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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埃德加法规     异界开发txt下载     异界开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3.

    ?任逍遥睁大了眼,一脸委屈的叫道:“皇上!微臣冤枉呐!事实上,微臣是被她************皇上冷笑:“你觉得朕会相信么?”

    任逍遥张口结舌,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传朕的旨意,岳州举子叶文江被害一案,责成督察院任逍遥追查,务必尽快捉拿到真凶,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哼!退朝!”

    皇上怒气冲冲的宣布散朝,然后大袖一拂,转身便入了后宫,看都懒得看任逍遥一眼。

    百官山呼万岁后,也尽皆转过身,朝殿门外走去,经过任逍遥身边,看他的目光各异,很是复杂。

    任逍遥楞楞的跪在地上,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皇帝龙椅,一动不动,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皇上要他追查叶文江被害一案,这……这不是逼着他跟英王翻脸吗?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若真不想跟英王为敌,随便找个替死鬼出来当作凶手定罪也行,大牢里那么多死囚,找个替死鬼很容易,这样不但顺利化解矛盾于无形,而且更向寿王和英王卖了个人情,双任皆大欢喜。

    这样做……应该可以吧?皇上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可太子那边好糊弄吗?英王若没跟自己翻脸,让太子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太子岂肯善罢甘休?

    “任大人,任大人……”苍老的声音在任逍遥耳边响起。

    任逍遥一惊,回过神来,发现整个金銮殿已空荡荡,只有兵部尚书魏承德好意叫醒了他。

    “啊……魏大人,多日不见,老大人气色不错呀,呵呵,想必最近日子过得滋润得紧吧?”任逍遥笑道。

    魏承德捋了捋胡子,面带忧色的看着任逍遥,沉声道:“任大人,今日太子殿下来意不善,你在处理叶文江一案时,可得加倍小心,莫要中了他人的圈套才是啊。”

    任逍遥苦笑道:“皇上硬要派我这件差事,我敢抗旨么?可我实在不懂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大人久经风雨,可否为下官指点一下迷津?”

    魏承德与任逍遥相识以来,对任逍遥这个少年臣子颇为欣赏,任逍遥性格虽然圆滑轻佻,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从献策退突厥到与突厥人谈判,再到潘逆造反。任逍遥挺身护驾,这些都足以说明,任逍遥是个忠心的臣子。所以魏承德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甚至越来越好。

    魏承德见任逍遥苦恼,不由微笑着捋了捋胡子。笑道:“老夫岂敢妄自揣测圣意?只不过任大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若你能跳到局外,再来看看这整盘棋,想必有所获益……”

    任逍遥无奈道:“魏大人,您就直说吧。别绕圈子啦,什么局中局外的,我只会下五子棋而已……”

    魏承德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的意思其实不难猜,立于全局通盘考虑,皇上实不愿你与寿王英王两位王爷闹得水火不容。皇子与重臣互相倾轧,于国于朝廷无益,此乃亡国取祸之道也。不过……皇上也不愿你与两位王爷太过交好,以防你们暗里勾兑,做出什么皇上不愿看到的事情,此亦是亡国取祸之道也。”

    任逍遥傻眼道:“也就是说,皇上希望我与那两位王爷的关系,是打也打不得,和也和不得?”

    魏承德点头笑道:“然也。所谓帝王心术。说穿了其实只有两个字,‘制衡’。捧一头,再压一头,维持朝堂之内微妙的平衡,朝堂才能安宁。朝堂安宁了,天下亦安宁了。如今太子监国,正是皇权交替之时,不论皇上对太子有何打算。是废是立,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在中间横生枝节,否则,纵是你再受圣宠,关系到江山承继的大事时,皇上亦会毫不留情的将你除去!帝王之所以称为孤家寡人,是因为他心中最重的,只有江山而已。”

    任逍遥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冷,魏承德说得没错,天威难测,皇上眼看已是风烛残年,要将手中的皇权交出去了,这个关键而敏感的时候,任何人掀起一点点小风浪,都是皇上不愿看到的。比如那个叫叶文江的岳州举子被害,搁在平时,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可太子掺和进来了,妄图以此事作为扳倒胖子和两位王爷的武器,这事儿就不一般了,相信皇上对太子的意图也非常清楚,所以才顺水推舟,命自己来处理此事。

    皇上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呀。

    魏承德的话说得有点含糊,有的话是不能挑明了讲的,能说到这个程度,老头已算很够意思了。

    任逍遥若有所悟,拱手朝魏承德笑道:“多谢魏大人指点,都说姜是老的辣,此言果然不虚呀……”

    魏承德捋着他那把精心修剪过的美须,笑道:“任大人客气了,老夫只能对你说这么多,若欲立足朝堂而不倒,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去领会的。”

    出了宫门,任逍遥径直回了府。

    刚打算坐下来好好想想叶文江的案子该怎么办时,下人送来了一张帖子,言道英王请他到邀月楼一聚。

    “这个英王挺会做人的啊。”任逍遥将那张做得精美别致的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慨然道。

    京城人都知道,邀月楼是任家的产业,英王选在邀月楼宴请任逍遥,这个举动首先就向任逍遥释放出最大的诚意和善意。

    任逍遥看着帖子,叹了口气,这顿饭,实在不容易吃呀。

    皇上希望他和英王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太子则希望他们掐起来,最好来个同归于尽,胖子能力最弱,还眼巴巴的指望着自己给他撑腰,英王今日这态度,看来是想主动结好于他了。

    各任态度不一,目光各异,心思各异,何去何从,实在很伤脑筋呀。

    换了一身便服,任逍遥出门赴会去了。

    不管英王想对自己说什么,至少这顿饭是他请客,大早上挨了任逍遥一顿痛揍,晚上还得请任逍遥吃饭,任逍遥觉得自己挺给穿越人士长脸的。

    邀月楼离任府其实并不远,插过一条街便到了。任逍遥没坐车也没乘轿,手中把玩着一把镂金象牙折扇,闲庭信步般轻松的来到了邀月楼。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很奇怪,今日邀月楼内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门外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任逍遥到来,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小人见过任大人。英王殿下已等候大人多时,大人,请。”

    任逍遥瞧了一眼空荡荡的楼内,奇道:“今儿怎么了?我任家要破产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中年男子陪笑道:“王爷喜清静,今日特意包下了整座邀月楼。以示宴请大人之诚意。”

    任逍遥吃惊的睁大了眼:“包下了?”

    随即任逍遥撇了撇嘴。负着双手往里走去,边走边咕哝:“包青楼,包画舫,你包什么不好。非得包酒楼?太浪费了,折现给我多好……”

    英王坐在邀月楼五楼的一间雅间内,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墙上挂的一幅仕女图,见任逍遥进来,立马大笑道:“任大人赏脸拨冗。本王承情了。”

    任逍遥目光飞快的一扫,发现雅间内只有他和英王二人,此乃敏感时期,为掩人耳目,二人不约而同的连一个侍卫都没带。

    任逍遥见英王的脸仍然肿着,认不太出原来是啥模样,咧开嘴一笑,疼得脸上直抽抽,可他仍然强自笑着。仿佛只有笑才能显出他的诚意。

    不过英王脸上在笑,看向任逍遥的眼中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神色。任逍遥知道,英王现在必已知晓,早上那顿胖揍是他所为了,京城说大不大。这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只是出于某种目的,英王暂时不便与任逍遥翻脸罢了。

    任逍遥见英王这副令人发噱的模样,不由心中暗笑,拱手道:“英王殿下如此客气。下官怎敢不来?”

    二人客套了几句,便入了座。

    不多时。菜便端了上来,二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一大通闲篇,酒过三巡后,英王这才说到了正题。

    “本王今日相请任大人,有一事相问,还望任大人不吝赐教。”

    “王爷尽管开口,下官绝不答应。”

    “啊?”

    “哦……不好意思,下官说顺嘴了。王爷尽管说,只要不是借钱,一切都好商量。”任逍遥笑眯眯的给英王斟满了酒。

    英王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轻蔑,如此市侩之徒,不知走了什么运,居然身居高位,老天实在不公。

    “那本王就直说了。今日早朝,父皇命大人追查叶文江被害一案,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英王说这话的时带着试探的语气,眼睛一直盯着任逍遥的脸,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任逍遥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滋溜了一口酒,慢条斯理的打起了官腔道:“身为臣子,当然要尽忠职守,为皇上分忧,皇上的旨意,臣子要一丝不苟的做到,这才叫忠臣嘛,王爷你说对吧?”

    “这个……当然,当然,呵呵。”英王强笑了几声。

    任逍遥忽然冷不丁道:“王爷主动提起叶文江,莫非他的死果真跟王爷有关?”

    英王一惊,结巴道:“胡……胡说!本王清清白白,对此案一无所知,乃是……乃是有人恶意构陷本王,任大人……你可不能误会呀。”

    任逍遥高兴的道:“真与王爷没关系?那太好了!下官终于可以放手查案,不必有任何顾忌了……”

    英王脸色难看了几分,干笑道:“这个……啊,哈哈,任大人,喝酒,喝酒……”

    二人干了一杯,英王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不知大人对现今京中局势如何看的?”

    任逍遥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学着伟人的姿势,夸张的在半空中一挥手,高声道:“形势一片大好哇!”

    “啊?”英王傻眼了,“这……任大人,这是何意?”

    任逍遥一条条数着:“皇上圣明,太子亦效之,朝堂自从潘逆伏诛后,一片太平清明之象,臣子们互敬互爱,颇有古贤者之风,各位皇子恪守本分,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形势一片大好哇!”

    英王脸色愈加难看,他以王爷皇子之尊,请任逍遥来赴宴,却没料到任逍遥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在敷衍,像条泥鳅般圆滑狡诈,他觉得今天与任逍遥见面的决定,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任逍遥笑眯眯的看了英王一眼,道:“王爷莫非对京中局势有独特的看法?”

    “……任大人,今日这雅间内只有你我二人,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本王就跟你明说了吧。”

    英王顿了顿,沉声道:“本王知道,你扶持的人是福王,而本王扶持的。是皇二子。寿王。你我二人虽各为其主,但目前我们却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太子。”

    “只有太子倒下去了,福王和寿王才有机会争那太子的位子。所以说。目前而言,我们不应是敌人,而应该是盟友,任大人,本王之言。不知你以为然否?”

    任逍遥笑了笑:“王爷的意思是,咱们联起手来,把太子扳倒,然后咱们再互为敌人,看谁能争到太子的位子?”

    英王也笑了,笑容颇有几分阴沉:“任大人果然聪明,其实就算太子倒了,我们也不必为敌的……”

    “哦?此话怎讲?”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福王愿意联手,寿王答应,事成之后,一待父皇驾崩。他愿与福王划江而治,以长江为界,福王治北,寿王治南。从此世代相传,绝不相犯。”

    任逍遥闻言大奇道:“寿王的意思。莫非是……将华朝一分为二?他占一半,福王占一半?”

    英王笑着点头道:“不错,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与其为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将身家性命全赌上,不如退而求次,做那半国之君。本王相信福王殿下也不会反对的。”

    啧啧,啥叫败家子?瞧瞧人家这境界!败家产算什么?有本事把整个国家都败了,那才叫厉害呢。

    任逍遥暗自摇头,这话……太假了吧?太子若倒台,你们不立马捅我和胖子的刀子才怪!这种骗人的鬼话都说得出来,你们莫非把我当成傻子了?

    “任大人,与你和福王结盟,本王和寿王可是拿出了万分的诚意,本王知道,福王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任大人你在拿主意,不知大人对本王的提议意下如何?”

    任逍遥心下冷笑,万分的诚意?就那句狗屁“划江而治”?你丫当是分生日蛋糕呢?侮辱我的人格不要紧,侮辱我的智商就太不应该了。

    沉默了半晌,任逍遥正欲开口说话,这时雅间的门打开了,小二送菜进来。

    英王正殷切的等着任逍遥的答复,见小二进来,非常不满的皱起了眉,沉声道:“没我的吩咐,谁叫你进来的?”

    谁知小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吭,只是端着盘子,不快不慢的朝二人走近。

    任逍遥不由大感奇怪,邀月楼是他家的产业,里面的掌柜,帐房以及跑堂的小二都是经过筛选和训练的,这家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进来,问他话也不答,如此没礼数,莫非他是新来的?

    英王见小二竟敢不答话,面上不由升起几分怒意,刚要叱喝,谁知雅间内情势突变。

    小二忽然将手中的木制托盘狠狠扔向任逍遥,托盘上热气腾腾的菜汁菜叶顿时沾了任逍遥满脸。

    任逍遥被烫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哇哇大叫着赶紧用袖子胡乱擦着脸,虽然眼睛被菜汤糊住,但任逍遥也知道情况不妙,擦脸的同时,身子机灵的往桌子底下一缩。

    那进来的小二将托盘扔出去后,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寒森森的匕首,朝着英王大喝道:“奸贼!纳命来!”

    声音娇脆,如黄莺初啼,此人居然是位女子。

    女子说着便手执匕首,向英王刺去。

    英王反应也不慢,见有人行刺,忙学着任逍遥的样儿,将身子缩到了桌子底下。

    任逍遥刚擦过脸,见英王也缩了进来,不由急道:“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英王面色惊恐道:“怎会有人行刺?是来杀你的还是杀我的?”

    “当然是杀你的,我一向老实本分,不招谁不惹谁,怎么会有人杀我?”

    “胡说!本王也没得罪过人,刺客犯得着杀我吗?”

    二人说话的功夫,女刺客也俯下身,钻进了桌子底下,俏眼含怒,也不辨人,倒捏着匕首径自朝二人一阵乱捅。

    任逍遥和英王非常有默契的“哇”的一声大叫,然后同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女刺客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跑,二人刚一钻出桌子,女刺客便也跟着出来,三人从三个任向分别跑出桌底,就好像谁在桌子底下放了个臭屁,把三人熏出来了似的。

    任逍遥此刻心中再一次被悲愤之情所充斥,第几次了?第几次被人追杀了?老子到底走的什么运呐?怎么这辈子被人刺杀得没完没了了?

    女刺客挥舞着匕首,在狭窄的雅间内追赶着二人,看得出她并不精于此道,追杀起来显得目标很不明确,一会儿追任逍遥,一会儿追英王。

    任逍遥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要命的是,二人今日相会,为了掩人耳目,都没带侍卫,英王为了显阔气,又将整座邀月楼包下,也就是说,目前这座高达五层的酒楼内,除了不知所踪的掌柜和伙计外,便只有他和英王二人。

    任逍遥趁乱打开雅间的房门,正打算往外跑去,只要出了这个门口,就有希望逃出刺客追杀了。

    可女刺客却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见任逍遥欲开门,二话不说,举着匕首便向任逍遥的腹部刺去。

    任逍遥经常被人追杀,早已驾轻就熟,见刺客匕首刺来,任逍遥“哇”的一声大叫,接着毫不犹豫的一把抓过身边的英王,然后抬起右脚,狠狠踹上英王的屁股,一脚将他踢向女刺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刚才你不是说咱们是盟友吗?现在该你为盟友挡刀了。

    英王显然没料到任逍遥卑鄙到这个程度,毫无提防的便被任逍遥踹了出去,英王哇哇大叫道:“啊!你无耻……”

    然后便听到“嗤拉”一声衣帛划破的声音,英王面色苍白的摸了一下流血如注的手臂,颤声道:“本王……本王中刀了……”

    任逍遥心中满是鄙夷,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摆谱儿,还他妈本王本王的,不知死活!

    女刺客见她刺中了人,神色也慌张了一下,随即银牙一咬,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再次向任逍遥刺了过来。

    “慢着!住手!”任逍遥大叫道。世上每天死的人太多了,但他不能死得糊里糊涂,今儿这刺杀来得太过蹊跷,任逍遥必须要先问清楚。

    女刺客被任逍遥一喝,顿时停住了身形,俏目泛着冷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任逍遥。

    “杀人也不能盲目的杀,你先说,你今天到底要杀谁?”任逍遥开口问道。

    女刺客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恨声道:“我乃岳州举子叶文江的妹妹叶灵儿,今日誓要杀英王,为我哥哥报仇!”

    任逍遥和英王闻言同时“啊”了一声。不同的是,任逍遥的声音透着轻松,英王则满是惊恐。

    任逍遥背靠着门,虚脱般吁了口气,用手指了指满脸惧色的英王,笑得如天官赐福般和善:“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英王殿下,别杀错了,我可是好人……”

    女刺客叶灵儿一报出身份,任逍遥立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岳州举子叶文江被人残殴致死,这事儿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他的妹妹前来寻英王报仇,实在很合理,天公地道。

    最重要的是,今儿这事与他任逍遥无关,多次被人追杀,今日总算碰到一回他演配角,不禁让做惯了被追杀的主角的任逍遥心花怒放,同时心中还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老子的人品如此高尚,再背也不可能次次都是我被人追杀吧,轮也该轮到别人了。(未完待续。)

344.

    英王见任逍遥毫无义气的出卖了他,顿时脸色气得涨红了,指着任逍遥抖索道:“你……你好卑鄙!”

