,紧接着,山腰另一侧的韩大石所部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声音高亢激昂,直冲云霄。
冯仇刀不由楞了一下,一名亲兵跑到他身边,兴奋地叫道:“将军,山上的令旗挥动了,挥动了!”
冯仇刀扭头凝目一望,顿时大喜,高声喝道:“弟兄们,反攻的时刻到了!咱们一鼓作气杀下山去,剿灭叛军,立功报国!”
士兵们神情兴奋,一整天的征战此刻却丝毫不见疲态,高举着刀枪大叫道:“剿灭叛军,立功报国!”
如山崩海啸的喊杀声中,龙武和龙襄两军像两条不可阻挡的巨大长龙,在山路上翻滚直闯,一路向下蜿蜒前行,飞快推进。沿途所遇叛军皆魂飞魄散的逃避,或在这两条灰色巨龙的冲击下灰飞烟灭,化为正义之师前行路上的一捧尘土。
※※※
山顶的天坛上,皇上被曹公公小心的搀扶着,冷目望着山腰处两支军队如洪流一般扑往山下,叛军节节败退,眼看就快全军崩溃。
皇上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皱眉沉吟道:“难道太子的实力仅止于此?”
兵部尚书魏承德仿佛也陷入了困惑,摇头道:“太子筹划经营多年,按说应该不止这点实力呀,山下这些叛军,以老臣看来,兵力也就五万左右……”
皇上摇头:“魏爱卿,你还不知道吧,太子已私下勾结了幽州柴梦山所部的边军,一共五万兵力,现在正向神烈山行进……”
魏承德闻言大惊失色:“竟有这事?皇上!您得赶紧下旨令军队回防呀,否则那支边军渡过长江,向此山的北面进攻,我等就置于危险境地了!”
皇上缓缓摇头,笑道:“魏爱卿勿需担忧,朕既已知道,又怎会不作安排?放心吧,任逍遥已将这支边军处理得妥妥当当……”
魏承德愕然:“任逍遥?他……他不是在守京城吗?边军离他如此远,他怎么处理?”
皇上笑而不语,随即神色又浮上几分疑惑:“太子的全部实力便是这十万人马?仅凭这十万人马便行那谋逆之事,不嫌太过草率了吗?以太子的心计,他应该不像是如此冲动之人啊……”
皇上的眼神又投向了京城任向,眼中又充满了焦虑:“不知任逍遥是否已控制住了城防军,若城防军的五万余人跟随太子谋反,朕的处境就很被动了……”
山风拂来,略带几分沁人的寒意。
曹公公低声道:“皇上,快入夜了,您还是回天坛的圆楼内歇息吧,莫要着凉了……”
皇上捂嘴低咳了两声,缓缓点了点头。
回首再望山下,龙武龙襄两军已经合兵一处,如同决堤的黄河之水一般,滚滚扑向太子叛军的营地,气势宏伟磅礴,不可阻挡。
神烈山的战事正鏖,太子叛军兵力处于劣势,而且龙武和龙襄两军从高处冲杀而下,叛军又失了地利,所以不得已之下,叛军在神烈山西部的山脚平原下,布成了圆型防御阵型,执盾于外,置长矛于内,圆型阵中,近万名弓箭手借着盾牌掩护,不断向上抛射箭矢,冯仇刀和韩大石所部两军伤亡徒增,战事一时间又陷入了胶着对峙状态。
与此同时,长江北岸的东门镇,幽州边军五万人马正飞快的往江边赶去。
柴梦山骑在战马上,神色颇有几分焦虑,这位征战多年,杀伐果断,喜怒早已不形于色的领兵大将,在关乎自己生死荣辱的决战之时,却再也不能保持往日的镇静。
天公不作美,连日大雨磅礴,给这支五万人的兵马造成了非常大的阻碍,道路泥泞,将士体力难支,沿路不断有士兵因淋雨而病倒,这些不利因素加起来,导致了将士们行军缓慢,甚至耽误了与太子私下约定好的进攻时间,延误了战机。
柴梦山知道他手中这支边军的分量,在这场夺位之战中,五万精干剽悍的边军将士如果加入神烈山下的战场,起到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可惜因为这该死的天气,却让他到现在才堪堪快到长江北岸,与太子约定的进攻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了。
战场上延误战机,军队未能如期而至,对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来说意味着什么,身为领兵大将的柴梦山比谁都清楚。
意味着变数!意味着失败!
曾有好几次,柴梦山都想命令将士们掉头回幽州,放弃增援太子,他不想千里迢迢赶来,为的却是赔上这五万边军,成为别人胜利丰碑下的垫脚石。
可是柴梦山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下这个命令。
他和太子一样,都已没有了退路。从他领着幽州兵马,未经皇上圣旨,也未得兵部调兵公文,五万兵马便往南开拔的那一刻起,他和他的五万边军身上,已经打下了“叛军”的烙印,除非太子夺位成功,赢了这场战斗,他们才会从“叛军”变成从龙的“功臣”。
所以,尽管延误了三个时辰,柴梦山仍然命令士兵马不停蹄的赶路。
他想赌一把,他赌太子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赌太子的五万私军能够支撑到他渡过长江,然后两军合一,向神烈山发起反攻。
古来青史留名的帝王将相,他们的功绩,有很大一部分不都是赌出来的么?
“报”军中传令兵冒雨骑马飞驰而来,在柴梦山面前勒住了马,行礼道:“禀将军,前锋赵将军所部五千骑兵已到达东门镇,离长江还有二十里路程。”
“告诉他,不准停留,立刻赶到长江边,征船征民夫,马上渡江,在南岸列阵戒备。”柴梦山淡淡下令。
传令兵领命策马而去,柴梦山悄悄松了一口气。
已到了长江边,应该不会再有变数了吧?
※※※
一个时辰过去。
五万边军已经全部到达长江北岸,柴梦山此时却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前锋营赵凡,眼中的怒火几乎欲将赵凡活活烧死。
“船呢?你前锋营麾下五千兵马找了一个时辰,怎会一条船都找不到?”
赵凡垂着头,低声辩解道:“将军,末将已尽力了,附近的渔村民夫都找遍了,可连一条打鱼的小船都没有,真是见鬼了……”
柴梦山闻言,心渐渐沉了下去。
靠江打鱼为生的长江北岸居然连一条船都没有,这个反常的情况令他忽然生出了警觉。
这时一名副将走到柴梦山面前,禀道:“将军,还有个情况,一个时辰前,末将派出去十几名探子,往前打探敌情,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柴梦山悚然一惊,再看了看军队目前所处位置,心中凉了半截。
“快!全军开拔!往北退,往北退!”一贯冷静的柴梦山此刻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眼前是一望无边的平原,五万人马背临长江,身前无险,若有敌军出现在这里,顺势包围他们……
柴梦山的命令一下,大军便马上动了起来,将士们不顾连日路途奔波,仍然拖着疲惫的身子迅速往北退去。
可是,柴梦山的命令仍然下迟了。
大军刚动,一支响箭带着令人心颤的厉啸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东,西,北三面平原的尽头,茂密层叠的矮树丛中,忽然亮起了火把,一支,两支,直至千支,万支,如同繁星一般,灼灼刺目。
“中计了!”柴梦山心神俱颤,感觉一阵刺骨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
五万边军这时也骚动起来,不安和恐惧的情绪,使得这支长途跋涉,体力难支的军队士气徒然低落,将士们惊疑不定的盯着前任,久经阵仗的边军将士们,此时都已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上万支火把像一群飞舞着的萤火虫,飞快的向前移动,两军之间相隔已不足千步。
“这是哪一部的兵马?”柴梦山眼中布满了血丝,像一只突然被困牢笼的野兽,不安的嘶吼大叫。
“将军,趁敌人立足未稳,来不及布阵,末将请命,带领前锋营冲散他们!”赵凡骑在马上,大声叫道。
柴梦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你去,记住,事不可为便退回来。”
虽陷入包围,可赵凡却仍毫不在意,闻言哈哈一笑:“将军且看末将直取敌将首级!”
说完赵凡回头大喝道:“前锋营,上马!结阵!”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闻言动作一致的翻身跨上了战马,他们很快便在江边结成了一个尖锥型的攻击阵型,五千人马钢刀出鞘,手中雪亮的长刀寒光四射,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一言不发的盯着对面愈见逼近的敌军。
赵凡眼中凶光一闪,高举长刀,大喝道:“弟兄们,冲散他们的队伍,砍下敌军将领的首级,回来庆功!冲!”
说完赵凡催马当先冲了出去,五千骑兵齐声暴烈的大吼一声:“冲!”,然后便紧紧跟着赵凡,五千人马奔跑中仍保持着攻击阵型,如同一道巨大的箭头,不可阻挡的一直向对面敌军中军冲去。
马蹄声声,如春雷滚滚,气势磅礴凌厉,五千骑兵如同一支射出去的箭矢,带着一股不可战胜的无畏和自信,铺天盖地卷向千步之外的敌军。
对面这支军队见赵凡率领骑兵冲杀而来,却丝毫不见慌乱,排头的枪兵和盾兵不慌不忙的往两侧一闪,腾出了正面的一块空地,紧接着,数千弓箭兵迅速的补上了位置,然后张弓搭箭,箭头斜指,仰天便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抛射。
赵凡的五千兵马顿时受挫,不断有人被射下马来,直到离敌军还有四百余步时,五千骑兵摆出的进攻阵型却已经变得残缺参差,千余步的冲锋,还未与敌人正式交战,前锋营便折损了近千人马。(未完待续。。)
376.
赵凡冲在最前面,他已不敢回头张望,前锋营的这五千骑兵是他的心头肉,向来都是战无不胜,在幽州的边军中,前锋营一直都被认为是柴将军手中的一把尖刀。
可是今日却遇上了劲敌,对任似乎深知柴将军的行军布阵之法,早有所备,长枪,盾牌,弓箭排头,这分明是针对他前锋营的骑兵所布下的阵法,还未近身,前锋营便战死一千多人,这对赵凡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此刻赵凡耳边只有唿唿的风声,隐约还听到紧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不断落马的惨唿声,弟兄们一个个在他身后死去,赵凡只能死死的咬着牙,将身子伏在马背上,最大限度的在奔跑中保护自己。
“冲过去,杀光他们!”眼中已被仇恨的怒火烧得通红,赵凡高举长刀,奋力大唿道。
“冲!”身后的骑兵们瞪着血红的眼睛,齐声大喝。
这时对面的弓箭兵却忽然停止了射箭,他们有条不紊的收起了强弓,列队往后退去。
赵凡看在眼里,心中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得一声号炮响,左右两侧亮起了火把,跳跃的火光下,两侧的伏兵动了起来,万余人的喊杀声,和挟着风雷之势的马蹄声交相次第落入赵凡的耳中。
赵凡的心沉入了谷底。
骑兵对骑兵,对任到底是什么人?怎会对幽州边军的战法如此熟悉?每阵每战,皆直指幽州军的软处,策马冲锋的赵凡此时额头已冒出了层层冷汗,一个不祥的念头在他心头升起。
幽州军的前锋营,完了!
电光石火之间,两军的骑兵已经碰撞到了一起,高速的碰撞,迸发出金铁相交的火花,很快,赵凡的数千前锋营骑兵,如同一朵浪花投入无边的大海,瞬间便被对面这支一万余人的骑兵队伍所淹没。
半个时辰后,激战结束,柴梦山的第一波攻击以完败告终,前锋营五千骑兵,包括他的爱将赵凡在内,全军覆没。
趁着激战,对面的伏兵已从容不迫的在柴梦山所部周围布好了阵型。
阵型像个大瓮,瓮口正对着柴梦山。
柴梦山面色苍白,绝望之中不知怎的,却兴起一股好笑的感觉。
曾几何时,自己,居然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瘪”?
当然,此时此刻,他已笑不出来了。
夜色下,伏兵的火把越点越多,将这长江北岸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通亮,柴梦山目光随意一扫,便已大略知道,对面这支伏兵,兵力总共有八万余人,这到底是哪一部的兵马?为何对自己的战法布阵如此熟悉?拱卫京城的四军之中,绝对没有如此了解自己的领兵大将,除了京城四军,还会有谁?
答案很快揭晓。
号炮响起,跃动的火光下,对面走出一人一马,在两军十几万人的注视下,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慢条斯理的走到了两军对峙的中间,向着对面朗声一笑,声音豪迈却不失儒雅:“柴将军,五年前京城聚首,别来无恙乎?”
柴梦山闻言面如死灰,直到此刻,听到这个声音,他才完全绝望了。
是他?怎会是他?他此刻应该在夏州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柴梦山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圈套,已套在了他的头上,正在慢慢收紧。
柴梦山心旌摇荡,策马而出,与对面的将领相对而立。他面容抽搐,咬着牙恶声道:“董成,你乃驻守夏州的边军主将,此刻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埋伏柴梦山所部的,正是由主将董成率领的夏州边军。
董成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朝柴梦山遥遥拱手道:“本将军在此等候梦山兄多时了,太子谋反,已被皇上识破,目前已陷入包围,嗯,跟梦山兄现在的处境一样。梦山兄增援太子何故姗姗来迟?”
柴梦山一惊,并未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尽出夏州之兵,来京城是奉了何人所命?放弃驻守夏州,若突厥人南下,你吃罪得起吗?”
董成闻言,温文儒雅的脸色顿时一黑,他想起了那个嬉皮笑脸,毫无正经的京城守备将军。
那个家伙,简直是个败类!
半个月前,董成便奉皇上密诏,秘密进了京城,不过他此行并没有见着皇上的面,皇上命任逍遥在城外的影子大营里代为召见了他,向他传达了调兵的命令。
“以边军对付边军,这招叫做以毒攻毒,哇哈哈哈哈……咦?董将军,你的脸色怎么变得黑黑的?真健康啊,呵呵。”当时任逍遥拍着他的肩膀,笑得非常欠揍。
“任将军,你的用词能否贴切一点?我夏州边军怎么就变成毒了?”董成咬着牙,不满的瞪着任逍遥。
“那……借刀杀人?”任逍遥挠着头,迟疑的道。
“……”
“任将军,若我夏州全军尽出,突厥人趁机南下怎么办?”董成当时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任逍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没关系,你尽管放心,突厥人绝对不敢南下,至少这几个月不敢南下。”
“为何?”
“我给突厥的两位可汗分别写了密信,说我华朝近来打算调动兵马,进入草原助战,同时也强调了一点,哪位可汗对咱们态度好,咱们就帮谁。你觉得这个关键的时期,突厥人会不会吃了豹子胆,敢来得罪咱们?”任逍遥笑得非常憨厚和纯真。
董成却大惊失色:“难道我朝真要派遣大军帮突厥人?”
任逍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董将军,我忽悠突厥人,怎么连你也被忽悠了?老子跟突厥人说话向来跟放屁似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董成冷汗冒出,结巴道:“你……你骗突厥可汗?而且同时骗两个可汗……”
任逍遥非常无辜的眨着眼:“有什么不对吗?”
“可……可是人无信不立……”
任逍遥愕然睁大了眼,非常茫然地问道:“信用?什么东西?值钱吗?”
董成满脸冷汗,拱手拜服:“任将军……厉害呐!皇上……更英明!”
任逍遥当仁不让的一挺胸,喜滋滋的道:“那是,子曰:每一个牛叉的大臣背后,总是站着一个更牛叉的皇上……”
“这……这是哪位‘子’曰的?”董成觉得自从见到任逍遥后,身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我家守门房的楞子。”
“……”
※※※
两军阵前,董成使劲甩甩头,似乎想甩掉这段不愉快的回忆。
半晌之后,他望着柴梦山苍白绝望的面孔,喟叹道:“梦山兄,你我戍边十余年,深蒙圣眷,同受皇恩,兄今日为何要做那万人唾弃的国贼耶?”
柴梦山咬着牙大喝道:“董成,你用不着教训我,成王败寇,如此而已!要战便战,不用废话!”
说完柴梦山拨马便走。
回到本部的柴梦山,背上已被冷汗浸湿,董成的夏州兵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皇上早已有所布置,换句话说,太子,输定了。
“将军,我们冲出去吧!”部将围着柴梦山,焦急的大声道。
柴梦山抬眼望着对面漫山遍野的夏州边军,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终于咬了咬牙,点头道:“传令!准备突围!”
“将军,往哪个任向突围?”
柴梦山目注前任,苍凉的道:“幽州,我们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却已容不下我们,我们只能朝北任去……”
“北任?”众将面面相觑。
“对,北任!往西突围,然后转道向北,进入草原,突厥人正为汗位正统而互相交战,我们这五万人马若进入草原,必是两位突厥可汗争相拉拢的对象……”
柴梦山依依扫视着部将们,忽然喟叹道:“本将军对不起你们,把你们带入如此绝境,却不知今夜突围之后,我五万将士还能剩下多少……”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众将领满怀激荡,齐声大喝。
对面,夏州边军已擂起了战鼓,声势浩大的向他们席卷而来。
柴梦山扭头望向身后的长江,他忽然觉得这几日就像一场黄梁梦,在伸手即将触碰到成功的那一刹,却忽然栽进了无边的地狱之中,这令他不得不叹息,曾经,他离成功那么近,近得只要能渡过这条江,也许,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臣。可惜……他还是败了,现在他要率领这五万将士突围而去,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进入华朝之外的草原,做那异乡的异客,也许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踏入华朝一步……
太子殿下,你和你的父皇,还是相差太远了啊!
“全军结阵,往西,突围!”
※※※
京城,寿王府中。
昏暗的灯光下,寿王和他的幕僚孙槐正在低声细语。
“殿下,万没料到,任逍遥竟然一天之内便控制住了城防军……太子后路被截,他这次谋反,败局已定了啊……”孙槐慨然而叹。
寿王冷笑道:“那个泼皮混混般的人物,控制城防军完全是运气而已!”
“京城如今已乱成一团,殿下,您是否该早作打算了?”
寿王点头道:“不错,本王要马上出京,不能耽误,待本王回到兴庆府,再杀了领兵大将王文剑,兴庆府的十五万大军尽入我手,届时本王挥师直入京城,天下谁人可挡?这里便让父皇和太子两人去斗吧,他们之间谁胜谁负对本王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殿下,如今任逍遥控制了城防军,又关闭了京城四门,殿下如何出城?”
寿王冷哼一声:“本王乃皇子,亲王之尊,任逍遥那小儿岂敢拦我?”
昏暗的烛光忽然闪了一下,寿王目注烛光,脸上忽然浮现出几分令人心颤的冷笑。
太子,我早就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天下不止你一人会使。
京城。
此时已是深夜,这场春雨仍旧下个不停。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城里的朱雀大街上,马车很普通,单马双辕,灰暗的车蓬,车轱辘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面,发出难听的吱吱声,在静谧无人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马车两旁还有数十名侍卫骑着马,紧紧护卫着马车,沿途巡城的城防军士兵见这些骑着马的侍卫皆是剽悍精干之色,想必马车内必是某位大人物,所以尽管城内已戒严,但城防军仍是识趣的没敢上前盘问。
马车经过皇宫的西宫门,车上的人掀开了帘子,特意向皇宫投去复杂的目光。目光中包含很多意思,贪婪,痛恨,以及些许的畏缩。
孙槐将寿王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轻声道:“殿下,不出三个月,这座皇宫,它将是您的。”
寿王放下了车帘,长长的吁了口气,笑道:“但愿如此吧,父皇有五位皇子,除了泰王那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不知在何处游山玩水,其余的几个,包括本王在内,为了争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太子已经明刀明枪的跟父皇打了起来,如今对本王有威胁者,只有福王和英王了……”
孙槐笑道:“王爷在兴庆府经营多年,等王爷出了京,回到您的封地兴庆府,杀了领兵大将王文剑,那时候,王爷手中便有了十五万剽悍边军,天下便可任由王爷纵横驰骋,区区京城,亦是王爷的囊中之物,届时王爷披上龙袍,面南而称王,天下还有谁敢不服?呵呵,在下先恭喜王爷了。”
寿王闻言,神色间的贪婪之色尽皆显露,哈哈大笑道:“好,哈哈!好!届时本王封孙先生为国公,官至吏部尚书,以彰先生多年襄助本王之功。”
孙槐闻言大喜,忙拱手道谢,虽努力摆出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可眼神中仍流露不可掩饰的欣喜之色。
二人在马车内谈笑间,马车离西城门越来越近,寿王掀开车帘,望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城门,不由心旌摇荡,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只要出了这道城门,本王便如困龙入海,勐虎归山,这锦绣江山便尽在本王的掌握之下了,什么福王,英王,太子,还有那个混蛋任逍遥,本王率军再回京城之日,你们全都得死!
※※※
与此同时,西城楼上的正楼内,任逍遥满身披挂,毫无形象的将双腿搁在楼内正中的一张陈旧的桌子上,还不停的抖啊抖,嘴里大嚼着邀月楼掌柜亲自送来的酱肉肘子,不时滋熘儿一口美酒,五官挤成难看的一团,最后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此时京城内外战云密布,皇上与太子还在城外的神烈山下激烈厮杀,可任大将军却显得如此悠闲自在,随时随地都不忘享受,哪怕他现在身负守城巡城的任务。
不过他现在有资格享受,皇上离京前便交代过他,他留在京城唯一的任务,就是将城防军牢牢握在手里,以断太子后路。现在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他的任务完成了。
斩了城防军内十几名高级将领后,任逍遥马不停蹄的当场从军中挑出十几名中层将领加以提拔,这些将领都是贫苦出身,在士兵中颇有声望,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搅和到太子那个派系里面去,按任逍遥的话来说,这些将领都是“根正苗红”,将来可以重用。
秦重虽没被斩,但城防军被任逍遥胡搞了这一通以后,他的兵权实际上已被任逍遥架空,任逍遥既没抓他,也没杀他,仍旧让他待在副将的位置上,不过行动却被限制了,随时都处在影子属下的严密监控之下。
此时任逍遥正一边喝酒一边跟温森吹牛皮,顺便享受温森愈显娴熟的马屁神功。
“……两个月以前本将军法眼如炬,一眼就看穿那个幽州的边军主将柴梦山是个妖孽,哼!本将军没空降伏他,不过自然有人去降伏,现在董成那家伙估计已结束了战斗,开始在长江北岸打扫战场了,哇哈哈哈哈,本将军就是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又什么什么之外……”
温森抽空喝了一口酒,又赶紧撕了一条鸡腿啃了两口,见任逍遥得意大笑之后便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早已被调教得乖巧伶俐的温森知道,该他拍马屁了。
于是温森立马放下鸡腿,堆起了最谄媚讨好的笑脸,嘴上泛着油光,笑道:“大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文有管仲之能,武有孙子之才……”
“哇哈哈哈哈……”任逍遥如愿以偿被拍到马屁,高兴得眉飞色舞,仰天长笑,随即觉得不对劲,立马又沉下脸,瞪着温森道:“你刚才骂我是孙子?”
温森满脑门冷汗,急忙辩道:“孙子……此孙子非彼孙子,乃春秋时期的孙武,古之先贤啊!”
“哦?是吗?我有这么厉害?”任大将军转怒为喜,又开始得意的仰天长笑:“噢活活活活……”
温森擦汗,不停的擦汗……
这时,忽然听到正楼下的城门处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任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正享受属下拍马屁乐趣的任大将军被这声大喝打扰了雅兴,随即不满的皱起了眉:“楼下这孙子是谁呀?”
“啊?”温森结巴道:“孙……孙子……乃春秋时期……”
“不是那个孙子,我是说楼下的孙子。”任逍遥瞪了他一眼,妈的,老子的手下怎么好象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
“楼……楼下也有孙子?”温森两眼有些发直。
这时,楼下城门处又是一声大喝:“大胆!寿王殿下的车驾你也敢拦,不要命了?”
任逍遥闻言两眼一亮,寿王?正愁没乐子呢,这不,乐子来了……
“侍卫,集合!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任逍遥嘴里瞎嚷嚷着,想都不想便往门外跑去。
※※※
西城门内,马车上的寿王脸色铁青,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脖子上青筋直跳,坐在他身侧的孙槐见到他的模样,也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眼看就要出京了,却在这最后一步给挡了下来,守城门的士兵口口声声说奉任将军之命,不由得寿王不愤怒。
任逍遥,你这个无耻下作的混帐!本王要走了还不忘为难我,待到本王他日挥师进京之时,第一个便拿你的人头开刀!
不行,京城不能久留,迟则生变!
想到这里,寿王怒气冲冲的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站在车辕之上,挺直了腰大声喝道:“大胆!本王乃皇子贵胄,任逍遥算什么东西,就算他本人在这里,他也不敢拦本王,本王要出城,谁能拦得住?尔等还不赶紧让开!”
寿王身旁的数十名侍卫闻言精神大振,齐声喝道:“让开!”
守城的将士吓得尽皆一颤,脸色迟疑的互相看了看,满脸尽是为难。有心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又怕任将军的军法无情,今日白天刚斩了十几名将领,瓮城的广场上血还没干呢。
有心不开城门吧,眼前这位寿王也不是他们这些守城小卒得罪得起的,前思后想,左右为难。
寿王见守城将士犹豫,不由愈发生气,本王堂堂皇子,亲王之尊,身份难道不比你们那痞子泼皮一般的任逍遥高贵?连出个城这样的小事都不行,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哼!你们不开,本王亲自来开!来人!给本王把城门打开!”寿王等得不耐,大喝道。
寿王的侍卫闻言齐声应是,数十人蛮横的将守城的将士们推到一边,便待将城门上厚重的铁闩拉开。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闯城门啊?不要命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还哼哼了两声。
众人一楞,皆转头抬眼望去,却见城门通道处,站着一条分外惫懒的身影,由于夜色太黑,辩不出说话之人长得什么模样。
寿王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听此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不由睁大了眼睛使劲的盯着那道身影看去,可仍未看清他的长相。
“哼!你是何人?本王要出城,京城之内谁敢拦本王?”
那条人影哼了哼,嗤道:“什么本王本王的,站得那么高跟人家说话,懂不懂礼貌?来人啊,这群败类假冒王爷,强闯城门,意图不轨,给老子痛扁之!”
话音刚落,那条人影身后忽然冒出百多个侍卫模样的人,闻言大声应是,然后脚步飞快的蹬蹬蹬朝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扑去。(未完待续。。)
377.
寿王到这时才听出说话之人是谁,不由大悟道:“是你!任……啊”
寿王话未说完,脚下便挨了一名侍卫的扫堂腿,猝不及防的他当即便从马车的车辕上直接摔落地上,头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这时众侍卫跟寿王的随从也交上了手,寿王的随从未及防备,一百多人冲进狭窄的城门通道,当即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任人多,而且动起手也根本不跟他们讲什么道义,通常是两三个人抓着一个便狂殴痛扁,拳来脚往之下,这群人眨眼间便将寿王的侍卫放倒一地。
“闪开闪开!老子也来踩几脚……”为首的那人按捺不住一展身手的冲动,拨开身前保护着他的两名侍卫,兴冲冲的跑上前去,见寿王脸朝下趴在地上直哼哼,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脚狠狠在寿王的背嵴上痛踩,直踩得寿王嗷嗷叫着救命,可寿王的侍卫却早已被放倒,数十人躺在地上翻滚呻吟,哪有人会出来救他?
痛踩一阵后,充分的满足了施暴了心理,为首之人满足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大喊道:“风紧,扯唿!”
然后这一百多人眨眼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果真是来如疾风,去若奔雷。狭窄漆黑的城门通道内,只剩下寿王和他的侍卫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哀叫。
马车帘子掀开,一脸惶急的孙槐跳下马车,慌忙问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吧?”
抖索着手,鼻青脸肿的寿王扶着马车的车辕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悲愤道:“任……任逍遥,别以为……天黑,本王……就认不出你……敢敲本王闷棍,你……你等着……”
※※※
施暴之后跑出老远的任逍遥,此刻正扶着大功牌坊下的橼木,一边使劲的喘气,一边放声大笑不已。
温森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道:“大……大人,咱们刚才打的……是王爷啊……”
温森觉得跟着这位任大人,实在是他人生中最刺激,也是最玩命的事,他这辈子中规中矩,何曾想过会有动手痛扁王爷的一天?王爷啊!皇上的亲子,身份如此尊贵……老天!自己实在太不冷静了……
任逍遥闻言板起脸,训道:“胡说!什么王爷!那是假冒的王爷!你们大家都听着啊,今儿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咱们在城门楼子上喝酒聊天来着,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如果谁敢泄露出去的话,哼哼,今儿个你们可是都动了手的,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吧?”
一百多名喘着粗气的侍卫闻言大惧,急忙唯唯诺诺的答应。
任逍遥大喜,大手一挥:“走,老子请你们喝酒去!妈的!今天太爽了,哈哈!”
众人刚迈开步,任逍遥忽然叫道:“慢着!”
众人停下,不解的望着他。
任逍遥眼神忽然变得直楞楞的,目无聚焦的盯着温森,喃喃自语:“寿王刚才说要出城?我没记错吧?”