    任逍遥睁大了眼睛,无辜道:“王爷,这不能怪我呀,谁叫你自己一个劲儿的‘本王’‘本王’,就算我不说,相信以这位姑娘的冰雪聪明,肯定也是知道的……”

    女刺客俏脸煞白,握着匕首的纤手因用力过度,指骨泛白,纤弱的娇躯因惊慌和恐惧而有些摇摇欲坠。

    这妞儿估计是头一次干刺客这一行。任逍遥看着女刺客,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有点紧张是吧?”任逍遥关心的问道。

    “嗯?什么?”女刺客一楞。

    任逍遥耐心道:“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杀个人么,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说着任逍遥朝英王指了指:“你瞧,你的目标如此巨大,浑身上下每个地任都可以下刀,就看你想让他怎么死了……”

    英王见任逍遥居然手把手教起女刺客怎么杀他,不由得浑身一颤,语带哭腔道:“任……任大人,别……别乱开玩笑,会死人的……”

    女刺客狠狠瞪着英王,目光中泛出冰冷的杀气。

    任逍遥没理他,径自远远的在英王身上比划道:“……杀人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难。选好下刀的部位,一刀捅下去就完事了,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话,不妨闭上眼睛再捅,把他想象成一只待宰的母鸡就行。如果你想要他死得慢一点。受的痛苦多一点。可以把他的四肢削断,让他流血而死……”

    任逍遥言辞恳切的教叶灵儿怎么杀人,缩在雅间角落里的英王吓得面无人色,一双小眼睛愤恨的盯着任逍遥。却不敢出声,生怕激起叶灵儿的杀机。

    叶灵儿的面色也有些苍白,毕竟她只是个良家女子,这辈子估计连鸡都没杀过,如今拎着刀子要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委实太过为难,若非为了替兄长报仇,叶灵儿此刻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任逍遥犹自侃侃而谈,甚至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若你是那种快意恩仇的性格,讲究‘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办事风格,那么我建议你一刀从他脖子上割下去,你肯定不知道,人的脖子上有两根大静脉。就在脖子的侧面,下刀的速度如果快一点,一刀割断他的静脉,那血就跟喷泉似的,嘶嘶的往外冒。啧啧,委实壮观得紧呀……”

    任逍遥说着,眼睛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色,不怀好意的瞄着英王的脖子。仿佛在研究他脖子上的那两根静脉长在哪里……

    英王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毛骨悚然,惊恐的睁着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脖子。

    叶灵儿俏脸变得越来越白,小嘴一张一张的,像要吐出来似的,身形摇晃得更厉害,连握匕首的手仿佛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但她仍然勇敢的咬着牙,美目含煞的盯着英王。

    任逍遥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仍笑眯眯的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不必杀他,但又要让他这辈子生不如死,日夜在痛苦中煎熬,那我可以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

    “什……什么建议?”叶灵儿脸色苍白的颤声问道。

    任逍遥闻言嘿嘿奸笑数声,两眼邪恶的打量着英王的下身,不发一语。

    英王吓得魂飞魄散,双手立马紧紧的护住裆,结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别……别乱来啊,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任逍遥嘿嘿笑道:“你把他那话儿切了,我保证他这辈子生不如死……”

    叶灵儿疑惑的眨眨眼,道:“‘那话儿’是什么东西?”

    任逍遥睁大眼,失笑道:“靠!不会吧?你怎么比我还纯洁?那话儿就是……嘿嘿,就是他尿尿的那根东西,长得很丑的……”

    叶灵儿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但男人身上“尿尿”的那根东西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听任逍遥说把那根东西切下来,叶灵儿的俏脸立马羞得血红,小嘴不由“呀”的惊呼一声。

    任逍遥趁热打铁,诚恳的正色道:“若你真有这意思,我可以帮你按住他的双手双脚……”

    叶灵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英王气得差点晕过去,心中对任逍遥的恨意如滔天巨浪一般。且不论你我的关系,我们同殿为臣,我还是堂堂的王爷之尊,你一个商贾出身的贱民,在此关键时刻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跟刺客合起伙来盘算怎么宰我,莫非你已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了?

    叶灵儿见任逍遥一脸坏笑的瞧着她,心下不由又羞又怒又恨,百感交集之下,见英王一脸可怜相的望着她,再见任逍遥那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还不停的给她打着眼色,似乎在鼓励她下刀子似的,叶灵儿俏脸时青时白,咬着下唇犹豫了半晌,终于颓然的松开手,匕首径直掉落在地上,叶灵儿无力的跪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泣道:“哥哥,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不敢下手……”

    泣声哀婉,如杜鹃夜啼,令闻者伤心。

    英王见叶灵儿扔了匕首,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不由大喜过望,动作灵敏的窜了过来,赶紧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紧紧抓在手里,两眼仍警惕的盯着叶灵儿和任逍遥二人。

    任逍遥见叶灵儿放弃了刺杀,不禁大失所望,脱口道:“不杀了?你……你怎么不杀了?”

    叶灵儿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不停的摇头,哭得很是伤心。

    任逍遥瞟了英王一眼,不死心的问道:“哎,你真不杀了?再考虑考虑呀。俗话说。有志者,事竞成……”

    英王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呀?合着我没被刺死你还不高兴是怎么着?

    见叶灵儿垂着头跪在地上哭泣,英王眼中凶光一现。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向她走近了几步。

    此女是叶文江的妹妹,那晚亲眼见过自己在场,今日又来刺杀他,此女若不除。留在世上是个祸害。

    任逍遥见英王目露凶光,一步步向叶灵儿走近,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哎,王爷,这女子是叶文江的妹妹,正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人物,下官当把她带回府去,仔细盘问一番才是。”任逍遥不动声色的挡在叶灵儿身前。笑眯眯的道。

    英王狞笑一声,阴森道:“任大人,从头到尾你处处与本王为难,现在你还想把她活着带走?”

    英王语气似含无限杀气。

    任逍遥对英王的杀机仿佛浑然未觉,闻言笑着点头道:“不错。王爷,你不是说这事儿与你无关么?既是无关,又何惧我问问这女子?”

    英王冷笑道:“刺杀当朝皇子,乃是诛九族的重罪。此女该死!”

    “该死也应由金陵府尹判案,由刑部发签定罪。秋后法场问斩,王爷既是皇子,不会连这个程序都不知吧?王爷亲自动手操刀,不怕传出去别人会说你有僭越之嫌?”任逍遥微笑着与英王针锋相对。

    英王闻言心中怒意更甚,任逍遥如此维护此女,这是个很不妙的信号,莫非他已打算铁了心拒绝结盟?尽管任逍遥和福王在朝堂之中毫无根基,但不可否认,在皇上面前最受宠信的便是他了,他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话,顶得文武百官的一百句话,在这个扳倒太子的关键时刻,若任逍遥不愿与他结盟,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

    “任大人,你何必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执意与本王过不去?”英王咬着牙,恶声问道。

    任逍遥笑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嘛,我哪敢与王爷过不去?只是下官天生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如此美貌的女子若惨死在王爷的刀下,实在是一件焚琴煮鹤的事情……”

    英王怒道:“那我刚才差点死在她的刀下,岂不是更加焚琴煮鹤?”

    “那叫相得益彰……咳咳,不好意思,说顺嘴了。王爷乃尊贵皇子,气量宽宏,何必跟一妇道人家斤斤计较?再说你不也没事儿么?王爷何不当作没发生过,让下官承您一个人情呢?”

    英王紧紧抓着匕首,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语气阴森道:“莫非任大人想带她回去盘问清楚后,将杀害叶文江的罪名扣到本王头上?”

    叶灵儿本来垂头哭泣,听到英王提起她的兄长,不由抬起头,娇喝道:“我哥哥本就是你杀的!”

    任逍遥闻言立觉不妙,再看英王,只见他果然杀机愈盛,走近两步面含狞笑道:“是吗?你只是个刺杀亲王的囚犯,还想含血喷人,妄图污蔑本王,本王岂能让你活着离开?”

    说着英王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伸手探向叶灵儿。

    任逍遥心中大骂叶灵儿不知好歹,人家要杀你,老子正跟他交涉保你性命呢,你这蠢娘们儿就知道给老子添乱,一句话反倒愈加坚定了他杀你的决心,现在可如何是好?

    眼见英王举着刀子一步一步逼近叶灵儿,他手里有凶器,任逍遥又不敢跟他动手,再说他与英王还没直接撕破脸,此刻若与他厮打起来,那就正好中了太子的下怀,他和胖子以后就处境艰难了。

    但是叶灵儿的性命是一定要保住的,不说她是受害人叶文江的妹妹,单论她是个美貌的女子,任逍遥也不忍心见她死在英王刀下。

    情况紧急,任逍遥忽然做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举动,只见他一扭身,绕过英王,任由他走向叶灵儿,而任逍遥却跑到了窗边,一把将紧闭的窗棂推开,探身向外张望了一下,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楼下关店铺的伙计,收摊的小贩,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英王被任逍遥的举动弄得楞了一下,脱口道:“你要做什么?”

    任逍遥头也没回,径自往外张望。嘴里道:“你别管我。要杀尽管杀……”

    见任逍遥举动怪异,英王犹疑不定,思索了一下,又举起刀。刀锋闪烁着寒光,眼看便要向叶灵儿刺去。

    叶灵儿此时心如死灰,早已放弃了反抗,闭着眼睛仰起俏脸,任由英王举刀向她刺来。丝毫不见闪躲。

    英王含着狞笑,刀尖已堪堪触到了叶灵儿的胸间。小娘们儿,为兄报仇?你还是下黄泉陪你哥哥去吧!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非常突兀的大叫声。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快来看呀!当朝英王殿下邀月楼怒杀弱女子,场面血腥,动作激烈,少儿不宜,有图有真相。快上来看呀!”

    任逍遥像个录象厅门口拉客的混混似的,越叫越来劲。

    英王被任逍遥这声大叫吓得两腿一软,急忙收回手中的匕首,将它藏于袖中,面色惊怒交加。喝道:“任逍遥!你真要与本王决裂么?你可考虑清楚了?”

    靠!老子跟你从无交情,什么叫“决裂”?说得好象咱俩以前关系挺铁似的……

    任逍遥回过头,正色道:“王爷何出此言?下官见王爷操刀动作潇洒,气势逼人。姿势优美,故而忘情为王爷放声呐喊。鼓舞助威,王爷实是误会下官了。”

    任逍遥朝着窗外的那声喊叫早已吸引了楼下过路的百姓们的注意,虽然不敢进来,却都围在楼下,好奇的向上张望着,不时指指点点。

    此时此地,英王还如何下得了手?见形势不妙,英王怒瞪了任逍遥一眼,忍住气道:“任大人既已做了选择,本王无话可说,今日之事,本王铭记在心,来日必当报还!”

    任逍遥心一沉,知道今日已将英王彻底得罪狠了,不过为了救叶灵儿,他倒并不后悔,只是有点发愁,以后与寿王和英王为敌,他和胖子的处境很是不妙,回去还得和胖子好生商议对策才是。

    英王拂袖而去,任逍遥楞楞的站在雅间内,思绪复杂万分。

    雅间只剩他和叶灵儿二人,这时叶灵儿忽然抬起头,问道:“任大人?莫非你是任逍遥?”

    任逍遥为了她而得罪了英王,此时正在发愁以后如何应对,闻言没好气道:“没错,江湖人称玉面飞龙的,就是我!”

    叶灵儿满是泪痕的俏脸泛起几分喜色,随即轻轻拭了拭脸,双膝一软,盈盈向任逍遥跪下了。

    任逍遥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灵儿神色凄然,悲声道:“小女子叶灵儿,有事相求大人。”

    任逍遥一听别人有事相求,他就犯头疼,闻言紧张道:“你求我什么?先说好啊……借钱免谈,咱俩又不熟……”

    叶灵儿凄声道:“小女子听说任大人奉圣命,追查我兄长遇害一事,小女子请大人秉公执法,不偏不倚,将杀害我兄长的真凶正法,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任逍遥闻言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奉圣命追查你哥哥遇害之事?皇上今日早朝才给我下的圣旨,你一介平民女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有,你与你哥哥在一起,你哥哥那晚遇害,你去哪里了?事隔两天你才出现,这两天你在何处?”

    叶灵儿垂泪道:“是……是太子殿下派人告诉小女子的,那晚……那晚我哥哥拼了命护住我的周全,我只好趁乱跑远,待到英王和他的奴才匆忙散去后,才敢回来,谁知却见我哥哥倒在街边,早已气绝身亡,小女子在京城举目无亲,悲痛之下正要深夜去衙门击鼓鸣冤,这时有两个人走过来,帮我将哥哥的尸首送去了金陵府衙的殓房,并将我接入了太子府中,言道太子殿下愿为小女子伸理……”

    任逍遥这才恍然,我说这事儿怎么透着蹊跷呢,从叶文江遇害,到金銮殿太子推举我处理此案,再到今日被刺,原来这事儿从发生到现在,太子的身影一直若隐若现,妈的!真毒啊!躲在幕后煽风点火,戳火我和英王敌对,他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古代人不都尊崇儒术么?怎么一个比一个阴毒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今日来行刺英王,知道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也是太子殿下告诉你的吧?”任逍遥斜睨着叶灵儿,淡淡问道。

    叶灵儿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是小女子在太子府中无意听到两位执事先生的谈话,这才知晓的……”

    任逍遥冷笑,太子府里两名执事没事谈论英王和我在邀月楼碰面,而且这么凑巧就让你“无意”间听到了,这妞儿居然一点都没怀疑,未免也单纯得太过分了吧?

    任逍遥看着举止无措的叶灵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忽然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这感觉……真美妙啊……”

    叶灵儿不解的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任逍遥,不知他所言何意。

    任逍遥目露同情的看着叶灵儿,想想又释然了。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没见过世面,不知人心险恶,兄长又无辜被害,失了主张,被太子所蛊惑也着实怪不得她。

    说起来,这叶灵儿也是个可怜的人,被太子利用仍不自知,现在悲哀的是,太子的目的达到了,不论过程如何,今日之事的结果是,他与英王成功的翻了脸,太子想必已知道了结果,此刻正在举杯庆祝吧?

    任逍遥想了想,今日之事若重来一次的话,恐怕他也是同样的选择,他虽然有点无耻,有点怕事,可他却不能眼见着叶灵儿在他面前被英王杀了。太子仿佛一切都算好了似的,看准了他不会让叶灵儿死在自己面前,一定会出手救她,若救了她,则必会与英王翻脸……太子厉害呐!这哪是阴谋,他这是**裸的阳谋呀!

    任逍遥摸了摸下巴,转念一想,若叶灵儿不是女子,而是个男人,那他还会不会救她?

    想来想去,任逍遥不得不老实承认,自己恐怕还……真懒得去救。哎呀,本少爷的人品值最近莫非有下降的趋势?

    “你还住在太子府上?”

    叶灵儿神情悲切,默默点了点头。

    任逍遥沉吟了一下,道:“你还是去我府里住吧,再住太子府已不合适了,你哥哥被害一案,我会为你讨个公道,你且安心等着就是……”

    见叶灵儿神情感激,任逍遥沉沉叹了口气,想到家里那几只母老虎,若看见自己又带了一漂亮妞回去,恐怕今晚必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任逍遥面容不由泛上几分苦涩:“……你别感激,也许我家比太子府好不了多少,唉,都是龙潭虎穴呀!”

    任府内,阴云密布,雷电交加。

    “她是什么人?”仟芸双手环胸,一副凶狠恶毒的大妇模样,俏眼不怀善意的盯着任逍遥身后局促不安的叶灵儿。

    嫣然和小绿在门后探出小脑袋,好奇的注视着叶灵儿,眼神复杂。

    任逍遥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提高了很多,基本什么事情都预料到了,包括仟芸现在的态度。

    “她……她当然是个女人,难道你没看出来么?”任逍遥嘻嘻笑道。

    仟芸柳眉一竖,怒道:“那个女土匪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呢,你又带回来一个,任逍遥,你这混蛋!莫非你要将你任家大院塞满女人你才肯罢手么?”

    提起罗月娘,任逍遥心中有股莫名的疼痛,那个火红色的女子如今在何任?还在青龙山号令着她手下的两百多名土匪拦路抢劫么?

    仟芸见任逍遥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心疼的走上前,柔声道:“怎么了?我提罗月娘你不高兴了么?”

    任逍遥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正在思考,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你同意罗月娘进门……”

    仟芸鼻子一皱,哼道:“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就别指望了!”

    任逍遥一窒,罗月娘进任家的门,任重而道远啊。

    “别东拉西扯!说!这个女人是谁?”仟芸凶巴巴的指着叶灵儿,怒道。

    任逍遥眼珠一转,换上沉痛的表情,沉声道:“这个女人她……其实是我的亲妹妹。”

    “什么?”包括叶灵儿本人在内,所有人闻言都惊呆了。

    过了一会儿,叶灵儿俏脸通红,结结巴巴急道:“你……你你你别胡说……”

    任逍遥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贼兮兮的瞄了一下众女的反应,继续沉痛道:“……她叫叶灵儿,来自岳州,乃是……乃是我爹在外面偷偷生的私生女……”(未完待续。)

345.

    “什么?”又是一声惊雷。任逍遥依稀能看到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链形闪电,在众女头上劈下。

    为了让叶灵儿安全在任家待下去,爹,您老人家就受点委屈吧!再说,儿子给您找了一房莫须有的妾室。让您过过有妻有妾的梦想生活。虽然只是yy一下,却也聊胜于无,从这个角度来说,您老应该感谢儿子才对。更别说儿子还给你认了一便宜干闺女呢,您真幸福!

    “真的假的?”仟芸狐疑的打量着任逍遥,满脸不信。

    任逍遥板起脸道:“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有乱认亲戚的毛病吗?”

    仟芸瞪大了双眼,楞神盯着叶灵儿一瞬不瞬的瞧了半晌。眼神早已不复刚才的凶狠之意,反倒变得尴尬起来,神情有些怯怯的看着叶灵儿,小手局促的扭着衣角,一副大嫂见小姑子的情怯模样,煞是可爱。

    再看嫣然和小绿,二人本在门外偷偷窥视,见三代单传的任家居然莫名其妙多添了一口人丁,而且是自家夫君的胞亲妹子。二人互视一眼,赶紧移步从门外进来,亲热无比的拉起了叶灵儿的手,开始了女人之间诡谲难明的交流时间。

    仟芸面对叶灵儿,不好意思了半天。这才亲热的拉起叶灵儿的手,又不着痕迹的将嫣然和小绿挤到一边,以此来突出她大妇的地位,然后便开始对叶灵儿嘘寒问暖。那亲热劲儿简直就像两人已经做了十几年亲姐妹似的。

    任逍遥暗笑女人的小心眼儿发作起来多么的不可理喻,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事儿给忽悠过去了,回头跟老爹悄悄解释一下,既然叶灵儿如今已无依无靠,不如假戏真作,干脆认了她做妹妹吧。

    叶灵儿初入任府,陌生的环境本就令她有些惧怕,见任逍遥跟他老婆胡说八道,本待出言分辨,被任逍遥瞪了一眼后,又不敢出声儿,心中不知这位任大人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既然任大人不想让她解释,她便从善如流,神色怪异的闭上了小嘴,俏脸通红的任由几女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夫君,公公他……他真在外面跟别人生了孩子?”仟芸跟叶灵儿培养了一下姑嫂感情,随即便悄悄将任逍遥拉到房门的走廊外,轻声问道。兴奋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里面清楚的写着俩字:“八卦”。

    都已经忽悠到这一步了,任逍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扯淡:“那当然,这事儿在咱们任家可是最高机密,只有我和我爹两人知道。”

    “婆婆为何不知道?”

    “笨呐!我娘若知道了,我爹还能活吗?”众所周知,任家的财富跟任老爷怕老婆的程度成正比。

    仟芸大眼睛骨碌转了转,随即兴奋的摇晃着任逍遥胳膊,不停的道:“说说,说说!”