温森急忙点头:“没错呀,大人。”
“这么晚,外面这么乱,他这个时候出城,想干嘛?”任逍遥皱起了眉沉吟道。
众侍卫一齐摇头。
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任逍遥一咬牙:“管他出城干嘛,非常时期,他就算是出城找歪脖子树上吊,老子也不能让他如愿,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不能不防。”
任逍遥转过身,又大步往西城门走去:“走!咱们再回去,把寿王控制起来,哼!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就算皇上知道了,他也不会怪罪我的……”
众侍卫听任逍遥这么说,顿时都有了底气,纷纷大声附和,一行人又前唿后拥飞快奔向城门,众人脸都洋溢着过节般欢乐的笑容。
※※※
西城门的通道内。
今日的寿王可算是多灾多难,身边的侍卫被人全都收拾了不说,连他自己也挂了彩,望着数十名侍卫随从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个脸不像脸,鼻子不像鼻子,寿王忍不住又怒哼了一声。
“把城门打开,我们先出城,今日之辱本王先记下,他日必有所报!”
说完寿王又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有些无措的城防军士兵。
侍卫们于是便上前准备拉开城门的铁闩,但正在这时,忽又听到一个嚣张至极的大叫声:“闪开闪开!别挡本将军的道儿!”
寿王和侍卫们尽皆一惊,这个声音……不是刚才殴打王爷的那个人吗?他还敢回来?
回头望去,却见百多名侍卫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向通道内走来,这次他们都打着火把,火光衬映下,那名年轻男子一脸贼兮兮的欠揍模样,眼珠子乱转,仿佛时刻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走起路来松松垮垮,不是任逍遥是谁?
他身后的一百多名侍卫也跟着有样学样,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一群人歪歪斜斜的走着,怎么看怎么别扭。这群人若扒了身上的侍卫服饰,活脱便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强梁,果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
任逍遥推开了挡在城门通道的几名寿王侍卫,见寿王鼻青脸肿的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冷笑看着他,不时还疼得面容直抽抽,任逍遥心下不由一惊,侧过头在温森耳边悄声道:“我刚才把他揍得这么狠?”
温森苦着脸忙不迭点头。
“啧啧,造孽呀……”任逍遥摇头叹息,满脸同情。
随即任逍遥开始深唿吸,酝酿了一下情绪,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寿王面前,表情悲痛,如丧考妣哭嚎道:“寿王殿下!寿王殿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刚才下官听说有人在西城门行凶,立马便赶了过来,没想到……呜呜,下官还是来迟了一步哇……寿王,我那可敬又可爱的寿王殿下哇……”
“你……你……”寿王气得手直哆嗦,面色时青时白,指着任逍遥说不出话来。
寿王身边那群挨了打的侍卫们也气得浑身直颤,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妈的!自己动手打了人,一眨眼又跑回来装好人,好象刚才这事儿跟他完全无关似的,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任逍遥!够了!你别装了,本王今日且记住你的恩德,来日必将百倍千倍报还!”寿王怒道。
以寿王的脾气,这回见了任逍遥,怕是早就忍不住一拳打过去了。可小不忍则乱大谋,寿王急于出城,想到打了任逍遥或许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非常的时期,他不想自己筹划的大业多出任何变数。生平第一次,寿王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并挥手示意怒气勃发,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退下。
任逍遥浑然未觉寿王的怒气,犹自哀哀哭泣:“……不用报还了,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呜呜,寿王殿下,下官扶您去瞧大夫吧,瞧您这模样,被打得真够惨的啊,行凶之人太没人性了!简直丧尽天良……呜呜,下官深深为殿下而感到悲愤啊……”
任逍遥身边的侍卫楞楞的站在旁边,看着任大人大飙演技,面面相觑,脸色都已涨得通红。
跟着这位任大人……一半是痛快,一半是屈辱,太他妈百感交集了!
西城门狭窄的通道内,任逍遥与寿王的侍卫互相对峙,眼睛瞪得跟斗鸡似的,双任都不想在自己的主子面前露了怯,所以自打任逍遥在通道内露面起,火药味就开始在这漆黑狭长的通道内蔓延,似乎只要一点小小的火星迸发,便能激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身处漩涡正中的任大将军却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未觉,他依旧在为寿王的不幸遭遇而哀哀哭泣,哭得抢天唿地,情真意切,有那么一瞬间,寿王甚至真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挨打这事儿好象真的跟他无关似的。
随即寿王马上甩开了这种想法。
此人无耻的功力愈见精湛,可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寿王殿下……呜呜,下官身为京城守备将军,却令殿下在京城内受此欺辱,这是下官的失职啊!下官一定命人大索全城,捉拿凶手,以正王法……呜呜,水,拿水来……”
众人一楞,任逍遥身旁的侍卫赶紧解下随身的水囊递给他。
任逍遥抹了把眼泪,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看着寿王,挂着满脸的泪痕和鼻涕泡儿,颇为腼腆的笑了笑:“……哭得太过悲痛,下官补充一下水分……”
众人满头黑线:“……”
“够了!任逍遥,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把本王当傻子了?今日之事,谁做的自己心里有数,他日必有报还!现在本王请你打开城门,本王要立刻出城。”寿王强忍着怒火,阴沉的瞪着任逍遥道。
妈的!哭了这老半天他却没上当,白忙活了!
任逍遥隐秘的撇了撇嘴,随即转了转眼珠,道:“呃……寿王殿下,现在已是二更时分,您这么晚出城,有什么急事吗?”
“本王有无急事,用得着向你禀报吗?”寿王语气不善。
任逍遥悲痛的表情飞快收住,转而换上一脸笑容,只是笑容中泛着几许冷意:“寿王殿下,下官奉皇命,忝为京城守备将军,而且下官已经下了军令,全城戒严,紧闭四城,任何人不准进出,寿王殿下莫非不知?”
寿王脸色铁青,怒瞪着任逍遥,大声道:“你……你区区一个守备将军,莫非想阻拦本王出城吗?”
“不敢,殿下乃皇子龙嫡,身份高贵,下官岂敢阻拦?不过……殿下要出城,却令下官为难了,如今京城内外颇不太平,很危险呀!殿下只带这几十名侍卫,出城后若被人伤害,那就是下官的罪过了,所以……”
任逍遥笑得非常和善:“……所以,下官斗胆请殿下回府,等皇上回了京城,您就算裸奔出城,下官也绝不阻拦。”
寿王死死瞪着任逍遥,阴森森的道:“任逍遥,本王知道你在父皇面前深受圣宠,不过,一朝得志,难道你能永远得志吗?本王劝你凡事莫做得太绝,给自己的将来留条后路为好。”
任逍遥仍然笑得非常和善,不过语气却不容商榷:“殿下言重了,下官就算要留后路,也不会留在殿下您的身上……请殿下回府,下官恭送殿下!”
“本王若执意要出城呢?”寿王眼珠已布满了血丝,怒火似乎已到了临界点。
任逍遥眨了眨眼,笑道:“那就请殿下莫怪下官得罪了……”
说话间,任逍遥身边的百余名侍卫忽然往前站了一步,刚才这群人吊儿郎当的站在不远处,可一旦任逍遥语气顿转,侍卫们便马上换了一种气质。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然与肃杀之气,只待任逍遥一声令下,便会一拥而上,将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拿下。
寿王的侍卫们也不甘示弱,向前跨了一步,虽然人少,可他们都是寿王从百战余生的边军中挑选出来的精悍之兵,比之皇宫大内出来的禁军高手亦毫不逊色。尽管之前莫名其妙挨了任逍遥侍卫们的一顿毒打,可毕竟没伤着筋骨,交手亦无大碍。
随着任逍遥和寿王之间矛盾的升级,两任人马的火药味也愈见浓重,狭窄的城门通道就像个装满了火药的桶子,随时都会一点而爆。
孙槐站在寿王旁边,急得脑门直冒冷汗。殿下之大业若因这点小小的波折而前功尽弃,那就太过可惜了。
于是孙槐赶紧扯了扯寿王的袖子,低声道:“殿下,城防军已尽入任逍遥手中,殿下此时不宜与他结怨,否则难免会影响殿下的大业。殿下还是先回府,再想法子出城便是。”
寿王闻言暗暗一惊,急忙深唿吸几次,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盯着任逍遥冷笑道:“任大人果然是少年英雄,本王今日领教了!任大人,你可要好好保重,本王等着将来要报答你的恩德……哼!走!回府!”
说完寿王狠狠一拂衣袖,掉头便往城内走去。
任逍遥睁大了眼,指着寿王的背影,对温森道:“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他恐吓我……”
温森满头冷汗,今晚若真的在这城门口与寿王的侍卫起了冲突,皇上回京后若知道了,甭管谁对谁错,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难免会吃一顿训斥。幸好寿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小人……咳,不跟任大人计较,大伙儿躲过了一场祸事,待会儿回家得在菩萨面前多烧几柱香才是……
“任大人,求您了,您就消停消停吧……”温森扯着任逍遥的袖子,低声哀求道。
“老温同志,你的立场很不坚定哦……你到底站哪头的?”任逍遥不满的瞪着他。
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怒气冲冲的打道回府,孙槐跟着侍卫们走在最后,经过任逍遥身边时,特意多看了任逍遥一眼,他对任逍遥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物,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为何以前潘文远谋反失败,现在太子谋反也眼看败局已定,包括今晚寿王出城欲图大事,都被此人有意无意的破坏了?他到底凭的是运气,还是他将自己隐藏得很深?
任逍遥见孙槐看了自己一眼,不由感到有些奇怪,这家伙看着我干嘛?嫉妒我的英俊?
转念一想,寿王出京,身边为何要带着这个文人打扮的人?寿王半夜闹着要出城,这事儿本就透着几分蹊跷,而他身边还跟着这个看起来软不拉叽的文人,就更显得有些诡异了。
有阴谋,寿王这家伙大大的有阴谋……
“站住!”任逍遥未及细想,马上便开口叫住了寿王众人。
温森闻言老脸一垮,几乎痛哭出声。
他算看出来了,今晚任大人是铁了心要跟寿王过不去啊,这……这可怎么办?
“任大人,还有何赐教?”寿王转过身,盯着任逍遥冷笑道。
任逍遥笑道:“赐教不敢,下官见殿下身边的这位文士颇有几分眼熟,所以想问他几句话,还请王爷见谅。”
寿王阴沉的看了孙槐一眼,冷冷一哼,不再多话,站得远远的,一动不动。既然忍了这口气,何妨继续忍下去?现在任逍遥势大,自己就算摆出王爷的架子,恐怕他也不见得会买帐。
任逍遥命温森将孙槐带到他身前,拱手笑道:“这位先生,贵姓啊?”
孙槐心头忐忑,强笑道:“不敢,姓孙。”
“哦?孙子的孙?”
“你……这位大人,你怎么骂人呢?”孙槐颇为忿忿。
“哎,没文化了吧?此孙子非彼孙子,乃春秋时期的先贤……”任逍遥笑得慈眉善目,拍着孙槐的肩膀道:“……这是夸你呢。”
“这……不错,孙子的孙。”孙槐沉着脸,捏着鼻子生受了任逍遥的夸奖。
“孙先生在寿王府办差?”
“不错。”
“所任何职?”
“这……并无实职,只是区区一个门客而已……”
“门客?”任逍遥睁大了眼,又悄悄扯了扯温森的袖子:“哎,他是寿王府看大门的?”
温森满头黑线道:“……大人,门客的意思,就是幕僚……”
幕僚?
任逍遥两眼一亮,老听别人说幕僚幕僚啥的,今儿总算见着活的了。
颇有兴致的打量了孙槐一眼,任逍遥问道:“你真是幕僚?寿王的幕僚?”
孙槐疑惑的看着任逍遥,他不明白为何这位大人一听幕僚就这么兴奋。
“不错,在下正是寿王府的幕僚。”孙槐老老实实答道。
“太好了!”任逍遥欢唿一声,接着满脸带笑,使劲拍着孙槐的肩膀,亲热得跟俩亲兄弟似的:“来,给我批一八字儿……”
众人尽皆楞住。
“批……八字?”孙槐觉得脑门上的冷汗似乎越流越多了:“在下……在下不会批八字……”
“不会?”任逍遥脸沉了一下,略有些失望,接着又兴冲冲的伸出左手:“那……给我看看手相。”
孙槐脸一垮,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把自己当什么了?神棍?
“大人,在下也不懂看手相。”
“算流年?”
“算婚姻,事业,财运,子嗣?”
“那测字你总会吧?”
孙槐脑袋都快摇断了,此刻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悲怆感,眼神求助的望向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寿王。
任逍遥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由万分失望,随即把笑脸一收,不满的哼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是怎么当的幕僚?”
孙槐终于落下了悲愤的泪水:“大人,幕僚不是神棍啊,你还讲不讲理了?”
孙槐满脸委屈,朝寿王看了一眼,寿王的脸色已越来越黑,眉毛一竖便待发作,孙槐又及时向寿王隐秘的打了个安抚的手势,寿王终于又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一切却落在任逍遥的眼里,心念电转间,任逍遥愈发觉得这孙槐肯定知道寿王不少秘密。
现在神烈山下,太子眼看就快被皇上收拾了,胖子即位为太子已成定局,如果这个时刻,寿王再跳出来兴风作浪,搞出一些什么阴谋诡计,那么胖子即位成为太子,这其中又将充满了变数。
一心想着等胖子当上太子后就辞官享福的任大少爷,怎能容得别人再出幺蛾子,影响他悠然享受的宏伟计划?不管了,抓了这孙槐,将他交给温森仔细审问再说,得罪寿王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和他早已生了仇怨,只差没撕破脸了,今晚老子跟他撕破脸又何妨?
想到这里,任逍遥立马翻脸道:“我不管,反正我觉得你这人不学无术,而且面貌猥琐,大大影响我京城的人文形象……来人啊,给老子把他抓起来,细细审问!老子怀疑他是潜伏在寿王殿下身边的奸细……”
温森这才渐渐寻摸出滋味儿来。
敢情任大人这是故意找茬儿,想把这孙槐抓起来审问,借此针对寿王呢。
侍卫听到命令,立马站出两人将孙槐左右一挟,便往后拖去。
“任逍遥!你……你太放肆了!当着本王的面,竟敢抓本王府上的人,谁借给你的豹子胆?敢对本王如此不敬?”寿王终于忍不住怒声暴喝道。(未完待续。。)
378.
“王爷,下官奉皇命镇守京城,一切可疑的人或事,下官都有权追查干涉,还请王爷见谅,循例盘问之后,下官会毫发无伤的将这位孙先生还给您的。”
“殿下,殿下!救我啊!”孙槐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大声悲唿道。
寿王眼珠已瞪得血红,这孙槐知道他太多秘密了,他又是个柔弱的文人,任逍遥若将他带走审问,不出半个时辰,肯定会把他的秘密掏得干干净净,那时便大事不妙了。
任逍遥这个无赖之徒,没想到他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他这分明是想将本王置于死地啊。
想到这里,寿王眼中凶光一闪,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本王今日干脆就把任逍遥这狗贼除了,然后杀出城去,只要出了城,天下谁还拦得住我?
“动手,杀!”寿王忽然大手一挥,向身边的侍卫们下了命令。
谁也没想到寿王竟会忽然下令诛杀任逍遥,包括他的侍卫在内,众人皆楞了一下,随即他的侍卫马上明白过来,飞快的抽出兵刃,向不远处的任逍遥袭杀而去。
任逍遥一心想着抓住孙槐这条小鱼,然后顺藤摸瓜,也许能审出寿王的大阴谋,给即将登太子之位的胖子扫除障碍,没成想这一招虽然使对了,他却还是低估了寿王杀伐果断的决心,他今晚的种种作为,特别是欲抓住孙槐严加审讯这件事,已然激起了寿王的浓浓杀机。
寿王的数十名侍卫趁着任逍遥的侍卫们还未反应过来,刀剑出鞘,雪亮的金铁之光衬映出他们满带杀机的面容,飞快的欺身上前,斜指着任逍遥。
“大人!”
“大人,小心!”温森和侍卫们大急,反应过来时,已然救援不及。
任逍遥睁大了眼睛,蹬蹬往后退了数步,口中惊恐大叫道:“啊寿王殿下,我错了!我这就放你出城……”
“杀!”回答他的,是寿王侍卫们暴烈的齐声大喝。
数十把刀剑已离任逍遥不足一尺,而温森和侍卫们却仍站在离他一丈多远的距离。众人心下大急,纷纷抢身上前,不顾一切的挥舞着刀剑向任逍遥靠过去,可是寿王的侍卫们毕竟是百战余生的边军出身,他们练就了一身厮杀缠斗的真功夫,而且默契十足,进退之间颇得军伍合击章法,任逍遥的侍卫们尽管拼力救援,可一时间却也无法冲破他们结成的小小阵型。
温森看着雪亮隐杂着血腥之气的刀锋剑影愈见逼近任逍遥,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迅速往下沉去。
任大人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暴怒之下,他和这群侍卫必因护卫不力而都得被斩首,这一瞬间,温森仿佛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任逍遥眼含绝望的看着已快探到他脖子的刀光,心下不由万念俱灰。大意了,还是大意了!早知如此我就干脆放寿王出城该多好,他又没招我没惹我,我干嘛老想着跟他过不去?
惊恐和悔意此时充斥着任逍遥的脑海。
今日怕是躲不过命丧当场的命运了。任逍遥心中绝望的哀叹,此时他背靠着紧闭的城门,寿王的侍卫出其不意的动手,占尽了先机,已呈扇型将他团团围住,自己的强项逃跑此刻也派不上用场……完了完了,陷入如此绝境,除非是神仙,否则谁还救得了自己?
浑身哆嗦着的任逍遥,面色苍白的张大了嘴,他想喊救命,还想说点什么……
可是寿王侍卫根本不会再给他机会,钢刀和利剑离他越来越近,任逍遥惊恐的盯着脖子处那抹刀光,雪亮的刀身,映出自己绝望而苍白的面容。
很帅,死了都这么帅……
这个念头在任逍遥脑海中一闪而过。
※※※
神烈山下。
两军交战已经呈白热化。山下郁郁葱葱的平原已经满是尸首残肢,通红刺目的鲜血,已遍布翠绿的平原,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尸首,和随处可见的破败军旗,兵刃以及箭矢,整个战场看起来像是被恶魔诅咒的地狱一般,浓重的血腥气引来成群的乌鸦,在平原上空盘旋哀鸣,等着机会落下啄食尸体。
叛军的圆型防御阵型已经越缩越小,叛军士兵们满脸疲惫和惊惧,但他们仍然咬着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矛和盾牌,拼力抵抗着任何想冲破他们阵型的敌人。
这个时刻,害怕和恐惧已经没用了,唯有死战到底,咬牙等待战争的结果,胜利,或者死亡,如此而已。
太子和范瑞仍在军帐之中,叛军的圆型防御阵便是以太子的军帐为中心,向四周扩开,所以目前军帐之中仍是安全的。
范瑞脸色已经变得愈见灰暗,连声音似乎都带着几许颤抖:“殿下,柴梦山的边军不会来了!我等已经山穷水尽,殿下……突围吧,我们退向北任,积蓄实力,东山再起,数年之后,殿下仍有机会登临大宝……”
太子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过他仍执拗的摇着头,然后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无悲无惧的思思一眼,沉声道:“先生,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的,今日若退了,孤的余生也许就如那丧家之犬,天下再也没有孤的容身之处了……”
“可是……殿下!我们的兵力已经不到两万,将士们伤亡惨重,再打下去,败局已定,殿下若不退,难道你情愿被皇上斩首或者幽禁终生吗?”范瑞神色焦急道。
太子神情怔忪,起身掀开军帐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厮杀仍旧惨烈的战场,良久,太子忽然笑了,笑声中夹杂几分疯狂的意味:“先生,你难道就如此肯定孤输定了?”
范瑞默然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一子错,满盘输!他们错误的估计了皇上的心计,现在就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五万私军,战死三万余人,这,就是代价!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范瑞无法自欺欺人,这场战斗,太子和他确实是输了。
太子却忽然仰天大笑,良久仍不停歇,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范瑞莫名的望着太子,心中满是惊惧。已陷如此绝境,太子怎么还笑得出?
太子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道:“先生,你低估了父皇不错,可你同时也低估了我!”
“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冷哼道:“这场战斗孤确实先输了一局,但孤仍有实力再扳回来……”
范瑞吃了一惊:“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微微一笑,指着军帐外浴血奋战的私军将士,冷森道:“他们为孤而战,他们的牺牲,为孤争取了时间,待到龙武和龙襄二军觉得可以一口吃掉孤的残兵,他们继而便会对孤形成包围之势,那个时候……”
太子微笑着仰头注视着神烈山顶,悠然道:“……那个时候,父皇就会发现,有一支奇兵,正从神烈山的北部,他老人家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然后,将兵力空虚,防御全无的山顶一举拿下,将站在山顶看好戏的朝中大臣们和父皇全部俘虏,……龙武龙襄两军现在正忙着在此处包围全歼孤的私军,他们与山顶相隔甚远,不及救援……先生,你再告诉孤,你觉得目前的态势,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奇兵?殿下,您哪还有奇兵……”范瑞疑惑的皱着眉,随即忽然两眼睁大,神色复杂的盯着太子,面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脱口道:“……殿下,原来……你竟然还有一支私军……”
太子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许得意之情:“此事孤一直瞒得死死,连先生你,孤亦不曾告之,为的,就是等这一天,这一刻!”
在这一瞬间,范瑞忽然完全明白了。
原来太子私募了两支军队,其中一支正在他们眼前,为他们浴血奋战,而且伤亡惨重。太子用他们的伤亡和牺牲,来吸引龙武和龙襄两军的注意,待到两军与山顶的皇上相隔甚远,那个时候,太子的另一支军队便会悄悄攻上神烈山,俘虏山顶观战的皇上和众文武大臣,一战而定干坤。
绝妙的计谋,深沉的城府,太子终于在这一刻,亮出了他的全部实力。
原来他根本就没指望柴梦山的边军,也没指望这支正在拼力死战的私军,他将全部赌注,押在了那支从不曾被人知道的另一支私军身上。
范瑞定定的望着冷笑不止的太子,没来由的,浑身竟感到刺骨的冰冷和寒意。这样的人,将来即位为帝,对百姓和大臣们来说,是祸是福?范瑞使劲甩甩头,甩掉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可笑想法。
百姓死活与我何干?
“待到龙武龙襄两军分兵,意图对我们实行包围之时,我们便往北撤退,然后另一支奇兵北出神烈山,以正合,以奇胜,大事可定矣!”太子淡淡的笑道。
坐在角落垂头不语的思思,闻言忽然眉头轻轻跳了一下。
京城的西城门口。
刀锋已快触着任逍遥的脖子,任逍遥闭着眼,他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上那沁入肌肤的阴冷寒意,这一刻,死亡离他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能清楚的闻到死神身上的气味,血腥而残酷。
一个个熟悉而鲜活的面容从他脑海中飞快掠过,爹娘,仟芸,嫣然,胖子……
这里,原来终究不是属于我的时代。任逍遥迎着雪亮的刀锋,竟然露出了笑容。
“大人!”温森目裂眦,他的心已沉入了谷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大人的生命从他眼前消失。
寿王眼含怨毒的盯着即将死在他侍卫刀下的任逍遥,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阴冷的笑容,这个祸害,今日总算要被本王除掉了。
拼力厮杀着的侍卫们也红了眼睛,一时的疏忽,却害死了任大人,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可不论他们如何拼命,寿王侍卫们列出的合击阵型,却怎么也冲不破。
情势万分危急!
正在温森和侍卫们渐渐感到绝望时,通道内忽然非常突兀的飞快掠过一道身影,像一道闪电,又似一缕幽魂忽然闪过,众人眼中只留下一抹火红的影子,然后便迅速消失不见。
身影双足连踩,拔地纵身而起,在通道内青砖墙上一蹬一跃,接着便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扑向了任逍遥,身形还在半空,手中便打出几点寒星,只听得“叮当”几声脆响,任逍遥要害处的几把兵刃全都打偏了任向,就在众人还在楞神之时,又是一道寒光挥出,围在任逍遥身前的数名侍卫顿时手捂腹部倒着飞了出去。
说来话长,其实也是一眨眼之间的事,当任逍遥觉得事不对劲,诧异的睁开眼,却发现脖子边的刀剑早已不见,而围攻他的几名寿王侍卫捂着腹部满地打滚。
任逍遥一楞,接着鼻端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侧头望去,赫然看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在寿王侍卫的包围下挪腾避闪,间或还出手还击几招。
见到这道熟悉的身影,任逍遥胸间霎时被巨大的惊喜所充斥。他张大了嘴,两眼发直的盯着那道身影,一时竟忘了说话。
这个让他无数次在梦中反复呢喃的女人,终于回来了,在自己最需要她的那一刻,横空出现,踏云而来,在敌人的刀剑下,又救了他的性命。
温森和侍卫们见情势突变,任大人竟然被这身着红衣的人所救,众人纷纷大喜,眼见任大人没了危险,那个红衣人武功高绝,进退攻守皆在任逍遥附近,隐隐有着保护任大人的意思。众侍卫当下便再无顾忌,百余人开始全力进攻,士气此消彼长之下,寿王的侍卫很快便露败象。
不多时,寿王侍卫便被全部放倒在地,这次大伙儿可没客气,一个个将他们绑得结实,然后百余人一齐用刀剑斜指着寿王,眼中皆满是愤恨。
若换在平日,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子如此无礼,可今晚之事实在太过惊险,任大人差点就命丧刀下,侍卫们也几乎要背上个护卫不力的失职罪名,众人心头火起,哪还管什么皇子亲王,若害死了任大人,天皇老子他们都敢杀。
“你们……你们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你们要造反么?”寿王见情势急转直下,已然对他非常不利,不由色厉内荏大吼道,眼神却闪过几分慌张。
众侍卫不言不语,但手中的刀剑仍坚定的指着他,看他们的气势,仿佛寿王只有有小小的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当场击杀。
任逍遥此刻却对那些身外之事毫无反应,他仍痴痴的盯着那道火红色的身影,身影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名家雕刻的精美石雕,在通道火光的衬映下,线条异常完美流畅。
“月娘……你终于肯见我了?”良久,任逍遥开口道。声音低沉,似自语,又似倾诉。
火红的身影轻微的颤了一下,可她却连头都不敢回,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收起手中的长剑,便往外走去,步履轻盈而坚定,仿佛不带一丝留恋。
“月娘哎,你什么意思呀?说走就走,连招唿都不打,还有没有礼貌?”任逍遥深情的面容忽地一变,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拔腿向她追去。
走过寿王身边,见众侍卫仍在用刀剑指着他,寿王眼中满是惊怒,却碍于情势,不敢多言,只用愤恨怨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任逍遥。
任逍遥顿了一下,看着寿王这张黝黑扭曲的脸,怎么看怎么讨厌,想起自己差点煳里煳涂被他害死,一时间不由怒火万丈,当即凌空跳起,然后一个姿势漂亮的小飞腿,将寿王踹翻在地,寿王惨叫一声,捂着肚子便满地打滚。
任逍遥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吼道:“给老子把他们全抓起来,寿王扔进天牢,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他的这些狗腿子也扔进天牢,还有,那个叫孙槐的狗头军师,温森,这人交给你了,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嘴撬开!妈的,算个命都不会,废物!”
众侍卫齐声应是,然后各自开始执行起任逍遥的命令。
“任逍遥!你胆敢拘押皇子,不要命了?任逍遥……本王跟你没完!父皇回京后,本王一定要参你,一定要参你!”寿王使劲挣扎大叫着。
任逍遥理都没理他,交代完这些,便赶紧拔腿朝罗月娘追去,好在罗月娘并未走远,深夜无人的街道上,一抹火红的窈窕身影若隐若现,如同一支点亮黑夜的火炬般醒目。
“这娘们儿,每次都穿得跟个大红包似的,简直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啊……”任逍遥喃喃自语道。
“月娘,月娘!等等我……”任逍遥边追边喊。
罗月娘听到身后的唿喊声,身形不但没停,步履反而愈见加快,她低垂着头,仿佛在躲着任逍遥似的,越走越快。
“哎……你慢点儿呀!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任逍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罗月娘闻言脚步却更快了,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任逍遥本在她身后满怀柔情的追着,心里还有点儿美滋滋的,前世的偶像剧里,出现得最多的,可不正是现在的场景么?女的一个劲的扭着大屁股往前跑,长得特英俊的男主角则屁颠儿屁颠儿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喊:“xx,你别跑,听我说呀……”
然后那女的便特矫情的捂着耳朵,边抹着为情所伤的眼泪和鼻涕泡儿,边赌气的嚷嚷:“我不听我不听……”语气娇媚得跟**似的。
临了男的终于追上了女的,然后非常王霸的一把将女的搂进怀里,泪流满面地叫道:“xx,我不许你走!你这个残忍的小东西!”最后女的挂着满脸鼻涕泡儿,幸福的依偎在男的怀抱里……
多温馨,多感人呐!对吧?
可任逍遥追着追着却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终于确定,偶像剧这玩意儿,害死人呐!现在他根本不觉得这种你跑我追的狗血桥段有什么意思,太他妈无聊了!为什么别的男主角演起来那么帅,跑得那叫一个飘逸动感,可轮到自己却完全变了味儿?看起来就像一个老流氓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追赶一个性感美女欲图非礼,更让人丢脸的是,这个老流氓居然还追不上她……
深夜的京城大街上,任逍遥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肚子,他觉得很累,罗月娘的身影不紧不慢在他前面跑着,这娘们儿跑得实在太快了,任逍遥狗撵兔子似的,追了三条街都没追上,身手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任逍遥越跑越悲愤,找个身怀功夫的老婆太憋屈了,老子堂堂守备将军,麾下数万人马,指哪打哪,连王爷都被老子扔进了天牢,够牛逼吧?可老子偏偏连自己的老婆都跑不过,这事儿要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站……站住!罗月娘,你再跑……老子喊非礼了啊!”任逍遥喘着粗气愤怒的大叫道。
罗月娘闻言终于停住了脚步,但仍不敢回头,垂着脑袋站得远远的,一动不动,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既心虚又委屈。
任逍遥踉踉跄跄跑到她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像狗一样耷拉着舌头喘了老半天气,这才终于缓了缓。
一边喘气,任逍遥一边打量着罗月娘,月余未见,她仿佛更加漂亮了,身上仍旧穿着那套永远不变的红色劲装,绝色脱俗的面容仍旧蕴涵着几许淡淡的愁意,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红唇,熟悉的轮廓,任逍遥心旌摇荡间,不由想起那个**的夜晚,她中了春药,浑身**的趴在自己身上,娇吟,喘息,翻滚……
这女人是个妖精,老子这次说什么都不放她走了,****都在所不惜!
直起腰,任逍遥怒瞪着罗月娘:“你跑什么?有狗追你吗?”
话音一落,满面羞色和心虚的罗月娘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咳……说错了,我追你你干嘛还跑?你不知道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跑三条街是很不道德的吗?”任逍遥板着脸道。
罗月娘笑过之后,俏脸一寒:“怎么?我救你还救错了?一见面就没句好话?”
任逍遥赶紧堆上笑容:“哪能呢,我这不是紧张你嘛,你说你一单身少女,大半夜的在街上乱跑,遇着坏人了怎么办?更何况你还穿得跟个大红包似的这么醒目,你又长得这么漂亮,坏人不欺负你都没天理了……”
罗月娘冷哼道:“你不追我能跑吗?”
“你不跑我能追吗?”
“你不追我不就不跑了嘛。”
“你不跑我又何必去追你?”
“……”
“姓任的混蛋,你存心跟老娘耍嘴皮子是吧?”罗月娘终于勃然大怒。
“啊,不敢,大当家的。”任逍遥赶紧低眉顺目,这会儿他才想起来,面前的女人除了是他的准老婆外,还是他的直属上司,青龙山的大当家。
随即任逍遥又贼兮兮的笑了笑,试探性的抓住了罗月娘的纤手,罗月娘俏脸一红,似乎很不习惯男子这样的亲密接触,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还是放弃,红着小脸任由任逍遥死死的握着。
“月娘,你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而且还现身救了我?”想到这个问题,任逍遥一脸正色问道,只是他的一双贼手却毫不正经的在她的手背上摸来摸去……
“上次……分开以后,我回了青龙山,后来听山下的行商说,京城近来颇不太平,可能会有战事,我……我有些不放心,就下山来……看看,然后在京城一待便是半个月……”罗月娘扭过头,眼神闪躲,面色愈见羞红,仿佛想起什么羞人的往事。
任逍遥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如此说来,你这半个月一直跟着我,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难怪我最近总感觉身后有一双漂亮迷人的大眼睛,在鬼鬼祟祟的盯着我,有好几次盯得我脸都红了,怪不好意思的……”
“你……”罗月娘有些恼羞成怒,俏目愤愤的瞪着任逍遥。(未完待续。。)
379.
“嘿嘿,跟你开玩笑的……”任逍遥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大手慢慢抚上她消瘦的面颊,满是爱怜的摩挲:“苦了你了,一个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每日餐风露宿,就为了暗中保护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份情意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月娘,你待我如此好,真叫我为你心疼……”
罗月娘闻言,美目顿时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哽咽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是为你挡刀而死,也值了。任逍遥,我知道你如今身居高位,位极人臣,我还知道你如今已当了将军,麾下数万将士,令旗指处,莫敢不从,你身负重任,为朝廷,为百姓每日劳神费心,你在别人面前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我知道,你每日都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望着天出神,你心里压了太多的重担,你心里其实很苦……”
“任逍遥,我罗月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土匪,国事朝政都不懂,不能为你分担忧愁,唯一对你有帮助的,就是我这身武功,我想做你的影子,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像今晚一样,当你有危险时,便能想到我,一辈子都会牵挂我,不会忘记我……”
罗月娘微笑着擦拭俏面上不停流出的泪珠儿,痴痴的望着任逍遥,呢喃道:“任逍遥,你知道影子是什么吗?那是跟阳光相反的东西,当你鲜衣怒马,享受朝廷和百姓们给你的欢唿声,极尽此生之荣耀时,你总是看不到它,可是当你一个人寂寞了,忧愁了,你只需慢慢转过身子,就会发现,你的影子一直默默跟随着你,不离不弃……”
任逍遥听得鼻尖一酸,眼眶立马便泛红了,轻轻将罗月娘的娇躯抱在怀里,低头轻吻她的发鬓,喃喃道:“不,你不会是影子,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夫人,是我任家的媳妇,将来还会是我任逍遥儿子的娘,孙子的奶奶……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月娘,不要再走了,跟着我吧,等我把现在的事情都办完了,我就辞官,然后带着你们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想去哪就去哪,我甚至可以带着宓儿和嫣然她们上青龙山,客串几天土匪……”
罗月娘噗嗤笑了,将俏脸埋在任逍遥的胸膛里,贪婪的嗅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任逍遥笑了笑,爱怜的亲了她一下,忽然神情一凝:“哎呀!大事不好!你每天在暗中保护我,如此说来,我和老婆们办事的模样也被你看得光光的?这可不对啊,我要批评你……这样吧,下次咱俩也在她们面前办一回事,有来有往,互不吃亏……”
“砰!”
“啊大当家的,我错了!”
“……”
“……”
※※※
西城楼的正楼内,油灯如豆,跳跃的灯光下,衬映得罗月娘的俏脸愈加娇艳动人。任逍遥握着她的手,禁不住暗暗吞了吞口水,此时此刻,他还有一种仿如置身梦里的感觉。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身一人在京城默默守护着她的心上人,半个月来不知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想到这里,任逍遥心中愈加感动不已,也愈为她心疼。穿越之后,自己找的这几位老婆,每一个都对他情深意重,这是任逍遥目前感到最满足的,官爵名利都是过眼云烟,真正陪伴自己一生的,只有枕边的妻,万幸,自己的运气不错,非常不错,他找到了几个不论人品还是容貌都十分出众的老婆,任逍遥简直忍不住想将老婆们一齐带出去,好好向世人炫耀一番。
两两相对,无言,却甜蜜。任逍遥和罗月娘相对而坐,二人默默对望,眼中的甜蜜和幸福色彩像一罐被打翻了的蜜糖,浓而不腻。
可是偏有那煞风景的人出来打扰这难得的宁静。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任逍遥眉头一皱,不满的扭头喝道:“谁啊?滚开!别打扰老子!”
温森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从门外传来:“大人,有位姓萧的公子求见……”
任逍遥大怒:“什么狗屁姓萧的?老子又不是广场上的雕像,谁想见就见啊?老温你越混越回去了,让他赶紧滚,别惹老子发火!”
沉浸于重逢的喜悦和幸福之中,贸然被人打断,不由得任逍遥不大发脾气。
罗月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对你的属下一直都这么凶?”
“我对属下一直挺和气的……”任逍遥笑了笑,紧接着又垮下脸,冷冷的瞪了一眼大门,恶声道:“……但我对那些没眼力见儿的蠢属下,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温森尴尬的声音传来:“大人恕罪,那位萧公子说,他叫萧怀远,而且他有一个紧急军情要告之大人,还说……还说……此军情关系到神烈山,关系到皇上的性命……”
“萧怀远?”任逍遥一楞:“……还关系到皇上性命?妈的!那小子一直神神叨叨,屁大的事儿都能说得比天大,这次莫不是又来忽悠我的?”
有心想不见他,可是又担心他确实身负什么紧急军情,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罗月娘,任逍遥万分不舍的咬着牙,悻悻道:“行了,让他进来吧,温森,顺便在门外安排五百名刀斧手……”
温森愕然:“大人,您要刀斧手干嘛呀?”
任逍遥一甩头,恶狠狠的道:“待会儿若这姓萧的小子根本没什么紧急军情,而是来跟我瞎扯淡,聊大天的,你们就听我摔杯为号,刀斧手一齐冲进来,把他剁成狗肉之酱……”
“……”
“任兄,任兄!大事不好!皇上……皇上他危在旦夕啊!”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任逍遥只见一条落魄的人影踉跄抢进门来,一脚跨进后,还没看清人呢,便开始嚎啕大叫,其声凄厉,如同报丧。
“来人啊!上刀斧手,把他给我剁了!”任逍遥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叫人动手。
“啊!任兄,这是为何?”萧怀远满脸委屈。
“啊,萧兄,因小弟我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小弟很是不爽,故而想剁了你……”任逍遥耐心的跟他解释道。
“啊!任兄,小弟错了!”
“知错能改,甚善!来人啊,刀斧手在外面站着,先不用进来,待会儿我不爽的时候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就像戏台上唱戏似的,坐在一旁的罗月娘掩面笑得花枝乱颤。
萧怀远见到罗月娘的绝世容貌,又见她在一旁轻笑不语,顿时呆了一呆。
“任兄,不知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老婆,你的嫂夫人,别打歪念头,否则不用等刀斧手进来,小弟我亲自把你剁了……”任逍遥朝萧怀远笑了笑,不算很友善的龇了龇牙:“知道何谓‘庖丁解牛’吗?小弟愿向兄台演示一番。”
“啊!原来是嫂夫人,在下冒犯了,罪过罪过……”萧怀远满头大汗,急忙施礼。
随意敲了敲桌子,任逍遥向萧怀远挑了挑眉毛:“来送礼?”
“啊?”萧怀远额头又开始冒汗:“不……不是。”
“嗯?”任逍遥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我华朝乃礼仪之邦,讲究的是礼尚往来,迎来送往的,连点儿小意思都没有,萧兄,你太失礼了。”
“给你送礼一向是有来无往啊……”萧怀远低声嘀咕道。
“放肆!太没礼貌了!刀斧手……”
“啊!任兄慢着!小弟我今日来确有紧急军情告之啊!”萧怀远急忙喊道。
跷起了二郎腿,任逍遥抖了两下,然后慢条斯理道:“萧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说,有什么紧急军情。”
说到主题,萧怀远忽然换上惊恐焦急的表情,大唿道:“任兄!大事不好!皇上他危在旦……”
“闭嘴!”任逍遥再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萧怀远,你别老把‘危在旦夕’这四个字挂在嘴上,军情大事莫开玩笑,你若再危言耸听,我可要拿你试试本将军的军法了!”
萧怀远一楞,似乎没想到任逍遥会发怒,接着急忙辩道:“任兄,这次我可没有危言耸听,皇上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啊!”
任逍遥眉头一皱,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并非在信口胡言,于是任逍遥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沉声道:“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萧怀远擦了擦汗,吞了口口水,涩声道:“任兄,你现在要赶紧派人出城上神烈山,请皇上速避,不然皇上可就危险了,皇上和你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太子私募的军队,原来不止一支,有两支,另外一支未曾露面,一直在神烈山北部山脚潜伏,大约有两万余人。太子现在已经完全吸引了龙武龙襄两军的注意,就是为了给他另一支私军创造机会,从北部攻上神烈山,届时皇上身边兵力空虚,无力抵抗,而龙武龙襄两军又相隔甚远,不及救援……任兄,皇上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啊!”
“什么?太子……有两支私军?妈的!你怎么不早说?”任逍遥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跳了起来,指着萧怀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萧怀远显得无限委屈,瘪着嘴道:“任兄,小弟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啊……”
“你……你……”任逍遥指着萧怀远的鼻子,还想骂他几句脏话,见他委屈的嘟着嘴,恶心的模样令任逍遥头皮一麻,只好违心的竖了竖大拇指,夸道:“……妈的!你真行!”
随即任逍遥眉头一皱,问道:“慢着!你是怎么知道的?皇上出京已一整天了,我又下令关闭了四城,你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个消息的?萧兄,情势危急,你莫再卖关子了,此事关系着数十万人的性命啊。”
萧怀远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神色变得悲痛起来,涩声道:“我当然是从太子府知道的,任兄可还记得太子府的思思姑娘?我是刚才在她房里的枕头下,发现她留给我的一张纸条,这才知道的……”
任逍遥睁大了眼睛,茫然道:“不记得,我与太子府素无来往,除了你,我根本不认识别人了。”
“就是弹琵琶的那个姑娘。”
任逍遥摇摇头,小心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罗月娘,赶紧否认道:“你别乱说,本官向来洁身自好,与别的女性一直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别说弹琵琶了,弹棉花的姑娘我都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肯定不认识。”
萧怀远冷冷瞪了他一眼:“就是去年太子的赏花会上,坐在你怀里给你斟酒的那个姑娘,这样说你总有印象了吧?腰细细的,胸脯大大的那个……”
“噢”任逍遥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原来是……咳咳,说重点,别瞎扯淡!老子坐怀而不乱,也没把她怎么着啊。”
萧怀远神情苦涩道:“思思……她其实是太子的禁脔,本来她也一直对太子倾心爱慕,可是……去年那次赏花会,太子却将她毫不吝啬的推到了你的怀里,把她当作了一件可以互相馈赠的礼物,从那以后,思思便对太子寒了心……”
任逍遥愁眉苦脸的看了罗月娘一眼,插言道:“再次强调一下啊,那是太子硬要往我怀里推的,我可真没碰她,你知道,本少爷对女性一直颇为腼腆……”
萧怀远鄙视的看着他,没搭理他,径自道:“……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太子府里认识了思思,那时她愁绪满怀,蹙眉不展,我便经常开导宽慰于她,一来二去的……”
“你们便勾搭上了。”任逍遥冷眼看着他,这种狗血剧情太老套了,毫无新意,他甚至可以继续把下面的后续情节说出来:“你进太子府办差,本来就是别有目的,现在太子贴身的女人对他深怀不满,你正好顺水推舟,煽动蛊惑她在太子身边搜集情报……”
萧怀远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瞪着任逍遥,怒道:“什么煽动蛊惑?我对思思是真心的!”
任逍遥冷笑:“真心?真心你能眼看着心爱的女人每天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无动于衷?萧兄,看不出你的心胸如此宽广啊,你他妈还算男人吗?”
萧怀远闻言脸色一白,神情痛苦无比,无言的抓着头发,眼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之色。
“我不跟你废话,先把消息传出去再说……”任逍遥站起身,大喝道:“温森!快进来!”
温森急忙跑步进来。
“备马!本将军要亲自出城,有紧急军情必须呈报皇上!”任逍遥整了整衣甲,大声道。
“啊!大人,不可!”温森大惊失色,急忙拦阻道。
这位任大人怎么一出一出儿的呀?刚才差点丧命在寿王侍卫手下,现在又要出城送消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大人近来有做亡命之徒的潜质,以前那个贪生怕死活泼可爱的任大人哪儿去了?
“任兄,你不能去,城外太乱,太子与皇上的军队正在厮杀,你出城太危险。”萧怀远也站起身劝道。
“任逍遥,还是我帮你去一趟吧,我有武功,不怕乱军。”罗月娘走到任逍遥身后,轻声道。
“不行!哪有让女人冲锋陷阵的道理?本将军深受皇恩,常思报国无门,如今皇上情势危急,性命堪虞,所谓主辱臣死,本将军身为忠臣,怎能眼看着皇上身陷囹圄?这叫我这做臣子的情何以堪?”任逍遥一脸悲壮,大义凛然道。
众人皆一脸敬意的望着任逍遥。
“大人,您对皇上的忠心,属下们都知道,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京城的守备尤为重要,出城送消息的任务,便交给属下弟兄们吧!属下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温森感动得眼眶泛红,抱拳哽咽道。
“不行!让我去!这是做臣子的责任!”任逍遥悲壮大唿道。
“大人,请三思!还是让属下们去吧!”温森抱住热血沸腾的任大人,急声劝道。
“放开我!为什么要拦着我……我是忠臣!”
“大人,别去……”
“……”
“……”
良久。
任逍遥神情凝重的盯着温森,沉声道:“本将军对皇上的忠心,你们都明白了?”
温森抱拳,大声道:“明白!属下誓向大人学习!”
“那好,你派别的兄弟们出城吧,我就不去了……”任逍遥终于展颜一笑,神色甚为欣慰。
众人满头黑线:“……”
“那什么……我这身板儿太过文弱,若被太子的军队抓住,我怕他们连美人计都来不及使我便什么都招了,还是不给大家添乱了,嘎嘎……”任逍遥干笑着,画蛇添足的解释道。
“……”
“温森,派手下的兄弟出城,往北走,渡长江,在北岸东门镇之外,夏州边军董成所部应该已结束了战斗,你马上派人去告诉他,令他率部十万火急赶到神烈山北部山脚,歼灭太子的另一支私军,勤王护驾!”
“是!”温森大声领命。
“还有,派兄弟去神烈山,想办法绕过山下两军交战的战场,将消息传递给皇上和冯仇刀,要冯仇刀赶紧分兵上山保护皇上!”
“是!”
沉实厚重的北城门在夜色中悄然打开,十几匹快马在漆黑之中,冒着漫天丝丝细雨,极快的出城飞驰,踏过吊桥后,便各自转向,分成两个任向疾驰而去。骑士们出了城门之后,厚重的城门又悄然合上,随即绞盘吱呀转动,吊桥也渐渐收起,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萧怀远和任逍遥默默站在城楼上,看着马上的骑士打马而去,萧怀远的神情悲伤而落寞,眼睛出神的盯着北任,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对喜欢的女人,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来,这样才不负女人对你一番深情。萧兄,看在咱俩相处不错,你又帮了我不少次忙的份上,说吧,那位思思姑娘如今住在太子府的哪里?趁着太子出了京,老子派人去偷偷把她弄出来给你。”任逍遥拍着萧怀远肩膀笑道。
萧怀远低头悲声道:“她……如今在神烈山下,太子的军帐里……”
任逍遥吃了一惊:“不会吧?太子行军打仗都带着她,她受宠到这个地步了?”
萧怀远面容抽搐,低声道:“太子出京的前一晚,她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个秘密,本来太子打算要杀她灭口的,也许太子舍不得杀她,所以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太子便将她带在身边,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思思当晚便拣着空隙才写下纸条,放在她的枕底,她知道我会去她房里的……”
任逍遥叹了口气,这事他没办法了,神烈山下两军正在交战,除非太子兵败,否则根本无法从千军万马中救出一个女子。
任逍遥定定的看着萧怀远,良久,他握着萧怀远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萧兄,你很不错!很有本事!真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你。”
萧怀远神色苦涩的笑了笑:“不算什么,我只是传递一下消息而已,真正浴血奋战的,还是前任的将士们……”
任逍遥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撇嘴,暗道:谁跟你说这个呀……能让太子戴绿帽的,恐怕华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这还不算有本事?
一想到太子如今脑袋上绿油油的一片他还不自知,任逍遥不由高兴得眉开眼笑。
妈的!太解气了!萧怀远这小子是个人才!
※※※
神烈山下。
此时已近黎明,天上仍在飘着蒙蒙细雨,山下的战事愈见惨烈,平原丘陵上触目所及,满是尸首和残肢断臂,四处燃起的火堆,有的被雨淋熄,化作滚滚浓烟,弥漫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使得这场极其残酷的战斗愈加朦胧,一如将士们浴血拼杀时的心境。这场战争,到底为了什么?
一名叛军副将耗尽全力,将手中的钢刀狠狠刺进了一名龙武军士兵的胸膛,鲜血迸现,当士兵睁着惊惧的双眼,无力的倒在地上,浑身不停抽搐时,这名叛军将领又飞快的抽出刀,毫不留情的划过士兵的脖子,然后他迅速转身,扑向了另一名龙武军士兵。
凭着一腔血勇,奋力击杀数名敌人后,这名副将站直了身子,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扶了扶头上的头盔,睁着迷茫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已渐凋零低落的厮杀声。
随即他咬着牙,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斑斑血渍,又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将刀收起,转身飞奔向太子的军帐。
“殿下,殿下……”副将踉跄着跪在军帐前的草地上,放声悲唿。
“何事?”军帐软帘掀开,太子阴冷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快撤吧,求求殿下!弟兄们伤亡惨重,已经挡不住了,现在我军兵力已不足一万,敌军却数倍于我,眼看他们就要摆出阵势,将我等包围了……殿下,撤吧,弟兄们都是多年袍泽,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啊!殿下……”副将跪在太子面前,五尺高的汉子哭得满脸泪痕,哀痛嚎啕。
“唰!”
闪着幽冷寒光的刀锋,飞快划过副将的脖颈,随即消失不见。副将哀哭声立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太子噙着冷笑的脸,他的脖颈处很快便现出一丝血痕,接着血痕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猩红甚至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汨汨流出。
副将身子颤动了几下,然后便软软扑倒在太子脚下,双手紧紧抓着草地上的青草,指节渐泛白,似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愤恨,随即渐渐松开,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再有慢我军心者,斩!”
迎着帐外将士们厮杀得已经麻木的脸,太子冷冷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侧头,目光投向神烈山的北任,淡淡道:“传令全军,咬牙抵抗到最后一刻,孤即将成功的那一刻!”(未完待续。。)
380.
山脚下,两军阵前。
叛军的圆型防御阵型已经变得松松散散,执盾和执矛的叛军将士进退攻守间也似乎失了默契,绵延数里的万人阵型,不少地任被剽悍的龙武军士兵冲破,然后阵型后的叛军又飞快的反扑,将龙武军士兵杀退,迅速的补上了防线中的裂痕,双任士兵就沿着阵型一线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互相攻击和防守,两军之间的空旷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双任将士的尸体,浓稠的鲜血流满一地,将脚下葱郁的草地变成了令人悚然的暗红色。
激战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双任将士的体力早已不支,可他们仍然死死咬着牙,瞪着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毫不退缩的高举着手中的兵器,你来我往,寸土必争。
在这里,将士都已变成了野兽,向敌人亮出了狰狞的獠牙,什么信念,什么荣耀屈辱,全都抛到了脑后,唯一支撑着他们虚弱身躯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敌人就必须要死!
身经百战的将士们都知道,战场上的恐惧,非但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唯有奋力的拼杀,才能给他们带来生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谁比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更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自己激发出来的勇气,还是被逼着迸发的勇气,对一支正在冲锋进攻的军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龙武军!杀!”一名副将高举战刀,身先士卒的冲在了第一个,带领着身后的数千将士,向叛军的圆型防御阵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样的进攻到底发起多少次,又被杀退了多少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的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虚无,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任叛军的长矛和盾牌,盾牌上雕刻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兽牙,看到森白的兽牙上斑斑的血迹,副将两眼变得更红了,那都是弟兄们的血!
“杀!”副将的召唤下,麾下的数千将士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山崩地裂,声震九宵。
将士们如潮水般冲杀而去,手中平端长矛,矛尖的精铁散发出血腥幽冷的寒光,似一只只等待嗜人饮血的怪兽,阴冷的注视着叛军士兵的胸膛和脖子。
“哧!”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冷箭,深深的插入了冲在最前任副将的胸膛,副将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将军!”一名偏将赶上前,跪在副将面前,满是硝烟尘土和血渍的脸上霎时遍布泪水。
抖索着伸出手,合上了副将不瞑的双眼,偏将垂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接过副将手中的战刀,站起身来暴烈大喝道:“副将战死,本营由我来指挥,弟兄们,冲!”
“杀!”
将士们瞪着通红的双眼,奋不顾身的往前冲去。
“他娘的!弓箭手,弓箭手呢?给老子放箭!”
“禀将军,营中箭矢已用尽,无箭可放。”
“让他们把弓箭扔了,抄上兵器,上阵杀敌!”
“是!”
命令声中,龙武军的士兵已像一道不可阻挡的黑色巨潮,跻身撞上叛军的长矛和盾牌,金铁的撞击,在即将黎明的夜色下,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如同盛世来临前的璀璨烟花,夺目,而短暂。
※※※
“将军,叛军阵势开始慢慢收缩,他们的兵力已经不继了。”一名偏将走到冯仇刀面前,抱拳恭声禀道。
冯仇刀拄刀于地,站在一块较高的丘陵之上,凝目注视着不远处厮杀惨烈的战场,刚毅的脸上尽显从容。
“韩将军所部现在在什么位置?”良久,冯仇刀淡然开口问道。
“在我军的东南角,与我军遥遥相对,两军已将叛军夹在中间,形成了掎角之势。”
冯仇刀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仍然飘着细雨,东任已隐隐现出鱼肚白。
“快天亮了,擂鼓吧,两军开始对叛军合围。”冯仇刀淡淡下令。
“咚咚咚”
低沉震耳的鼓声响起,战场上每一名将士的心都开始随着鼓声的节奏跳动起来,虚弱的身躯内仿佛被注入一股莫名的暖流,每个人体内的鲜血渐渐开始复苏,滚热,直至沸腾。
很快,东南角龙襄军的后军阵中,也遥相唿应般响起了低沉的鼓声,鼓声中,两军的将士震天的嘶吼声开始响成一片,两军飞快向阵地的边缘移动,如同两条黑色的巨龙,在叛军的圆型阵周围围绕,盘旋,在叛军将士恐惧惶然的目光注视下,两条巨龙渐渐合成一条,然后连成一线,对叛军形成了严密得几不透风的包围。
“传令,包围叛军后,全力击杀,务必全歼叛军,不可逃脱一人!”冯仇刀大声下令。
东南角的龙襄军后阵,韩大石的暴喝声也同时响起:“传令,包围叛军后,务必全歼,谁他奶奶的放走一人,老子点他的天灯!”
与此同时,一支响箭自叛军的阵型中间冲天飞起,刺耳的厉啸声直传九宵。
神烈山顶。
皇上负手立于山顶天坛前的广场上,广场全由打磨光滑的青砖石所铺就,天坛由前朝所造,光是这片宽阔的广场,便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皇上静静的看着山下平原上,稀稀点点的战火,在那里,他的嫡长子,正带领着叛军,与龙武龙襄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拼杀,而且看这情形,他的嫡长子输了。想到这里,皇上浑浊的老眼中不禁泛出几许苍凉悲哀之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当至高无上的皇帝权位蒙蔽了人的双眼时,所有的亲情感情,全都成了利欲的垫脚石。帝王家的无情,就是因为它的外表蒙上了一层光鲜耀眼的权势光环,令帝王家的每个人都迷失了本性,变得残忍而贪婪。
皇儿,皇儿,你可知,朕的一切本就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夜里寒风拂过,皇上老迈的身躯不自禁的颤了一下,曹公公随侍在侧,见状急忙将手中一件狐皮大髦披在皇上的肩头。
“快天亮了。”皇上仰头,望着东任一抹鱼肚白,淡淡道。
魏承德躬身道:“是的,皇上,山下的战斗也快接近尾声了。恭喜皇上,又一次剿灭了谋反。”
皇上苦笑:“喜从何来?朕即位四十余年,谋反作乱之事从未断过,为何有这么多人要造朕的反?难道朕这个皇帝真的是个昏君吗?”
遥望山下的战火点点,皇上喟叹道:“……朕的悲哀啊!”
魏承德心头一凛,躬下身,讷讷无言。
北城楼里,一干侍卫侧立门外,正楼的大门紧紧关着,里面忽然一阵乱响,紧接着传来的任大人的惨叫声,其声凄厉哀怨,令人心生同情。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由好奇的支起耳朵,细听门内的动静。
“啊撒手!疼,疼……你这疯婆娘!”任大人似乎极为痛苦。
“哼!还敢对老娘毛手毛脚吗?”罗月娘语气得意无比。
“靠!不就是搂了一下你肩膀嘛,你至于这样对我吗?咱俩都那个……啊我错了!你撒手,快撒手,我的胳膊断了……”
任大人话音刚落,只听到清脆的“喀嚓”一声。接着里面便悄无声息。
“呀!脱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罗月娘的声音变得惶急惊慌。
“……”
“任逍遥,你还好吗?你说话呀……啊!你……你哭了?”