    房内嫣然和小绿亲热的拉着叶灵儿说着体己话,可她们的两双小耳朵却支得高高的,侧耳倾听着门外任逍遥和仟芸的对话。

    任逍遥仰头望天,翻了个白眼,女人呐!这都什么恶趣味?八卦精神莫非是从古代传下来的?这叫我怎么编呐?

    “咳咳……很久很久以前……”任逍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开始忽悠。

    “很久是多久?”被忽悠的人挺讲究,要求任逍遥忽悠得更精确点儿。

    “呃……大概十六年前吧……”

    “哦,继续说,快快!”

    “你知道,咱家是行商的,十六年前,我爹去岳州采办一批货物,后来便在岳州城内认识了一位千金小姐……”

    “这位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八卦女再次好奇的打断了任逍遥。

    “呃……跟咱家一样,也是做买卖的,嗯,对!做买卖的!哎,我说你别老打岔行吗?害我都编不下去了……咳咳,错了,是记不住了。”

    神色颇为愧疚的看了满脸上下而求索的仟芸一眼,任逍遥继续道:“……你知道,十六年前,我爹正是风华正茂,风度翩翩的年纪,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应该能想象得到。所以一来二去,那位千金小姐便暗中喜欢上了我爹。给他送了订情信物,又暗示她不介意进我任家做小,只要我爹愿意娶她,可是我爹不敢答应呀,你也知道。我娘是一位多么剽悍的女中豪杰。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怎能容许我爹娶个小的进门?哎,这点你别跟我娘学啊,得把她当作反面教材……”

    任逍遥越说越来劲。浑然没注意到仟芸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甚至接连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看到,犹自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不可自拔。

    “……后来我爹拒绝了那位千金小姐,那位小姐悲苦之下。当时就病倒了,卧床半个月才稍好一些,小姐病愈后,越想越是伤痛感怀,她想,既然得不到我爹的芳心,那么,得到我爹的**也是好的,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摸摸抓抓……”

    “夫君,夫君……”仟芸的神色越来越怪异,面容尴尬的悄声叫着任逍遥。

    任逍遥仰天犹自感叹着,对仟芸的呼唤浑然未觉,这故事编得真动听。简直连他自己都被打动了。

    “……于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位痴情的小姐摸黑上了我爹的床,我爹当时万分羞涩。半推半就之下,便成就了好事。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我爹肯定不能娶那位小姐,在愧疚的心情下,我爹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岳州,终此一生,他再也没踏进岳州一步,而那位痴情的小姐,却每日以泪洗面,从此二人相隔千里,所谓伊人,在水一任……”

    仟芸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剧烈,而门内本来支着耳朵听故事的嫣然和小绿,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踪影。

    莫非我的故事编得不好听?怎么观众越来越少了?任逍遥讪讪的摸着鼻子,开始了大结局:“我爹离开岳州的那天早晨,那位小姐前来相送,我爹见她泪流满面,不由异常心痛,伤怀之下,写下了一首小词送她,词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哎呀!好词呀!我爹写得太棒了!如此绝妙的文采,难怪那位小姐对他如此倾心……哎,如此千古绝唱之好词,你给点儿反应好不好?”

    仟芸目光惊惧的瞧了瞧任逍遥身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果然是好词……”

    “那位小姐春风一度之下,竟然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你猜猜,她怀着的那个小孩是谁呢?”任逍遥编得兴起,居然还知道制造悬念。

    仟芸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任逍遥也不介意,自问自答道:“没错!就是屋里的那个姑娘,叶灵儿,她从母姓,一直与我任家失散至今,直到几天前,我们兄妹才相认,啊,这次第,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仟芸忽然表情痛苦的捂住脸,呻吟了一声。

    任逍遥这才注意到仟芸的不对劲:“宓儿,你怎么了?为何你也一副珠胎暗结的表情?”

    仟芸捂着脸,头都不敢抬,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任逍遥身后。

    任逍遥一见仟芸的动作,心中警觉立生,只觉得身后一股冰冷阴森的杀气,直沁入肌肤,令他毛骨悚然。

    “原来你爹他居然还有一段如此曲折婉转的往事,哼!很好!”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任夫人凤目含煞,杀气直冲云霄。

    任逍遥听到她的声音,顿时便觉得身边十丈任圆之内气温陡降,低至零点,脑中乱成一团,一个念头如同刷屏般疯狂闪现:完了!老爹性命不保!

    “娘,孩儿刚才只是开玩笑,您老切莫当真呀,这是个天大的误会……”任逍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颤声解释道。

    一旁的仟芸附和着使劲点头。

    “是不是误会,我当面问你爹便知!”任夫人冷笑数声,轻提裙摆,如同戏台上的旦角登场似的,锵锵锵踩着鼓点,挟风雷之势,直奔后院而去。

    任逍遥和仟芸楞在当场,夫妻俩缓缓扭动脖子,互视了一眼。

    良久,仟芸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大叫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去救人啊!”

    “啊!救人!”任逍遥如梦初醒,撩起衣衫下摆。心急火燎的朝后院奔去,仟芸紧紧跟在他身后。

    任逍遥边跑边埋怨仟芸:“娘站在身后,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仟芸跑得气喘吁吁,委屈道:“婆婆给我打手势,要我别打断你说话。我敢不听她的话么?”

    “…………”

    还真是。聪明的儿媳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立场坚定的站在婆婆一边。

    任逍遥心中暗暗叫苦,这下老爹惨了,莫名其妙背了个外遇的罪名不说,他那老身子板儿。不知能扛得住老娘几下揍?

    后院内,任老爷病好之后,一直处于半退休状态,任家商号的大小事宜基本交给了仟芸,任老爷则安心在家悠闲养老。

    此时任老爷正半躺在铺着名贵毛褥的躺椅上。闭目哼着戏曲,手搁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间或端过茶水品两口热茶,然后满足的叹口气,有妻有子有媳,家境富裕,儿子争气,媳妇贤惠,人一辈子活到这份儿上。死了也值呀。

    门外“哐啷”一声巨响,破坏了任老爷的满足情绪。

    任老爷不满的皱了皱眉,凝目望去,却见任逍遥和仟芸二人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任老爷不由满脸宠溺的笑了,这俩孩子。都已成亲了,性子还是这般毛毛躁躁,以后老夫还得费心多多教导他们才是。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任老爷故意板起脸道。

    任逍遥擦着满脑门的冷汗,夫妻俩进了房两双眼睛就盯着任老爷。见他完好无损,整个人还囫囵着。二人不由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老娘没咱们跑得快……

    喘了几口粗气,任逍遥气沉丹田,大叫道:“爹!大事不好,你赶紧逃命去吧……”

    任老爷大怒:“混帐!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么?老夫不曾惹祸,逃的什么命?”

    任逍遥跺脚急道:“您老没听说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孩儿刚才掐指一算,您今日有无妄之灾呀……”

    任老爷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老夫何灾之有?你说清楚!”

    任逍遥哭丧着脸道:“……来不及解释了,爹,孩儿不孝,对不起您呀!先别说了,赶紧收拾收拾,先跑了再说,以后您有机会再找回场子……您老喜欢旅游吗?孩儿这就派人送您去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您游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这事儿没准就过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哪里都不去!你给老夫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老爷瞪了他一眼,端过茶碗,慢悠悠品了一口。

    任逍遥焦急的看了看门外,惶然道:“爹,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哼!已经来不及了!”门外,任夫人双手叉腰,结结实实堵在门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凛然肃杀。

    “夫人,你怎么了?”任老爷见任夫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不禁愕然。

    任夫人凤目一挑,眼中杀气如黄河决堤般倾泄,恶狠狠的瞪着任老爷,然后舌绽春雷,暴喝道:“老东西!没想到你还挺风流的,纳命来!”

    说着任夫人像一匹冲陷战阵的烈马似的,朝任老爷冲杀而来。

    任老爷大惊失色,转头惶然问道:“老东西是谁?你娘她怎么了?”

    任逍遥一把拉住老爹往后退去,嘴里不闲着:“老东西总不是指我吧?爹,您先避一避再说,宓儿,断后!”

    仟芸会意,赶紧上前拦住了任夫人。

    任逍遥则扯着任老爷飞快的逃出了房门,躲进了一间偏僻的厢房内。

    任老爷神色惊疑不定,面带悸色的道:“铮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娘她怎么了?老夫做错何事了?”

    任逍遥小心翼翼的瞧着任老爷的脸色,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陪笑道:“爹,呵呵,恭喜您,孩儿给您找了个干闺女……”

    “什么?”任老爷大讶,“你……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了个干妹妹?”

    任逍遥忙不迭点头。

    “那跟你娘追杀老夫……咳,有何关系?”

    “因为孩儿认的那个干妹妹,正好是您老当年的旧情人之女……”

    任老爷闻言一楞,随即勃然大怒:“放屁!老夫哪来的旧情人?”

    任逍遥赶紧陪笑道:“虚构,纯属虚构,您老别当真……”

    任老爷这下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气得胡须直颤,怒声道:“老夫当不当真不打紧。可是你娘却当真了,难怪你娘她那么生气,你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

    “爹,您息怒,孩儿马上跟娘解释去。保证不让您挨打……”任逍遥见老爹身子气得直哆嗦。立知不妙,赶紧出言安慰。

    “你……你这个孽子,竟敢造谣生事,看老夫今日收拾不死你!”任老爷不待任逍遥多言。顺手抄过身旁一根木棍,随手在半空挽了个剑花,右手执棍,左手捏着剑决,一招“横扫千军”直接命中任逍遥的屁股。

    “啊——爹。您老息怒……孩儿帮您解释便是,哎呀……”任逍遥见势不妙,急忙护住脑袋,夺门而逃,抱头鼠窜。

    “孽子!哪里逃!纳命来!”任老爷士气如虹,宜将剩勇追穷寇。

    任老爷愤怒了,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这孽子又给他添乱,成了亲。当了官的人,还一天到晚惹祸,这回直接惹到他老爹头上,今日若不祭出家法狠狠收拾他一顿,日后自己岂能有好日子过?

    任逍遥飞快窜出厢房逃命。任老爷反应也不慢,紧跟着追杀出去。

    任逍遥抱着脑袋边跑边求饶:“爹,孩儿错了!您老息怒,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任老爷铁青着脸,俩父子围着任府偌大的花园你跑我追。好不热闹。

    任夫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花园一侧,见任老爷怒追儿子,护犊子的心情油然而发:“老东西!儿子揭穿你的丑事,居然还敢打他,越老越混帐了!”

    任老爷听到夫人的声音,铁青的老脸不由一白,跺脚急道:“夫人……哎呀!你误会老夫了!都是这孽子……”

    “废话少说!老东西,受死吧!”任夫人不由分说,拔腿便朝任老爷掩杀过去。

    任老爷吓得转身就跑,大呼道:“夫人,你真的误会了……”

    “娘,是孩儿乱说的,您可别当真呀!”

    “闭嘴!孽子,今日老夫非得活活打死你!”

    “哎呀!你个老东西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敢打儿子,我跟你拼了!”

    “啊!夫人饶命!”

    “娘,别打爹了,求您收了神通吧……”

    “啊——孽子,老夫今日无妄之灾全因你起,看老夫不打死你!”

    “爹,您别打我了,娘从后面杀过来了,您先逃命再说吧……”

    “…………”

    “…………”

    任府上下一片鸡飞狗跳,下人们神色慌张,躲得远远的,驻足观看着任家的几位主人你追我赶,打得热火朝天。

    半个时辰之后。

    任府前厅内。

    任老爷端坐正中,面无表情,跟平常的威严仪态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多了几处淤青,不时疼得老脸直抽抽,倒吸一口凉气。不用说,伤痕的制造者当然便是任府的女主人,任逍遥的老娘是也。

    任逍遥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俩父子坐一块,连疼得倒吸凉气的频率都出奇的一致。

    任夫人则坐在一旁,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忍着笑,不时瞧瞧面无表情的俩父子,然后与仟芸对视一眼,俩女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任老爷咳了声,下意识捋了捋胡子,却发现他那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美须不知何时已变得长短不一,参差不齐,任老爷面色不由心疼的抽搐了一下。

    “如此说来,那位叫叶灵儿的女子,便是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被人害死街头的岳州举子叶文江的嫡亲妹妹?”任老爷沉吟道。

    任逍遥点头:“对,孩儿奉皇命,追查此案,担心她会被人所害,所以将她接入府中,以防万一。”

    任老爷无限幽怨的瞟了任夫人一眼,目光中的含义很清楚,瞧,真相大白,我多冤呐!

    任夫人心虚的不敢看他,捂住嘴,只是吃吃的笑个不停。

    “哼!孽子,你接她入府便罢了,为何还牵扯到老夫头上?”

    任逍遥看了仟芸一眼,苦着脸道:“孩儿还不是担心宓儿误会嘛……所以就编了个瞎话,省得解释起来麻烦。”

    仟芸不高兴的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实话实说,人家怎会怪你?按说你救了她,这是积阴德的善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误会?”

    任老爷怒瞪任逍遥,随即叹了口气:“铮儿,老夫虽赋闲在家,不问世事,可老夫也不是瞎子,聋子,外面传言说,皇上欲废太子,另立储君,你与福王殿下是否也趟进这浑水里去了?老夫看得出,这叶文江被害的案子,背后不简单呐!你切莫掉以轻心才是。”

    任逍遥赶紧将马屁送上,肿着脸笑道:“爹,您老人家……英明呐!嘶——”

    “怎么了?”

    “……疼。”

    “哼!活该!嘶——”

    任府的前厅内,任老爷仍稳稳的坐在面向着大门的主位上,悠闲怡然的表情已换成深深的担忧,对他唯一的儿子的担忧。

    曾几何时,一个商贾大富之家,整天惹点小祸,四处闲晃无所事事的纨绔少爷,竟然莫名入了朝堂,一路惊险走来,如今已成了手握重权的一员大官,现在更深陷皇权争夺的漩涡而不可自拔,任何小小的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任家只此一脉,三代单传下来,人丁已经非常稀少,到了任逍遥这一代,任家已只剩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尽管这个儿子平素很不老实,偷鸡摸狗,欺软怕硬,什么狗屁倒灶的荒唐事都干过,可他毕竟是任家唯一的血脉,而且他毫不辱没任家的门楣,已然成了任家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入朝当官,并成为当朝重臣的人。

    可愈是这样,任老爷就愈加担心。(未完待续。)

346.

    老天待任家不薄,世人想得到的东西,任家都有了,然而古人常言“福兮祸之所伏”,好运气总有用尽的一天,任老爷在害怕,他怕不久的将来,眼前所得到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于,整个任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世上。

    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他的儿子,任逍遥,正卷入一场谁也无法预料胜负的皇权争夺之中,胜了,任家从此可以一步跨入世家门阀的行列,享永世荣耀。败了,满门尽屠,无一活口,这是一场豪赌,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铮儿,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陷进去,就无法再退出了,官场如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参与进去。便身不由己了,趁现在陷得不算深,收手还来得及。”任老爷目注任逍遥,叹息道。

    任逍遥神色怔忪,接着苦笑了一下:“爹。您老人家知道。孩儿是最怕死的,平日里见着危险就躲,遇到软的就上,以孩儿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参与到如此危险的夺嫡争位的斗争中去?”

    任逍遥缓缓环视着厅内众人,有父母,也有老婆。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觉得有归属感的亲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任逍遥心中本就充满了惊惧和排斥。他并不觉得穿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是他已经来了,那么就得好好活下去。

    所谓高官厚爵,所谓万贯家财,他都没放在眼里,皇上升他的官,他没见得多高兴,莫名发了财,他也没有欣喜若狂。因为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今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不正是如此么?浮华之外,自己真正能拥有的。便只有眼前这几位爱责至深的亲人了。为了他们,任逍遥只能选择去争取,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争。胜利者也永远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除非他自己成为胜利者。

    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成年人不假思索就能做出选择,退出这场争斗?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任逍遥不是什么伟人,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有多伟大,说穿了只有一句话,他不想死,更不想家人死,所以他只能让别人死。只要家人能活得好好的,哪怕逼着他扯旗子造反当皇帝,他都敢干。

    任逍遥缓缓注视着家人们,一字一句道:“有些事,不能不做,不做就只能死,所以,我必须要做,哪怕败了输了,我至少不用去后悔当初该争的时候没去争。孩儿已经成家,保护好家人是我的责任,为了你们,孩儿纵是舍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惯来嬉皮笑脸的任逍遥,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没如此正经过。

    任老爷闻言一颤,浑浊的老眼瞬间便浮上了一层泪光。儿子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混帐透顶的他,何曾说过如此朴实却又感人的话?

    孩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就够了。

    一旁的任夫人和仟芸早已感动得珠泪涟涟,泪眼朦胧之中,模糊看到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身躯,忽然变得高大,强壮,仿佛能为他们扛起一切重担和打击,她们有幸看到任家这一代新的顶梁柱正慢慢站直了腰,为她们撑起一片新的天空……

    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享受着这温馨而感动的时刻。

    可惜好景不长,总有那没眼力见儿的喜欢跳出来满足一下焚琴煮鹤的恶趣味。

    任逍遥脸上正经的表情忽然一变,变得可怜兮兮,语气也充满了欠揍的味道:“哎,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爹,要不干脆咱们跑路吧,京城很危险啊……”

    全家人闻言尽皆楞住,然后动作一致的使劲眨眼,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满脸正气,浑身上下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无畏气势的人,真是他吗?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能变换到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

    现在的任逍遥,看起来就像一个贱人,不,太夸他了,他就像一坨只要不嫌脏,便可以随便乱踩的牛粪。

    任老爷万分无奈的摇摇头,又瞪了一眼任夫人:“看你生的儿子!”

    说完任老爷理都懒得理任逍遥,一拂袍袖,径自起身往后院走去。

    任夫人也起身,瞟都不瞟任逍遥一眼,跟在任老爷身后不服气的道:“儿子是我生的,可他是你教的,你自己没教好,怎能怪我?”

    “你若不生他,我还用得着教吗?”

    “哼!多新鲜呐!那我生他的时候,你怎么不一把掐死他算了?”

    “老夫若早知道他长大后是这副模样,你以为老夫不敢掐么?”