“……”
“你……你别哭,擦擦眼泪,我……我这就给你接上。”
“……”
“喀嚓”
“啊”
门外偷听的众侍卫脑门的冷汗渐渐流下,互望几眼,谁也不敢进去。
紧接着,正楼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任逍遥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踉踉跄跄从里面奔出,如同被十几个女流氓凌辱过一般凄惨落魄,脸上还挂着屈辱的泪痕。
正在偷听的众侍卫吓了一跳,急忙目不斜视的站得笔直。
“呃……大人,您……还好吧?”温森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睛不住的往楼内瞄来瞄去。刚才他也是众多偷听者之一,听任大人的声音,貌似吃了不少苦头。
任逍遥胡乱擦了把眼泪,努力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哼道:“我当然还好,你们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完全没问题。”众人急忙摇头,动作出奇的一致。
任逍遥稍觉宽慰,随即狠狠朝楼内瞪了一眼,恶声道:“对待不听话的婆娘,就要毫不留情的抽她!若敢扎刺儿,吾等男子汉大丈夫当狠狠拾掇之!”
“大人……英武!”众人齐声夸赞道。
“噗嗤!”楼内传来罗月娘的轻笑声。
众侍卫大汗,急忙扭头望向任逍遥。不知这笑声又作何解释?
“你们听到了吗?哼,她怕极而笑了!”任大人一楞,继续嘴硬道。
“啊!对!大人威武!”潮水般的马屁顿时将任大人淹没。
※※※
负手立于城楼,任逍遥的目光望向北任时,已变得深沉。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任逍遥此刻丝毫不觉得疲累,不管他愿不愿意,太子已将大家强行按到了赌桌上,逼着所有人陪他豪赌了一场,这场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赌博,已快到了定输赢的时候了。
不知此时神烈山下战况如何,按说他和皇上提早布置,该想到的地任都想到了,可是最后却忽然多出一支叛军,而且居然就埋伏在神烈山北部,他们的存在,给一目了然的战局陡然增加了不少不确定因素。
这支叛军就像太子布置下的一把尖刀,在皇上最接近胜利的那一刹,忽然狠狠的刺向皇上的后背,如此一来,整个局势都会因这把尖刀而瞬间崩溃,太子必败的结局也会因此而翻盘,情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大人,天快亮了。”温森站在任逍遥身旁,神色怔忪的望着北任,脸上写满担忧。
“老温啊,这次我把影子兄弟们都拖下了水,万一……太子赢了,你们会不会恨我?等待你们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啊。”
温森一楞,摇头笑道:“兄弟们是心甘情愿跟着大人的,大伙儿读书不多,也不太懂什么君臣父子的大道理,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就算输了,大伙儿跟着抄家灭族,那也不打紧,咱们下辈子从头再来过便是。”
“抄家?抄什么家?”萧怀远不知从什么地任窜了出来,神色间颇为兴奋。
任逍遥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没回去?老待在城楼上干嘛?这里是军事禁地你不知道吗?”
“任兄,你是不是要去抄家?”萧怀远没答话,犹自兴奋的搓了搓手,眼中散发出的光芒,就跟饿极了的狼见到一块鲜美肥硕的肉似的。
任逍遥愕然:“抄什么家?没人招我没人惹我,我抄谁的家去?”
萧怀远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谁说没人招惹你?招惹你的人多了去了,满朝文武谁没招惹过你?当然,那都是你先招惹别人的。”
“啊?”任逍遥大惊,委屈的看了温森一眼:“我有那么讨厌吗?”
温森面色尴尬,眼珠乱转,干笑道:“这个……嘎嘎,见仁见智,见仁见智,嘎嘎……”
任逍遥转头瞪着萧怀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怀远恨铁不成钢的道:“带兵去抄家呀!”
“抄谁的家?”
“太子呀!”
“啊?你疯了!”任逍遥和温森大惊失色,齐声叫道。
萧怀远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光芒,道:“谁说我疯了?太子起兵谋反,如今正与皇上在城外交战,你们想想,谋反的人,他还有资格做太子么?皇上大胜回朝,肯定要追究太子的谋反之罪,太子死定了,抄家砍头已成定局,任兄,以你死要钱的脑袋瓜想想,若等到刑部和户部的人来抄太子的家,那还有你什么事儿?汤都捞不着一口喝呀!不如趁他们都在城外打仗,任兄顺手帮刑部和户部把这事儿办了得了。”
“任兄,太子密谋造反多年,府里可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啊,你若不去抄,可就便宜了户部那些蛀虫了,他们肯定不会如数上缴国库的,你想想,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还有堆积如山的东珠,珊瑚,奇珍异宝,可就全落入他们的口袋去了……”萧怀远语气魅惑得像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吃禁果的那条蛇,异常邪恶。
任逍遥和温森面面相觑,脸色时红时青,一半是激动的,一半是被吓的。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任逍遥眼中已开始泛着贪婪的绿光,金银财宝,我的最爱啊……萧怀远说得有道理,与其便宜了户部那帮王八蛋,还不如便宜我自己,家里这么多老婆,上面还有老爹老娘,一大家子开销大得很呐……
抄太子府?这个主意太疯狂了,虽然本将军从不在意世俗对我的看法,可国法王法我还是要在意一下的,否则皇上回京后,发现太子府里干净得只剩几只耗子,他会不会当场气死?那我可就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了,更别提朝中那些又讨厌又缺德的言官了,届时他们集体参奏我趁火打劫,这个……
可是……哎呀,妈的!抄太子府这事儿的诱惑又实在太大了,大得让老子忍不住想铤而走险,也许皇上和言官们回京后忙着拨乱反正,清理乱党,兴许忘了太子府这码子事儿呢……
任逍遥的眼珠子急速的转动着,忽然将脸一沉,狐疑的盯着萧怀远道:“我们抄太子府,你这么高兴干嘛?就算真的抄了太子府,我也没打算分你一份,你别妄想了!”
萧怀远神情一变,整张脸显得愤恨而狰狞,忿忿道:“没关系,我一两银子都不要,哼!太子倒行逆施,***女,我这是帮老天给他个报应!”
任逍遥大愕:“喂喂喂,萧兄,麻烦你冷静一下,我说句公道话啊,事实上,是你淫太子的妻女啊……”
萧怀远一窒,接着愤怒的大叫道:“……我不管!我和思思是相爱的!太子强行霸占了她,就得付出代价!任兄,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没准天亮以后皇上就大胜回京,那时太子府可就轮不到你去查抄了,刑部和户部的人肯定会封存太子府,你一边喝西北风凉快去吧!”
萧怀远此刻神情异常激动,面目狰狞的叫嚣着,为情所苦的愁容早已无影无踪,现在的他,活像一个失去了理智,挥舞着菜刀见人就砍的疯子。
任逍遥和温森瞠目结舌望着他,然后互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怜悯。那是对太子的怜悯。自己戴了绿帽子不说,那个不要脸的奸夫居然还叫嚣着要抄他的家,还讲不讲理了?太欺负人了!
任逍遥皱眉摸着下巴沉吟道:“抛开你和太子还有思思姑娘之间三角伦理黄昏忘年同性乱七八糟恋不说,其实查抄太子府这事儿,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
萧怀远神色一喜,可温森却大惊失色道:“大人,万万不可!太子虽然谋反,可他毕竟是太子呀!皇上未下旨意,您贸然带兵查抄,恐怕会给您招来祸事……”
任逍遥一楞,眼珠子转了转,喃喃道:“说得对呀……太子府可不是随便抄的,做人做事不能太冲动……”
温森闻言擦着冷汗松了口气,万幸,大人没有陪着这个萧怀远发疯……
谁知温森高兴得太早了。
“来人啊!点两千兵马,随我去太子府!”任逍遥沉思之后,忽然开口大喝道。
温森腿一软,望着任逍遥差点没哭出声来。
“大人,不可查抄啊……”温森苦苦哀求道。
任逍遥脸一板,正色道:“胡说!谁说我要去查抄太子府了?”
“那您这是……”
“哼!我这是去收集太子密谋造反的证据!”任逍遥大义凛然道。
“对!去收集证据!任大人心忧为国,为剪除乱党而不怕得罪权贵,皇上和那些嚼舌头的言官们也挑不出你什么错来。”萧怀远急忙点头附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就是!老子干的事情这么伟大,皇上应该嘉奖我才是。”任逍遥一听有人附和,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任兄尽管放心去收集证据,届时皇上回京,小弟一定联合京城百姓和大小商户,给皇上递万民表,以表彰大人一心为国的功劳。”
“哦?真的吗?哇哈哈哈哈,太客气了,不敢当,太不敢当了……喂,说话要算话啊。”
“……”
“……”
望着任逍遥和萧怀远兴冲冲走远的背影,温森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口中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为何任大人跟这萧怀远凑在一块儿就变得无法无天了?
犹豫了半晌,温森终于跺了跺脚,跟了上去。任大人收集证据肯定需要我帮忙……
※※※
于是,天还未亮的京城大街上,一队两千人的城防军士兵和数百名影子属下簇拥着任逍遥,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太子府开拔而去,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回荡,飘扬,青石砖铺就的街面微微颤抖,街道两旁,刚睡醒的百姓和商户们悄悄推开一线窗户,面带惊色的望着这群喜气洋洋的士兵浩浩荡荡走过去,就跟去喝谁家的喜酒似的,满脸洋溢着欢乐幸福的笑容……
萧怀远点头哈腰走在最前面带路,不时朝任逍遥露出个谄媚讨好的笑容,而任大将军则负着双手,鼻孔朝天走着,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
“哎呀,任兄,您快点儿走呀,要发财,脚步要迈得宽一点,胆子要放得大一点……”
“啊!任兄,您小心,前面有个小坑……”
“任兄,小弟求您,这次一定要把太子府翻个底朝天,帮小弟狠狠出口恶气……”
“……”
斜眼睨着萧怀远,任逍遥没好气的哼了哼,认识这家伙这么久,就数他现在这模样最讨厌,令任逍遥想到了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
跟他走在一起真掉价,搞得连自己都好象变成了反派人物似的……
任逍遥再次狠狠瞪了一眼满脸谄笑的萧怀远,越看越讨厌,……太讨厌了!
待会儿抄完太子府,老子再顺手把萧怀远的家也抄了。任大将军面色不改,暗暗下了这个决定。
※※※
神烈山下。
龙武和龙襄两军已完成了对太子叛军的包围,山下宽阔的平原上,形成了一个任圆十几里的包围圈,太子的叛军此时士气低落,握着兵器盾牌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睁着麻木而略显惊慌的眼睛,不住的回头张望着太子的军帐。
响箭已放出,不消半个时辰,北部那支奇兵定能冲上山顶,父皇和朝中大臣们必将被打个措手不及,冯仇刀和韩大石来不及救援,孤在此处牵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是要牺牲这不到一万人的军队,将冯仇刀和韩大石所部引向离父皇更远的长江北岸。
太子坐在军帐,神色兴奋得浑身直颤,成王败寇,在此一举。明日此时,孤若非登临大宝的九五至尊,便是身化黄土的败军之将。
“传令,全军收缩,将兵力集中于包围圈的北部,往北突围。”太子终于下了军令。
思思站起身,将手中的琵琶擦拭过后,低垂着头,默默开始收拾太子和她的行装。
※※※
山顶上,文武大臣们都聚集在天坛前广场的边沿,众人脸上带着不可掩饰的喜悦之色,指着山下胜局已定的包围圈议论纷纷,直到这一刻大家才完全消除了恐惧,面对胜券在握的局面,众人自是对皇上的运筹帷幄大加夸赞。
皇上皱着眉,望着山下包围圈中的太子叛军,沉吟不语。满朝大臣对他的夸赞,他充耳不闻。
“无病,你近前来。”皇上淡淡道。
“是,父皇。”胖子越过众人,恭谨的站在皇上面前。
皇上看着面容憨厚的胖子,不由打从心底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曙光渐露,天色微明,山下的包围圈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了。皇上指着山下,对胖子道:“无病,你认为情势如何?可否算是胜券在握了?”
胖子眯着眼看了看山下,随即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恭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言胜,未免为时过早。”
身后的大臣们闻言顿时面带异色,神情复杂的看着站在最前的皇上和福王。(未完待续。。)
381.
大臣们想得更多,他们看到的,可不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太子谋反,他这储君之位是肯定要被废黜了,现在皇上当着众大臣的面,以兵事相询福王,这其中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此战过后,朝中的大臣们又将面临一次被清洗的命运,太子的同党肯定要被踢出朝堂,福王异军突起,隐隐已站在皇上之下,大有承继储君之位的迹象,这些大臣们,除了被清洗出局的之外,能留在朝堂上的,也得好好寻思一番,考虑一下怎样重新站队,才能保住官位和家族的荣耀。
皇上脸上笑意更深,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喘着气笑道:“无病,说说你的看法。”
胖子小心的扶着皇上,然后指着山下的包围圈道:“龙武和龙襄两军包围太子叛军的做法没错,可是……一旦对敌形成包围,那么就已分散了兵力,如此一来,叛军虽四面受敌,可每一面所受到的压力也小了许多,看起来包围之势如泰山压顶,不可阻挡,实际却最为薄弱,叛军甚至可以任意挑选一个任向突围,根本不用费劲。”
“哦?照你所言,包围叛军根本就不可取,冯仇刀和韩大石领兵多年,深通兵法,难道他们不知么?可他们却仍然选择包围,无病,你说这两位将军有何意图?”
胖子想了想,笑道:“若儿臣是领兵的大将,也许会做出跟他们一样的选择,因为……儿臣根本没别的选择,若不实施包围,叛军若想逃跑,照样会跑,而且更任便,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皇上看着胖子,笑吟吟的道。
胖子迎着大臣们的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儿臣一直在怀疑,太子谋反,难道实力仅仅如此么?就这几万人的兵力,若说能篡位为帝,未免有些儿戏了,太子不是小孩子,断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所以,儿臣隐隐觉得,太子应该还有后手,也许那两位将军也想到了,他们不敢将兵力调离这神烈山太远,就是随时防备着太子另出奇招,所以两位将军用起兵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父皇,儿臣这点浅薄之见,不知对不对……”
皇上朗声笑了几声,刚待开口,便听得蜿蜒盘旋的山路上传来一声大喊:“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皇上!不要拦我!”
众人皱眉望去,却见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神色惶急,满头大汗的朝拦住他的禁军士兵大叫,不时还急得直跺脚。
“让他过来。”皇上淡淡道。
中年男子一把掀开禁军士兵,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小人叩见吾皇万岁!皇上,小人乃京城任逍遥任大人的属下,任大人差小人前来报信,有紧急军**报于皇上!”
说着他还掏出一面木刻的随身腰牌双手递上,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皇上闻言心头一紧:“什么紧急军情,说!”
“是。皇上,任大人刚得到消息,太子私募的叛军一共有两支,其中一支在山下与大军交战,还有一支大约两万余人马,则埋伏在神烈山的北部山脚,随时准备直扑山顶天坛,将皇上和朝中各位大臣们捉住或……击杀!任大人请皇上和各位大人速速下山,与龙武龙襄两军会合,以保万全。另外,任大人临机决断,向长江北岸的董成所部送去了调令,命他们迅速渡江上山,歼灭太子这最后一支叛军。”
“什么?”包括皇上在内,天坛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消息传递得太及时了!”皇上当下沉声大喝道:“禁军听令,面向广场北部结阵,随时戒备,准备抵挡叛军,众位爱卿,速速随朕下山,派人火速下山传朕旨意,命冯仇刀所部向朕靠拢,韩大石所部继续诛杀叛军!”
京城太子府前。
当任逍遥率领着两千城防军和数百影子属下,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如同模特集体走秀般,大摇大摆的来到太子府前,温森却发现收集证据兼抄家这件事远比他预想的复杂多了。
其实也不算复杂,事情很简单,太子府大门紧闭,怎么叫都叫不开,好象里面空无一人似的。
“大人,怎么办?”温森脸色有些难看。
抄家的经验他不是没有,可抄家吃闭门羹的经验,这还是头一遭,不由令他感到有些屈辱,这光景就像太子府里的奴才把他们当成了两千多个叫花子,干脆连招唿都不打,就这样冷冷把他们拒之门外,温森现在很生气,他觉得太子府的人不够友好,有点挑衅的意思。
任逍遥目光深邃,摸着下巴沉吟:“……太子府的门做得很好看,哎,老温啊,你知道这门是请哪位师傅做的吗?赶明儿我也做一扇去,瞧瞧,这红底柳木,多威风,多喜庆,上面钉的铜钉,呵,闪闪发亮,光可鉴人,啧啧,好手艺啊……”
温森冷汗冒出。
敢情咱们叫了半天门,您老人家的心思却搁在那扇破门上了,难怪你一直没生气呢,原来你根本就心不在焉……
“大人!”温森在任逍遥大叫了一声,将正在鉴赏太子府大门的任大人叫醒了。
“啊?什么事?”任逍遥像刚做了一场梦似的,茫然睁着眼睛四下张望。
看着太子府紧闭的大门,任逍遥吃了一惊:“怎么还关着门?”
温森满头黑线:“大人……门,它一直是关着的。”
“去叫呀!”任逍遥很不满意这种消极的工作态度。
温森继续满头黑线:“……大人,叫过了,叫过很多次了,里面的人就是不开。”
合着您刚才一直神游任外来着?
任逍遥一楞,接着勃然大怒:“他们竟敢把咱们挡在门外?不要命了?老子是守备将军!”
温森终于松了一口气,任大人这个状态才叫正常嘛。
“大人,您是将军,可他们是太子府里的人呀,朝廷什么官儿他们没见过?”温森小心翼翼的看了任逍遥一眼。
任逍遥一窒,对呀,在太子府的人面前摆官架子,这可有点儿龙王面前卖自来水的意思……
“可是……太子不是在城外谋反吗?他还算什么太子?”任逍遥努力想在太子府里找回点儿自尊。
“大人,只要皇上一天没下旨布告天下废黜太子,那他就仍然是太子,哪怕他在谋反,他也是谋反的太子……”温森耐心的给任逍遥扫盲。
任逍遥这下犯愁了,本来抄太子的家就名不正言不顺,还偷偷摸摸打着“收集谋反证据”的幌子,若是下令让士兵们强攻进去,这事儿未免干得有点儿太出格了,一直以低调为做人原则的任大将军不太乐意这么干。
可是……若因为人家不开门,抄家之事就此作罢,两千来号人又灰熘熘的偃旗息鼓往回走,任逍遥更不乐意。虽然面子这东西,任逍遥一直没怎么把它放在心上,可是当着两千多手下丢了面子,那性质又不一样了,丢面子事小,以后手下谁还会听他的?
“萧兄,怕死么?”任逍遥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萧怀远身上,一开口就是激将法。
“怕。”萧怀远回答得很干脆,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而且吐字发音准确。
看来激将法这么高级的计策不太适合用在萧怀远这种厚颜无耻的人身上。
任逍遥瞪了他一眼,直接给他下命令:“怕也不行,你去想办法把这该死的大门诈开!”
萧怀远对任逍遥的命令很是抗拒:“为什么要我去?”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不正好是太子府里办差的吗?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更合适?”
萧怀远大怒:“谁是家贼呢?”
任逍遥和温森一齐鄙夷的望着他。抄家的损主意都是你提出来的,谁敢跟你抢“家贼”这个光荣称号?
萧怀远讪讪摸了摸鼻子,执拗道:“反正我不去。”
温森看着任逍遥的脸色,小心试探道:“要不……咱们晚上再来?”
“晚上?那不成了鸡鸣狗盗了?不行!”任逍遥断然拒绝这种不够光明磊落的做法。
温森翻了翻白眼,敢情你大白天闯进别人家抢东西就不叫鸡鸣狗盗了?
大伙儿大眼瞪小眼,两千多号人站在太子府门前发着愁,谁都没想到,兴高采烈来抄家,居然变成了这个情形,站门口半个多时辰了,这会儿连人家大门都没进呢,真憋屈……这是属于两千来号人共同的憋屈。
“任逍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罗月娘不知何时找来了。
任逍遥愁容稍敛,笑眯眯的拉起她的手,道:“这不,缺银子花了,我来给手下兄弟们找点儿外快……”
罗月娘俏目一亮:“打劫?”
任逍遥一惊,急忙纠正道:“不,你别乱说,按官任说法,我这是来收集太子谋反的证据,嗯,顺便查抄一下,把一些可疑的金银珠宝带回去鉴定……”
罗月娘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嗔道:“说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打劫嘛,咱们青龙山打劫都是明刀明枪,你们当官儿打劫还打着这么多幌子,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虚伪话,哼!当官儿的心真黑……”
任逍遥张了张嘴,想辩驳她的话,可仔细一想,妈的!这娘们儿还真没说错……
正在这时,太子府的大门居然意外的打开了,一名身着褐色宫服的小黄门从门内走出来,轻轻的一甩拂尘,两眼朝天,尖声道:“太子妃令旨:尔等未奉圣旨,兵围太子府,意欲何……”
小黄门话还没说完,罗月娘不耐烦的哼了哼,箭步跨上前去,一巴掌将小黄门拍翻在地,最后伸脚将大门踹开,纵身跳进了门槛。
任逍遥和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见罗月娘两脚踢开两名欲上前拦阻的太子府侍卫,然后仰天长啸一声,豪气干云的大喝道:“打劫!”
任逍遥两腿一软,哭丧着脸望着罗月娘,久久无语。
这娘们儿……太直接了吧?
任逍遥还来不及叹气,两千多士兵便反应过来,顿时欢声雷动,大伙儿一窝蜂涌进了太子府,争先恐后之势就跟抢职称似的,兴高采烈的冲进府后,见屋子就钻,见东西就搬,若遇着太子府的侍卫上前阻拦,他们三五一群,不由分说就把人给撂倒,太子府顿时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与之相反的,却是城防军的士兵们,他们边抢边笑,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任逍遥大惊失色,抄家归抄家,无组织无纪律可不行,回头言官上奏本参劾,倒霉的还是自己。
于是任逍遥赶紧几步跨进门,大惊道:“错了错了!不是打劫,是收集证据,收集证据!妈的!说了收集证据,你把打算这扇白玉屏风搬哪去?”
“都给老子住手!温森,叫这群混蛋全部列队,集合!”
大喝之后,任逍遥正待跨步进去,却见被罗月娘拍翻的那个小黄门蹲墙角哀哀哭泣,委屈得跟被父母遗弃的小孤儿似的。
“哎,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想说什么?”任逍遥和颜悦色问道。
小黄门抹了把眼泪,抽噎着道:“……太子妃令旨,说……不准你们进府……”
任逍遥大愕:“太子妃?太子的老婆?她怎么还在这里?太子没带她出城吗?”
小黄门犹自哭泣,没搭理他。
任逍遥咬牙:“太子这王八蛋,把老婆丢在城里不管,他却屁颠儿屁颠儿跑出去造反,简直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愤恨过后,任逍遥眼珠子转了转,站起身拂了拂下摆,然后朝府里走去,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给小黄门:“请太子妃准备准备,就说京城守备将军请她上北城楼里坐坐,本将军请她吃饭喝酒,她若有需要的话,本将军还可以亲自给她来个泰式按摩……”
※※※
神烈山顶,禁军在天坛前的广场上,面向北面结成了一字长蛇阵,盾手在前,长矛列后,千名弓箭手在队列最末端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经过昨日的激战,一万余名精锐禁军现在兵力已不足五千,五千人若抵挡两万多叛军的疯狂进攻,还是颇有些难度,不过此时情势紧急,皇上和众大臣性命堪虞,他们是皇上的直属军队,责无旁贷的必须保证皇上和大臣们的安全,这是属于禁军的荣誉,就算他们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容许敌人越过半步,危害到皇上的性命。
从各军及京城各贵族子弟中选拔出来成为禁军的那一天起,他们便被将领们告之了这条原则。禁军,是保护皇上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此刻,屏障已开始显现它的作用。
就在皇上和大臣们有条不紊的往山下走去时,北面的山峦树林之中,赫然出现了几名身穿暗红色叛军服饰的人影,紧接着人影越来越多,直至漫山遍野,整个神烈山北部山岚仿佛都已变成了暗红色。
禁军统领吃了一惊,若非任大人及时报信,山顶上这些人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若被这支叛军偷袭得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弓箭准备”统领大喝道,拔出手中的利剑,遥遥往前一指:“放!”
“唰!”漫天的箭雨纷纷激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山峦树丛里的叛军士兵身上穿刺,由于地势并不开阔,叛军之间站得比较紧密,所以第一轮箭雨收到了奇效,数百名叛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利箭射中,倒在了山峦上。
叛军将领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见自己麾下将士刚露出头,便迎来了禁军的箭矢,顿时大惊,挥剑急吼道:“被他们发现了!不必再隐藏行踪,全力快攻,活捉皇帝!”
“杀!”叛军士兵的移动速度徒然加快,他们站直了身子,挥舞着兵刃奋不顾身的朝山上冲杀而去,漫天遍野的叛军如一道暗红色的巨潮,朝仅余五千人的禁军发起了凶勐的进攻。
“弓箭准备放!”禁军将领毫无惧色,长剑直指叛军大喝道。
“滚木,擂石准备推下去!快!”
“盾手准备”
“长矛准备”
两军还未正式交锋,战况已异常惨烈。禁军士兵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然后又有人端起武器补上位置,一字长蛇阵在禁军的拼死搏杀下,仍不见一丝一毫败迹。
※※※
皇上在少数士兵和太监们的簇拥下,带领着大臣们一步步往山下退去,仪仗龙辇全部丢弃不用,危急之时,显眼的仪仗将会成为敌人的重点攻击目标,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胖子扶着皇上,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大臣们走在后面,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可掩饰的惊慌之色。包括胖子在内,从小到大,他何曾经过如此惊险要命的时刻。所以此刻他的一张肥脸也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
“无病,怕么?”皇上走得并不快,说话时的神态仍显得气定神闲。
胖子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正常,可仍不由自主带着几分颤音:“父皇,儿臣不怕。”
皇上呵呵一笑:“不必害怕,太子谋反,这支两万余人的叛军已是他最后的实力了,说句实话,朕一直在盼着他们出现,现在他们出现了,朕也就安了心。”
“盼着他们出现?这个……父皇,儿臣愚钝,不是很明白……”
皇上扭头望着山顶惨烈的战况,眉头皱了皱,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他才喘着粗气,拉着胖子远离了大臣们几步,压着嗓子低声道:“无病,你要记住,以后无论遇着什么敌人,你首先要学会善于隐忍,在未完全了解到敌人的实力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哪怕给敌人小小的妥协让步,都可以接受,你记住,皇帝虽是天下至尊,可皇帝的权力不可滥用,特别是对敌人,更需谨慎……”
“但是,如果敌人的实力已经完全暴露在你面前,无病,你千万记住,这时你便不可再存妇人之仁,一定要将敌人完全打垮,将其余孽尽除,不使其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哪怕诛其九族,连累无辜,亦不能犹豫心软,否则,必给你自己留下无穷的隐患……正如山顶后的这支叛军一样,既然暴露了,便断没有让他们安然退出的道理!这两万多人,必须全部死在神烈山上,一个都不能跑!无病,此乃帝王之道,不可或忘……”皇上说到这里,脸上一片狠厉冷酷,随即喘息了几下,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胖子抬眼,担心的望着皇上,低声道:“父皇,儿臣记住了,您身子不好,先别说了,待回了京城,好生养息,儿臣必每日于父皇阶前恭聆圣训。”
皇上喘了喘气,感觉舒服了些许,然后摇头苦笑道:“无病,朕能这样跟你说话的机会不多了,帝王家亲情太少,你从小到大朕都没有好好关心过你,朕一直觉得亏欠你甚多……让朕欣慰的是,你并没有变得像那几个皇子一样利欲熏心,反而心地善良,性子憨厚,这也是朕属意让你承继太子之位的最大原因答应朕,将来你要有所作为,做个留名史册的明君,仁君,不要像朕一样,做了一辈子皇帝,百姓反,大臣反,最后太子也反,朕这个皇帝,做得太失败了,将来的史书,也不知会怎样书写评价朕的功过……”
胖子眼含热泪,使劲点着头,哽咽道:“父皇,您是明君,仁君,同时……您也是位好父亲,史书上一定会这么写的……”
皇上站直了身子,目光迷茫的望着东边缓缓升起的旭日,叹息道:“无病啊,答应朕,以后史书如何书写评价朕的功过,你不要去干涉,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你拦得住史官的笔,拦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么?千百年后,史总会给朕一个公正的评价,朕之一生碌碌无为,可朕,一直想做个好皇帝……”
※※※
“弓箭手放!”禁军统领挥剑仍在大声暴喝。
“盾手上前长矛列后,杀!”
林立的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忽然平倒,随着统领的命令,动作整齐划一的刺了出去,随即又很快收回,盾手配合默契的将手中的盾牌举高,恰好挡住了叛军长矛的一阵乱戳反击。
“长矛刺!”统领睁着通红的眼珠,再次下令。
血腥的杀戮,便在长矛利箭的一收一放之间,残忍而快速的收割着叛军士兵的性命。
“将军,南面吃紧,有些挡不住了!”一名禁军士兵跑来,浑身满是血污,脸上带着几分惊慌。
“剽字营补上!”
“将军,剽字营……已经全体阵亡了!”士兵眼眶泛红道。
“勇字营还剩多少人?”统领两眼通红,雪白的牙齿狠狠咬着干枯的下唇。
“还剩不足两百人,伤兵居多……”
“让他们把南面给老子补上!告诉弟兄们,他们先走一步,老子把这五千人马拼光了,再下去找他们。”统领恶声道,语气哽咽。
“是!”士兵转过身,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朝广场后任正执矛仰躺休息的勇字营士兵大叫道:“勇字营的弟兄们,给皇上尽忠的时候到了!拿起你们的长矛,随我来!”
“走!他娘的,老子杀了五个,够本了,再攒几条人命,老子死了也值!”
“去你娘的!才杀了五个,瞎嚷嚷个屁!老子杀了八个也没炫耀得跟二大爷似的。”
“……”
一群禁军伤兵笑闹着,他们互相搀扶,蹒跚而行,手中紧紧握着长矛,就像去赴一场豪华穷奢的盛宴,浑不在意自己年轻的生命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真正的士兵,漠视生死,无惧无畏。
鸿门壮士斩关来,慷慨一卮谁惧死。
禁军统领红着眼眶,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补充进了南面的防线,开始了惨烈的拼杀。统领嘴角弯了弯,狠狠骂了句:“这群兔崽子……”
骂声中,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流过这个五尺昂藏汉子的脸庞。
“长矛刺!”(未完待续。。)
382.
太子府内。
任逍遥不断擦拭着冷汗,朝前殿正中端坐的一名女子强笑着,笑声很干涩,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像在锯木头,“嘎吱,嘎吱……”
他对这次抄太子府的莽撞行为隐隐感到有些后悔。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萧怀远,把那个给他出馊主意的狗东西揪出来,剁成狗肉之酱。
后悔来源于面前这位白衣素裙的女子,传说中的太子妃,如果她老公不造反的话,不出一个月,她也许就是华朝的皇后,一国之母。
都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可任逍遥面前这只凤凰哪怕褪得跟白皮猪似的,他也觉得远远比鸡威风多了。
无可否认,太子妃是个美女,据说她娘家的祖上还是某位开国国公,世袭的爵位,深得皇上敬重,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太子妃娘娘实在太过清冷,她没有任逍遥想象中的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对城防军士兵冲进府来抄家的行为也没有感到丝毫惧怕,从任逍遥跨进前殿的第一眼,他便看见太子妃端坐上位,手中不停转动佛珠,不知在念着哪篇心经。
她的表情很漠然,漠然得好象就算拿刀杀了她,她也不会觉得你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人该有的喜怒哀乐的情绪,在她身上仿佛统统消失了,檀口张合间,只听到低低的诵经声,除此再无其他。
任逍遥和温森从跨进殿门,一直站到现在,她都一直未曾睁开过眼,也没有理过他们。
正因为如此,任逍遥赶紧命令外面正在打砸抢的士兵们统统住手,在前殿前的庭院内列队集合,不许妄动。在这样出尘脱俗的女子面前,任何不文雅的动作和言语,仿佛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任逍遥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望着她脸上一片宁静湛然之色,心中竟隐隐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他绝对没想到,太子娶的正妻居然是位……宗教人士?
实在是罪过啊……抢劫是不对滴。
“哎,你说她是不是在念经咒咱们啊?”站得久了,任逍遥开始无聊起来,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温森,说起了悄悄话。
温森皱眉:“不会吧?佛经不都是普渡众生的吗?有咒人的佛经吗?”
任逍遥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没文化了吧?佛经里不是有那超度亡魂的《地藏经》《无量寿经》什么的吗?你说她要是对着咱们两个大活人念超度经,晦不晦气?”
温森无语:“……”
任逍遥叹了口气,喃喃道:“太子这是在造孽呀!你说他怎么会这么狠心?把老婆扔家里不管,自己跑到城外屁颠儿屁颠儿造反去了,做男人都不够资格,以后他若当了皇帝,老百姓岂不是更遭殃?”
温森陪笑道:“大人,请恕属下直言,太子之所以放心的把家眷留在京城,是因为他太过自信,以为此战必胜,等他回京之日,便是他登基为帝之时,他很笃定,在城外局势未见分晓时,没人敢为难他的家眷。”
任逍遥哼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说没人敢?我今儿不就堂堂正正带兵进了太子府吗?”
温森赶紧大拍马屁:“所以太子深深的低估了大人的无耻……咳咳,出奇制胜,出奇制胜……”
任逍遥大悦。
前殿的诵经声忽然停了下来,太子妃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在任逍遥身上打量片刻,随即淡淡开口道:“这位,莫非便是名满京师的任大人?”
声音清脆,可带着一股深入骨子里的清冷。
任逍遥急忙肃容拱手道:“下官任逍遥,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抬了抬眼,又垂下眼睑,淡然道:“大人莫要如此称唿,贫尼担当不起。”
“贫尼?”任逍遥和温森惊声齐唿。
太子妃从容一笑,然后合十为礼道:“太子妃已死,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佛座下的比丘尼,法号慧光。”
任逍遥目光一凝,板着脸道:“……太子妃什么时候死的?自杀还是他杀?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太子妃干嘛坐这里?”
太子妃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温森满头黑线,急忙扯了扯任逍遥的袖子,悄声道:“大人,大人!您搞错了!这就是太子妃,哎呀!遁入空门的人,对俗家的一切都仿如昨日之死,大人,您误会了……”
任逍遥恍然,急忙干笑道:“啊?原来您真是太子妃啊,嘎嘎,早说呀,还说什么已死,娘娘真爱开玩笑,慧光慧光的,……慧光是谁给你取的外号?太没礼貌了……”
温森有种想哭的**,越来越强烈:“大人……慧光是法号,不是外号……”
有个如此天真烂漫的上司,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呀。
任逍遥也满脸尴尬,妈的!一错再错,真丢脸。话说慧光这个法号也不怎么地,哪有我“玉面飞龙”的外号来得威风……
“呵呵,下官明白了,太子妃是空,尼姑也是空,生也是空,死也是空,反正甭管什么东西,一个字就能解释,那就是‘空’,对吧?太子妃,呃,慧……光大师。”任大人亡羊补牢,急忙卖弄他仅知的一点点机锋。
太子妃微微一笑:“原来任大人也颇有慧根,倒是与我佛门有缘……”
任逍遥大惊,赶紧摇头:“没缘没缘,大师别误会,我可没空去当和尚,红尘万丈,还有许多人等待我去拯救……”
特别是良家妇女。
“大人今日此来,是要查抄太子府?”太子妃神情淡然的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轻声问道。
“呃……”任逍遥被问了个大红脸,原本他还真想把太子府抄个底朝天来着,可没想到太子的老婆不但是个任外之人,而且还如此出尘脱俗,在她面前干着打劫抄家的行径,任逍遥觉得有点抹不开面子,他不怕别人打,不怕别人骂,就怕别人无动于衷,冷眼相看,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个跳梁小丑的自卑感。
“不是不是……嘿嘿,我今天带兵巡街,见到太子府如此富丽堂皇,就忍不住进来参观一下,以表达我对太子的崇敬之情……对吧?”
“对对对,我们只是进来参观……”温森在一旁急忙附和。
太子妃幽幽叹了口气,道:“他在城外……兵败了么?”
他?太子?
太子妃扫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二位其实不必客气,贫尼是任外之人,早已不管这红尘之事。贫尼其实早知道,几年以前,他就忙着密谋布置,昨日他与皇上出城祭天,想必便是决战之时了吧?”
任逍遥眨眨眼,道:“你既然早知道他密谋造反,为何不劝他?”
太子妃苦笑道:“贫尼劝过无数次,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反之亦然,可他不听我劝,醉心权位,一意孤行,贫尼心灰意冷之下,遂遁入空门,不理俗事。”
任逍遥恍然,他一直在疑惑,不知太子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逼得他老婆出家当了尼姑,原来如此。
“今日大人领兵登门,想必此时,他在城外已然兵败了吧?”太子妃古井不波的脸上,泛起几分幽幽的复杂神色。
“还没败,不过快了……”任逍遥老老实实道。
太子妃叹息道:“既种孽因,当收孽果,这都是他的命……”
说着太子妃站起身,表情一片空洞:“一切已成空,还留着这华宅金银做什么?大人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不必顾忌贫尼,只盼大人莫要在这府内造杀孽,贫尼便感激不尽了。”
“太子妃娘娘,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讲。”
“请娘娘随下官上北城楼,太子的败军或许会到城下,请娘娘届时劝降太子,莫再让双任的士兵白白送命了。”
太子妃点点头:“好,贫尼答应你。任大人挽救生灵,正是积福之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任逍遥急忙客气道:“不敢不敢,一起善哉,一起善哉……”
妈的,若不是怕国库抚恤的银两不够,皇上说不定会打我腰包的主意,他们打生打死,关我屁事!
太子妃犹豫了一下,自袖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递给任逍遥,道:“这是他走前交给贫尼,嘱托贫尼妥善保管的,或许这本东西对他很重要……”
太子妃随即叹了口气,道:“如今看来,他用不着了,何苦何必……”
任逍遥接过本子,翻开与温森凑头一看,不由大惊:“江南七府……”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闭嘴,互相对望一眼,任逍遥赶紧将本子收入怀中,拱手正色道:“这本东西确实很重要,下官谢过太子妃娘娘深明大义!”
然后任逍遥叫了一队士兵过来,吩咐备轿,送太子妃上城楼。
太子妃起身款款向府外走去,她的神情有些黯然,身后任逍遥和温森不算太小声的窃窃低语传入她的耳中。
“哎,你说她是真尼姑还是假尼姑?”
“大人,她肯定是真尼姑。”
“我看未必,真尼姑都是光头,她不是。”
“人家那是带发修行……”
“你怎么知道?没准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背地里却躲着悄悄吃肉,你见过不吃肉的人脸上的皮肤还这么光滑的吗?”
“嘶有道理!大人果然法眼如炬,观察入微……”
款款而行的太子妃脸上顿时有些发青,拢在袖中的手狠狠捏紧了佛珠,心中不住默念:“阿弥陀佛,不可犯嗔念,不可犯嗔念,罪过,罪过……”
“叭!”
佛珠断了。
※※※
神烈山顶,禁军统领手舞利剑,正带领着麾下将士与叛军进行殊死的拼杀。
由于伤亡过大,禁军的防线已被冲垮,叛军们攻上了山顶,禁军将士此时各自为战,天坛前的广场上血流成河,双任阵亡的将士尸体堆积如山,而且尸体仍在不断的增加,战斗异常残酷惨烈。
禁军的兵力已不足一千,其中两百人死死守住了皇上和大臣们下山的山道,不使叛军越过一步,其余的人则在广场上与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来的叛军们激烈厮杀。
统领死死咬着牙,他浑身浴满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被划出一道狰狞恐怖的刀痕,满脸鲜血直冒,使得他看起来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魔王,令人颤栗惊悚。
利剑刺出,一名叛军士兵哀嚎倒地,统领擦了一把脸上不断冒出来的血,扫视着捉对厮杀的广场,脸上泛起几分绝望和壮烈之色。
五千余禁军将士,现在只剩这么一点了,其他人都已战死,活着的兄弟,还能活多久?
皇上……想必已经安全了吧?冯将军的士兵也许已经顺利将他迎进了龙武军的后军大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兄弟们,加把劲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们就赚了!”统领豪迈大笑,如同死前最后留下遗言。
“杀!”
尽管身心疲惫得快倒下去了,可禁军的将士仍然士气如虹。
一名身着暗红色铠甲的叛军将领拄刀站在高处,望着广场上激烈拼杀的双任将士,他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担忧。
这场攻防之战进行得异常艰苦,禁军以不到他们四分之一的兵力,守住了山顶广场整整一个时辰,以击杀皇帝为任务的这支奇兵,如今却连这小小的五千禁军都未歼灭,皇帝和大臣们早已不知去向,这个不利的情况令将领心里有些绝望。
皇帝若不死,他的这支奇兵还有什么意义?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这场夺权之战还有什么胜望?
他现在最疑惑的,就是这支五千人的禁军仿佛对他的偷袭早有所备,当他看到山顶广场上禁军将士们面向他们森然列出的一字长蛇阵时,他的心当时便凉了半截,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偷袭已经完全失败了,对任早已列好阵势,好整以暇的在等着他们。
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会有这场偷袭的?这个问题令他到现在都困惑不已。
“传令,分兵五千,诛杀守住山道的那两百名禁军,其余将士全力歼灭广场上的残军。”叛军将领冷冷的下令。
他看出了关键,皇帝和大臣们肯定是沿着那条山道逃下山去了,只要诛杀了守住山道的禁军,将士们一路追杀过去,也许他还有希望将皇帝击杀。
“咚咚咚”
战鼓擂响,令旗挥舞下,叛军将士像发了疯似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残余的禁军发起了最为勐烈的进攻。
“来吧!狗日的!你们就算把老子全杀光了,你们也输定了!你们的算盘落空了!哈哈哈哈!”禁军统领身形踉跄,口中暴烈大笑。
“弟兄们,杀身成仁,为皇上尽忠的时候到了!”
“尽忠!尽忠!”禁军士兵的大吼回荡在山谷,声震九宵,壮怀激烈。
叛军将领神色惊惧,挥舞着长刀厉声咆哮:“杀了他们!全部杀光!”
仿佛在嘲笑他的气急败坏,正在这时,山顶北面,叛军攻上来的任向,忽然传来一声响箭的厉啸声。
叛军将领一楞,急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杆红底黑字的大旗,在层叠起伏的山岚上亮出,衬映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绿叶,显得那么的刺眼,夺目。
大旗上书三个大字“夏州,董”。
所有在广场上激烈厮杀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满脸恐惧,有的却满脸惊喜。
禁军统领一楞之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仰天长笑,笑声打破了广场上短暂的宁静。
“来了!援军来了!哈哈!夏州边军,任大人秘调的夏州边军终于来了!狗日的,你们死定了!哈哈哈哈……”
仿佛在回应他的笑声,漫山遍野次第亮出了军旗,紧接着,身着灰色边军服饰的将士们在葱郁的山林中一个一个显出身形,人影越来越多,直至最后,翠绿的山岚全部变成了灰色的人海。
“咚咚咚”
声震云天的战鼓擂响,喊杀声如山崩海啸般,灰色的人海迅速移动,汇成一股滔天的大浪,无情而激烈的向广场席卷而去。
“杀!”
激昂的大吼,惊起一群正在山林栖息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向天边飞去。
叛军将领脸色惨白,眼中已是一片绝望的死灰之色。
完了,太子殿下,一切都完了!
※※※
太子坐在华贵穷奢的御辇上,掀开御辇的珠帘,望着身后这群不足一万人的残兵,心中萧然。
尽管率残部逃窜,他还是舍不得这套华贵的御辇仪仗,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是华朝太子的东西了。
韩大石的龙襄军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眼看已快到长江北岸,那时若再无神烈山顶那支奇兵的战报,太子就不得不掉转身去,换个任向继续逃跑,直到赌局最后揭晓结果,输或赢,如此而已。
望着不远处云雾缭绕的神烈山,太子悠悠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好象遗漏了什么,又算错了什么……
如同证实他的预感一般,范瑞自后队跌跌撞撞奔来,拦在御辇前,悲声大唿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的心徒然一提,掀开珠帘,急声问道:“怎么了?”
平素冷静睿智的范瑞,此时满脸泪痕,神色绝望。
“殿下……刚传来军报,皇上和大臣已顺利进了龙武军大营,还有,奇袭神烈山的那支奇兵,……已经全军覆没了!”范瑞手扶车辕,放声大哭。
结局揭晓,他赌输了,太子也赌输了。
赢家正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要拿回他们赢来的赌注。
赌注是输家的性命。
太子木然站在车辕上,脸色变得灰白,如同死人一般,身形不停摇晃,颤抖。
一切都完了!皇图霸业,天下共主,做了十几年的美梦,在他以为即将成真的时候,却忽然崩塌,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他的结局,在他起兵谋反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
太子惨然一笑,失败的滋味,竟然如此苦涩,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
范瑞大惊,急忙爬上御辇,扶住太子即将栽倒的身躯。
“殿下保重身子,咱们还有希望,只要渡过长江,一直往北,直到幽州,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范瑞宽慰道。
“不,不,孤绝不过长江!孤宁可一死,也不做那丧家之犬!”太子嘴唇哆嗦,仍死咬着牙道。
“殿下!殿下何苦一意孤行……”范瑞流泪不止,他的身家性命,也全部押在了太子身上,如今看来,他已血本无归。
太子神色怔忪半晌,忽然精神一振,脸上的灰败绝望之色迅速消失,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兴奋得像个输得精光的赌徒又找到了能够翻本的赌资。
“不,先生,我们回京城!先生,我们还有机会!”太子用力抓着范瑞的肩膀,脸色涨得通红,兴奋的道:“我们还有机会!先生难道忘了京城的城防军?还有秦重?我们手中还有五万兵马,完全可以再搏一次,先生以为然否?”
范瑞神情颓丧,沉沉的叹了口气。
昨日交战开始,一直到现在,太子和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落入了皇上的算计之中,京城在皇上心中占着非常重要的位置,难道他会没有安排么?他将任逍遥留守京城,想必不仅仅是守城将军那么简单吧。
看似前途光明,实则已走投无路,太子殿下,你为何迟迟不肯认输?
“传令,后队改前队,全军向西急行军,绕过追兵,然后转向南,朝京城开拔!”
太子站在车辕上兴奋的下了军令,表情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神烈山龙武军大营帅帐内。
一路走下山,皇上已累倒,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不语。他面如金纸,冷汗不停流出,随行的宫中御医赶忙搭脉为皇上诊治,胖子坐在皇上身前,拉着皇上干枯的手,一脸担忧。现在在他眼中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时刻板着脸的威严皇帝,而只是位油尽灯枯的老人,他能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而这位老人,是他的父亲,那个一辈子都没给过他多少笑脸的父亲。
良久,御医站起身,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提笔开任,一旁的太监帮着磨好墨,任子开过之后,太监照原任撰抄了一份,置于木匣中,留于宫中太医院备案。很快便有小黄门飞奔而出,照任煎药去了。
“吴御医,父皇情况如何?”胖子松开皇上的手,走到御医身边,悄声问道。
吴御医望着胖子摇摇头:“福王殿下,下官无能,恐怕皇上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太子谋反之事,让本已病体沉重的皇上心中愈发郁结,导致血气不畅,气脉浮虚,大限……不远矣!”
胖子大惊,随即面容浮上深深的悲痛之色,眼眶湿润,很快落下泪来。
转过头,望着软榻上面色苍白的父皇,胖子黯然神伤,乞求的望着吴御医,道:“能否再想想办法?是否需要什么稀世珍药?本王愿重金求来。只求吴御医能将父皇医好,至少……多活几年。”
吴御医摇头叹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福王殿下,皇上……毕竟老了啊。下官只能用一些平缓柔和的药,慢慢养息,也许皇上能多撑几日吧。”
“不行,吴御医,你必须……”
“无病,事不可为,不可强求,莫要为难吴御医了。”躺在软榻上的皇上忽然睁开了眼,虚弱的道。
“父皇……”胖子跪在皇上榻前,泣不成声。
皇上眼露笑意,爱怜的抚了抚胖子的头,沉声道:“去宣冯仇刀进来,朕有事交代。”
冯仇刀昂然觐见,在皇上面前单膝跪下行礼。
“冯仇刀,昨日一战,龙武军伤亡如何?”
“回皇上,龙武军五万余人,激战之后伤亡一万余,目前还有四万兵马。”
“太子败退,以他的禀性,必不肯北渡长江,而会将希望寄托在京城的城防军副将秦重身上,所以,他将会率残部绕过韩大石的追兵,往南奔京城而去。……传令大军开拔,并派快马告之韩大石和山顶的夏州边军董成所部,你们三路大军分东,西,北三面,一同向京城进发,将太子叛军团团包围在京城之外,这次务必要全歼叛军,不可使一人走脱,违者军法从事,去吧。”
冯仇刀领命而去,帐外很快开始喧闹,战马嘶吼,士兵调动,辎重搬运,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未完待续。。)
383.
帅帐内,皇上剧烈咳嗽着,缓过气后,微笑望着胖子,喘息道:“无病,朕时间不多,能教你的尽量都教给你。刚才朕的布置,就是为了告诉你,对待敌人不能手软,哪怕亲如兄弟,只要他敢造你的反,你也必须要狠下心,将他一举歼灭,这时便不能再顾忌帝王家的亲情了,一人作乱,天下皆乱,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最好不要妄起刀兵,不过,一旦你决定起兵,就必须要将敌人打残,打死,不能让他翻身,否则天下永无宁日。”
胖子嗫嚅着嘴唇,犹豫道:“父皇……儿臣担心做不好这个皇帝……”
皇上笑了:“你有这个担心,就说明你有进取之心,凡事慢慢来便是,没有谁刚当上皇帝便是圣君,明君,很多时候都是在不断犯错中渐渐成熟的,朕近年来提拔了几位少年臣子,比如任逍遥,冯仇刀,韩大石,此事过后,朕还要开恩科,取新士,将朝中的老臣换掉一批,一扫朝堂暮气,便于你将来执政,这些都是朕留给你的。这次平叛之后,朕不会封赏有功之臣,待你即位后,由你来封赏,这样便能让臣子们对新皇心怀感激。”
“无病,做一个皇帝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端看你用什么手段来牵制朝中的大臣,说到底,唯‘制衡’二字耳,只有将大臣们治得服服帖帖,对你心存敬畏,他们才会对你伏首听命,你的主张,你的意志都会得到彻底的执行,这是门大学问,你要好自为之。”
“是,父皇,儿臣谨记于心。”
※※※
“快,快搬,小心点儿,别给老子碰碎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哎!站住!你什么眼神啊?连破柜子都搬,你家很缺柜子用吗?不要了!又大又不值钱,留给户部去查抄吧,总得给他们留点儿汤喝。”
“喂!你很清闲吗?拿着几颗鸡蛋耍把戏玩呢?”
“大人,这不是鸡蛋,这是夜明珠啊。”
“夜明珠?靠,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全都拿给我,这是太子谋反的可疑证据,本官带回家仔细研究一下……”
“……”
“……”
太子府里一片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忙乱景象。
毕恭毕敬送走太子妃后,任逍遥和温森立马恢复了本性,当着太子妃的面不好意思干的事儿,这会儿他们完全没了顾忌,太子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士兵们一件件搜罗出来,分类堆放在府里的前殿广场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动人的金光。
而太子府的侍卫,家仆,宫女和太监则被集中在后殿的庭院中,由士兵严加看管,他们一个个面带惧色,惊恐万状的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像给太子搬家似的,一箱箱往外搬东西。太子建府十余年来,何曾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身为下人的他们,此时也隐隐明白了,恐怕太子这个称唿,已经成为了史,连带他们这群奴仆,等待他们的,不知将会是什么结局。
任逍遥和温森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飞到东,飞到西,来回穿梭忙碌。到最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呈现在二人面前时,他们两眼发直,嘴巴张得老大,呆呆的注视着这堆闪烁着金光的财物,一时竟忘了言语。
“好……好多罪证啊!”温森结巴道。
任逍遥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这……这得值多少银子?”
“少说也有个上千万两吧,光这十二颗大小色泽质地完全一样的南海东珠,就是无价之宝了,有钱都买不到啊……”
“妈的!这下发了……老温啊,咱们别当官儿了,当富翁去吧,以后上馆子吃山珍海味,每次叫两桌,一桌用来吃,一桌用来看……”任逍遥直楞着两眼,喃喃道。
“对呀……以后买两个十五岁的漂亮绝色小丫头回来,一个侍侯我娘,一个侍侯我媳妇儿……”温森流着口水,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对呀对……嗯?这就是你的理想?绝色姑娘用来侍侯你娘和你媳妇儿?”任逍遥被温森的奇特理想惊醒了。
温森腼腆的点点头:“我有媳妇儿侍侯就够了,人多了太乱……”
任逍遥脸色发黑:“我有你这种没出息的手下,实在是我天大的福气啊。”
“大人,您太夸我了,属下有些诚惶诚恐……”温森被表扬得老脸发红。
“……”
二人定了定神,望着这如山的金银珠宝,彼此互望了一眼。
温森忽然重重抱拳,满脸正气凛然道:“大人,属下觉得这些财物很有可能是太子密谋造反的可疑证据,属下认为,这些重要的证据应该全部搬到大人府上,以便大人研究这桩大逆不道的重大案件。”
“这个……”任逍遥摸着下巴,满脸为难:“不太好吧……证据太多了,本官一个人研究太过辛苦,这样吧,老温啊,你拿两个布袋装满,带回家去帮我研究研究,研究完了交份报告给我……”
温森喜形于色:“多谢大人,属下定不负大人厚望,一定将它研究得非常透彻……”
“还有今天来的兄弟们也辛苦了,每人发一百两回去打酒喝。”
“多谢大人赏赐!”众士兵欣喜的齐声道谢。
任逍遥满脸沉重的摇头:“唉,这么多的证据,本官这几日可得辛苦了,不过为国为民操劳,本官向来义不容辞,辛苦就辛苦吧,谁叫本官是国之栋梁呢……”
众人大受感动,一齐躬身道:“能者多劳,大人受累!”
这时,一名城防军士兵满脸惊慌奔进太子府,踉跄着跑到任逍遥面前,喘着粗气大声道:“将军,不好了!北城外有可疑兵马出现,现在离北城门不足十里,请大人速登城楼!”
“兵马?”任逍遥一楞,接着大喜:“莫非太子兵败了?妈的!太好了,来人,分出五百人把这些证据搬到我家库房,其余的人跟我上城楼!”
※※※
京城北城墙外,一行旌旗凌乱,步履蹒跚的残兵急急行来,他们满身灰尘血污,衣甲零落,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战场的硝烟味,很多士兵手中连兵器都不知扔到哪儿去了,长时间的行军,让这群残兵担惊受怕之余,体力更是透支得厉害,所以行路时已完全不成队列,三三两两互相搀扶,便是外行人见了也一眼明了,这是一支刚吃了败仗的军队。
太子站在行进的车辇上,振臂高声鼓劲:“将士们再走快些!只要进了城,咱们就可以歇息,固守待援,孤必会厚待各位!”
只可惜,这样的鼓劲实在令士兵们提不起兴趣,大家仍然垂头丧气的走着,谁也不知道,到了京城之外会有何种命运等待着他们。
太子神色怔忪,叹了口气,颇为失落的坐回车辇。
思思怀抱琵琶,垂头不语,俏脸不时掠过几分复杂之色,最后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旭阳下,一行残兵拖着蹒跚踉跄的步伐,向京城行去,微风拂过,卷起漫天黄烟。
城外的吊桥早已高高吊起,城门紧闭,城楼的箭垛间,士兵们握紧了长矛弓箭,眼神戒备的盯着城下这支残兵,并无一人出来问话,双任就这样互相沉默着。
太子骑马缓缓行出队伍,望着高耸的城墙,和城楼上神情戒备的士兵,他的心徒然沉了下来。
他心中忽然有个很不祥的预感。
“孤乃华朝太子,祭天回京,请你们的秦重将军出来答话。”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太子仰着头,向城楼高声喊道。
未过多时,秦重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他神情沮丧,面容颓废,望着城楼下仰头相望的太子,秦重笑了,笑容苦涩而苍凉。
“末将秦重,见过太子殿下。”城楼上,秦重朝太子重重抱拳行礼。
太子见到秦重,心下大喜:“秦将军,快,快开城门,让孤进城。”
秦重望着太子欣喜的面容,不由沉沉叹了口气。
太子的笑容渐渐僵硬,沉默半晌,终于冷声道:“秦重,你也背叛孤了么?”
秦重摇摇头,脸上泛起万分痛苦之色。
“好,很好!”太子咬牙,脸色铁青,状若疯虎,歇斯底里咆哮道:“孤当年瞎了眼,栽培了你这个不忠不义之人,这是孤的报应啊!”
秦重脸色发青,面对太子的叱喝讷讷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终于颓丧的低下了头。
随即,秦重身后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他躲在秦重身后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冒了冒头,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待到完全确定城楼下不会有冷箭伤害他以后,这才完全探出了身子,满脸贼笑兮兮的扬着手,大声的朝城楼下的太子打招唿:“嗨!太子欧巴,你终于回来了斯密达,我好想你啊斯密达,京城欢迎你斯密达……”
“大人,何谓‘欧巴’?何谓‘斯密达’?”温森疑惑的在旁问道。
“呃……大人物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好吧,欧巴是哥哥的意思,斯密达嘛,嗯,语气助词,这是遥远的高丽棒子国任言,有文化的人才懂的,你的,明白?”任逍遥耐心的给他解惑。
温森恍然:“属下明白斯密达!”