    “那你现在去掐死他也行呀。”

    “唉!来不及了,他肯定不乐意……”

    “…………”

    “…………”

    任家二老在争吵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任逍遥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二老消失的任向,像条死鱼般,一动不动。

    仟芸在他身旁,见他满脸臭臭的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任逍遥回过神,哭丧着脸道:“你还笑得出,哎。我在咱家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呀?至于吗?我好歹也是任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呢,有你们这么对待独苗的么?太伤自尊了,宓儿,咱们回去收拾收拾,离家出走吧……”

    仟芸嘻嘻一笑。漂亮的大眼弯如新月。摇头娇声道:“夫君你自己去收拾吧,今日商号送来的帐簿我还没看呢,不陪你了。”

    仟芸抚了抚任逍遥的脸,哄小孩似的道:“乖。你自己一边玩去啊……”

    说完仟芸如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出了前厅。

    只剩下任逍遥一个人,无比幽怨的蹲在墙角,委屈的画着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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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任逍遥去了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位于皇城北侧。由于吏部主管华朝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调任,油水颇丰,时值开春,吏部每年对官员们的政绩考核即将开始,所以衙门门口人潮涌动,来往进出的各地地任官员络绎不绝。

    任逍遥未着官服,只带了几名身手高强的侍卫,下了官轿刚走到衙门口,不少官员便认出他了。这一年多来,任逍遥的名头实在太大太响亮,而且很黄很暴力,特别是他还兼任着督察百官的重权,谁敢不认识这位权势熏天的爷?

    众官员像一群素了多年的老流氓见着花姑娘似的。蜂拥而上,将任逍遥围在中间,阿谀奉承之词犹如滔滔那啥,直拍得任逍遥眉开眼笑。心中大呼过瘾。以往总是自己拍皇上马屁,今儿任大少爷享受了一番被人拍马屁的滋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热情似火的官员,任逍遥径自穿过衙门大堂,往里走去。

    吏部衙门建于前朝,因京城之地少经战乱,所以衙门也保存得较为完好,只是年代久远,略显老旧,老旧之中却透着古色古香,庄重肃穆之中多了些许雅意。

    衙门二堂门边黑底金字镶着一副楹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胖子正在二堂正中办公,来往办事的官员进进出出,胖子于案上提笔疾书,忙得满头大汗,头都顾不得抬。

    二堂两侧的文案上,吏部的官员们也忙得四脚朝天,吏部是管官的衙门,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古来做官便是百姓心中的第一追求,这管官的衙门当然炙手可热。

    吏部官员见任逍遥笑眯眯的走进来,尽皆一楞,接着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向他拱手见礼。

    任逍遥哈哈大笑,两手向下虚压,打着官腔道:“哎呀,同志们的工作热情很高涨嘛,不错不错,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啊,就当本官是一个,啊,普通的老百姓嘛,呵呵,哎呀,本官心中很是欣慰呀……”

    众官员陪着笑,忍着恶心给任逍遥见过礼之后,这才告了声罪,忙工作去了。

    胖子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着迎上前来,嘴一张还没说话,任逍遥朝他摆了摆手,仍旧打着官腔道:“……先不忙着跟本官汇报工作嘛,本官不急,胖子呀,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可有成亲?本官代表组织关心一下你,你有没有一种甜到忧伤的幸福感?…………”

    胖子笑容僵住,两眼发直的看着任逍遥站在吏部二堂内大摆高官架子,半晌,不由苦笑道:“任兄,为何你每次出场,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闪亮,对吧?”任逍遥笑眯眯的接道:“我也这么认为,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那般……”

    “鲜明,出众。”胖子也没好气的接过话,然后翻了个白眼。

    任逍遥扭头看了看四周,拉着胖子走到堂侧的一个角落,低声道:“你在吏部混得不错呀,没你说的那么惨吧?我看吏部的这些官员对你也恭敬得紧,你为何老说自己举步维艰?”

    胖子苦笑道:“恭敬当然恭敬,可这群官场老油子都是势利的主儿,如今京中盛传太子即将被废,而争夺新储君的最热人选是寿王,现在朝中官员分了三派,一是仍忠于太子的,二是向寿王靠拢的,三则是那些驻足观望。暂不表态的,我这个福王,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任逍遥摇头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么?别去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你就塌塌实实办你的公务,你做的一切你父皇都看在眼里。他心中自然有数……”

    接着任逍遥目注前任。冷笑了一声:“……某些人满世界拉拢大臣,走门子,结党给自己造势,却不知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你我群而不党,反倒比他们更占了先机,很好,你就保持目前这种姿态,有些事情你不任便做的。不妨交给我来办……”

    胖子眨眼道:“什么事情我不任便做?”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结党。”

    胖子吓了一跳:“你刚才不是说,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么?”

    任逍遥点头道:“皇上讨厌皇子为争权而结党,但我结党却不是为了争权。”

    “那你为了什么?”

    “为利。”

    胖子愕然道:“什么意思?”

    任逍遥正色道:“自古以来,无论民间还是官场,人皆因利而合,因利而分,可以说,利之一字,是左右人与人关系的一个重要砝码。所以。你若有意问鼎太子之位,不是简单拉拢一下大臣,送几件重礼就可以的,要将朝中的大臣的紧密的联合起来,让他们心甘情愿绑在你这条船上。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原因,就是‘利’。”

    胖子怔忪了片刻,随即摇头,满脸不赞同道:“任兄此言差矣。我朝举凡入仕之官吏,小到一县之县尉县丞。大到一品二品之大员,都有朝廷俸禄供养,加上平日收的下属孝敬贿赂等等,做官的谁会缺钱花?你用利这一字来绑住他们,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任逍遥笑道:“你才不切实际呢。谁会嫌钱多?怕咬手啊?他们收受的贿赂,总归不是正路,我若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赚钱法子,请他们象征性的参个小股,你猜他们愿不愿意?”

    胖子仍不敢苟同:“做官之人皆是轻利重权之辈,你拿利之一字去联合他们,这种因利而合的关系,实在太过脆弱。”

    任逍遥冷笑道:“轻利?胖子,你也太看得起那些官儿了,你以为他们嘴上说着轻利,他们就真的轻利了么?谁没有家小?谁没有妻妾?遇到好看的绸缎,名贵的珠宝,前朝的古画绝迹,他们想不想买?想买哪来的银子?你见过哪个当官儿的不爱钱?”

    “兵部尚书魏承德,老头儿六十多岁,混迹朝堂一辈子了,他的官风够廉洁吧?可你知不知道,他在百花楼包养了一个红牌姑娘,朝廷每年给他发的那点俸禄,他全折腾到那姑娘身上去了,弄得自己家里跟遭了灾,被人抢了似的,他自己也寒酸得像个叫花子,你说他缺不缺银子?别人若送去贿赂,他可能不会收,可我若给他一个赚钱的门路,正大光明的赚银子,你猜他会不会愿意?”

    “胖子,你出身尊贵,生下来便是亲王之尊,皇上宠你,封你王爵,赐你土地田产,你名下产业繁多,所以你这辈子没缺过钱,自是不知银子的重要性。可别的官员并非跟你一样生来便不缺钱花,你以为只有商贾之辈才重利么?其实当官的比商人更贪婪,因为他们比商人更需要钱。巴结上司,收买属下,甚至于……买官鬻爵,哪样不需要花银子?所以说,咱们用利来吸引他们,使他们有个正大光明赚银子的机会,而不怕被言官弹劾,这比送他们重礼更有效。”

    “咱们不跟他们谈朝政,不跟他们谈结盟,咱们只谈生意,跟那些官员只保持生意上的来往,表面上看,好象咱们没得着什么,实际上,你已无形之中得到了一股莫大的人脉基础,因为他们与咱们的利益已经绑在一起了,所以以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公事,他们都会有意无意的向着你说话,因为维护你,便是维护他们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

    “那你打算如何做?”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我任家商号那么多赚钱的买卖,只要从中划出一项买卖出来,请他们随便参个股,以后坐等分红,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干?咱们的优势,太子和寿王可没法比……”

    “只要他们跟咱们合起伙做买卖,以后你就不是孤家寡人了,而且这也不是结党争权,你父皇纵是知道,也不会对你有恶感的,这事儿我已考虑周全,就由我来办吧,你就老实做你的吏部堂官。”

    胖子闻言思索了半晌,终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你说的,确实颇有道理,我自小长在深宫,后来又独居于王府,对于朝中官员们的心思,琢磨得不如你透彻。任兄,幸好有你助我,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

    任逍遥笑道:“你也别客气,咱们哥俩谁跟谁呀,我知道你最近缺银子,今儿特意给你送银子来了,呵呵,我这是雪中送炭啊……”

    说着任逍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都没看,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了胖子。

    胖子最近确实缺银子,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银票随意数了数,发现居然有四万多两,不由惊喜抬头道:“这么多?你怎么弄来的?”

    任逍遥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想打劫户部尚书杜松君么?”

    胖子吓得浑身一抖,满身肥肉如波浪般此起彼伏,面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他哆嗦着嘴唇,压低了声音道:“你……你真劫了杜尚书?任兄……你,你不会真这么没溜儿吧?”

    说着胖子嘴角一撇,已经快哭出来了。

    任逍遥切了一声,轻蔑的白了胖子一眼:“我的人品有那么差么?户部尚书随随便便能劫的?你真以为我是那种胆大包天的主儿?”

    胖子闻言心头一松,擦着满脑门的冷汗,虚脱一般连道:“还好,还好……”

    “我只是劫了他手下的主事而已,杜松君嘛,多踩几天点子再找机会吧……”

    “扑通!”

    胖子捂着心脏,痛苦的看着任逍遥,他觉得认识任逍遥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这位识于书院的同窗,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思维,和经常令人心惊胆跳的行事任式,对平平淡淡生活了十几年的胖子来说,跟任逍遥交往,实在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挑战,——胖子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任兄,你是朝廷大员,我是亲王,咱们还没混到那份儿上,你怎么老琢磨着打劫别人呀?人家杜尚书干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胖子对任逍遥潜在的暴力因子表示很不可理解。

    任逍遥眯着眼笑了,老子是青龙山二当家的,干的就是没事主动招惹别人的买卖,何必非等到别人来招惹我?

    “哎,这事儿暂时不说了。胖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任逍遥笑眯眯的道。

    胖子闻言浑身的肥肉又是一哆嗦,每次任逍遥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百试不爽。

    “任大爷,您是我的亲大爷成吗?又有什么让我心惊胆颤的消息了?我心窝子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胖子哭丧着脸,又一次痛苦的捂着心脏,呻吟道。

    任逍遥同情的看着胖子,可惜啊,这年头没有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胖子这脆弱的抗打击能力,以后怎么在风云诡谲的皇权争夺中生存下去呀。

    “好消息是,我今天收了个干妹妹,名叫叶灵儿,那丫头贤良淑德,恬静端庄,而且心地善良,就是杀人的手艺糙了点儿,俩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她连寒毛都没伤着人家的……”

    “这是好消息?”胖子有气无力的道:“好吧,恭喜你找了个不会杀人的干妹妹。——坏消息呢?”

    任逍遥笑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窝心:“坏消息是。为了我这个干妹妹,我跟英王殿下彻底翻脸啦,胖子,以后路上见着英王了,不用再给他面子。捶他狗日的!”

    “呜——”胖子只来得及呻吟一声。人便晕过去了。

    吓得任逍遥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费了半天劲才把胖子救醒。

    胖子悠悠醒转。看着任逍遥就哭了,哭得凄惨落魄。

    “任兄,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现在得罪不起寿王和英王吧?你怎么把英王给得罪了?那家伙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儿,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

    任逍遥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呀,当时我若不跟他翻脸,我那刚认的干妹妹就要被他杀了,我这好不容易表现一回见义勇为,你怎么着也得夸夸我才对吧。”

    胖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夸你?夸你把咱们逼入绝境?你知不知道如今寿王在京城风头正盛?昨晚父皇宣他入宫,考校策论,听说他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连很少夸人的父皇都忍不住赞了他几句,若有朝一日他当了太子……呜呜,任兄,我们完蛋了啊……我们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吧……”(未完待续。)

347.

    任逍遥不屑的切了一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寿王受宠。关英王屁事?你胆子这么小,还争什么太子呀,趁早回家收拾东西逃出京城吧。”

    胖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英王怎么翻的脸?”

    任逍遥于是一五一十的将昨日邀月楼发生的事向胖子细说分明。

    胖子眨着眼。听完之后半晌没出声。

    “你说说,换了是你。你能怎么办?抛开叶灵儿是叶文江被害一案的重要人证不说,一个男人操着刀子向一个弱女子下手,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多好一黄花闺女,还没尝过巫山**的美妙滋味儿呢,就这么香消玉陨了,多可惜……对吧?”

    胖子叹了口气,沉声道:“好吧,咱们现在怎么办?寿王和英王如今势大,得罪了他们,咱们总不能又转过头跟太子结盟吧?老实说,以太子的禀性,咱们跟他结盟,将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任逍遥笑道:“你愁什么呀,谁说非得跟太子结盟,各玩各的不好吗?寿王和英王凑在一起,你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真的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么?我看不见得。”

    胖子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寿王和英王都是皇上亲生的皇子,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并非一母所生,虽然英王表示他要辅佐寿王争太子之位,可是你想想,他们都是皇子,难道英王对太子之位就真的没一点想法?寿王有机会去争,他英王为何就争不得?反而要委委屈屈的躲在寿王的后面,为他人做嫁衣,你觉得以英王的性子,他的人品有这么高尚么?”

    胖子沉吟不语,小眼睛露出若有所悟的光芒。

    “我虽没见过寿王,但我知道物以类聚,寿王既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与他朝夕相处,貌似亲密的英王难道就没野心吗?难道他就甘心将来一直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一辈子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皇帝对他有猜疑,要了他的命?胖子,你也是王爷,你说实话,你争太子这个位子到底为了什么?为权?为利?”

    胖子摇头苦笑道:“正如你所说,我为的是下半生不必被新皇猜疑,提心吊胆过一辈子,所以不如干脆自己去争取的好,我估计古往今来所有争位夺嫡的王爷,大部分都跟我一样的想法,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活在新皇的阴霾下,还不如赌上一把,自己去做皇帝。”

    任逍遥兴奋的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所以寿王和英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来那般团结,至少对于太子的位子,他们都是有想法的,只是由于现在的太子还没被他们扳倒,因势因利,他们才不得不联合起来。”

    胖子疑惑道:“任兄,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任逍遥嘿嘿奸笑了几声,摸着下巴,挑了挑眉毛:“很简单,分化离间而已。二人势大,一人势小,只要他们貌合神离,咱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这事儿我干得挺熟,以前的突厥使者。还有在青龙山。我都干过,效果不错……”

    拍了拍胖子肉肉的肩膀,任逍遥笑道:“你好好干你的吏部堂官,下套子出阴招儿的事。你就交给我吧,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任逍遥就走了,留下胖子楞楞的站着,满脑袋问号。

    出了吏部衙门,任逍遥心情大好。刚才与胖子说起英王一事,其实他也是灵光一闪,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漏洞,既然有漏洞,他就不担心了,现在要想的,是出个什么阴招儿,达到分化离间那两位王爷的目的。

    “大人。上轿吧。”一直守在衙门外的侍卫走过来,恭声道。

    任逍遥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了,天色还早,我随便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心情大好的任大少爷今儿想逛街。

    侍卫为难道:“大人。属下奉命保护您的安危,您看……”

    “哦,那你们就跟着吧,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想带着一大群人招摇过市,以后记着。本官的做人原则是低调……”

    出衙门往外走,是一条叫珍珠桥的大街,这里以前是个集市,后来街头又修了一座夫子庙,于是夫子庙附近的酒楼,戏楼,茶馆,还有各种店铺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从此珍珠桥就更热闹了。每日天一亮,这里便开始喧闹起来,行脚的,过路的,贩卖的,游手好闲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任逍遥穿梭于其中,如鱼得水一般,脸上露着色眯眯的笑容,见着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他便悄悄跟上几步,借着人潮拥挤,时不时跟她们来几下肢体上的接触,一双咸湿色手时而非常隐蔽的探出来,趁着人多,貌似不经意的在她们的胸脯,腰间和屁股上摸两把,直吓得那些姑娘媳妇们花容失色,惊叫不已。

    多少日子没这么舒爽过了?

    任逍遥满足的叹了口气,不顾路人鄙夷的目光,径自将手凑到鼻端,细细闻着仍留着姑娘们馨香的手,笑得像一只刚偷完腥的猫。

    “砰!”

    乐极生悲,任逍遥只顾留意街上姑娘们的姿色,一不留神撞到人了。

    想当年,他与仟芸可不就是这么一撞生情的?今儿莫非本少爷又走桃花运?

    任逍遥欣喜望去,细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

    撞到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长得獐头鼠目,猥琐之极的男人。

    任逍遥心中暗自不满,这家伙,长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这副德性还跑出来吓人。

    有幸被任逍遥撞到的男子脾气不小,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肩膀,瞪着任逍遥看了半天,随即忽然暴怒,大声嘶吼道:“你有病啊?”

    嗬!叫板?

    任逍遥被他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楞了楞,随即大怒,上前跨一步,用更大的吼声回道:“你有药啊?”

    那人显然想不到任逍遥会如此回答,也楞了一下,又大吼道:“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

    “…………”

    (无限循环中……)

    两人吼得脸红脖子粗,像两只斗鸡一般,瞪着凶狠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像是赛嗓门似的。

    “你有……咳咳咳……”就这几句简单的台词,两人对骂了老半天,终于,被撞的男子忍不住呛咳起来。

    任逍遥得意的一笑,然后便收了功。

    跟老子比嗓门?你不知道老子前世在卡拉ok里是麦霸吗?自取其辱!

    男子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任逍遥,恶声道:“小子,你有种!知道我是谁吗?”

    任逍遥冷笑:“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上哪儿知道去?”

    “好小子!有种报上你的名号,看大爷我怎么抻量你!”

    任逍遥撇了撇嘴:“你有这本事吗?不过就撞了一下你而已,干嘛还非得要我报名号?你有病啊?”

    男子一楞,接着又开始暴走,大声回道:“你有药啊?”

    嗬!又叫板?

    任逍遥一抹脸,嘶吼道:“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

    “…………”

    (又一次循环……)

    两人的大声对骂很快便引来的百姓们的驻足围观。

    隔得远远保护任逍遥的侍卫见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由暗暗叫苦,这若有人趁乱行刺任大人。那就危险了。任大人是朝廷重臣,深受圣宠,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杀了这些侍卫都赔不起啊。

    为了任逍遥的安全,侍卫互视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分开众人。一边一个夹住任逍遥的双臂,倒拎着便走出了人群。

    任逍遥被侍卫们扯得倒退着走,边退还边跳脚,嘴里仍在破口大骂:“……你有病啊?咳咳……来人!给老子吹哨子。叫人!”

    直到离开围观人群老远,侍卫这才惶恐向任逍遥赔罪。

    任逍遥余怒未息,悻悻的哼了一声:“算了,这种人没素质,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有病!”

    侍卫擦了擦汗,苦笑连连,大人这是骂上瘾了怎么着?

    “派两个人跟上去,摸摸他的底细,找个机会扁他一顿!扁到他承认自己有病为止!哼!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没老子不敢揍的人!”任逍遥怒声吩咐道。

    侍卫苦笑道:“大人,您不用摸他的底了,此人属下认识……”

    “靠!难怪你刚才不上来帮我骂,原来他是你的熟人。他是谁?”

    侍卫嗫嚅着嘴唇,看了看任逍遥的脸色,这才开口道:“他是寿王府的人,名叫潘荣,据说是寿王侧妃的弟弟。此人不学无术,专混迹于街市茶馆酒肆,寿王就藩时,他在京城还算老实。寿王一回京,他就开始得意了……”

    寿王府的人?居然还是寿王的小舅子。难怪那家伙比我还嚣张。唉,难道老天注定寿王要与我为敌,还没见着寿王的面呢,这儿就跟他小舅子骂上街了……

    任逍遥觉得有点牙疼,捂着腮帮子呻吟道:“姓潘的怎么都这德性啊?他姐姐该不会正好叫金莲吧?那寿王脑袋上的帽子可就……嘿嘿嘿,嘶——哎哟……回府,回府,真他妈的晦气!”

    侍卫见任逍遥独自yy得笑出声来,不明其意,试探问道:“大人,还要不要派人跟着那个潘荣?”

    任逍遥一楞,接着狠狠道:“跟!当然要跟!老子在京城怕过谁?反正那小子不认识我,你们手脚利落点儿,找个没人的地任狠狠揍他一顿,揍完就跑,别被人认出来啊,人家若找上我,我可不认帐的……”

    侍卫恭声应命,带了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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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内。

    太子铁青着脸,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原本英俊非凡的相貌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范瑞头也不敢抬,仍垂首低声禀着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

    “皇上昨晚宣寿王进宫,考校寿王的策论,帝问:‘君当何如?’,寿王答曰:‘君当贤其贤,亲其亲,前王不忘也。’帝又问:‘天下不靖,又当何如?’,寿王答曰:‘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寿王答毕,帝大悦。”

    “殿下,情势不妙啊,皇上好象越来越看重寿王了,祖宗规矩,如非太子,亲王皇族不得问政干政,可皇上昨晚却主动考问寿王的策论,这……是不是皇上在向殿下和朝臣们预告着什么?”

    太子脸色仍旧铁青,身躯因愤怒和恐惧,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范瑞默默看了一眼太子,面带忧色的道:“都说天威难测,果然如此,皇上的态度如此含糊,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啊。还有那个寿王,他向皇上答对之时,说什么‘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这话分明就是暗指殿下将来即位了,也只是个守成之君,可能会让整个华朝败亡,这句话实在太狠毒了……”

    太子怒哼一声,道:“寿王一直在兴庆府监军。多次与突厥人征战沙场,所谓‘拓疆者’,必是指他自己,他只差没有直接向父皇自荐为太子了!狼子野心,哼!欺人太甚!”

    范瑞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殿下。请恕在下直言,我觉得殿下此时最要提防的,不是寿王和英王……寿王和英王未奉诏便私自离藩回京,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中必然不悦,更何况那两位王爷回到京城便四处活动串联,拉拢大臣,给自己造势,这些我相信皇上肯定是知道的。试问对于这样昭然若揭的争权举动,皇上难道不介意吗?昨晚宣寿王进宫,皇上也许只是给殿下和大臣们做了一个假象而已……”

    太子眼睛微眯,瞳孔缩得如针尖般大小,阴森森的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范瑞点了点头,沉声道:“在下认为,就算皇上有易储之心,他所中意者,也必非寿王和英王。”

    太子神色怔忪。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只有福王和泰王了,泰王无意朝争,性喜游历,胸无大志。父皇肯定也是不喜的,那么父皇中意的太子人选,便只有……”

    “没错,殿下如今最要提防的。反而是福王。扫除潘逆后,皇上打破祖宗规矩。命福王入主吏部,这便是他为福王上位做的铺垫。……殿下啊,皇上那个时候便开始布置了,咱们小心再小心,还是低估了皇上的算计呀。”

    范瑞看着太子苍白的脸色,狠了狠心,接着道:“福王性子懦弱,可性情至善,侍亲至孝,皇上向来便喜欢他,而扫除潘逆时殿下强压住神策军按兵不动,如今看来,皇上早已知晓此事,那时起,他可能已对殿下生了防心,于是暗中开始布置福王接替太子之位,可是福王在朝中毫无根基,若大张旗鼓的易储,皇上又恐福王成为众矢之的,举步艰难,正在这个时候,寿王和英王却回了京,如此正中皇上下怀,于是对他们在京城所做所为,皇上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去闹。甚至偶尔还做出欣赏寿王的假象,让朝臣们以为寿王或许会取殿下之位而代之,这样便间接保护了福王……”

    范瑞一字一句的分析着皇上的心思,越说太子的脸色便越阴沉,隐隐还带着几分恐惧之色。

    四面皆敌,莫非孤已陷入绝境了?此刻太子心中充满了苍凉和悲哀。不论皇上是哪种心思,可以肯定的是,他已有了易储之心,也就是说,他这个太子快当到头了。他无法想象,失去了太子之位,他还算什么?

    “先生不用再说了,孤现在全都明白了。”太子心烦意乱,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范瑞的分析。

    范瑞见太子神色不善,顿时识趣的住了嘴。

    太子站在后殿正中,目光怔怔的注视着殿中后壁上悬挂的一幅字,那是他刚即位为太子之时,皇上亲笔所书,然后赐给他的,上书四个大字:“君子慎德”。简简单单四个字,似乎蕴涵了当初皇上对他的殷切期望。

    如今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曾几何时,君臣父子之间却已势成死敌,必欲除之而后快?何人是君子?何人须慎德?

    太子出神的盯着悬挂的四个大字,忽然冷笑了一下,目光中含着说不出的讥诮嘲讽意味。

    “先生去安排一下,请秦重将军来见。”思虑良久,太子的淡淡的吩咐道。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平静。

    范瑞闻言却大惊失色:“殿下!不可!此时殿下准备不足,妄动刀兵,恐有杀身之祸啊!”

    太子淡淡一笑:“先生放心,孤不是潘尚书,不会步他的后尘,孤自有主张。”

    范瑞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平淡的脸色,嗫嚅着嘴唇,终于应声而去。

    望着范瑞的背影,太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又低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

    “什么人在孤背后鬼鬼祟祟?滚出来!”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太子,太子厉声喝道。

    后殿左侧一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之后,一个娇小的人影被吓得一抖,然后马上走了出来,怯生生的跪在太子面前,面色惶恐道:“殿下恕罪……”

    太子脸色一缓,疑道:“思思?怎会是你?你来做什么?你站在屏风后多久了?”

    思思俏脸吓得苍白,颤声道:“殿下恕罪,思思刚来,想请殿下去寝宫,听一听思思为殿下新谱的琵琶曲子……”

    太子狐疑的盯着思思半晌,直看得思思娇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太子这才展颜一笑:“思思谱的曲子,必是悦耳之极的,孤已迫不及待的想听听了,走,陪孤去寝宫吧。”

    “是。”思思乖巧的应了一声,起身走在太子前面,为他引路。

    转身背对太子之后,思思俏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闪即没。(未完待续。)

348.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隆冬渐过,时值开春,万物苏醒,草绿禽鸣。

    任逍遥也刚刚苏醒。

    昨晚缠着长平说尽了好话,长平这才羞答答的将嫣然叫来,暖帐之下,春风数度,自是一番颠鸾倒凤,风流无边。

    二女侍一夫的滋味,非亲身品尝,难以明了其中之美妙。任逍遥正是试过之后,才食髓知味,渐渐生了这股瘾头。

    日上三竿的时候,任逍遥才醒过来。

    二女早不知去向,方老爷退休在家养息身子,方家商号的大小事物便全交给了长平打理,长平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跳脱性子,嫁给任逍遥之后虽说时刻谨记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可难得婆家如此开明,夫君任逍遥更是经常鼓励她多出去走动,不要闷在家里,于是长平便欣喜的接过了方家商号的事情,长平负责管理商号发展大略,嫣然则负责记帐,安排细小事务。

    而凤姐则主要打理她与任逍遥合开的如玉斋,虽说长平已默许了凤姐跟任逍遥在一起,但默许并不代表赞成,主要是凤姐长得太过妩媚,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股成熟女人才具有的风情,在长平眼里,凤姐就是个魅惑男人的狐狸精,所以到现在,长平都一直对凤姐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凤姐开的如玉斋却是完全姓了方,当初凤姐与任逍遥签的那纸合股协议,长平早已要了过来,看都没看就一把撕了,然后大马金刀的一挥手,“如玉斋”三个字的招牌变成了“方家如玉斋”,女掌柜的人都是任逍遥的,何况区区几间胭脂店乎?

    如今任逍遥的几位老婆都成了事业型女强人,反倒是他,却变得游手好闲了。

    早朝一般不怎么上,公务基本没有,他如今当的官。说起来权力大,但却根本没有具体的公务,京城守备将军嘛,说实话,他连京城的城防军营都还没去过呢。一直是那个叫秦重的守备副将在打理。那个秦重倒也识趣,不知是清楚任逍遥懒惰的本性,还是根本不想让任逍遥插手城防军的事务,反正秦重从未因城防军的事务打扰过任逍遥。

    任逍遥也不介意。自得其乐的每天四处晃晃悠悠,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啊——”任逍遥伸了个大懒腰,满足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今日阳光灿烂,春暖花开,是个带着狗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好天气呀……

    任逍遥如今在京城倒是完全有资格这么做了。可以这么说,整个京城之内,他惹不起的人实在很少,该惹的不该惹的,他全都惹过,如今他却还囫囵着,这就充分说明了,方大少爷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任逍遥现在正琢磨着,自己那个“玉面飞龙”的诨号是否该换一下了。换成什么呢?“京城鬼见愁”?

    任逍遥打出第一个呵欠开始,小绿便适时的端着铜制的脸盆进来了。

    “少爷你醒了?起来洗漱吧。”

    任逍遥皱了皱眉:“小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少爷,跟长平她们一样。叫我夫君。还有,这端茶倒水的事儿你怎么还在做?如今你是我方家的少夫人,府里这么多丫鬟下人,她们都干嘛去了?”

    小绿浅浅的笑。嘴角露出两个煞是好看的梨涡:“小绿服侍少爷惯了,叫别的丫鬟来。怕少爷你不习惯,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

    小绿吃吃的一笑,低声道:“再说公主殿下吩咐了,以后尽量少让陌生的女子接近少爷,包括府里的丫鬟也一样,她还说……还说……”

    “她还说什么?”任逍遥脑袋上隐隐冒出几根黑线。

    小绿捂着嘴轻笑了几声,小脸通红道:“她还说,少爷是个色胚,见着漂亮女人就神魂颠倒,若让别的女子来服侍你,将来指不定这方家大院里会添多少位少夫人呢……嘻嘻。”

    任逍遥闻言脸一垮,头顶灵台穴直冒热气。老子有那么种马么?充其量不过是多情了一点,搁了别的穿越人士,早就一打一打的添老婆了,我混到现在才这么几位,相比之下,老子简直是一颗痴情且专情的种子。

    任逍遥瞧着笑意连连的小绿,色眯眯的招手道:“小绿呀,哥哥好久没带你看金鱼了,来,让哥哥抱抱你,很纯洁的那种……”

    小绿忸怩的扭了扭身子,又实在忍不住这难得的与心上人独处的机会,于是便半推半就的依偎了过来。

    任逍遥抱住一团温玉暖香,鼻子凑到小绿香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陶醉。

    “小绿呀,你用的什么水粉?怎么如此香啊?”

    小绿羞涩的缩了缩脖子,细声道:“是凤姐送来的,说是如玉斋新出的品种,让我们几人先试试……”

    任逍遥恍然,心内不由有些怪异的感觉,怎么自己的老婆们个个都在忙着为我赚钱,而我却每天无所事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怎么感觉自己跟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似的?

    不过任逍遥想想却又释然,其实做个小白脸也挺好的,上哪儿找我如今这么清闲惬意的好日子去呀?小白脸又怎样?至少说明少爷我英俊。

    几个老婆心甘情愿为他赚钱,男人做到这份儿上,是莫大的成就呀!

    从身后紧紧环抱住小绿略显瘦弱的娇躯,任逍遥半闭着眼,一双手却不规矩的开始上下其手,又摸又抓,小绿被任逍遥骚扰得又痒又羞,嘻嘻直笑的躲闪,最后弄得两人都气喘吁吁。

    看着小绿发鬓微微散乱,任逍遥眼中闪过几分犹豫,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小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小绿微带羞意的看着任逍遥,低声道:“什么事?”

    任逍遥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道:“前几日,胖子……哦,就是福王,他告诉我,兴庆府的驻军传来了消息,经过近一年的打探,他们终于打听到。当年洗劫你村子的突厥人是哪个部落的了……”

    小绿原本埋在任逍遥怀中脑袋猛然一抬,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任逍遥,捂着小嘴惊声道:“打探到了?是……是哪个部落?”

    任逍遥看着小绿渐渐浮上惊喜的俏脸,沉声道:“那个部落在突厥草原的北方活动,部落名叫同罗。以苍狼为图腾。性喜杀戮掳掠,四年前,正是他们南下进攻兴庆府,后来久攻不下。气怒之下,便洗劫了你们那个村子,返回了草原……”

    小绿惊喜的神色渐渐消失,既而换上深深的担忧:“如此说来,我娘也许是被他们掳走了?”

    任逍遥点头道:“当年突厥人屠杀你们那个村子。既然你没在里面发现你娘的尸首,那么有很大可能,你娘是被那个叫同罗的突厥部落给掳走了……只是兴庆府的探子无法打探到你娘目前的下落,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再说打探突厥部落内部的情况很不容易……”

    小绿怔怔的瞧着任逍遥,俏眼很快便浮上泪水,闻言感激的点头道:“知道,小绿都知道,少爷。谢谢你……”

    任逍遥笑道:“咱们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你娘就是我岳母,她的下落我当然要上心。”

    小绿朝任逍遥感激的一笑,接着神情渐渐变得坚定:“少爷,小绿想离开方家了。”

    任逍遥叹了口气,几天前从胖子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估计小绿很有可能要离开了,世上至亲的人还活着,甚至不知在异族的部落里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以小绿的性子。肯定在方家待不住了。

    “你要去草原?”任逍遥盯着小绿道。

    小绿没说话,只是坚定的点点头。

    “能晚些时候吗?那时我陪你去。”

    小绿摇头。凄婉的看着任逍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少爷,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苦你是不会了解的,小绿在世上只有我娘这一个亲人还活着了,我不能让她再受苦,所以我要去草原,把她接回来。”

    任逍遥苦笑道:“小绿,你打算怎么接你娘?突厥人现在在打仗,草原上非常危险,就算他们没打仗,你便能接回你娘吗?突厥人难道会答应把你娘还给你?你的武功再高,能打十个,百个,可你打得过千个,万个突厥人吗?到时候别说救你娘,连你自己都保不住……”

    小绿执拗的盯着任逍遥,摇头道:“小绿不怕死,不管能不能接回我娘,只要小绿为娘尽了这份心意,我便心满意足了……”

    任逍遥叹气道:“小绿啊,做人做事你总得有点规划,该怎么行动,要达到什么目的,有什么应急的措施,这些都是事先要计划好的。你现在的这种打算,不客气的说,简直就是愚蠢!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还千里迢迢跑到草原去送死,不仅救不回你娘,还白白搭上你的一条性命,我真想不通,你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

    小绿闻言,原本激奋决然的俏脸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溢满了泪水的大眼求助的看向任逍遥。

    任逍遥这才展颜一笑,“你不必太过担心,得到消息的那天,我就派人四百里加急向草原的突厥国师默棘连送了信,如今草原的突厥人还在起内讧,那个同罗部落是效忠骨咄禄可汗的,我在信里请突厥国师帮忙找到你娘,并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到我华朝的国境线上,国师那老家伙不会为了这件与他无关的事儿得罪我,想必他会尽心办好的,到时我自会派人将你娘接回京城,你又何必跑这一趟呢?”

    小绿闻言大喜,感激的连声向任逍遥道谢,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香了任逍遥一口,乐得任逍遥眉开眼笑。

    二人尽管面上在笑,可有些话都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四年多过去了,如今草原上又战乱频繁,小绿的娘在突厥部落里是不是还活着都未可知,就算还活着,肯定也已沦为某个野蛮的突厥勇士的女奴,每日在痛苦中挣扎煎熬,身心不知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残和凌辱。

    如果真是这样,这苦命的母女二人将来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任逍遥和小绿都沉默了,只是都没将这种担心说出口,仿佛一说出来便会应验了似的。

    沉默良久。小绿垂着头,轻轻的道:“少爷,若是……若是突厥人不愿意将我娘交出来,怎么办?”

    任逍遥笑道:“他们敢!如今草原上打得热火朝天,他们敢为了你娘得罪我整个华朝吗?他们若不愿意。我便向皇上递奏折。老子亲自领军进草原参战,看他们交不交出你娘!”

    小绿看着任逍遥,俏眼漾出感激的泪花,哽咽道:“少爷……你对小绿真好……”

    任逍遥见小绿梨花带雨。我见尤怜的模样,不由大是心动,闻言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其实二少爷对你也很好……”

    “二少爷?谁是二少爷?”小绿困惑的眨着眼睛道。

    任逍遥色笑道:“二少爷当然便是大少爷的弟弟啦……”

    “少爷你什么时候有弟弟了?我怎么不知道?”

    “胡说!少爷我怎能没有弟弟?想看少爷的弟弟长啥样吗?”

    小绿好奇的点点头。

    任逍遥兴奋的搓了搓手,色笑道:“我弟弟正躺在床上呢……来来来。我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咳,你先去把门关上,此弟弟只可单独欣赏,不可多人围观,切记切记……”

    小绿疑惑的依言关上了门,转身走近床沿。

    “少爷,你弟弟在哪里呢?是你亲弟弟吗?”