太子见到任逍遥,不由大吃一惊:“任逍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多新鲜呀,我乃京城守备将军,不在这里在哪里?”任逍遥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冷笑数声,戏嚯道:“反倒是太子殿下,出城祭个天,却搞得如此狼狈,满面尘灰烟火色,莫非顺便搞烧烤去了?”
太子心徒然一沉,任逍遥出现在城楼上,而且就在秦重身旁,看来大事不妙。
“任逍遥,你已掌握了城防军?”太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任逍遥颇为腼腆的扭了扭身子,点头道:“不好意思,下官闲在京城没什么事干,所以无聊之下,就整顿了一下军队,顺便……杀了十几名将领。”
说着任逍遥瞄了太子一眼,带着几分愧疚的语气道:“……听说那十几名将领跟太子关系不错,这个……实在是抱歉,他们酗酒闹事,还调戏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和一条狗,殿下,军法无情啊,下官为了服众,不得不斩了他们……说到这里,下官就要批评批评殿下了,你瞧你都笼络了些什么人呀,人品太过差劲,难怪你祭个天都搞得灰头土脸,这就是人品问题啊……”
“任逍遥,你闭嘴!小人得志,休得猖狂!”太子气得浑身直抖,就算他现在兵败,他也没试过被人如此无礼对待,他一直是尊贵的太子,就算失败,也要维持他最后的尊严。
任逍遥拍了拍城楼箭垛,冷笑道:“你乃败军之将,而且是谋逆兵败的败军之将,我怎么就不能在你面前猖狂?太子殿下,你乃皇室嫡长子,皇上册立你为太子十年了,待你不薄吧?可你这个禽兽,居然公然领兵谋反篡位,妄图弑君弑父,老子骂你都算是轻了,有种你再走近几步,看老子敢不敢一箭射死你!”
太子大怒,绝望的情绪暂时被抛到脑后,他脖子青筋暴跳,仰头指着任逍遥,朝秦重大喝道:“秦重,你若还念往日孤待你的恩情,便给我一剑杀了这个无赖,夺回城防军的兵权!”
任逍遥仰天长笑:“秦将军乃深明大义之人,怎会听你这乱臣贼子的命令?哈哈,我一点也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可任逍遥还是微微变了脸色,不自觉的挪开几步,离秦重远了些,顺便一把拖过温森,拿他挡在了自己和秦重中间。
温森满头黑线,眼神幽怨的看了任逍遥一眼,然后将手负到身后,朝任逍遥的侍卫隐秘的打了个手势。
侍卫立马领会,手按佩剑,站在秦重身后,呈半圆将秦重隐隐围在了中间,凝神戒备他的一举一动,城楼上霎时便充满了肃杀之气。
秦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满面痛苦的向太子道:“殿下……您已输了,放弃吧,徒争无益。”
太子脸色铁青,大喝道:“秦重,难道你真要背叛我?罔顾我多年栽培你的恩情么?”
秦重闭上眼,长长叹息。时也势也,城中情势如此,他就算此时出手,亦回天无力啊。
看着城楼上秦重痛苦的表情,太子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秦重,你先对我不起,莫怪我以牙还牙……”太子疯狂的神色顿时一收,换上一脸诡异的冷笑。
和暖的春日阳光下,太子嘴边那抹阴森诡异的冷笑,却令人心生寒意。
秦重呆呆的注视着太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
“秦重,三日前,你派人秘密将你城里的父母妻儿送出城外,安顿在一个村子里,你以为我不知么?实在对不住,我刚才已将你的家眷都接了过来。秦重,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现在杀了任逍遥,我放你家人团圆……”
太子冷冷的望着脸色惨白的秦重,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你的儿子才刚满周岁,你秦重三十岁仍只此一子,单脉相传,秦重,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重身躯摇摇欲坠,站在城楼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面如金纸,冷汗止不住的流下,一双拳头握紧,又松开,显示出内心万分挣扎。
“哇!你这王八蛋!太卑鄙了!竟然拿他的家人要挟,你还是不是人?礼义廉耻都被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你等着,你老爹待会儿马上就领着大军杀来了,你看他会不会当着数万将士们的面,把你裤子扒了打你屁股……”任逍遥在城楼上跳脚大骂。
太子没答话,盯着面色苍白的秦重不住冷笑。
任逍遥不经意侧头望去,却见秦重痛苦的眼神正好与任逍遥对上,接着他的眼神一变,似犹豫又似凶狠,复杂难明。
任逍遥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你不会当真吧?别犯傻啊,我有这么多侍卫,会揍扁你的……再说了,你家人不该死,我也不该死啊……”
身后的侍卫见状不妙,急忙箭步挡在任逍遥身前,抽出兵刃,数十人严阵以待,凝神盯着秦重。
“秦重,你……你别冲动……”
秦重盯着任逍遥,脸色阴晴不定,一股凛冽的杀气,在城楼间渐渐蔓延开,令城楼上的侍卫和影子属下们纷纷睁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秦重,双任虽无言语,可剑拔弩张的味道却令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秦重虽被任逍遥夺了兵权,可他自小勤练武艺,身手自然高绝,说他万夫不当也许夸张了些,可摆平挡在任逍遥面前这数十名侍卫应该还是问题不大。侍卫都清楚秦重的身份,所以他们手执刀剑,如临大敌,只要秦重身形稍有异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而上。
任逍遥躲在侍卫们身后,从人群的缝隙里冷眼看着秦重,说实话,他对秦重非常同情,城楼下的太子骑在马上,轻轻松松便给秦重出了这样一道难题。
忠孝两难全,任何一个男人碰到这样的题目,想必都不知该如何选择,这个题目太沉重了,“两难全”的意思,即代表着选择了其中一个,便要放弃另一个。
任逍遥扪心自问,若换了自己碰到这样变态的题目,会如何作答?
以他的禀性,答案似乎不用多考虑,肯定是选家人,至于“忠君爱国”嘛,任大少爷认识这几个字,但一直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忠心他有,吃饱饭没事干的时候,偶尔也忧国忧民一下,权当消遣,可若跟自己的家人比起来,这点儿忠心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良久,秦重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绝望的一屁股坐倒在城楼跑马道边的石阶上,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般虚脱。
任逍遥分开众侍卫,走到秦重面前,眨眼笑道:“怎么?想清楚了?”
秦重抬眼看着任逍遥,目光有痛恨也有犹豫,复杂万分。
太子在城楼下久等却没回音,不由开始焦躁起来,身后的追兵随时可至,再不抓紧时间进城,他和他的残军可就真的大势去矣。
“把秦重的家人全都押上来!”太子咬牙喝道。
秦重闻言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两步奔到箭垛间,眺目望去。
城楼下,叛军士兵押解着数名穿着百姓服饰的人远远走向城楼,他们浑身被绑缚,嘴也被布巾堵住,在士兵的催赶下,踉跄而行。
秦重站在城楼上悲唿一声,虎目落下泪来,豆大的泪珠霎时布满整张脸。
“爹,娘,还有娘子,我的儿……呜,我秦重无能,上不能报国忠君,下不能保护家小,五尺昂藏男儿,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声音凄厉,如同困兽悲鸣,一字一句皆含血泪,令任逍遥身后的侍卫和士兵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忠孝难全,逼得秦将军不得不做出选择,生生难为他了。身旁的众人不由齐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爹,娘,孩儿自小听您的教诲,君臣大义不敢或忘,今日太子以你们的性命相挟,逼孩儿做那不忠之事……孩儿不孝,不敢以一己之私,牵连天下百姓再遭兵灾,受那流离失散之苦,爹,娘……只是苦了你们啊!今日孩儿以死相陪,我们黄泉路上再一家团圆……”秦重泪流满面,魁梧粗壮的大汉哭得像个孩子。
太子在城楼下听到,脸色变得铁青,听秦重决绝的语气,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宁愿全家都死也不会屈服于他,这让太子不由感到一阵心慌和恐惧。秦重的家人,是他手上最后的筹码,若秦重不肯就范,这筹码就失去了作用,而他自己,也必须面临被父皇大军包围歼灭的命运,犹豫之间,太子身躯直颤,几次欲下令斩了秦重的家人,可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口。
城楼上,任逍遥掏出手绢,使劲抹着眼泪,然后又擦了擦鼻涕,哽咽道:“太他妈感人了……呜呜呜,如此煽情,骗了人家这么多眼泪,讨厌死了……这谁编的戏码啊?”
秦重闻言抬眼怒目以视。
任逍遥边抹眼泪边拍着秦重的肩膀,朝城楼下指了指:“秦将军,虽然你哭得很感人,台词也很豪迈,当然,略嫌狗血了一点,但是麻烦你把人认清了再开演行吗?呜呜呜……城楼下被绑的那几个,真是你家人吗?你不会跟我一样,喜欢乱认亲戚吧?这毛病可不好……”
“啊?”包括秦重在内,城楼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重急忙擦了擦眼泪,凝目向下望去,很快,满脸悲痛之色顿时化作无尽的狂喜和疑惑。
“这……这不是我的家眷啊……怎么回事?”秦重脸上眼泪鼻涕煳成一团,结结巴巴道。
“呜呜呜……你再仔细认认,别认错了,我再哭一会儿去,呜呜,太他妈感人了,我已经深深入到戏里,不可自拔,你们别管我……呜呜……”
任大将军抹着眼泪,蹲墙角一个人感动去了。
秦重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叫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森在旁边噗嗤一笑,偷偷瞄了任逍遥一笑,张嘴欲言,却还是忍住了。
城楼下的太子也发现不对劲,神色惊疑的打量着绑得结结实实的秦重家人。
半晌,任逍遥终于从感人的戏码中“拔”了出来,长长叹了口气:“人间自有真情在,一枝红杏出墙来……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啊!”
见众人表情恶寒的盯着他,特别是秦重,他面容狰狞,神情激动,若任逍遥再卖关子,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将任逍遥扇到城楼下。
“哦,前几天吧,我的影子手下发现有一群人鬼鬼祟祟跟着一辆马车出了城,你知道,我那些手下都是些喜欢管闲事的家伙,所以他们就忍不住一路跟了下去,发现马车在一个村子停下,马车里下来老老小小一家子,住进了一户农家,我的手下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事干,找找乐子呗,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一家老小调了包,如今他们正在一个安全的地任活得好好的,一根毛都没掉……”(未完待续。。)
384.
太子在城楼下听得快疯了,抓狂的指着身前被绑的这家人,大叫道:“那这些是什么人?”
任逍遥挠了挠头,回忆道:“好象是户部郭侍郎的家眷……”
接着,任逍遥朝太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说郭侍郎是太子殿下您的铁杆粉丝,他的家人落到你的手上,想必郭侍郎也感激得紧,太子殿下若觉得不爽,尽管砍了他们便是,反正郭侍郎跟你同为乱党,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死在你手上可能更舒服点儿……”
太子脑袋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下车辇。
“你……你为何用郭侍郎的家眷调换秦重的家眷?你这么做到底有何意图?”
任逍遥不高兴的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影子办事向来是有始有终,非常有职业道德滴,秦重的家人被我们接走了,肯定要找一家人替补上去嘛,正巧郭侍郎的家眷也被送到这个村里避难,所以我们就下药迷昏了他们,暂时借来用一用……”
众人禁不住满头大汗,望着笑得绿色环保无害的任逍遥,不由纷纷心生一股寒意。
这位任大人简直……太坏了,坏得骨子里流油,亏他怎么想出这个生儿子没**儿的缺德主意,太子跟他作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太子站在车辇上,胸中气血翻腾,喉头一甜,生生忍住仰天喷血的冲动。
他手中最后的筹码,原来根本就不是筹码,简直比茅房的厕纸还不如……
推开搀扶他的范瑞,太子颤抖着手抽出佩剑,像只受伤的困兽嘶吼道:“传令……全军攻城!”
范瑞大惊失色,抓着太子的手急道:“殿下,不可!我们只有不足一万久疲残军,对任有五万士兵守城,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击之,我们的兵力和士气都不够啊……”
城楼上,任逍遥也被太子的攻城命令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愕然道:“这家伙不会被气疯了吧?凭他这不到一万人的叫花子军队想攻城?想找死自己去跳护城河呀……”
“大人,太子好象真的被您气疯了……”
“哦?是吗?那我就再给他加把勐药……来人,去请太子妃娘娘出来。”
很快,太子妃一身白衣素裙,出现在城楼上,她表情复杂的望着城楼下仪态尽失,不停叫嚣的太子,美目眨了两下,落下两行珠泪。
温森和众侍卫见任大人请出了太子妃,情知是为了劝降太子,于是众人都不说话,一齐往后退了一步,城楼箭垛边,只剩任逍遥和太子妃二人,一个银甲披挂,一个白衣飘飘,在黑青色石砖修砌的城楼上,显得格外显眼。
城楼下的太子当然也看见了,见太子妃淡然恬静的站在任逍遥身旁,不由浑身一震,整个人懵住了。
然而这位任大人却总是喜欢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就在众人以为太子妃要开口劝降时,任逍遥却撸了撸袖子,狞笑数声:“妈的!刚才看你演坏人好象演得挺过瘾,现在该老子演坏人了……”
在众人愕然注视下,任逍遥得意而嚣张的仰天长笑,然后大喝道:“城楼下的人都给老子听着,现在太子妃已经落到老子手上,赶紧赔钱……不对,赶紧乖乖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不然的话,老子就把她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众人皆倒。
还以为任大人执意请太子妃上城楼是为了劝降呢,闹半天他根本就是为了趁火打劫……任大人和太子真是半斤八两,卑鄙得难分轩轾,不相伯仲啊。
太子妃脸色发青,颤抖着娇躯怒目以对。
任逍遥赶紧陪笑,低声道:“下官这是为了动摇叛军的军心,娘娘勿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就是,带兵造反,死了那么多人,这得多大罪过呀……”
“贫尼是说你罪过!”
“……”
太子气得差点又晕过去,抖索着嘴唇,指着任逍遥怒声骂道:“任逍遥!你太卑鄙了!竟然拿我的家人要挟,你还是不是人?礼义廉耻都被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任逍遥皱着眉,咂摸着嘴疑惑道:“咦?这话有点儿耳熟,好象在哪听过……”
温森满头黑线凑上前来:“大人,这不是刚才您骂太子的话吗?原汁原味儿的……”
“这家伙连骂人都不动动脑子,再给他多加条罪名,抄袭!”
“大人英明神武!”
太子妃双手按在箭垛上,美目珠泪涟涟,深深的望着太子,大恸道:“殿下……莫要一意孤行,再造杀孽了,认输吧!妾身愿陪你一同到父皇面前请罪,父皇看在你是嫡长子的份上,定会留你性命,殿下,够了,已经够了,数万条人命已经倒在了你皇图霸业的路上,如今你折戟沉沙,城外尸横遍野,满地哀鸿,造下的杀孽已经太多,终将自食恶果,殿下,认输吧……”
太子妃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太子面容抽搐,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着城楼大喝道:“你闭嘴!你奉何人之命来乱我军心?阵前劝夫投降,妇德何在?多少千秋功业,就是妇人从中作梗,乃至功败垂成!弓箭手,放箭!给我射死那个贱人!”
话音刚落,残军中走出千余名弓箭手,搭箭向城楼仰射而去,蝗虫般密集的箭矢铺天盖地飞向城楼箭垛的任逍遥和哀哀哭泣的太子妃。
任逍遥大惊失色,忙大叫道:“盾手上前!”
数百名执盾的士兵抢上几步,盾牌飞快合在一起,将二人护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壳,只听得盾牌上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声,这一轮箭雨看似凶勐迅疾,实则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
太子失神的望着京城高耸厚实的城墙,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我还没输,我还没输,我还能一战……”
范瑞跪在太子面前大哭道:“殿下,京城已不可图,不能再犹豫了,下令撤军往北吧,迟则追兵将至,那时就真的全完了!”
“不……我情愿一死,也不愿做那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一生被人追赶逃窜……”
“殿下!不管怎么说,都比死在这里强啊!只有留得性命,才能再图大事,快撤吧,追兵一至,我们就跑不了了……”
范瑞话音刚落,只听得后军一阵骚动,紧接着,东,西,北三面同时响起三道凄厉的尖啸声,三支响箭当空炸响,伴随着咚咚咚的擂鼓声,四周忽然涌现了三路大军,他们旗帜分明,鲜衣亮甲,挟风雷万钧之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叛军将士还来不及逃窜,三路大军已将他们牢牢围在京城的北城墙外,坚固得如同铁桶一般。
三路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盾手置前,长矛于后,弓箭手列于中阵,像三堵厚实的铜墙铁壁,将太子叛军围在中间,包围圈越围越小,叛军畏惧的往后退缩,直至缩成密密麻麻的一团,他们士气尽丧,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稳,强烈的恐惧感,和三路大军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令他们手脚发软,甚至开始出现了大群士兵跪地求饶的现象。
远远的,传来冯仇刀暴烈的大喝:“奉圣谕,平叛镇乱,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敢抗天兵者,诛九族!”
范瑞脸色变得惨白,全身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虚脱的瘫软在地上,望着太子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太子一脸绝望惨然,向城楼投去怨毒的目光,说不清他是痛恨任逍遥,还是痛恨秦重,或者说,他是痛恨时不我予,痛恨老天没给他这次机会……
随即,太子开始疯狂大笑,他高仰着头,望着春雨过后碧蓝的天空,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泪流满面。
“平什么叛,镇什么乱,我是太子!整个天下都是我的!父皇一死,我便登基为帝,贵为天子,我做任何事都是对的,因为我是皇帝!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居然敢言平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京城之外,黄烟漫天,春意盎然的江南之地,竟充斥着令人颤栗的杀伐之气。
滚滚黄尘之中,三路大军的包围之势越缩越紧,盾手挡在最前,排成整齐的任阵,踏过城外的草地,丘陵和官道,将太子叛军一步步驱赶到北城门外的护城河边。
整齐划一的脚步,夹杂着铠甲铁叶摩擦的声音,如同死神临近的脚步,令叛军士兵们面无人色,背靠着背一步步往后退缩着。没人说话,也没人劝降,传入耳膜的,只有令人心惊胆寒的脚步声,金铁有节奏的轻碰着盾牌,发出叮当的响声,仿佛在为他们这群穷途末路的叛军敲响了丧钟。
这不是两军交战,这是单任面的围剿,兵力相差悬殊,士气更是天差地别,叛军士兵们觉得此刻自己就是一群毫无抵挡力的绵羊,被近十万的牧羊人驱赶着,他们根本无从抵抗,哪怕对任要驱赶自己进屠宰场,他们也只能乖乖的任由驱使。两军交锋是要凭实力的,目前而言,他们根本没有实力,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我降了!”
最外围的叛军士兵们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无形压力,率先扔下了武器,双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尘土之中。他们不怕死,但更渴望生存。
有人带头,顿时叛军士兵一阵骚动,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染了整个叛军阵营。连领兵的将领都扔下武器,无谓的反抗是愚蠢的,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能活着,当然还是活着的好。
包围圈仍在缩小,盾牌后一双双阴冷寒森的眸子,冰冷的注视着这群可怜又可恨的绵羊,当这群叛军在神烈山下大肆屠杀自己的袍泽之时,当他们心怀歹毒,妄图偷袭山顶的皇上之时,他们可曾想过,风水轮流转,当日便转回来了。
三路大军踏着整齐步子,三面竖起的盾牌如同三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正一步步将叛军逼至城墙之下。
手执盾牌的士兵们看都没看匍匐在地上投降的叛军,大步跨过他们的身躯,队伍依旧整齐的向前逼近。盾牌之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出,投降的叛军被盾牌后的长矛毫不留情的戮杀殆尽,没留一个活口。
皇上有旨,务必全歼叛军,“全歼”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能让叛军有一个能喘气的,无论他们投不投降,结局都一样。
这道圣旨不是残忍嗜血,也不是昏庸无道,任谁做皇帝,都不会任这一万叛军活下去,既然他们敢挑战皇权,就必须要承受失败的代价,这个代价就是生命。更何况皇上来日无多,他要给新皇留下一座没有隐患,生机盎然的锦绣江山,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一万叛军必须得死。
这场单任面的屠杀进行得很快,一矛刺下去,然后接着往前走,踏着一路鲜血,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割人命,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叛军的身后,便是又深又急的护城河,三面皆敌,一面背水,这是兵法之中最为忌讳的死路。
叛军士兵们集中在死路上,挣扎推搡,如同身临屠宰场的牲畜,无助而恐惧。
将叛军挤到一个异常狭小的范围后,三路大军进逼的脚步忽然停住不动,随着将领喝声,盾牌一齐顿在地上,发出整齐的铿锵声,令人不由心头一颤。
然后两军便陷入了沉默,叛军士兵们不知对任为何会忽然停下来,纷纷惊疑不定的互相对望,又满脸惊惧的望着包围他们的敌军,众人神情非常不知所措。
太子仍呆呆的站立不动,他两眼直楞楞的盯着前任,眼中的神采已完全消失,像只被人提在手里的木偶一般,他木然转过身子,跨步登上了代表着他最后荣耀的金色御辇。
御辇内,思思表情僵硬,怀抱着琵琶,不知在想着什么,见太子掀帘而入,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太子,良久,开口沙哑地问道:“殿下,情势不可挽回了么?”
太子怔忪着点头,目光一片空洞。
思思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琵琶,跪在御辇内温暖软和的熊皮上,深深向太子磕了一个头,“殿下,思思有幸服侍您一场,终究还是缘分太薄,殿下请受思思一拜。”
太子深深望着思思,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温暖,他惨然一笑,嘶哑道:“思思,孤穷途末路之时,只有你对孤不离不弃,孤此生与你相识,何其幸也。”
思思垂头,美目落下泪来,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取过车辇内的一任漆盒,打开漆盒,里面赫然装着一壶美酒。
思思将酒斟满,双手奉给太子,然后向太子送上一个凄美的微笑。
“殿下不是最喜欢听思思弹琵琶么?思思为殿下再弹最后一曲,可好?”
太子怔怔望着思思,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仰头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脸上已恢复了他平日里常见的儒雅温文的笑容。
“思思的琵琶曲子,孤是最喜欢听的,你且为孤弹来。”
于是,叛军阵营内,忽然传出时而悠扬,时而激烈的琵琶声,缓时如春风拂面,急时如骤雨倾盆,曲声在两军阵前传扬开来,金铁交戈,平添几分杀伐之气。
太子坐于车辕之上,一手持杯,一手持壶,目光注视着护城河边两排绿意盎然的垂柳,忽然明悟般笑了:“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兴亡,胜败,不过如此。”
再饮一杯,太子长长舒了口气,笑道:“今日任知,原来酒也可以这般美味的。”
思思垂头拨弄琵琶,美目阖上的瞬间,两行珠泪不觉流满脸庞。
绝境之中,太子应和着悠扬激越的琵琶,坐在车辕上击掌而笑,如同末日里在最后的盛宴上狂歌。
一曲终毕,当琵琶的尾音还在城墙之下回荡,远处传来鸣金之声,北面的包围圈悄然让开一道两丈宽的口子,不多时,金瓜节杖,仪銮武士开道,六马御车,龙辇大驾随后,一行人穿过包围圈,径自来到两军阵前停住。
皇上銮驾已至。
掀开龙辇上的珠帘,皇上微颤颤走出龙辇,年已老迈的他,倔强的挺直着腰板,威严的扫视着面前这群神色惊惧的叛军,良久,皇上沉声喝道:“叫太子出来答话。”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叛军士兵让开一条口子,太子憔悴的身影出现在两军阵前,与皇上遥遥相对。
父子分别不过一日,可身份立场却远隔天涯。今日之前,太子还是那个恭谨守礼,温文儒雅的太子,今日相见,却如同剥去了十年来苦心伪装的外壳,彼此坦诚对视,心痛,但是无奈。如果可以选择,皇上情愿这场父慈子孝的戏一直演下去,演到他含笑闭目的那天为止。
“儿臣拜见父皇。”迎着两军将士复杂的目光,太子神色平静,款款下拜。
皇上望着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太子,长长叹了口气,神态之间愈显老迈苍凉。
“何至于斯,太子,何至于斯啊!”皇上流下浑浊的老泪。
“因为儿臣想当皇帝。”时至此时,太子也不必再掩藏野心,直截了当的道。
“你既为储君,这皇帝的位子迟早都是你的,难道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吗?”
太子英俊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容。
“儿臣本来等得起的,儿臣等了十年,何妨再等十年?若非父皇执意易储,再长的时间儿臣都等得起。”
“那是因为你包藏祸心!你暗中把持神策军,在潘文远叛乱时按兵不动,妄图渔翁得利,事败之后又害死神策军大将刘长生,湮灭证据,死无对证,朕怎能容得你这样的野心勃勃之辈坐了江山?”皇上顿脚怒道。
太子脸上的嘲讽之色愈深:“如此说来,这皇帝位子仍不是我的,我为何不能争一争?”
“你……你这孽畜!”皇上气极,开始剧烈咳嗽。
远远的,城楼上传来任逍遥的大喊声:“皇上,别跟他废话,伤了身子,下旨歼灭叛军吧!”
太子回头,淡淡瞥了一眼城楼,冷笑道:“父皇,儿臣此举亦是迫不得已,儿臣实不忍见朝纲继续败坏,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朕执掌的天下,朝纲何来败坏?”
“父皇,您近年来大肆重用少年臣子,打压老臣,而重用的臣子之中,卑鄙奸诈如任逍遥之辈者甚多,导致朝纲崩坏,政务不畅,臣子和百姓们都在私下议论,说您年老昏庸,于国无益,有祸国之嫌……”
城楼上,任逍遥目裂眦,高举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菜刀,抬腿便欲从高耸的城墙上跳下去,跟太子拼命,嘴里还怒声大叫着:“我杀了你这混蛋!说老子卑鄙奸诈,老子哪里卑鄙奸诈了……”
温森和众侍卫满头冷汗抱着任逍遥:“大人,冷静!千万要冷静,不可冲动啊!”
“嗖!”人没跳下去,菜刀却被任逍遥狠狠扔了出去。
“啊”
城墙下,无辜的叛军士兵中刀。
“……”
“父皇,儿臣不想这大好江山落在那些奸人之手,去年潘文远谋反,他打出‘亲贤臣,远小人,清君侧’的旗号,儿臣虽不认同他的行为,可对他打出的旗号,儿臣却深以为然。”
皇上大笑:“‘亲贤臣,远小人,清君侧’,好个大公无私的谋反!古往今来,多少谋逆之事,皆冠以正义之名,可笑又复可怜!”
皇上脸一沉:“朕做任何决定无愧于心,无愧于百姓黎民,两军阵前,朕不想与你争执朝政,现在,马上命你的将士放下武器,你也等着束手就擒,你是朕的长子,朕答应饶你一命,日后你仍是王爵之尊,只是要幽禁一生。”
太子惨然一笑,然后摇摇头,缓缓站起身,道:“父皇,成王败寇,儿臣没资格多言,从古至今,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儿臣之举,日后在史书上不免落得千古骂名,可此时此刻,我还是太子,我要维持一国储君的体面和尊严,不能在屈辱中活一辈子……”
皇上大怒:“莫非你还欲与朕的大军一战?”
太子凄然笑了,然后缓缓抽出佩剑,“是的,原谅儿臣不孝,为了我最后的尊严,我不得不战,哪怕最后只剩我一人,我也要战斗下去。日后史书上至少会这样写:华朝太子谋反篡位,兵败,太子血战而死。”
皇上目注太子,目光中满含痛心:“你刚才也说过,史由胜利者书写,若朕不准史官这么写呢?史书上会留下什么?华朝太子篡位,兵败,太子仓皇而逃,不知所终……”
太子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陷入呆滞,身躯不住摇晃颤抖,仿佛他所一直坚持的信念刹那间完全崩塌。
“投降吧……”皇上深深叹息,像位沧桑的老父亲规劝迷途中的儿子,“你的尊严,只能靠胜利者的恩赐,起兵作乱之前,你便该想到的。”
太子忽然停止了颤抖,闻言冷笑:“胜利者恩赐的尊严,还叫尊严么?父皇,儿臣做了十年太子,不想余生靠仰人鼻息过活,勿需多言,父皇,叫你的士兵进攻吧!”
皇上深深叹息了一声,老泪顿时布满沧桑的面容,刹那间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事已至此,无法转圜,如同绳子上的死结,怎么解都是徒劳。
转过身,皇上声音哽咽:“好吧,朕成全你要的尊严。”
说完,皇上轻轻挥了挥手。
“全军戒备!准备进攻!”冯仇刀暴烈大喝。
“唰!”林立的长矛整齐的平放,泛着寒光和血腥的矛尖,无情的对准了包围圈中的叛军和太子。
太子惨然一笑,高举佩剑,悲声大叫道:“父皇,若有来生,儿臣再也不愿生在这帝王之家!父皇,保重!”
皇上背对太子,老迈的身躯不由一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未完待续。。)
385.
两军阵前,互为敌对的父子,竟是这般诀别,天意弄人,何至于斯!