    “嘎嘎,亲。非常亲,亲得天天装在我裤子里……”

    良久之后。

    “呀!”

    房内传来小绿羞涩的惊叫声。

    接着便响起任逍遥淫荡的笑声,语气如周公瑾一般雄姿英发:“怎么样?汝观吾之小弟弟英俊否?雄壮否?咦?你看它脑袋一点一点的,在跟你打招呼呢……”

    话音未落,只听得“哇”的一声。任逍遥痛叫不已:“别……别掐它,它很脆弱,啊——要断了!要断了,快。快撒手……”

    二人在房里折腾了半晌,忽然下人来禀。寿王来访。

    任逍遥龇牙咧嘴揉着裆部,闻言不由一楞。

    寿王来我家干嘛?莫非昨日自己命侍卫偷偷揍了他的小舅子,手脚不够利落,被他知道了?今儿来兴师问罪的?

    哎哟!这可不太妙,赶紧出去赖帐去,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任逍遥毫不思索的做了决定,拔腿便往前厅跑去。绕过层叠曲折的花园回廊,赶到前厅时,只见一个穿着便服,身形颇为魁梧的年轻男子正慢悠悠的坐在客位上品茶,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鼻青脸肿,万紫嫣红,本就长得不成人样儿,如今再一看,嗬!跟科幻片里的外星怪兽似的,忒吓人了。

    任逍遥勿需多辨,便知道坐着的定是那位传说中的寿王,而他身旁站着的那位嘛,当然便是昨日在珍珠桥大街上与他对着骂街的那位小舅子了。

    一见这架势,任逍遥心中不由一沉,靠!小心再小心,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惹祸,没成想还是防不胜防,今日寿王来访,定是来为小舅子讨公道的,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

    抵赖,只能抵赖,打死都不承认!

    任逍遥主意打定,立马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拱手笑道:“寿王殿下莅临寒舍,下官不胜荣幸,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坐着品茶的寿王闻言马上起身,拱手豪迈的朗笑道:“方大人,本王不请自来,实在失礼,还望大人莫怪。”

    任逍遥惊疑不定的瞄了两眼站在寿王身旁耷拉着脑袋的潘荣,心虚的冲着寿王干笑了两声,便落座与他开始寒暄起来。

    这时任逍遥才有空打量这位素未谋面的寿王。

    只见寿王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脸型长得颇为方正,而且面色黝黑,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行伍之气,也许经常练拳脚的原因,他的两手习惯性的不时握成拳,随即又放开,双臂也不自觉的朝前倾斜,像一只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螳螂一般。

    任逍遥知道寿王喜武厌文,一直在兴庆府监军,与突厥人作战多次,立功破丰,看来此言不虚。

    至此,皇上的五个儿子,任逍遥此刻算是全都见着面了。

    寿王的性格表面上看来颇为豪爽,不失军伍汉子的气质,客套了几句后,马上便转入正题,指着身旁站立的潘荣,豪迈的大笑道:“方大人,这个狗日的名叫潘荣,是本王三老婆的弟弟,也就是本王的小舅子,他娘的!听说昨日在集市上得罪了方大人,被方大人教训了一顿……”

    任逍遥任逍遥心中一惊,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未等寿王把话说完,任逍遥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叫道:“王爷,不是我,不是我!我可没教训他,我根本就不认识贵小舅子,王爷找错人了……”

    寿王闻言一楞,“方大人,你听我说呀……”

    “不不不,王爷,你肯定搞错人了,这人我真不认识,贵小舅子丰神俊朗,一表人材,下官见之心喜不胜,怎会与他结怨呢?呵呵,王爷真是爱开玩笑……”

    寿王楞了半晌,打量了任逍遥几眼,随即低声咕哝道:“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嗯?王爷说什么?”

    “啊,没什么,呵呵,方大人误会了,本王今日带这狗日的来贵府,乃是向你登门赔罪的……”

    “啊?”任逍遥傻眼了:“赔罪?赔什么罪?”

    寿王朗笑道:“这王八羔子不开眼,尽给本王找麻烦,若非他昨日被大人教训后跑来找本王哭诉,本王还不知道无意中开罪了大人,呵呵,本王是个爽快人,直来直去惯了,大人莫要见怪。”

    任逍遥心里犯起了嘀咕,潘荣肯定不认识自己,昨日自己派侍卫去揍他,寿王怎会知道是我干的?莫非我随身的侍卫中有他的眼线?看来这家伙在京城里能量委实不小,难怪是争夺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这家伙今日登门,真只是赔罪这么简单吗?

    “原来王爷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呵呵……”任逍遥表面上松了一口气,抚了抚心口,朝寿王扔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嗔道:“早说嘛!害人家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王爷真坏死了……”

    寿王和潘荣满头黑线:“…………”方府前厅内。

    任逍遥慢悠悠的品着茶,眼神却不经意的在寿王和潘荣身上狐疑的扫来扫去。

    寿王今儿到底来干嘛?真是赔罪那么简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而任逍遥充其量只是皇上的女婿,从身份上来讲,寿王可比他高多了,一个亲王怎么都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动找他这个驸马赔罪,于情于理说不通呀……

    按说前些日子为了救叶灵儿,他已得罪了英王,而目前寿王和英王同进同退,照理说自己揍了寿王的小舅子,新仇加上旧恨,他应该勃然大怒,登门问罪讨公道才合理呀,怎么还如此客气的上门赔罪?这家伙傻了么?

    不管了,先瞎扯一通再说,甭管寿王来干嘛的,他总会说出自己的来意。

    任逍遥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

    任逍遥嘴一张,正欲开口瞎扯淡,谁知寿王扭头瞟了潘荣一眼,眼神中满含凶狠之意,潘荣看到寿王的眼神,浑身吓得一抖,鼻青脸肿的面色愈显苍白,急忙抢前几步,快步走到任逍遥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带哭腔颤声道:“方……方大人,小人前日在集市上冲撞大人,还出言不逊,惹恼了大人,小人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说完潘荣跪在任逍遥面前,扎扎实实的给任逍遥磕起了响头,只磕得任逍遥脚下的大理石地砖砰砰作响,没磕几下,潘荣的额头便血流如注,看起来煞是可怕。可他不敢停下,仍然一丝不苟的磕着。

    任逍遥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瞄了一眼寿王,见他面含微笑,不言不动,对眼前的一幕丝毫不为所动,表情淡如平湖。

    这是玩的哪一出呀?难道寿王果真是带着他的小舅子来赔罪的?哎哟!赔什么罪呀。你赔银子多好……

    任逍遥不及多想,赶忙一把扶起潘荣,哈哈笑道:“潘兄客气了,前日在集市上,咱们是不打……呃。不骂不相识。说起来我对潘兄还是挺佩服的……”

    潘荣面色煞白,闻言诧异道:“佩服我?”(未完待续。)

349.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是啊,想当年,本官手执一根麦克风。吼遍大江南北,鲜遇对手,没想到潘兄嗓门之高亢,与本官不分轩轾,乃是本官近年来罕有之对手。有时间咱俩再切磋切磋,还是那两句台词,‘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下次本官定然吼过你……”

    寿王和潘荣听得云山雾罩,根本不明白任逍遥所说的“麦克风”是何物,不过听任逍遥话里的意思,似乎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潘荣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寿王则微微一笑,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此事既已揭过不提。寿王和任逍遥便闲聊起来,潘荣则老老实实站在寿王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语,神色怔忪。

    任逍遥瞟了潘荣一眼,心中暗笑。王爷的小舅子,这身份在百姓面前算是了不得了,可在他姐夫面前,连条狗都不如。要他磕头便磕头,要他死便死。权势二字,果然魅力无边,难怪这么多人拼着命的往上爬。

    寿王这人不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很豪迈,尽显行伍之风,说话很大声,而且喜欢用动作来配合他说话的语气,不时大幅度的挥着手,有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

    “不知王爷今日莅临寒舍,是为了……”任逍遥闲聊了几句,便有些不耐了,今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办,实在没时间跟寿王斗咳嗽。

    寿王哈哈一笑,右手一挥,朗声道:“久闻方大人之声名,在京城甚至整个华朝都如日中天,乃父皇身边之重臣,朝堂之中流砥柱,本王不才,今日便借着赔罪的由头,特意前来结识大人。本王性子直爽,喜欢四处交朋友,还望大人不弃才是。”

    早知道你丫喜欢四处交朋友了,一回京城便四处拉拢结交大臣,为自己争夺太子之位造势,你这喜欢交朋友的性子还真给你帮了不少忙……

    任逍遥干笑道:“岂敢岂敢,王爷言重了,王爷愿意折节下交,下官高攀了才是。”

    既然是朋友,当然就得多聊些风花雪月之事,恰好方大少爷对这方面很是擅长。

    当下任逍遥也懒得思量寿王此来何意,嘴巴一张,便开始热心的向寿王介绍京城中各处青楼画舫,红牌姑娘,特色美食。

    寿王开始还挺积极的倾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嘴,“哦?”“是吗?”“真的?”以作虚应。

    官场规矩惯来如此,先扯几句无关紧要的闲篇,再借着某句不经意的闲聊话题慢慢步入正题。可寿王却没想到任逍遥有人来疯的毛病,一见寿王颇有兴致的听他说话,不由聊得更加起劲了,原本只是虚与委蛇,随便应付几句的,结果越说越收不住,直到后来寿王神色渐渐不耐,任逍遥犹自滔滔不绝,对寿王的不耐浑然未觉。

    这时寿王朝身旁的潘荣使了个眼色,潘荣立马识趣的走出了前厅,现在厅内只剩任逍遥和寿王二人,寿王这才开口道:“……方大人,前些日子御史中丞王谦之大人给皇上递了奏折,请废太子,不知大人可有听说?”

    寿王常在军伍之中,耐性不大,实在不想继续跟任逍遥墨迹了,所以干脆直奔主题。

    任逍遥睁大眼愕然道:“啊?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唉!那帮当官儿的太爱折腾了,由他们去吧,反正跟我没关系……哎,王爷,咱们接着聊,话说暖香楼来的那个红牌姑娘乃是西域女子,眼珠子居然是蓝色的,看着跟妖怪似的,不过她的胸怀倒是很宽广,我估计若把她那对大胸脯切下来称一称,少说也得有个三四斤吧,啧啧,看着真养眼呐……”

    寿王咳了咳,敷衍道:“那是,那是,过些日子本王倒要请方大人去喝几杯花酒……方大人,父皇龙体欠安,沉疴渐重,太子如今监国。大人乃父皇所倚重的重臣,本王冒昧,倒想请教一下方大人,不知大人对如今京中局势,有何看法?本王与大人交浅言深。还望大人莫怪。”

    “王爷。下官还没说完呢,那个……倚红楼最近也来了个异国女子,听说是倭国人,长得矮不说。脸上扑的粉足足好几斤,看起来像个鬼似的,一开口就‘亚买爹,亚买爹’,‘一库。一库’,不知在说什么,王爷若有兴趣,下官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寿王一窒,心中暗生恼怒,本王在跟你说正事,你这人乱七八糟的在扯些什么?商贾出身,果然低贱之极!

    见寿王微微色变,任逍遥察言观色。赶紧笑道:“呃……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对吧?京中局势不错呀,呵呵,嘎嘎,不过,恕下官直言。王爷却是所问非人了……”

    寿王脸色一缓,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任逍遥环顾四周,见无旁人,遂笑着低声道:“王爷。下官本是闲散之官,王爷垂问。下官本该知无不言,可是……呵呵,有的事情,虽不能明说,大家也心照不宣,下官只喜玩闹,对这争权一事,却是毫无兴趣,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却是问错人了。”

    寿王心中冷笑,举朝之中,谁人不知你力挺福王争位?如今你倒油滑,干脆来个一推二五六,传闻果然不虚,此人刁钻油滑如同泥鳅。

    寿王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别看他表面豪迈磊落,实际上他肚子里的弯弯绕儿还真不少。自从他高调回到京城,然后与英王满世界的到处活动,结交拉拢大臣,恶意造谣中伤太子,又让大臣们给自己造势,使得官场民间都一致以为皇上要改立寿王为太子,于是不论民间的传言也好,朝堂递给皇上的奏折也好,无数人帮着他说好话。

    朝堂和民间的舆论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前天晚上皇上宣他入宫,考校他的策论,他觉得自己回答得还算不错,至少父皇当时龙颜大悦,着实夸奖了他几句,寿王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除了太子以外,亲王不得问政,可父皇却主动考问他策论,对寿王来说,这已经是父皇给他的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了。

    所以寿王当时激动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恨不得跑到皇宫外的广场上打几个滚,大叫几声,来抒发他心中的狂喜之情。

    可出了宫,寿王在回府的路上,冷静下来后,稍一琢磨,便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当然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对他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好得他甚至都不敢相信,以往那个板着脸严厉冷酷的父皇,如今对他笑脸以对,慈祥得仿佛就像一个完全没脾气的老头儿似的,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寿王回过味儿来,心中顿生警觉。反常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危险逼近,虽然他还没想清楚父皇到底存着何种心思,但他已隐隐知道,这次他回京城后的种种作为,父皇必然清楚,而且可能还有些不满,以父皇的性子,对他不满还笑脸以对,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里,寿王的冷汗都出来了。惶然间一时没了主张,他在军伍之中甚久,养成了凡事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他想要做太子,于是回了京城便大张旗鼓的四处活动,如今看来,京城的水太深了,太不可测了,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行事不该如此孟浪。

    正在这时,任逍遥又揍了他的小舅子,本来寿王与任逍遥站在敌对立场,出了这种事,寿王必不会与任逍遥善罢甘休。可昨晚寿王意识到某种不知名的危险在向他逼近后,他左思右想,皇权争夺已经开始,此时容不得他逞半点匹夫之勇,京城内势力众多,盘根错节,纵是皇子之尊,行差踏错,仍不免万劫不复。

    他在京中布下眼线众多,自然知道任逍遥在父皇面前说话有多大的影响力,此时若与任逍遥结怨,对他的大业殊为不利。寿王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不像英王那般意气用事,左右衡量之下,寿王便放下亲王的身份,带着他的小舅子主动登方府的门,名为赔罪,实乃结交任逍遥,就算不能拉拢他。至少不能与他结下仇。忍一时之气,方能谋得千秋大业。

    任逍遥自然不知寿王心中的盘算,见寿王神色淡然,任逍遥转了转眼珠,笑道:“王爷。您是亲王之尊。既然您不耻下问,下官倒有几句话想对王爷说,此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出了这个门,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如何?”

    寿王闻言精神一振,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笑道:“本王洗耳恭听。”

    “按说王爷戎马半生。征战天下,为国立下不少功劳,民间朝堂如今都有传言,说皇上欲废太子,这传言打哪儿传出来的,下官并不知道,可若传言属实,若论众皇子之中,谁是下一任太子的理想人选。下官觉得非王爷您莫属……”

    寿王闻言一楞,你不是一直辅佐福王那个没用的小子么?说这话什么意思?

    任逍遥笑眯眯的继续道:“……可是下官却为王爷不值呀,不是下官挑拨,英王是五位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既无寸功立于朝堂。又无良策辅国佐君,下官一直很疑惑,英王究竟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卖力的辅佐于他?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呀。就算太子被废,新储君的人选。也理应是王爷您才是……”

    “什么?”寿王闻言如同晴天炸响一个霹雳,大惊道:“方……方大人,你……你这话从何说起?什么辅佐英王?本王何时说过辅佐英王了?”

    任逍遥显得比寿王更吃惊,愕然道:“难道不是您辅佐英王吗?前几日朝中好几位言官都在说,诸皇子之中,数王爷最讲情义,甘愿放弃争夺太子之位,全心全力辅佐英王上位,这……莫非下官说错了?”

    寿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眼珠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般,头发都竖了起来。

    “一派胡言!”寿王脱口大吼道:“明明是他在辅佐本王!谁在胡说八道!”

    任逍遥吓得往后一退,神色颇为惊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颤声道:“……王爷,下官怕怕,怕怕……”

    寿王见自己失态,忙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强笑道:“方大人,本王失态了,还望大人莫怪。本王刚才并非针对你,大人切莫误会……”

    任逍遥抚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颤声道:“王爷真厉害,虎躯一震,王霸之气铺天盖地向下官席卷而来,令下官差点情不自禁的匍匐在王爷脚下,王爷若当不上太子,我都为王爷叫屈……”

    寿王闻言脸色更阴沉了,他与英王的关系,正如任逍遥所猜想的那样,为利为势而合,二人之间的结盟关系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太子若然被废,剩下的四位皇子皆有机会争夺,英王本身也有机会,他难道就真的甘愿只辅佐寿王?

    随即寿王又醒过神来,众所周知,任逍遥是辅佐福王的,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莫非他想挑拨自己和英王之间的关系?

    “方大人,恕本王直言,大人与福王乃同窗好友,朝中大臣皆知,大人正全力支持福王,今日大人对本王说这番话,到底是……”寿王神色狐疑的打量着任逍遥。

    任逍遥嘻嘻笑道:“王爷,我和福王乃同窗好友,这倒没错,有什么事情我与福王同进同退,这也没错,可是……王爷,您听谁说福王欲争这太子之位了?”

    寿王闻言一楞,对呀,好象谁都没说过福王要争这位子,这话到底怎么传出来的?

    “难道福王对这太子之位没有兴趣?”寿王不太相信,如此诱人的权力宝座,福王难道不动心?特别是他如今已入主吏部,若论资格,他比寿王更有资格。

    任逍遥叹了口气,道:“有的事情是天注定的,王爷在京中眼线众多,想必您也知道,福王在吏部老老实实当差,仍是不尽人意,办个差事都处处受到掣肘,他连个吏部都摆不平,哪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太子呀,福王和我虽然位高权重,可我们在朝中毫无根基,毫无人脉,王爷,您说,就我和福王这样的,想去争太子,可能吗?再说如今太子并未被废,争位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福王又何必自寻烦恼?能把吏部的差事办得圆满就谢天谢地了……”

    寿王闻言,久久不发一语,他在消化任逍遥的这番话。

    不能否认,任逍遥的这番话是实话,寿王京中眼线不少,对福王和任逍遥的情况早已熟知。他只是想不到任逍遥今日会对他实话实说,这不由得寿王不怀疑任逍遥真正的意图。

    任逍遥见寿王沉默,接着笑眯眯的道:“我与福王算是胸无大志的那类人,遛鸟牵狗斗蛐蛐儿,没事儿调戏下良家妇女,青楼里喝几杯花酒,我们便心满意足了,太子头上那顶帽子太重,福王可没那么大的脑袋戴得进去,王爷,您可别误会了,不然我和福王就太冤枉了……”

    “倒是王爷你自己可得注意,朝中不少人都说您在辅佐英王,既然您没这个意思,可要早点儿跟大臣们明说了才是,不然,英王可就真要得势了……”任逍遥笑眯眯的又开始挑拨。

    寿王沉吟不语,他在反复咀嚼任逍遥的这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任逍遥很明显在挑拨他与英王的关系,可是……任逍遥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呀!英王本身也是皇子,确实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

    “方大人,呵呵,本王与英王向来交好,休戚与共,也许是大人多虑了,此事不必再提……”寿王沉吟之后,抬头朗声笑道。

    不论任逍遥的话有没有道理,寿王都没理由附和任逍遥。今日才初识任逍遥,他怎么可能相信任逍遥的这番话,回过头去怀疑他与英王的结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任逍遥哈哈一笑,端起茶杯连声敬茶。

    任逍遥当然也没指望随便几句话便能挑拨这两位王爷之间的关系,想必他们也不会笨到这份上,不过今日任逍遥这么一挑拨,给寿王心中留下了一个芥蒂,这个芥蒂如同春天播下的种子一般,正在悄悄的生长,发芽,只要阳光水分充足,这颗种子便会破土而出,长势不可遏止……

    这就够了,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看似坚不可破的关系,是需要时间来慢慢腐蚀软化的。任逍遥有这个信心,只要寿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就有办法将寿王和英王踢出这个局,方大少爷还有损招儿等着他们呢。(未完待续。)

350.

    寿王带着满腹疑惑走了。

    他觉得今日来任府似乎有所收获,又觉得一无所得,仔细想想与任逍遥的交谈,发现任逍遥从头到尾都在极力撇清自己和福王无意太子之位,接着便枪头一转,指向了英王。

    这小子够狡猾的啊!

    寿王仰头望天,心中暗自给任逍遥这个名字打了个问号。朝争已现激烈之势,如此关键之时,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容不得有人中立,特别是任逍遥这样的人,若然发现他对自己大有威胁,说不得只有使个手段,将他除去了。

    任逍遥一直将寿王送出门口,望着寿王的车驾渐渐远去,他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时间,他现在只需要时间,羽翼不够丰满之时,他只能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因为他知道,他和胖子根本没能力与太子或寿王一拼,皇上也不愿看到他的几位亲生儿子互相倾轧,手足相残,可是……万一皇上驾崩了,这几位皇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时纷争逐渐明朗化,壁垒分明之时,他和胖子该如何自处?

    时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时间给自己和胖子营造一个自保的圈子。这样,即便将来有什么风雨,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像个被脱光的大姑娘似的,毫无反抗的能力。

    寿王的车驾已消失在尽头,任逍遥这才笑眯眯的往回走。

    “大人,属下有消息禀报。”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任逍遥耳畔响起。

    “哇!”任逍遥吓得往后一弹,惊恐看去,只见温森正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任逍遥一咬牙,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说过多少次了!出现的任式要正常点儿!吓死本官了你好坐我的位子是不是?休想!”

    任逍遥边踹边骂道。

    “大人……属下冤枉!属下一直站在您身旁啊!”温森不敢还手,委屈的声辩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在我旁边?你丫是鬼啊?不声不响的,分明是故意惊吓本官……”

    踹了几脚后,任逍遥这才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什么消息?说吧。”

    温森揉了揉屁股,低声道:“据属下查探,叶文江那晚确实是被英王的家仆所害。当时英王见叶文江的妹妹叶灵儿姿色颇美,顿起强抢之心,家仆为讨好英王,遂故意与叶文江争执,然后将其殴打致死。叶文江身子本来多病。几拳之下便丧了命,英王见出了人命,便急忙令家仆仓皇回了府,后来叶灵儿惶然间被太子府的人接了去……”

    剩下的话温森没敢说。但他的意思很清楚,这件案子背后确实是太子在推波助澜,欲使任逍遥和英王翻脸成仇。

    太子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那天在邀月楼为救叶灵儿性命,任逍遥也不得不跟英王翻了脸。

    不过太子有张良计。任逍遥也有过墙梯,一地一隅之得失,对整盘棋局来说是非常正常的,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美。

    叶文江一案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任逍遥纵是知道凶手,却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件案子。恐怕要拖上一段时日了,怎么向叶灵儿解释呢?在她眼里,自己可是个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清官呀,但清官是那么好做的吗?包公铡陈世美时。老包肯定也很蛋疼,一如现在的任逍遥。

    任逍遥沉吟了一下,忽然抬头看着温森,眼神直楞楞的。直看得温森全身毛骨悚然,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呃……大人。大人!你怎么了?”温森小心翼翼道。

    任逍遥目注温森,一脸严肃的道:“老温啊,我平日待你如何?待咱们的影子兄弟们如何?”

    “大人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及兄弟们对大人感激万分。”温森毫不犹豫的道。

    这话倒不是虚言,任逍遥对下属确实挺不错,甭管什么好处,都时刻记得分给属下们一份,这年头二两银子能养活一家人,影子属下们自从跟了任逍遥后,一个个像土财主似的,有好处有油水的任务,任逍遥都放手让他们去捞,甚至自己还从中给他们贴补一些,驭下之道,一谓之威,二谓之利,恩威并济之下,影子待他自然如再生父母一般恭顺忠心。

    任逍遥仔细看了看温森的神色,发现他不像在说假话,于是道:“老温啊,我纵不说,相信你也清楚,如今京城局势混乱,四任诸侯蠢蠢欲动,谣言满天飞,你肯定也明白我的立场,不错,我是要帮福王争上一争,福王性子虽懦弱,可他心地善良,待人和善,我相信他若做了天子,老百姓们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希望你和影子兄弟们能帮我一把,帮福王一把……”

    温森疑惑道:“大人,属下们一直都听从您的吩咐啊,大人但有所命,属下们莫敢不从……”

    任逍遥摇头道:“不不不,性质不一样,我做你们的头儿,是皇上下的圣旨,也就是说,你们听的,其实是皇上的命令,老温,咱们共事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来咱们相处还不错,除了我刚才踹了你几脚外,其实咱们的交情还算挺深厚的,我希望你和兄弟们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帮我,而不用考虑太多别的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森闻言默然不语。

    任逍遥说得有些隐晦,可意思很明白。影子是个特务机构,历来特务机构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直接向皇帝负责,如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等等,特务机构的头子,一般都是皇帝极为亲信的人物,非一般人所能担当,任逍遥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皇帝所宠信,做了影子的头儿,如今皇帝年迈,病体沉重,影子机构的一举一动,也就更多的被人所关注,任逍遥对温森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把影子抓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皇帝手中。

    说得好听。这叫临机专断,毕竟皇上病重,每日精力有限,能打理的事情不多。

    说得不好听,这叫不臣之心。朝廷花了大笔银子培养出来的特务机构。任逍遥却想把它全盘接手。用来做争权夺位的武器,朝中那些言官大臣若知道了,任逍遥纵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任逍遥说这番话时,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怕温森会拒绝。怕有人去向皇上告密,更怕影子兄弟们认为他意图不轨,从而不再听他号令。

    但他心中却也坦然,时值非常,他需要影子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为他扫平障碍。他要做的事,对皇上无害,对朝廷对天下都无害,他没想过谋反,也没想过逼宫,相反,他要将影子牢牢抓在手中,正是为了防止别人犯上作乱,在他心中。皇上除了是一位有为的帝王之外,同时还是他的岳父,是一位孤独而倔强的老头儿,如今这位老头儿沉疴渐重,他的儿子们纷纷打起了他的主意。这个时候,任逍遥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维护他,既然要维护他,任逍遥自己就必须要有实力。

    温森低垂着头。思虑片刻之后,终于抬头一笑。笑容意味深长:“影子上下,愿为大人效力!”

    不论站在什么角度,温森都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帮帮这位老上司。

    所以温森的回答很痛快。

    任逍遥释然的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拍了拍温森的肩膀,任逍遥郑重其事的承诺:“我保证……以后不踹你了!”

    温森满头黑线,叹气道:“属下忽然觉得刚才太冲动了……大人,能反悔吗?”

    “敢!踹不死你!”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场春雨,将金陵城洗刷一净,天色灰蒙蒙的,零星仿若飞尘的麻雨轻飘飘的落在身上,如同情人抚摩着面孔般细腻温柔,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任逍遥站在新宅子的门口,睁大的眼睛,啧啧赞叹不已。

    这座宅子原本属于潘尚书的,潘逆伏诛后,皇上又将它赐给了任逍遥,可惜的是,任逍遥那天耍了个乌龙,居然纵容百姓放火,将宅子给烧了。

    仟芸哭闹之下,后来任逍遥只好咬着牙,自掏腰包,重新在原地盖起了这座新宅子。

    仟芸对任家的产业自是上心,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人力物力充足,几个月下来,一座富丽堂皇的新宅子便拔地而起了。

    “不错,不错!这宅子若卖出去,没个二十万两,咱绝对不干!”任逍遥夸道。

    仟芸喜滋滋的推了任逍遥一下:“说什么呢?一百万两都不卖!这是咱们任家的产业,败家子才一天到晚琢磨着卖宅子呢……”

    仟芸欣喜的盯着大门上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忠勇侯府”。

    仟芸眨着大眼,幸福的憧憬道:“将来呀,等咱们有了孩子,就让他们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咱们陪他们玩耍,教他们识字,说话,然后看着他们慢慢长大,直到娶妻生子,咱们还要从小教育他们,做人要勤劳,要本分……”

    仟芸说着话,扭头见任逍遥正心不在焉的敲着大门外一对石造的镇门狮子,不时咂摸着嘴,口中嘀嘀咕咕的,仿佛在计算这对狮子若卖了会值多少钱。

    仟芸见状俏脸不由一沉,狠狠掐了任逍遥一下,冷冷的继续道:“……我还要教育咱们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千万别学他爹,什么东西都往外卖,卖不掉就一把火烧了,败家子做到这程度,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混蛋!”

    任逍遥被掐得龇牙咧嘴,见一旁的嫣然,小绿还有凤姐纷纷笑而不语,不由没好气的瞪了她们一眼,接着不满的对仟芸道:“哎,烧房子那事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别再提了吗?”

    仟芸皱了皱鼻子,哼道:“不提?想得美!我不但要提,将来还要把这事儿写下来,一代一代的传给咱们的子子孙孙,让他们都知道,任家有个如此不着调的老祖宗……”

    任逍遥嘿嘿一笑道:“说到子子孙孙……哎,怎么你们的肚子还没见动静?各位老婆们,你们的老公我每天都耕耘得很卖力气呀……”

    仟芸和几女闻言羞红了脸,仟芸狠狠的掐着任逍遥,羞恼道:“大白天的,你站在大门口说这个,还要不要脸了?”

    说完仟芸左右环顾,见四周并无旁人。于是哼了一声,拉着几女往内院走去,享受参观新宅的乐趣去了。

    任逍遥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胳膊,心中不由也犯了愁,几个老婆都没动静。到底怎么回事?成亲几个月了。按说也该生个仨瓜俩枣的吧?

    想到这里,任逍遥转身大步追去,边跑边喊:“哎,老婆们。别害羞呀,说说,最近有没有恶心想吐,想吃酸的……”

    新宅的大小没变,但是明显比原来的潘府大气豪奢多了。不论是庭园花草,还是石雕木刻,用料用功都非常细致,仟芸到底是皇宫长大的,所用所选,皆是上上之料,请的工匠也是直接隶属于工部的匠人,这座宅子在不违制的前提下,已经修得如同宫殿般豪华至极了。

    任逍遥抚摸着大门内的照壁。照壁乃是石制,据说是大理运来的上好汉白玉,上面雕刻着祥瑞吉兽。工匠是高人,照壁上的祥兽雕刻得栩栩如生,如同随时会腾云飞走一般。

    “这个败家娘们儿。到底花了老子多少钱呀?”任逍遥心疼的咂摸着嘴,满脸苦涩。

    败家娘们儿带着另外几个老婆,兴高采烈的不知参观到什么地任去了,陪着任逍遥的。是新请的一位老管家,姓崔。老头儿六十左右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可精神头不错,神采奕奕的模样,年轻人都比不上。

    见任逍遥喃喃自语,崔管家笑道:“老爷,修建这座宅子时,所有的事物都是公主殿下一手包办的……”

    “慢着慢着!”任逍遥瞪眼道:“老爷?谁……谁是老爷?”

    崔管家愕然道:“您呀,您是一家之主,当然要叫老爷。”

    “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吧?”任逍遥老脸一垮,随即板着脸道:“你还是跟老宅子那边的下人一样,叫我少爷吧,我还没满二十呢,老爷老爷的,万一让那些妇女同胞们听到了,如何对我芳心暗许?”

    “…………”

    “崔管家,你去安排一下,待会儿有几位客人要来,都是朝中的大臣,莫要怠慢了,把前厅收拾好。”

    “是。老……咳,少爷。”崔管家应声之后,转身去安排了。

    老少爷?靠,还不如叫老爷呢。

    任逍遥兴致勃勃的逛了一会儿新宅子,不多时,下人来报,任逍遥等的客人们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任逍遥两眼一亮,撩起衣衫下摆便朝前厅跑去。

    今日任逍遥要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这事的结果必将两全其美,所以他不得不重视。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厅,客人们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任逍遥堆起满脸笑容,拱手笑道:“各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下官怠慢了,恕罪,恕罪。”

    任逍遥请的客人,正是朝中的部分大臣。

    这是一群在朝中自诩清流的一派大臣,他们有的是言官,有的是各部侍郎,员外郎,这些大臣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穷。

    他们或许政绩并不突出,或许为人呆板守旧,可他们却自认一身正气,从不收受贿赂,从不贪墨半两银子。以至于自己只能靠着朝廷那点可怜的俸禄过活,家家都跟遭了灾似的,可他们却认了死理,硬是不愿多收一分不属于他们的银子。

    老实说,任逍遥拿这类人很头疼,白花花的银子如此可爱耀眼,偏有人不要,这不是有毛病么?只要有银子拿,你管它是从何而来?花在自己身上才是王道嘛。

    任逍遥今日请这些穷官们来到新宅,自然有他的目的,而且这目的跟银子有关。

    “任大人客气了,今日大人新宅落成,老夫等特来恭喜大人,呵呵。”

    说话的人不用猜就知道,定是穷官们的头头,丐帮帮主,兵部尚书魏承德。

    任逍遥特意朝各位大臣的手中看去,见他们手中并没有提着什么发霉的糕饼,过期的点心之类的穷酸礼物,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否则他会像吞了一只活苍蝇般恶心。

    “不敢不敢,魏大人言重了,下官今日请各位大人来,乃有事相商。呃……这里说话太过拘谨,各位大人不如移步往里走,寒舍新修了一片池塘,池塘之上盖了凉亭,咱们在凉亭内赏雨品茗。岂不是一件雅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任逍遥心里叹了口气。对付这帮守旧固执的清流,大概只有风雅二字才能迎合他们了。他们就不想想,池塘,凉亭。哪样不是用银子修的?没钱上哪儿风雅去?呸!真鄙视他们。

    新宅子很大,绕过雕花画凤的回廊,一片刚栽下,刚刚发出新芽的槐树林,曲径通幽。又豁然开朗,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大臣们一路走一路大惊小怪,不停的问东问西。

    可任逍遥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他哪知道呀?于是只听得大臣中间不时有人发出惊呼声。

    “啊!这不是从东海运来的白石么?听说此石温润如玉,冬暖夏凉,极为昂贵,端的是个好宝贝呀!”

    “咦?这竹子上斑斑点点,莫非是湘妃竹?此竹只生于洞庭君山,非常名贵。如此遥远都被任大人引来种上,任大人好手笔呀!”

    “…………”

    任逍遥越听脸越黑,什么竹子,石头,他都不懂。他只听懂了两个关键词:“昂贵”,“名贵”。

    直到听到某大臣又惊呼一声,“这不是墨兰吗?哎呀!此兰产于大理,极为名贵。你们看它的肩,居然是一字飞肩。这是兰中极品啊……”

    任逍遥气得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靠!这败家娘们儿……”

    “嗯?败家娘们儿?”众大臣不解,齐声问道。

    “咳咳,各位大人,往这边走,这边走……唉!钱啊,钱啊!”任逍遥哭丧着脸,唉声叹气的将各位大臣往凉亭中引去。

    沿着池塘边种下了一排垂柳,垂柳随春风轻轻摆动,如同少女的纤手,抚弄着平静的池水,荡起圈圈涟漪,令人赏心悦目。

    任逍遥走在最前面,忽然眼睛一亮。

    “哇!好可爱的小狗狗……”任逍遥喜不自胜的跑到一棵柳树下,抱起了一只貌似刚生下来,尚未睁开眼睛的小狗。

    这是目前为止任逍遥在这座新宅里看见的唯一一样顺眼的东西,这只小狗不知是哪个下人养的,待会儿向他要一只回去玩玩……

    怀抱着小狗,任逍遥满脸笑意的走向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这狗挺招人喜欢的……”

    话未说完,任逍遥抬头,却见众大臣眼含惊恐,忙不迭的往后退去,七老八十的年纪,跑起来健步如飞。

    任逍遥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奇道:“不用这么害怕吧?这狗连牙都没长出来,至于怕成这样吗?古代人的胆子也忒小了……嗨,小家伙,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你老鼠怎么样?不好听啊?那……萌萌?”

    身后忽然传来崔管家的惊呼声:“少爷,站着别动!千万别乱动!”

    任逍遥闻言立马感觉到有危险向他逼近,不由浑身一颤,头都不敢回,大声道:“怎……怎么了?”

    不用崔管家回答,身后不足一丈远的距离已传来某种动物的低呜声,声音不算很友善。

    任逍遥心觉不妙,以极慢极慢的动作,轻轻扭动脖子,回头一看……

    靠!一只身高足有一米多的大黑狗正朝他龇牙咧嘴,眼中冒着狠厉嗜血的凶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任逍遥怀中的小狗……萌萌。

    这个玩笑开大了。

    任逍遥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强自堆出笑脸,试着与这只不太友善的黑狗沟通:“……这位兄台请了,呃……我,我只是路过……”

    黑狗的态度仍未见改善,反而更凶狠的盯着任逍遥怀里的小萌萌。

    任逍遥小心的将萌萌抱起,干笑道:“呃……这位狗兄一表人材,仪表堂堂,一看就知道是你的骨肉,呃……咱们打个商量,我将它还给你,你别找我麻烦,可好?”