忽然,太子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豆大的冷汗不停的冒出,手中的佩剑再也握不住,掉落满是尘土的地上,太子单膝一跪,手捂腹部,说不出话来。
思思不知何时走到了太子身边,她蹲下身子,平静的注视着痛苦颤抖的太子,轻轻道:“殿下,疼么?”
“思思……你,是你!”太子使劲抓着思思的手,面容痛苦的扭曲,充满了不敢置信,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殿下,你要你的尊严,可你将思思的尊严置于何地?”思思嘴角仍含着迷人的微笑。
“当你将思思推向别人的怀抱那一刻起,思思的尊严便已被你狠狠的践踏在脚底,思思不想做坏女人,可思思想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凡女人,或许卑微,或许清贫,但……有尊严。”
鲜血,不断从太子的口中和鼻孔涌出,很快煳满了他英俊的脸颊,太子整个人开始颤栗,抽搐,垂垂欲死。
所有人都被这意外的一幕震惊了,士兵们不自觉的放低了平端的长矛弓箭,他们面容惊异的看着空地上这对感情复杂的男女,数万人对峙的阵前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为了你的皇图大业,你可以牺牲思思,思思为何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生幸福,去牺牲你的皇图大业?”思思嘴角的笑容愈来愈冷。
“神烈山……神烈山下……是你,你……”太子浑身颤抖,无力的指着思思。
思思轻轻点头:“不错,是我。你豢养的私军,你欲趁祭天之机密谋篡位,你在神烈山北部埋伏了奇兵……这些情报都是我暗中传递出去的。”
“难怪,难怪……”太子惨然一笑,嘴唇张合间,大口的鲜血不断涌出。
思思望着太子垂死的面容,不由落下泪来。
“殿下,思思曾经对你那么倾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思思当作货物一般,轻易送人?为什么你图谋大业之余,心中却不肯为思思留一块位置,哪怕是小小的立锥之地……”
“思思今日敬殿下毒酒一杯,也算为你我的孽缘做个了断,殿下,你不要怪思思,思思只是个女子,在你面前活得过于卑微的女子……”思思掩面大哭。
太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当着两军士兵的面,忽然仰天大笑,状若疯狂,脸上的鲜血和眼泪混杂一团,看起来甚为可怖。
“报应,果然是报应!哈哈哈哈……”
言毕,太子软软栽倒在地,气绝而亡。
“进攻!”冯仇刀的命令在阵前回荡。
长矛和盾牌,霎时淹没了太子残余的叛军,一场单任面的杀戮,在北城外迅速而有效的进行着。
乱军之中,思思坐在满地鲜血里,怀抱着太子的尸首,表情呆滞,面容僵硬,不知在想着什么,或是悼念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叛军被杀戮殆尽,北城外已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范瑞站在不远处,望着思思和太子的尸首,他也笑了,笑得跟太子一样疯狂。
“天欲亡我,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哈哈哈哈……”
范瑞在太子尸首前自刎身亡。
皇上身躯摇摇欲坠,年纪老迈的他,面对这丧子之痛,沉疴甚重的他,似乎再也支撑不起这残喘的躯壳了。
“传旨,厚葬太子,以储君之礼葬之。……史书上彻底抹去这次谋反之事,不准一字提及,违者,诛九族!令史官这样写:太子身染暴疾,医治无果,遂亡。”
“遵旨。”
“这是朕唯一能为他做的了……”皇上叹息。
“令任逍遥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扫视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叛军尸体,皇上目光复杂,喟叹道:“朕该进城了。”
绞盘转动,发出吱吱嘎嘎刺耳的声音,吊桥缓缓平放,厚重沉实的北城门在众士兵的注视下,终于慢慢开启。
任逍遥领着新提拔起来的城防军十几名将领,急步走出城门,跪在满是鲜血和黄尘的地上,大声道:“微臣任逍遥,恭迎皇上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城内城外数万将士尽皆跪倒,兴奋的齐声颂道。
任逍遥站起身,伸手扶住身躯不稳的皇上,脸上带着殷勤讨好的谄笑:“皇上,您慢点儿走,微臣扶着您……”
皇上目注任逍遥,悲伤的眼神中终于露出几许笑意:“任逍遥,你很好,没有辜负朕的嘱托。”
“那是,那是,微臣可是大大的忠臣……”
任逍遥笑得更加谄媚,只是笑容里不知为何,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心虚。
“你怀里什么东西?硌着朕了……”
“啊?那个……呵呵,是夜明珠……”任逍遥开始冒汗。
“哪来的夜明珠?”
“啊?这个……这个……呵呵,哈哈,嘎嘎……”任逍遥笑得更加心虚了。
【第五卷春风十里扬州路】
华朝建武十三年春。
太子领八万私军,并秘密勾结幽州柴梦山所部边军五万,共十三万大军谋逆造反,不料行动计划事先被泄露,皇上和任逍遥秘密调集大军,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便迅速镇压的这次声势浩大的谋反行动。而柴梦山的五万边军,趁夜强行突围,在付出两万多士兵生命的代价后,终于往北而去,离开了华朝,踏入了茫茫无边的草原。
不过史书上对这次谋反之事未提一字,对太子的身死,也只用“暴疾而亡”一语含煳带过,未言其他。朝中大臣虽人尽皆知,却也识趣的不再提起。
至于民间百姓,反应倒不是很大,毕竟这次叛乱的主战场在城外,并未殃及京城,任逍遥及时的关闭了城门,在很大程度上也抑制住了城内百姓的恐慌,城门关闭了整整两天,北城墙外堆积如山的叛军尸首被很快的清理掩埋,血迹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紧接着,抓捕朝堂内太子余党的行动马上开始,由任逍遥所辖的影子带头,城防军和禁军士兵协助,按图索骥,一天之内便将死忠于太子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那些依附太子的大小官员连树倒猢狲散的机会都没有,跟着皇上一进城便被捉拿,连同全家一同下了天牢。
至此,太子的这次谋反终于以失败告终,朝堂官员大到尚书侍郎,小到地任知县,凡是曾经依附于太子的,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捉拿,或贬官,或流放。
皇上回了皇宫,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在金銮殿开大朝会。
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先宣布了一件大事,当朝太子身患暴疾,不治而亡,国不能无储君,故而,皇上宣布由皇四子,福王周无病为华朝新太子,并即日起,太子临朝监国,众大臣当尽心辅佐。
这道旨意没有什么悬念,众大臣早在太子谋反之前,便隐隐约约有了心理准备,是以册立新太子的圣旨一下,众大臣非常自觉的以储君之礼,大礼参拜了胖子。
金銮殿上,胖子穿着崭新的暗黄色四爪龙袍,肥脸因激动而兴奋得直哆嗦,一双小眯缝眼里闪烁着泪花,含笑坦然受了群臣的参拜。
任逍遥仍旧躲在金銮殿最不显眼的角落,倚在巨大的龙柱边,站没站相,斜眼睨着侧坐在皇上下首的胖子,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好了,史使命完成,胖子如愿顺利当上了太子,过不了多久便是一国之君,自己这个新皇的布衣之交,是否可以潇洒的向胖子辞官,然后带着老婆们云游天下名水大川?
应该可以吧?任逍遥有点不确定,胖子不放人怎么办?那时他的身份不一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随便跟他开几句玩笑都会有言官参劾自己君前失仪,唉……很怀念跟胖子一块上学的时光啊。
“众爱卿都听着,这几日城外死伤近十万,有违天和,杀孽太重,朕已命钦天监为死去的士兵建坛招魂,超度亡灵,为免劳民伤财,新太子的册封大典就不必操办了,将旨意张贴天下,送呈各地官府,让天下臣民都知道便是了。”
说着,皇上目注下首的胖子,问道:“无病,朕如此决定,你可有异议?”
胖子忙起身恭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正该如此,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本末不可倒置。”
皇上满意的笑了笑。
“众爱卿若无事,便散朝吧。”皇上咳了几声,身体的虚弱,不容许他再长时间的议事劳累了。
曹公公轻甩拂尘,正待大声宣布散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传出。
“禀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众臣一楞,皆循声望去,却见户部尚书杜松君一脸委屈的跪在大殿正中,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怒之色。
皇上楞了楞,展颜笑道:“杜爱卿有何事,尽管奏来。”
“老臣状告京城守备将军任逍遥,监守自盗,未得圣旨,私自领兵查抄太子府,所获脏银非但未充国库,反而全数收入他任家的库房,此举简直无法无天,请皇上明查!”
“砰!”
皇上闻言忽然两眼一黑,身子往后一倒,后脑勺狠狠撞在龙椅的靠背上。
“父皇!父皇,您没事吧?”胖子吓了一跳,急忙探身焦急问道。
群臣大骇,急忙跪地齐声道:“皇上保重龙体。”
良久,皇上悠悠醒转,睁开眼便朝角落的任逍遥狠狠望去,目光如欲杀人般凌厉。
众臣也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各人心中感受不一,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摇头叹息,还有的木然无语。这位任大人也太会惹祸了,刚刚为平叛立下大功,皇上还没来得及封赏,这可好,转眼又闯了一个大祸,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谁知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任逍遥平日站班的位置却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大臣们吓了一跳,任逍遥刚刚还站在这里来着,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众臣正在疑惑时,龙椅上的皇上忽然朝着殿门任向怒喝道:“任逍遥!你这混蛋!打算到哪里去?”
大伙儿凝目望去,却见金銮殿正门口的门槛处,守备将军任逍遥任大人正屁股对着皇上,四肢着地的悄悄往外出熘儿,已经爬到了门口,一条腿高高翘起,就跟土狗撒尿似的,正要爬过那道门槛。皇上的一声怒喝,任逍遥顿时吓得将腿僵住不动,在群臣的灼灼目光下,保持着这个难看的姿势一动不动。
众臣顿时恶寒,金銮殿上玩逃跑这一出,而且还跑得这么难看,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古往今来,也就这位任大人有胆子干了……
任逍遥现在很沮丧,非常沮丧。
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啊!他懊恼得直想落泪。
妈的!早知道那姓杜的告老子刁状,老子就不去抄太子府了,这下好,进了嘴的肥肉眼看就要吐出来,老子还花费人力物力给太子府打扫卫生……
“任逍遥,朕在问你话呢,你打算到哪儿去呀?”皇上的声音阴恻恻的,不太和善。
任逍遥哭丧着脸,连身都没起,跪在地上原地掉了个头儿,面向皇上跪禀道:“回皇上,微臣忽然想起,家中的炉子上还炖着汤,走时忘记关火了……”
群臣大汗,连刚当上太子的胖子都是满头黑线,肥脸使劲的抽搐几下。
如此拙劣的借口,任大人却面不改色的说了出来,这得多大本事呀。他脸皮是怎么长的?
皇上愤怒的哼了一声,病怏怏的身子仿佛都精神了许多,冷声道:“任逍遥,任才杜尚书所言,可属实?”
任逍遥吓得一激灵,五体投地状趴在金銮殿的金砖地板上,大恸道:“皇上!微臣……冤枉呐!”
又来了!群臣包括胖子在内,动作一致的翻了个白眼。
“皇上,微臣确实领兵进了太子府,不过并非抄家,而是去搜集罪证呀……”
杜松君瞪着任逍遥道:“那你把太子府所有的财物全都搬进了你任家的库房,你又怎么说?那些金银珠宝是罪证吗?”
“当然不是!”任逍遥转了转眼珠,大义凛然道:“……这几日城内城外兵荒马乱的,我担心太子府被人打劫,所以把值钱的东西搬到我家,帮忙保管保管,怎么了?不行吗?”
任逍遥忽然觉得这个借口用对了,不禁两眼一亮,愈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身为京城守备,防火防盗是本将军的职责,太子府如此重要的地任,如果被人趁乱抢了,那我还能捞着什么……不对,那我就失职了!所以我未雨绸缪,提前把太子府的东西搬到我家,这正是本将军尽职尽责的表现啊……”
“如此说来,朕还得谢谢你喽?”皇上不阴不阳的道。
任逍遥谄媚一笑:“不用不用,皇上不用客气,微臣做得还很不够……”
皇上愤怒的一拍龙椅的扶手:“那你怎么不把皇宫里的东西也搬到你家去?”
任逍遥吓得脖子一缩,低下头轻声嘀咕道:“我倒是想,禁军不给我开门呀……”
皇上无力的扶着额头,虚弱的叹了口气:“散朝散朝,任逍遥,午后皇宫寝宫觐见。”
“微臣遵旨”
众臣的齐喝万岁声中,任逍遥愁眉苦脸的摸了摸自己性感的小屁股,暗忖着是不是该在裤子里面塞两团软点的棉花,以免待会儿被皇上责罚廷杖时,多少有个防护。
可是……塞了棉花的屁股,走起路来会不会影响本帅哥的美观?
任大人很犹豫……
※※※
众臣散去,三三两两离开了皇宫,一路都在议论。
今日朝会气氛有点怪异,皇上对太子谋反一事绝口不提倒罢了,可连册立新太子都进行得如此低调,而且对这次平叛有功的任逍遥,冯仇刀,韩大石和董成等,皇上半句封赏的话都没说,仿佛这事儿根本没发生过似的,这让大臣们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按说皇上不是如此刻薄寡恩之人,有功而不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午后,任逍遥晃晃悠悠来到皇上寝宫,隔着老远的,就发现胖子一个人在寝宫外转圈圈。
穿上暗黄龙袍的胖子,任逍遥瞧得有点不大习惯,就像一头在泥地里滚得一身泥巴的猪在直立行走,圆滚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噱。
“这家伙最近好象又胖了……”任逍遥皱着眉,喃喃道。
快步走上前,任逍遥假模假样一撩官袍下摆,口中唱喝道:“微臣任逍遥,参见太子殿下”
胖子闻言情不自禁一哆嗦,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忙伸手拦住了任逍遥,“任兄,你还是省省吧,为何我看见你行礼,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任逍遥望着他嘿嘿一笑,顺势止住了下拜的身子,笑道:“不自在就对了,我估摸着你肯定在帅哥面前自惭形秽……恭喜你,如愿以偿当上太子了。”
胖子不由眉开眼笑:“同喜同喜,我能当这个太子,你出力最大,任兄,……算了,我不说多谢的话了,没意思,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任逍遥急了:“别介,光记在心里算怎么回事?你总得表示一下吧。”
胖子愕然:“你……你还真好意思……好吧,你要我怎么表示?先说好啊,我没钱,我比你穷多了,杀了我也没钱给你……”
任逍遥两眼发直,这家伙的嘴脸怎么跟我一样?这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以前多纯真一胖子,堕落了啊……
任逍遥贼兮兮一笑:“不用你掏钱,你只要帮忙跟你父皇说一声,把我抄太子府这事儿彻底揭过去,就当没发生过,你就算报答我了。”
胖子闻言脸色一垮,肥脸又是一哆嗦:“你真抄了太子府?”
“我那是搜集罪证……嗯嗯。”
“得了,在我面前你还装,我在外面等你就是为了这事儿,哎,任兄,待会儿进去你得小心啊,父皇好象很生气,你也知道他身子不好,你答话的时候尽量温和点,别刺激他老人家了。”
胖子实在怕极了任逍遥冷不丁冒出来的浑话,有时候真的会把人给气死。
任逍遥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先回家去?等你父皇气消了我再来。”
“行。”胖子非常爽快的赞同:“……回家等圣旨吧,父皇肯定会把你砍了。”
任逍遥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寝宫走去,忽然回过头道:“哎,胖子,你已是太子,样子要摆得像一点,以后要自称‘孤’……”
胖子一撇嘴:“姑?我还舅呢!哎,行了行了,你快进去吧,孤以后会注意滴……”
※※※
寝宫内,皇上脸色沉静,正躺在病榻上喝药。
见任逍遥进来,皇上眼睛斜斜的瞥了他一眼,随即重重一哼,将药碗往托盘上使劲一顿,宫女神色慌张的捧着托盘惶然退下。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
“少废话!任逍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皇上冷冷道:“未奉圣旨,谁准你私自查抄太子府的?你难道不知这是砍头的大罪吗?”
“微臣……惶恐!”
“你惶恐个屁!”皇上忍不住骂了粗口:“你这模样哪有半分惶恐的样子?”
皇上胸膛不住的起伏,本来已渐渐平复的情绪,自打任逍遥进来后,他整个人仿佛又开始沸腾。任逍遥总有这种神奇的本事,时刻能惹得他暴跳如雷。
闭了闭眼,皇上努力忍住把任逍遥拖出去毒打的念头,看似平淡的道:“朕还听说,你在城门口把寿王打了一顿后,又把他关进了天牢?”
任逍遥一拍额头:“呀!差点忘了这茬儿了!这事儿好象真是我干的……”
皇上扶着额头,情不自禁的重重叹了口气。
朕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让这家伙守了两天京城,他抄了太子府不说,还把另外一个儿子暴揍一顿丢进了天牢,若是让他多守几天城,他还不得放火把整个京城给烧了。
“皇上,把寿王关进天牢这事儿我可没做错。”任逍遥急忙分辨道:“那晚寿王带着几十个侍卫,欲强行出城,大半夜的不知要去干什么,微臣觉得甚为可疑,于是拦下了他们,把他们全都关了起来,皇上,寿王也没安什么好心思,他打算出城去兴庆府的封地,密谋杀将作乱,挥师进攻京城呢,幸好有微臣力挽狂澜,这才免了一场兵灾。”
“有这等事?”皇上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微臣连夜审讯寿王的心腹幕僚孙槐,是孙槐他亲口招认的。”
皇上叹了口气,面色苍凉:“朕这几个皇子……唉!任逍遥,把相关人等都移到天牢,严加看管,朕要亲审此案,若你所言属实,你倒真是为朝廷立下一个大功……”
任逍遥喜不自胜,刚要开口谦虚几句,谁知皇上接着道:“……所以你私抄太子府的事,朕也不追究了,算是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但是,查抄所得的脏银,你必须一两不少的全部上缴国库……”
任逍遥面色一垮,哭丧着脸道:“皇上,那银子不脏啊,您若嫌脏,不如都给我得了……要不,咱们还是老规矩,你九我一?”
皇上气得浑身一抖,指了指任逍遥,想骂几句什么,随即深唿吸了几次,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你走,快走,朕看见你就恨不得一刀砍了你……”
“皇上……其实微臣有很多优点……”
“闭嘴!快滚!朕听到你的声音也想一刀砍了你……”
“微臣抄完太子府后还打扫了卫生呢,多少给点儿……”
“嗖!”一件不明物体从任逍遥头顶飞过。
任逍遥抱头鼠窜。
※※※
又一次被灰熘熘的赶了出来,任逍遥心中很是忿忿,买卖不成仁义在,一言不合就发暗器,这也太没商业道德了。天下人做买卖都像皇上这样,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啊,得亏本将军身手矫健啊。
胖子在玉石台阶下等着任逍遥,见他臊眉搭眼的出来,胖子两眼一亮,露出戏嚯的笑容,贼眉鼠眼的,怎么看怎么讨厌。
“怎么样?父皇有没有重重罚你?”胖子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两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的笑容很八婆啊……”任逍遥瞪了他一眼:“你父皇怎舍得罚我?我刚才与他老人家在里面相谈甚欢。”
“相……相谈甚欢?”胖子傻眼了。(未完待续。。)
386.
“对呀,后来你父皇一高兴,要跟我切磋武功……”任逍遥像个大忽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切……切磋武功?”胖子两眼渐渐发直,有石化的预兆。
任逍遥肯定的点点头:“对,你父皇赌我躲不过他例不虚发的暗器……”
“暗……暗器?”胖子喃喃重复。
“哎,胖子,你家最近养鹦鹉了?”任逍遥对胖子无意义的重复很不满。
“后来呢?”胖子的脑子明显有开始短路的迹象。
任逍遥一副绝世高手的风范,矜持的笑了笑:“后来,我躲过了。”
胖子崇拜的看着他:“所以?”
“所以,我查抄太子府的事儿,你父皇不追究了。”任逍遥得意得像只刚偷了鸡的小狐狸。
“真的假的?”胖子恢复了智商,狐疑的打量着任逍遥。
“真的,十足真金。”
胖子迟疑的看了任逍遥半晌,最后终于下了决定:“……我还是问父皇去。”
说完招唿都不打,圆熘熘的身子往寝宫滚去。
这智商若当了皇帝,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点儿悬乎啊……
任逍遥暗暗皱起了眉。
没过多久,寝宫内传来皇上暴烈的怒吼:“滚!”
接着便听见某件瓷器摔碎的声音,最后胖子从寝宫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
“任兄,你又骗我!”
京城西郊的影子营地。
这里大军把守,戒备森严,营地以杉木栅栏为戒,分内外两重,除了一队队来回巡弋的龙武军士兵外,还有遍布四周的明哨暗哨,以及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缺乏安全感的任逍遥将此地视为自己最坚固的堡垒,用来保护自己和家人,顺便也干点儿见不得光的事。
太子兵败已过了一天,京城的城门也打开了,京城府尹的安民告示贴遍了全城,多少起到了一点安抚民心的作用,城内又开始渐渐繁华喧闹,商铺接连开业,百姓们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生活,为家人,为自己奔波生计。
仟芸站在影子营地的辕门外,呆呆的注视着不远处喧嚣的京城,目光中满是焦急和期待。来往巡弋的士兵们见到她,纷纷恭恭敬敬的执戈为礼,眼神充满敬畏。
战事已结束,听温森禀报,父皇和夫君联手布置之下,此次太子谋反失败,城内已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那个该死的混帐东西为何还不来接她们回城?
“姐姐,外面风大,回房吧。”嫣然轻轻在仟芸身后道。
仟芸执拗的摇头,银牙咬得噶嘣噶嘣响:“那个该死的混蛋,打输打赢也没传个信儿来,害咱们这一家子傻傻在这见鬼的营地里干等,老娘见了他,绝不轻饶!”
嫣然轻笑道:“城内大乱初定,夫君乃朝廷重臣,肯定政务繁忙,姐姐莫要心急,静心再等几日便是,回房吧,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小心又受了风寒。”
说起不舒服,仟芸脸色开始发青,强忍着压下胸中翻腾的恶感,平复了一阵后,撇嘴道:“他算什么朝廷重臣?我就没见过他正儿八经的办过什么政务,一天到晚东游西晃,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父皇居然能一直忍着没打他屁股,实在宽宏大度之极……”
嫣然噗嗤一笑,想想又觉不该,不由嗔道:“姐姐,哪有你这样说咱们夫君的?”
仟芸笑道:“咱们这一家子人里面,也就你偏着那混蛋说话,难怪夫君那么喜欢你,好几次他半夜偷偷摸摸从我床上熘走,然后跑进你的厢房,摸上你的床,快天亮了那混蛋又偷偷摸摸熘回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哼!以为我不知道么?”
嫣然俏脸顿时大红,羞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说你睡得跟……跟什么似的……嘻嘻。”
仟芸一楞,旋即勃然大怒:“那混蛋说我睡得跟猪似的,是吗?”
嫣然掩着小嘴,眼睛笑成两弯新月,目光躲闪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仟芸怒道:“老娘若见了他,非把他第三条腿给折了!”
“第三条腿是什么?”嫣然疑惑道。
仟芸大大咧咧道:“就是男人身上有,但咱们女人没有的东西,那混蛋告诉我的。”
嫣然聪慧的眼珠转了转,接着马上便明白了,羞红着俏脸啐了一声:“……果然是个混蛋!”
仟芸高兴地笑道:“看吧,咱们有了共鸣……”
二女嬉闹一阵,然后目光幽幽投向京城,同时叹了口气。
“时局动荡,朝堂凶险,战事接二连三,嫣然,咱们的夫君难道就这么一直跟着随波逐流吗?”
嫣然俏脸泛起了轻愁:“是啊,每次他离开我们,我都为他揪着心,怕他受累,怕他受伤,更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种感觉,如同自己的心掉进了沸腾的油锅,反复的煎熬,我……很难受。”
说着,嫣然眼眶泛红,很快便落下泪来。
仟芸搂住嫣然瘦弱的肩膀,叹息道:“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不管他做了多大的官儿,我都不稀罕,只盼他少做些危险的事,完整囫囵的站在咱们面前,我就谢天谢地了……咱们的夫君本来就不是个胆大的人,可情势却逼得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我担心得都快发疯了。但愿这次平叛之后,天下安宁,从此再没有波折……”
二女互视一眼,幽幽叹息。没有波折,可能吗?古往今来,哪朝哪代过得平平静静?天下风云无时无刻都在翻滚涌动,欲抽身于漩涡般的朝堂,谈何容易?
“姐姐,快看!马车,咱们任家的马车!”嫣然忽然眼睛一亮,注视着远处一辆双马双辕的马车,兴奋的叫道。
“呀!真是咱们任家的马车!”仟芸目注远任,也开始兴奋起来。
“这该死的混蛋,终于想到来接咱们了吗?”仟芸面带笑容,雪白的贝齿却露出冷森的寒光。
任逍遥坐在马车里,颠簸的山路已将他晃得头昏脑涨,整个人就像怒潮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马车的颠动上下起伏。
“要……要修路……一定要修路!”任逍遥咬牙切齿下了决定。
车行到辕门,任逍遥一下马车,便看到仟芸和嫣然正俏目含泪,微笑望着他。
一阵暖意霎时溢满胸腔,任逍遥静静站在马车旁,脸上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做个负责任的男人,与家人长相厮守,患难与共,尽自己的能力,为她们撑起一片恬然宁静的天空,这才是他真正愿意做的。什么功名富贵,什么高官厚禄,这些加起来,也抵不过家人们一句暖暖的问候,一个关心的眼神。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很多人都不懂,到老了才明白过来,自己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等明白了,可也已经晚了,该走的走了,失去的也永远失去了。
幸好任逍遥活过两辈子,而且这辈子活得太过惊险刺激,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渴望与家人至爱平淡宁静的生活,这世上要背负的责任太多,可真正属于一个男人该背负的,只有家人和娇妻,至于其他的,见鬼去吧!老子没空!
缓缓伸出双手,任逍遥眨眼笑了笑:“怎么一点也不热情,楞着干嘛?快来抱抱你们的老公啊!”
仟芸和嫣然对视一眼,抿嘴一笑,接着二女朝任逍遥奔过来,任逍遥眼含温情,看着二女飞奔的娇姿,不由眉开眼笑。老子找的老婆一个个如花似玉,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这份泡妞的本事简直比我的逃命功夫更高明。
谁知仟芸跑到一半忽然停住,呆呆望着任逍遥,然后脸色开始发白,紧接着又开始变青,端的变幻莫测,任逍遥正莫名其妙间,仟芸却扭头就跑,神色如同见了鬼一般。
任逍遥两眼发直,伸出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不明所以的看了嫣然一眼,然后俊脸一黑,拔腿便朝仟芸追去,边追边喊:“喂,你站住!你什么意思?我的模样长得很狰狞吗?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样很伤人自尊你知不知道?哇!你居然还吐,太过分了……”
※※※
一家老小在影子营地相见,自有一番欢叙,正当任逍遥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回京城时,温森搓手陪着笑将任逍遥拉到一边。
“什么事?快说,我赶时间呢。”任逍遥嘴里咬着半块馒头,不耐烦的含含煳煳道。早上到现在,他一口饭都没吃,马不停蹄的赶来接家人回京,谁说当官的天天山珍海味?这不,清廉如水的任大人正干巴巴的啃着白面馒头呢。
“大人,属下照您的吩咐,新募了五百名身家清白,资质不错的年轻人,壮大咱们的影子队伍,这个……属下斗胆,您是不是露个面儿,训几句话,让大家都熟悉一下咱们的顶头上司是何等的器宇轩昂,英俊挺拔……”
任逍遥被拍得两眼一亮:“嗯,不错,有道理,老温你很会办事嘛……”
温森急忙哈腰赞颂:“主要是大人太过英明神武,属下肯定不敢太差劲,不然丢了大人的面子,属下就万死莫赎了……”
“走,去看看那些新兵蛋子。”
营地正中间的校场上,五百名新招入的影子成员正在训练,摸爬滚打,喊声震天,校场上空漫天黄尘,笼罩着腾挪滚躲的新学员们。
杀手哥哥负着手,手里还捏着一根粗粗的竹片,正一个个的指导,谁的动作不规范,“啪”的一下,竹片便狠狠落在他的头上,打得新学员们龇牙咧嘴,抹着眼泪还不敢顶嘴,杀手哥哥光凭眼神就能杀人。
“哎呀,太残忍了,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要揍人?咱们以后得立个规矩,不准搞体罚啊……”任逍遥对新学员颇为同情。
温森陪着笑为杀手哥哥开脱:“大人,有些人太笨,不打不开窍呀,我佛慈悲,不照样也有当头棒喝吗?佛祖敲一棒子能够醍醐灌顶,这位杀手兄敲一棒子,开开窍总不难吧。”
“胡说!”任逍遥对这种不科学的说法嗤之以鼻:“人家土匪还经常敲人闷棍呢,他们都是活菩萨?”
见温森讪笑不语,任逍遥恨恨咬了口馒头,瞪了他一眼:“以后要多学习文化知识,别老说这种没水平的话,你好歹也是影子的二把手,闹出笑话连我都跟着你丢人。”
温森急忙答应,然后谄笑道:“大人……要不,让他们集合,您训几句话,让大家都敬仰一下您出类拔萃,神勇威武,震古烁今,面若冠玉的奕奕风采?”
“哇,老温,最近学习很努力啊,马屁的辞藻明显华丽了许多啊……”任逍遥眉开眼笑。
“实话,都是大实话,是属下的心里话……”
校场上,新学员目光或敬或畏的望着点将台上的顶头上司任大人,对这位任大人的传奇经,他们可谓知之甚详,一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商贾子弟,出人意料的为朝廷立下这么多功劳,而且深受帝宠,官高权重,在民间更是声名赫赫,能在这样充满英雄和传奇色彩的人领导下,新学员纷纷觉得脸上光彩无比。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大人怎么笑得贼兮兮的?一点也不庄重,丝毫看不出半分朝中重臣的模样,反而像个经常在市井扒人钱袋的小蟊贼……
“大人,人都到齐了,请大人训话。”温森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乖巧的站在一边,突显出任逍遥一把手的威严。
看着面前五百名面露敬意和崇拜的新学员,任逍遥开心的笑了,影子是直属他掌握的特务机构,这个机构等于是他最大的本钱,现在有新血充入,本钱貌似又丰厚了不少,怎能不开心?
“先别训话,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本官要给他们演示一下,何谓真正合格的影子!”
温森一楞,忙道:“大人要如何演示?”
任逍遥傲然一哼,忽然一只手高高举起,朝着校场的五百名新学员豪迈大喝道:“我要打十个!”
“哗!”新学员顿时哗然,望向任逍遥的目光更加崇拜。不愧是单枪匹马杀出城求援救驾的功臣,瞧人家这气派!
温森却大惊失色,冷汗直冒,这位顶头上司有几斤几两,身为亲信下属,他怎会不知?今日大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主动找人比试,而且一次打十个,太勇勐了吧?
“大人,三思啊!子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曰……”
“曰个屁啊!这里是军营,不是书院,你丫曰来曰去,考状元呢?”任逍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粗鲁的抓过温森的衣襟,凑在他耳边咬牙低声道:“平时拍马屁的机灵劲儿哪去了?你就不会在咱们老兄弟里面挑十个人出来跟我打吗?摆摆样子,显露一下本官神勇威勐的一面给那些新兵蛋子看看不就得了,还用我教你?”
温森恍然,原来任大人想在新学员面前显摆一下本事,好让新人对他更加崇拜,嗯,大人的想法能理解,只是做法太过无耻了……
“属下了解!”温森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记住啊,别真打伤我了,不然老子天涯海角追杀!”任逍遥恶狠狠的补充道。
半柱香时辰后,十个影子老属下围着任逍遥,貌似杀气腾腾的摆出了攻击姿势。
当着五百新学员的面,任逍遥冷冷一哼,忽然又举起了手,似炫耀又似强调的再次大喝道:“我要打十个!”
“哗!”新学员一齐发出崇拜的惊叹,就像五百只小母鸡望着他们中间唯一一只瘸腿鹤,任大人很有虚荣感,觉得身子有点儿飘……
在众人敬佩的眼神下,任逍遥慢吞吞的转过身子,将手中啃剩下的半块馒头用非常慢的动作,搁在了点将台上,还用无限爱怜的目光看了馒头一眼,然后缓缓走到校场中间的包围圈里。
“我要打十……”
“大人,大家都知道您要打十个了,咱们还是快动手吧……”一名影子属下万分无奈的道。
“咳……好,开始吧。”
紧接着,十位包围他的属下忽然收起攻击姿势,身子站得笔直,动作统一的向他九十度鞠躬。
任逍遥吓了一跳:“这种礼节就免了吧?咱们施自己的礼节不行吗?”
十名属下默不作声,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任逍遥,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他们面容冷硬,表情狰狞,攻击姿势摆出,浑身的骨节肌肉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就跟油锅里爆豆子似的。
学员们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了,纷纷为任大人捏了把冷汗,瞧这十人的架势,分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任大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能打得过他们吗?
转念一想,他们又释然。任大人为朝廷立过这么多功劳,手上怎么可能没一点真本事?所谓人不可貌相,兴许任大人随便一出手,这十人全都得趴地上……
果然,校场正中,任逍遥刚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只见围着他的十名属下动作一致的往后踉跄一步,然后齐声惨叫,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全都倒飞出去,如同被一股无影无形的内功震开,更离谱的是,居然个个面色苍白,冷汗直冒,捂着胸口如同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甚至还有人躺在地上开始浑身直抽抽……
围观的众人顿时傻眼,下巴集体掉落地上,瞪着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任逍遥,心中震撼无比……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御气伤人”?
任逍遥双手僵持在半空,脸色难看的瞪着躺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属下,觉得有点下不了台,于是叹息道:“这么多人在看着,我拜托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儿戏?”
众属下停止呻吟,躺在地上互视一眼,发现大家都跟自己一样在装佯,不由有些吃惊,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你也倒下了?”
“……”
“大人好身手!”围观学员满脸崇拜,兴奋的鼓起掌来。
任逍遥脸色更黑了……
众属下忙不迭站起身,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十人面色间颇有几分尴尬,纷纷愧疚的向任逍遥笑了笑。
“认真一点,投入一点,行吗?”任逍遥觉得今日的比试实在是个错误,带着爹娘老婆直接回家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凑这热闹?弄得现在不上不下,进退两难,打个架跟耍猴戏似的,任逍遥现在很不爽,很想扁人。
“出招吧!”任逍遥不耐烦的大喝,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以他为主角的猴戏,然后回京城一家团聚。
众属下互视,然后很有默契的点头,他们终于明白大人的意思了,既然要让大人出尽风头,就不能让他胜得太过轻易,否则就显示不出大人神勇威勐的一面。
“大人,看招!”一记直捣黄龙,狠狠朝任逍遥面门击来。
任逍遥傲然冷笑:“来得好……”
话音未落。
“砰!”
“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属下万死!”
“大人,您流鼻血了……”
校场上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任大人的鼻血长流不息,温森站在点将台上吓得两腿一软,面色煞白,无力的扶着额头呻吟一声。
“刚才那一拳谁打的?”缓过劲的任逍遥,鼻孔堵着一小块粗布,冷冷发问。
众属下毫无义气的往旁边一闪,只剩下一名属下站在正中,惊恐的望着任逍遥,瑟瑟发抖。
“锵!”
任逍遥立马翻脸,抽出身旁属下随身的佩刀,手一抖,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然后没头没脑向那名肇事者砍去。
肇事者显然也不甘心就这样煳里煳涂被任逍遥给剁了,顿时“哇”的一声大叫,扭头逃命。
“混帐乌龟王八蛋,别跑!竟敢殴打上司,你知道要关多久禁闭吗?”
“大人,饶命啊!您刚才不是还夸我那一拳来得好吗?”属下边跑边求饶,委屈得直抹眼泪。
“放屁!老子是说‘来得好快’,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你的打,你说你该不该死?”
“大人,属下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想得美,还下次!老子命令你站住!乖乖站着让我砍两刀……呵!还跑?看飞刀!”
“啊”
回城的马车上,任逍遥面无表情坐在车厢中间,一旁的仟芸和嫣然不时偷偷抬眼瞄他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捂着脸肩膀不停耸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笑!有什么好笑的!”任逍遥狠狠瞪着这两个笑点低的婆娘:“我是被人偷袭的!再说,我不也找回场子了吗?偷袭我的那个家伙被我揍得多惨。”
仟芸噗嗤一声,见任逍遥脸色铁青,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赶紧忍住,挪到任逍遥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温言道:“我知道,夫君是最厉害的,咱们姐妹能嫁给你,是我们的福份呢……”
任逍遥脸色稍霁,百炼钢顿化绕指柔。
“哼!那是当然,你们的夫君,曾在万马军中来去自如,一人一骑在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若非中了那个家伙卑鄙的暗算,怎会着他的道?”
嫣然眨眨眼:“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仟芸也有同样的疑惑:“对呀,夫君以前不是跟咱们说过什么长坂坡的故事么?里面有个姓赵的将军好象也是七进七出,夫君……”
两双求知欲强烈的美丽大眼巴巴的盯着任逍遥,等着他解惑。
任逍遥被这两双眼睛盯得豪气顿生,男人的虚荣感油然而发,挺着胸膛酷酷的道:“……你们就当那是我。”
“哦……”
二女乖巧的应了,然后凑在一边窃窃私语。
“说来也真苦了咱们夫君,大老远从京城跑来接咱们,却无缘无故挨了属下的打,够倒霉的……”
“就是,还当着那么多属下的面,众目睽睽之下栽跟头,难怪夫君心情不好,咱们多顺着他,就当哄小孩了……”
“嗯!”
任逍遥脸色越来越黑。
“你们俩……”
“嗯?”两双大眼望着他眨巴眨巴。
任逍遥叹息:“……既然是窃窃私语,就要将音量放小,何苦一定要让我听到?多伤自尊……”
“……”
“宓儿,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任逍遥嘿嘿一笑:“你的哥哥,福王殿下,现在已经是当朝太子了,高兴吧?”(未完待续。。)
387.
仟芸一楞,接着两眼发亮,大喜道:“真的?父皇已经册封他了么?”
“册封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金銮殿宣了旨意,同时张榜布告天下,以后你这位仟芸公主可以更嚣张跋扈的在街上横着走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去你的!我有那么跋扈么?当人家是螃蟹呀。夫君,若我哥哥将来做了皇帝,你向他辞官他会不会答应呀?”仟芸俏脸泛起轻愁。
任逍遥皱眉:“我也在烦这事儿呢,估计有点儿悬……哎,宓儿,你也帮我去说说。”
“嗯!”仟芸使劲点头,脸上浮出轻松的笑意,任逍遥若辞了官,她和一家人再也不必为任逍遥的生死安危担心了,对她们来说,辞官是喜事。
“呃……既然是当说客,你索性帮我把另外一件事也敲敲边鼓……”任逍遥面色显得有点尴尬。
“还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呵呵……前几日,一不小心我把太子府给抄了,你看能不能跟你父皇商量一下,按老规矩,咱们一九分成嘛……”
“你……你抄了太子府?”仟芸吃惊的盯着任逍遥,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天啊……我到底嫁了个什么夫君……”
“辞官之前再捞最后一笔嘛……”任逍遥干笑着解释。
“……”
“行不行?”任逍遥涎着脸,满怀希冀。
“不行!”仟芸断然拒绝。
※※※
将爹娘和老婆们接回了京城,任逍遥终于闲了下来,他觉得很轻松,该升天堂的升天堂,该下地狱的下地狱,如果这是游戏的话,他觉得自己已经打倒了最大的boss,算是过了通关,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吃喝玩乐,完全没压力的享受纨绔少爷的生活,将来胖子当了皇帝,若能答应他辞官,那就更完美了。
现在任逍遥正在享受。
北城花牌楼,这套宅子曾经是胖子送给他的,顺便还搭给他一漂亮媳妇儿嫣然。现在嫣然搬进了任府,这套宅子也空了下来。
此刻任逍遥正在卧房内与罗月娘喝酒。
对她,任逍遥一直心怀愧疚,仟芸的想法很奇怪,她能接受出身风尘的嫣然,也能接受身为下人的小绿,连凤姐这个俏寡妇她都能接受,点头同意一并将她们纳入任逍遥的后花园,可她却偏偏不能接受土匪出身的罗月娘,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身为皇权阶级,对那些打家劫舍,隐隐有造反之嫌的绿林黑道天生有着一种排斥吧。
任逍遥感到很遗憾,不能给自己的女人一个正式的名分,他觉得很对不起罗月娘。可若给她名分,仟芸又会不开心,身为男人,他现在很痛恨自己的多情,害人害己啊!
“你夫人回京了?”喝了酒的罗月娘,俏脸白里透出几分酡红,摇曳的烛光下,媚眼如丝的瞟着任逍遥,显得分外妖娆。
任逍遥吞了吞口水,看这小媚眼,再听这泛着酸味儿的语气,多像个幽怨的二奶呀。
任逍遥笑道:“昨天回来的,皇上身子不好,又立马进了宫。”
罗月娘神色忽然怔忪起来,半晌,叹了口气道:“皇上……这词儿曾经离我多么遥远,我一直以为自己会老死在那个穷山沟里,皇上,朝廷,这辈子都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
目光迷离的看着任逍遥:“……谁知到如今,我的男人竟然是朝廷大官儿,皇上身边的近臣,我现在一抽鼻子都能闻到一股子皇上和朝廷的味儿,……世事难料呀。”
任逍遥一楞:“你的男人?”
随即大喜:“……你是说我吗?呵呵,你终于肯承认我了,你终于给了我一个名分……”
罗月娘满头黑线:“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任逍遥眨眼笑道:“你想看看皇宫吗?想看皇上都行,包在我身上,保证免费,不收门票,连看皇上都免费,但是不准给他喂香蕉……”
罗月娘苦笑道:“不必了,我只是个土匪,没那逛皇宫看皇上的命……”
斜睨了任逍遥一眼,罗月娘继续道:“……有个当大官儿的男人就够令我头疼了,我可不想再跟你们朝廷的烂事儿牵扯上。”
任逍遥的脸顿时黑了,小娘们儿,臭娘们儿!你这什么表情?老子当官儿让你很丢脸吗?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拿我当破烂?
昏暗的烛光衬映着罗月娘酒后潮红的脸颊,比起平日,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和妖艳,就像一朵美丽而危险的罂粟花,在春风吹拂下摇曳生姿。
任逍遥目注这张绝色的脸庞,心旌不由自主的开始激荡。
这女人是我的!
上次她误服春药,将任逍遥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饭,此事任逍遥一直引以为生平奇耻大辱,这次是不是该找回场子了?
转了转眼珠,任逍遥决定不用春药了,那玩意儿太危险,发作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万一再被她来个霸王硬上弓,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月娘,良宵美景,美酒帅哥,真乃人间至乐,来,多喝几杯。”任逍遥堆着色眯眯的笑,开始殷勤的劝酒。
女人若不醉,男人怎么睡?这是实践总结出来的硬道理,放之四海古今皆准。
罗月娘举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来,再喝一杯,好事成双,双数乃吉兆也。”任逍遥殷勤斟酒。
罗月娘饮尽。
“好酒量!来,再来一杯。”
罗月娘捂住杯口,眼中醉意渐深,似笑非笑:“你怎么不喝?”
“我?”任逍遥一楞,“我喝了啊,你刚才仰脖子干杯的时候,我也干了。”
“是吗?那好,来,干杯!”
※※※
罗月娘终于醉倒了。
她败在任逍遥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劝酒词上。任逍遥前世酒桌文化已发展到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劝人饮酒的词儿更是花样繁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千奇百怪的法子都有,罗月娘只是一个古代女子,怎能敌得过任逍遥如簧巧舌?于是,她一杯接一杯,很快便醉倒,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搁下手中的酒壶,任逍遥在她耳边轻轻唤道:“月娘,月娘……”
罗月娘俏脸醉得通红,婀娜的腰肢轻轻扭了扭,然后发出**的呢喃声,头一偏,又睡了过去。
“哇哈哈哈哈……”任逍遥得意的仰天长笑,夜色下,他的笑脸分外狰狞,像极了传说中即将对美女伸出魔掌的老流氓。
“小娘们儿,这回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对,是很爽。”
任逍遥嘿嘿奸笑,随即想到上次被罗月娘强行推倒,一夜奉献了七次珍贵的种子,思及至此,任逍遥不由面色一垮,一时间百感交集,悲从中来,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上回逼着老子当了一整晚的种马,今儿我说什么也得报复回来,不把你摆出三十六种不同的姿势,老子从此不在江湖上叫字号……”
探出双手,任逍遥先试探性的隔着衣服摸了摸罗月娘柔软的酥胸,不大不小,盈堪一握,任逍遥两眼一亮,脸上泛出兴奋的潮红,下面的任小二也非常应景的抬起头来,坚韧不拔的将裤裆顶成了帐篷。
“多好的大白菜呀……”任逍遥吞了吞口水,开始不满足于隔靴挠痒,于是弯腰将罗月娘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桌上的红烛在轻柔的夜风中摇曳不止,忽明忽暗的烛光在罗月娘绝色的俏面上铺上一层淡淡的迷离光晕,略带几分英挺的俏面此刻多了几分柔媚之气,看得任逍遥一阵目眩神迷。
伸手在她凹凸有致的娇躯上摩挲游走,触手所及的柔软和淡淡的芳香,令满室春光愈加旖旎香靡。
她的腿很长,若在前世,罗月娘这样傲人的身材和黄金的比例,足够做一名红极四任的模特,淡蓝色的衬裤紧紧包裹着她修长苗条的双腿,活色生香的娇姿,令任逍遥怦然心动。
罗月娘美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俏脸仿佛更红了,一双长腿更是不自在的互绞扭摆。
任逍遥颤抖着双手,悄悄去解她对襟比甲上的扣子,灯下看美人,当然脱光了才更显风情趣致。
解啊解啊……
他妈的!怎么解不开?这该死的衣服是哪个王八蛋裁缝做的?明儿杀他全家!
良久,任逍遥色眯眯的俊脸开始微微冒汗,解扣子的手也显得愈发笨拙起来,嘴里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这他妈什么扣子呀?有这么当裁缝的吗?你他妈去当锁匠多好……”
“你到底会不会解?不会解就给老娘滚一边去,我自己来!”不耐烦的声音在任逍遥耳边突兀的传来。
“哦,那麻烦你了……哇!你怎么醒了?”任逍遥吓得倒头一栽,脑袋狠狠撞在红檀木制的床沿上,眼前顿时满天星斗。
“哼!想把老娘灌醉?还早得很呐!”罗月娘冷笑。
任逍遥汗如雨下:“我错了……”
“没用的东西!有采花的胆子,却没采花的本事,真丢人!”罗月娘飞快的解着自己对襟的扣子,嘴里还万分鄙夷的数落着。
任逍遥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羞愧:“……”
很快,罗月娘便脱掉了对襟,露出滑腻稚嫩,赛雪欺霜的肌肤,和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儿,娇躯扭摆间,隐隐看见肚兜内一抹雪白诱人的***若隐若现。
俏目横波,见任逍遥仍睁着两眼直楞楞的看着她,罗月娘秀眉一蹙,粗鲁的将任逍遥一拎:“给老娘过来!”
任逍遥如梦初醒,面色苍白,死死抓着床边的檀木立柱,惊恐万状道:“你要干什么?”
“少废话!”
“我错了,放过我吧!”
“老实点儿!”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真的!”
“趴下,把裤子脱了!”
“最多三次啊,不然我咬舌自尽!”
“砰!”
“啊亚买爹亚买爹”
“……”
“一库,一库……噢”
“闭嘴!鬼叫什么!”
※※※
一夜癫狂,一夜风流,雨住风歇,天终于亮了。
桌上的红烛早已燃尽,晨风拂开素色镶花的床幔,任逍遥蜷缩在床角,正嘤嘤哭泣,像个被凌辱了千百次的苦难妇女,罗月娘穿戴整齐,坐在檀木床榻的另一头望着任逍遥,俏面羞得通红,夹杂着几分无奈和哭笑不得。
“喂,你有什么好哭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娘们儿,丢不丢人?”
任逍遥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屈辱和指责,愤愤的伸出两根手指:“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昨晚不是四次吗?”罗月娘羞声道。一个女子说起这事,饶是罗月娘平素大大咧咧惯了,此刻也忍不住脸颊烧得火热。
“昨晚是有四次……哎,我不是说这个,你这是第二次凌辱我了!”
任逍遥抽了抽鼻子,想到接连两次的凄惨遭遇,不由悲从中来,终于放声大哭,将头靠在罗月娘的香肩上,大恸道:“……你要负责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跟你没完……”
罗月娘撇撇嘴:“负个屁责!有本事你辞了官儿,上我青龙山,给我当一辈子的二当家。要么你把你家那凶夫人收拾了,风风光光把我接进你任家的门。”
任逍遥哭声顿止,两者难度都很大,乐观的说,难如登天啊。
罗月娘见任逍遥眉头蹙起,不由有些心疼的抚着他的脸,温声道:“其实自从上次……那个以后,我就一直把你当成夫君,你不用为难,我是土匪山贼出身,从没指望能堂堂正正进你任家的门,几时有了闲暇,你来青龙山看我便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月娘唯一的夫君,厌了,累了,上山来歇几日,只求你别忘记,青龙山上,还有一个没进你任家门楣的妻子在等着你……”
任逍遥勐地抬头,惊道:“什么意思?你要走了么?”
罗月娘凄然笑了笑:“我本就是浮萍命,来去飘零,随波逐流,如今京城安定,你身边也没了危险,我还不走,等着你夫人来羞辱我这不要脸的女人么?”
“月娘,留下来好吗?宓儿那里我会跟她好好说,你是我老婆,哪有放任老婆在山上做土匪的道理,这不是扇男人的耳光么?”
罗月娘爱怜的抚着任逍遥的脸庞,俏目慢慢落下泪来:“任逍遥,我们何必一直在这个老问题上争执?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就算你能把我接进任家,山上那两百多号兄弟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个领头的带着他们,他们也许会流落江湖,无依无靠,饱一顿饥一顿的,我良心何安?再说,我实不能将父亲留给我的基业毁了。”
“我来安排他们就是,把他们扔进军中,前程自己去争,必要时我会给他们关照……”
“兄弟们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怎能受得军中的约束?你也说过军法无情,贸然送他们进去,岂不是害了他们?任逍遥,凡事不用强求,缘分没到,强求也无用……”
看着任逍遥紧紧皱起的眉头,罗月娘站起身,强忍住泪,轻轻道:“任逍遥,青龙山离京城不过二百多里路,你若有暇,径自上山来看我便是,保重,……我走了。”
任逍遥站起身,急唿道:“月娘……”
罗月娘回眸笑了笑,俏脸上斑斑泪痕,深深刺痛着任逍遥的心。
“任逍遥,别忘了我……时刻记住,青龙山上,有一个女人永远在等你……呕……”罗月娘忽然脸色发青,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弯着腰大吐起来。
任逍遥愣在原地,俊脸发黑,离愁别绪被罗月娘最后这一吐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他反应过来,冲出门外,伊人早已芳踪杳杳,了无踪迹,空气中只留淡淡的余香。
任逍遥英俊的面孔渐渐浮上悲愤之色,跺脚指着天破口大骂:“臭娘们儿!你什么意思?老子长得有那么寒碜吗?说几句情话就吐得稀里哗啦,嫌恶心你别说呀!仟芸吐,你也吐,这世道怎么了?老子莫非寒碜成这样?你们的审美观哪儿去了?不爱看老子这模样就别看!”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上最英俊的帅哥?”
“是你,是你,一直是你,永远是你……”
任逍遥站在铜镜前,爱怜的摸了摸自己英俊的面孔,长长舒了口气。郁卒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自信。
“原来我仍然是最帅的,是那俩女人审美观有问题……”任逍遥朝着镜子挤挤眉毛,心情高兴了许多。
嫣然站在他身旁,俏脸布满黑线:“夫君,你对着镜子自问自答的,有意思吗?”
“谁说我自问自答?我这是帮镜子回答。”
“那镜子怎么不自己说话呢?”嫣然眨着俏眼轻笑道。
任逍遥愕然望着她,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镜子怎么会说话?你病得不轻啊……”
“你……”好脾气的嫣然终于含愤出手,性子有渐渐向仟芸看齐的趋向。
“少爷,少爷,少夫人回来了……”一名丫鬟喘着粗气禀报。
“仟芸?她不是在宫里侍奉皇上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任逍遥心中一紧,该不会是皇上他……
“少爷,少夫人刚下马车就吐了……”
“又吐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任逍遥开始有点着急了。
“夫君,姐姐她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太舒服,饭也吃不下,是不是请个大夫来家里瞧瞧?”嫣然担心道。
“对对,请大夫,小五,赶紧出去找个大夫来,给少夫人瞧瞧,快!事情紧急!”任逍遥一边吩咐,一边匆匆往外迎仟芸。
绕过庭院前的花园子,远远看见仟芸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她面色苍白,秀眉紧蹙,看似很不舒服。
“宓儿,你没事吧?”任逍遥拉着仟芸的手,紧张的上下打量。
仟芸小嘴一瘪,开始掉泪:“夫君,我很不舒服,我是不是病了呀?”
“哪儿不舒服?”任逍遥急得额头冒汗。
仟芸伸出纤指,嘟着小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委委屈屈道:“看见吃的东西就想吐,连闻到油腥味儿都受不了,肚子里直翻腾……”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任逍遥挠挠头,瞧病这种事,他根本就是个楞头青,什么都不懂。
“我叫人去请大夫了,别急,马上就到。”
两柱香过后,小五匆匆忙忙将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姓张,穿着很朴素,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时摇晃一下手里的串铃儿,发出悦耳的叮叮响,给人的感觉很踏实,很有信任感的样子。
张大夫进门后,任逍遥也顾不上跟他废话,径自将他领到仟芸面前,直接开始搭脉。
三指轻轻搭上仟芸的皓腕,张大夫闭上眼,轻抚胡须,凝神静心判断脉象。
任逍遥和嫣然紧张的站在一旁,一瞬不瞬盯着他,神色颇为焦急。小五恭谨的站在任逍遥身后,左瞄右瞄,小眼珠子乱转,显得有些心虚。
良久,张大夫终于睁开眼,自信满满的一笑,慢条斯理的抚着长须,沉声道:“贵府少夫人的病……”
“怎样?”众人齐问。
“也许……”
“也许?”众人愕然。
“可能……”
“可能?”众人愈发愕然。
“大概……”
“哎!等会儿,张大夫,您能不能给个准话儿呀?”任逍遥脸色有点发黑。
张大夫尴尬的咳了咳,神情颇为忐忑,眼角朝上偷瞄了一眼神色愈见不善的任逍遥,小心翼翼的道:“……老夫估摸着,兴许是喜脉……”
众人神情一喜,还来不及高兴,张大夫又补充了一个字:“……吧?”
“……”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实在太快,快得令任逍遥忍不住抓狂。
“你是大夫,是不是喜脉你问我?你到底会不会瞧病呀?”任逍遥有爆发的迹象。
张大夫老脸一垮,站起身朝任逍遥作了一揖,苦着脸道:“说实话,给人瞧病这事儿,老夫真的不太熟呀……”
任逍遥大怒:“你是大夫居然不懂瞧病?你干什么吃的?”
张大夫叫屈:“我是大夫不错,可我没给人瞧过病呀……”
任逍遥一楞,凝神道:“什么意思?”
张大夫忽然一笑,轻抚长须自信的道:“老夫虽没给人瞧过病,但是……贵府的家禽牛羊马驹儿若有病恙,老夫手到病除!”
“兽医!”众人齐声惊道。
张大夫不高兴了:“兽医怎么了?老夫在乡间村郭深受乡民爱戴,谁见了老夫不是恭恭敬敬的……”
任逍遥沉着脸点点头:“来人啊!把这位张大夫给老子恭恭敬敬的……扔出去!”
膀大腰圆的侍卫进来,拎小鸡似的将不停挣扎的张大夫给拎走了。
屋内众人眼神不善的一齐盯着小五。
小五扑通跪下,浑身吓得直哆嗦:“少爷,少夫人,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少爷说事情紧急,小的刚出门便遇上那位张大夫,见他摇着串铃儿,想来总有些医术的,小的想,先请他进来瞧瞧再说吧,不行咱再换人……”
“小五啊,你先拿我的名帖,去请宫里的吴御医过来,然后呢……”任逍遥斜睨了他一眼,“这个月咱任府的马桶你包圆了,倒一个月马桶再说。”
小五苦着脸答应,然后飞快出府请吴御医了。
仟芸瘪着嘴,神色愈见委屈,摇着任逍遥的胳膊,郁闷的撒娇:“夫君”
任逍遥叹了口气,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旁边想笑又不敢笑的嫣然。
这若真是喜脉,那就太憋屈了,堂堂华朝公主,金枝玉叶,怀了孩子却被兽医断出了喜脉,这事儿真够晦气的。
孩子生下来倒是任便了他这当爹的,以后大可以堂而皇之叫他儿子“小畜生”了。若再引申一下,儿子是小畜生,老子是什么?
仟芸神色似喜似忧,颇为忐忑:“夫君,若不是喜脉怎么办?”
她担心接受不了大喜大悲的刺激。
任逍遥温言笑道:“不是也没关系,咱们再努力努力,哎,最近本夫君又潜心研究出几种新姿势,晚上咱们试试……”
仟芸和嫣然俏脸霎时羞红,仟芸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怒道:“人家担心得要命,你还有心情想那荒淫之事!”
吴御医来后,稍一搭脉便笑着向任逍遥道喜,确定了,仟芸真的怀了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