    说着任逍遥缓缓的将小狗放到了地上。

    黑狗显然并非通情达理之辈,见任逍遥放下了它的骨肉,便没了顾忌,眼中凶光更盛,狗嘴一张,露出两排白亮的獠牙,低吼一声,一步一步缓缓向任逍遥行来,这是狗攻击的前兆,情形很是不妙。

    任逍遥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去。

    “少爷!快,叫它的名字!叫它的名字它就不咬你了……”崔管家急得在后面大喊。

    “它叫什么名字?”任逍遥盯着黑狗,颤声道。

    “好象叫……大黑?还是……黑熊?”崔管家沉浸在回忆之中……

    “好象?靠!我说你有没有准谱儿呀?”任逍遥急得快哭了,这会儿我来玩个“快乐二选一”,这不是要命么?

    “大黑!黑熊!别……别过来啊,萌萌它娘……”

    黑狗丝毫不买帐,冲着任逍遥狂吠两声后,两条后腿一弓,像扑兔子似的扑向了任逍遥。

    任逍遥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施展出他久经杀场的逃命神功,扭头就跑。

    “救命啊!死人啦!快报警呀——”

    见机退得远远的众大臣们也大惊失色,纷纷高喊道:“快!快叫人救任大人!”

    崔管家急得直跺脚,想去叫人又怕这边任逍遥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时踌躇不定,陷入两难。

    池塘边众人如同炸了锅似的,场面端的混乱不堪。

    任逍遥则施足全力,沿着池塘边开始了漫长的逃命经历。一人一狗卖力的奔跑,迎着和蔼的春风,细细的雨丝,若是任逍遥此刻脸带笑容的话,倒是一幅挺有意境的“春日嬉狗图”,可惜任逍遥这会儿面带惊恐,仓惶如丧家之犬,不,丧家之犬在他后面,他像一只被丧家之犬追逐的兔子。

    任逍遥边跑边抹眼泪,这古代到底怎么了?人不待见我也就罢了,连狗都不待见我,我他妈有那么大罪过么?

    众大臣们急得团团转,魏承德急道:“各位大人,咱们上去帮任大人拦住那条狗吧……”

    众大臣胆子一个比一个小,闻言愕然道:“魏大人,你开什么玩笑?咬着我们了怎么办?”

    “就是,老夫见任大人健步如飞,比狗跑得快,想来必是无碍的。”

    任逍遥正好已经围着池塘跑了一圈,听到了这位大臣的话,顿时边跑边悲愤的指着这位大臣,凄声道:“你……你不讲义气!哇……救命啊!又追上来啦……你咬他去呀!我招你惹你了?怎么就追着我一个人咬?”

    崔管家抢前而出,高喊道:“快!少爷,跳池塘!”

    “不……”任逍遥不假思索的拒绝,转眼一瞄,却见黑狗离他已不足一尺距离。

    “不……错!好主意!”任逍遥纵身一跳,扑通一声跳入了池塘。

    “任大人跳水了!快救大人!”一帮大臣七嘴八舌大喊着。

    黑狗确实是条好狗,天涯海角追杀仇人的坚韧毅力可敬可佩,见任逍遥落了水,顿时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任逍遥落水之后,忽然想起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狗会游水,但他不会……

    咕噜灌了几大口池水,任逍遥脑中残留着最后一个念头:什么世道!人连狗都不如,这日子……没法过了!(未完待续。)

351.

    任逍遥换了一身新衣,面无表情的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他现在的心情不算太好。——换了谁刚从水里被人捞上来,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众大臣聚集在凉亭内,表情各异,有的羞愧,有的忍俊不禁。

    任逍遥的目光不停的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柳树下,树下栓着一条狗,这条狗正是害任逍遥仓惶跳水,大失颜面的黑狗,叫大黑还是黑熊来着?

    “崔管家,这狗是谁养的?”任逍遥冷冷问道。甭管谁养的,都给老子自觉跳进池塘去,不喝饱不准出来。

    崔管家神色尴尬,局促不安的道:“少爷,这……这条狗是公主殿下从集市上买来的,公主殿下说,为了家宅平安,以后还要多买几条……”

    任逍遥本待发怒的俊脸闻言一垮。

    难怪它这么没礼貌,原来是长平买来的。什么人养什么狗,果然如此。

    任逍遥狠狠瞪着那条悠然自得的黑狗,然后转过头来,笑眯眯的对众大臣道:“各位大人,待会儿都别走,留下来吃晚饭,香喷喷的狗肉火锅,呵呵,我请客。”

    “好啊好啊,春日吃狗肉,进补正当时。”众大臣满脸喜色。

    任逍遥笑得比他们更开心:“公主殿下养的狗,吃起来味道肯定更香,大人们有口福了……”

    众人脸色一变,一齐摇头道:“不不不,方大人客气了,老夫们年纪大了,沾不得荤腥,下次,呵呵,下次……”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江南的春天来得较早,塞北仍在严寒之时,江南已是绿意盎然。

    大臣们在凉亭内品着茶水。注目池塘边的一排垂柳,谈笑风生,仿若出尘般闲然而飘逸。

    魏承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沫子,看似浑浊的老眼飞快的瞟了瞟任逍遥。

    慢慢啜了一口茶。魏承德搁下茶杯。抚了抚长须,笑道:“方大人今日邀我等前来贵府,除了赏春之外,想必还有别的事吧?”

    任逍遥闻言也笑了。当然有别的事,老子如此活泼健康的年轻人,若非有事,谁愿意跟你们这帮穷酸老头儿打交道。

    一众大臣听到魏承德说起了正事,也纷纷转过身子。面向凉亭内的二人,一脸正色的聆听着。

    任逍遥转了转眼珠,随即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下官确实有事,想与各位大人相商……”

    “慢着!”魏承德旁边一位老大臣开口道。

    任逍遥看过去,见说话的人乃户部给事中,也就是常说的言官,此人姓吴,老头儿快六十岁。脾气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吴大人,怎么啦?”

    吴大人翻了翻白眼,道:“方大人今日请我等来贵府赏春,老夫等感激不尽。不过……老夫建议各位大人,在此春光怡人的景色里,最好莫谈国事,煞了如此绝好之风景。吾等之罪也。方大人,意下如何?”

    众大臣心如明镜。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老狐狸!老滑头!

    任逍遥心中大骂不已,老子请你们赏春你们就拿腔拿调,若是请你们去买春,肯定又是另一副嘴脸,一群老不要脸的!

    偷眼瞄了瞄魏承德,老头儿半阖着眼睛,捋着胡子似笑非笑,仿佛没事人似的。

    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心中恼怒,任逍遥面上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非也非也,各位大人误会下官了。各位应该都知道,下官对所谓的朝政国事一窍不通,就怕你们跟我提起这些,我又怎会主动跟你们说呢?如此美好的天气里,咱们喝喝茶,品品酒,聊聊女人,那是何等的惬意,国事嘛,呵呵,等你们到金銮殿上早朝时再谈也不迟。”

    大臣们闻言疑惑不已,互视几眼,都弄不明白任逍遥到底有何意图。

    这些大臣都是人老成精,朝堂里打滚数十年的官场老油子,任逍遥下帖子请他们来府上时,他们就隐隐明白了几分意思。

    关于太子是废是立,若废又该立哪位皇子,朝堂上对此争吵不休,大臣们见皇上对此事一直没有表态,于是废太子或保太子的奏折便如雪片般飞进皇宫,令大臣们失望的是,皇上却仍然未发一语。

    皇上消极沉默这一招使出来,不但皇子们急了,大臣们也都傻了眼,以往都说天威难测,可再难测起码也有个风向标呀,什么事情奏上去,皇上是喜是怒,总能让人多少有点方向,这样就不至于触犯龙颜,可对于废太子或保太子一事,皇上的态度一直平平淡淡,面无表情,这就让人摸不着底了。

    可是摸不着底并不代表下面的人就不敢动了,相反,如今皇子们像赶集似的,一拨接一拨的四处结交拉拢大臣,朝堂中各种派系与各位皇子互相勾兑,扰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众所周知,福王是众皇子中最老实本分的一个,而这位任逍遥方大人,入朝之前便是福王的同窗,是力挺福王的死硬派,今日他下帖子请各大臣到府上,莫非福王他也坐不住了?

    形势未明之前,谁也不愿意轻易将手中的筹码押上去,所以任逍遥一开口,给事中吴大人便适时的拦住了他。

    任逍遥的回答却又一次让众人意外,他干脆就说不谈国事,人家这话都已说到这份上,若再拦着他,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承德拿眼一扫,随即呵呵笑道:“好了,你们这群老不修!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年轻人,别人话都没说完,你们乱打什么岔儿?”

    任逍遥笑道:“魏大人言重,近来京城风云涌动,各位大人想必早已不胜忧烦,下官不敢再以凡俗琐事相扰,保证今日绝不谈半句国事朝政。”

    吴大人疑道:“大人不谈国事,难道真的只是纯粹请老夫等来府上赏春么?”

    任逍遥点头笑道:“那当然,自与各位大人同朝为官以来,下官还一直未曾与各位深交。今日便借着赏春的由头,与各位大人把酒言欢,还望大人们莫要嫌弃。”

    众人一听任逍遥真不是为了争太子一事求他们,顿时都放下了心,呵呵笑着品茶聊天。

    魏承德一直坐着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的不时瞟着任逍遥。任逍遥被他瞟得头皮直发麻,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老家伙一把年纪,老给我抛媚眼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家伙原本是个老玻璃?

    “咳……顺便嘛,下官也给各位大人送条财路。这个……不算国事吧?”任逍遥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

    “财路?”众人闻言齐愕,“方大人何意?”

    任逍遥笑道:“很简单,下官今日的身份,乃是方家商号的少东主。想与各位大人合作,咱们合伙做笔买卖……”

    吴大人眉毛一掀,冷笑道:“莫非方大人打算贿赂我等?老夫等人入朝为官数十年,未曾拿过半两不属于自己的银子,方大人若以为用银子便可以收买我等为福王说话,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哎呀!吴大人,误会了,误会了!”任逍遥笑着解释道:“下官跟你们一样,清廉如水。两袖清风,又怎会做那行贿之事呢?”

    话音一落,便引来众人包括魏承德在内的极度鄙夷,你还好意思说你清廉?瞧瞧你新修的大宅子,一草一木皆名贵豪奢之极。比起皇宫都不遑多让了吧?去年跟突厥使者谈判时,你小子左右逢源,左敲右刮,不知捞了多少油水。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真不要脸!呸!

    任逍遥对众人的鄙夷表情浑然未觉,面不改心不跳。一副胸怀坦荡的模样,继续道:“下官做事是讲原则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下官本就对行贿受贿一事深恶痛绝,下官对这种行为尤为痛恨!朝廷就是有了这帮蛀虫,才弄得天下民心不纯,说到底,这是咱们官员没做好表率作用啊……”

    魏承德实在受不了任逍遥这番无耻的言论,插嘴道:“方大人,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等相商,你还是直说吧。”

    任逍遥笑道:“下官说句实话,各位别见怪,下官若没料错的话,各位大人囊中颇为羞涩吧?”

    此言一出,众大臣脸上顿时有些赧赧。对他们来说,贫困是由于自己的一身正气所致,算不得丢人,但贫困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任逍遥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令他们不由有些气短。

    任逍遥见众人赧然不语,急忙将自己身上的钱袋解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迎风抖了抖,钱袋里面干干净净,如同水洗过一般。

    任逍遥眼中露出同病相怜的目光,可怜兮兮的道:“……其实下官也跟各位大人一样,唉,穷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深深的鄙夷。

    你穷?那全华朝的百姓都成叫花子了!谁不知道你是华朝首富的儿子,而且你自己捞钱受贿的本事,比你老爹赚钱还厉害,你还哭穷,那咱们要不要活了?

    任逍遥见众人不信,赶忙解释道:“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下官虽说家境富裕,可那是我爹赚下的银子,下官乃至孝之人,怎么好意思花他老人家赚的银子?各位别看下官外表风光,可是……家业大了,开销也大呀!别的不说,公主殿下要修宅子,你们看看,这么一座宅子,从内到外都是新的,什么东海的白石,洞庭的斑竹,大理的墨兰,哪样不得花钱?所以,宅子修完,下官的钱袋也干干净净了,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见任逍遥哭穷哭得越来越来劲儿,大有当场飙泪哭诉的趋势,魏承德赶紧打断道:“方大人,你的难处老夫明白了,你还是说正事吧……”

    任逍遥可怜兮兮的表情立马一变,笑眯眯的道:“正事就是,下官最近找着一笔买卖,由于资金有限,所以想与各位大人合伙来做……”

    “买卖?”众大臣不解的齐声问道。

    任逍遥肯定的点点头,接着满脸深沉,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沉声道:“朋友,缺钱吗?一年前,我跟你们一样。一年后,你们将跟我一样……”

    “哎,等会儿,方大人,什么意思呀?一年前你哪里跟我们一样了?”一位大臣大惑不解。出声打断道。

    众人也纷纷交头接耳。

    “就是。他什么意思呀?”

    “一年后咱们跟他一样什么?像他一样被狗满池塘追着咬,那老夫可不干……”

    任逍遥正念着精心准备好的广告词,打算忽悠这帮老大臣,被人打断不由有些不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瞧你问的,这不是自找没趣么?当然是跟你们一样穷啦,非得让我明说吗?

    魏承德笑道:“各位大人莫插言,让他说完吧。”

    任逍遥感激的朝他笑了笑。表情一肃,继续沉声道:“……朋友,缺钱吗?一身正气而又深受贫困之苦,两袖清风却难挡腹内空空,朋友,你还在为银子发愁吗?还在为日渐消瘦的钱袋四处奔波吗?现在好了,不用愁了!快来加入我们吧!在这里,我们有专业的运输团队,有积累了数十年经验的销售队伍……”

    任逍遥这段广告词儿将众人唬得一楞一楞。两眼发直的看着他滔滔不绝,口沫四溅。

    任逍遥说完后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全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任逍遥不由挠挠头。怎么了?莫非我刚才还不够煽情?这帮老家伙怎么没一点反应?

    魏承德打破了沉默,清咳一声,道:“呃……方大人,可以继续说了吗?”

    任逍遥顿时兴起一种无力感。合着你以为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吗?

    耷拉着脑袋,任逍遥有气无力的道:“简单的说。下官看上一笔买卖,各位大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咳,没钱回家拿钱来捧个钱场……”

    “做生意?”这下众人都明白了,顿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众人虽然古板守旧,但对经商一事倒也没什么抵触,古往今来,经商这件事其实并不贱,低贱的是经商的人,崇尚儒道的社会里,商人的狡诈贪婪,逐利忘义,向来被人所看不起。

    这些大臣们自己虽穷,却也知道如今朝中不少官员家中明里暗里都经营着买卖,让日子过得更舒服一些,不至于贪墨受贿,令自己提心吊胆,所以他们并不反对经商,众人只是不明白,任逍遥为何要找他们做买卖。

    “正是。”任逍遥笑眯眯的回道:“各位大人,下官知道你们没钱,可这事还真的只能找你们,你们呢,就随便出点银子意思一下,一两银子不嫌少,一百两银子不嫌多,这笔买卖嘛,本钱多有本钱多的做法儿,本钱少有本钱少的做法儿……”

    “方大人,老夫想问一下,你看上的是什么买卖,为何只能找我们合伙做?华朝的有钱富商这么多,大人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任逍遥眨眼笑道:“各位大人,还记得去年下官与突厥使者谈判一事么?”

    众人一齐点头。任逍遥奉皇命与突厥人谈判,占足了突厥人的便宜,大扬华朝国威,任逍遥也因此而声名远播,成为了百姓眼中的民族英雄。这是举国皆知的事,今日接了任逍遥的帖子来他的新宅子,这帮大臣心中多少也是感念其功,这才愿意登门的。

    任逍遥继续道:“下官与突厥人谈判,托皇上鸿福,略有寸功,谈判的条款上有一条,相信你们都知道,那就是在西北的贺兰山,我朝与突厥的国境线上,开设一个通商的集市,由两国商人和百姓自由行商,互通有无。”

    众人又点头。

    “可是条款是条款,实施起来却麻烦,对我华朝的商人来说,将突厥人需要的粮草,精铁以及各种日用物品运到贺兰山下,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难处,沿途的各种苛税,关卡,就让商人们望而却步,而且世道并不太平,山贼土匪劫货杀人的事情频频发生,更让我华朝的商人们不敢举步,眼看这条新开的商路从此要废弃,这让下官觉得非常可惜,所以,下官今日请各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

    魏承德沉吟了一下,皱眉道:“方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打算官商合作,打通这条商路?”

    任逍遥两眼一亮,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魏大人厉害,下官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朝廷命官,按说不该触及这行商之事,可是这条商路非比寻常,突厥与我朝休战刚一年,草原上两位可汗仍在为一统草原而内战,身为华朝子民,这种局面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甚至愿意付出代价去维持的,怎么维持?突厥人需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要粮食,要兵器,咱们都给他,只要他们继续内讧,就给咱们华朝争取了时间。”

    “各位大人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下官纵然不说,你们也清楚,突厥人若统一了草原,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我华朝,下官与他们立的所谓永不侵犯的盟誓,说来也只是一纸空文,只要他们有了实力,他们必然毫不犹豫的毁约背盟,届时我华朝百姓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国难又将临头,所以,咱们的目的,就是不能让突厥人消停,让他们继续内战,在内战中消耗他们的实力。”

    众大臣闻言更加疑惑了,如今京城风起云涌,各皇子争位争得不亦乐乎,这位方大人却话锋一转,扯到了突厥人身上,他……到底有何意图?莫非他和福王无意于太子之位?

    魏承德皱眉道:“方大人,老夫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任逍遥笑道:“下官的意思很简单,咱们与突厥人做买卖,卖给他们粮草和精铁,让他们在草原上打个热火朝天,他们不消停,咱们华朝才能消停,而这条新开的商路,若无官方背景,寻常商人是不敢去贺兰山行商的,毕竟沿途有太多的阻碍,只有咱们这些朝廷命官才有这个能力将货物安全送达,所以,下官想与各位大人一起合伙,做这笔生意,大人们既赚了银子,又得了名声,百利而无一害,不知大人们意下如何?”

352.

    任逍遥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不语。

    任逍遥见气氛沉默,于是笑道:“各位大人,下官刚才说过,今日我是以方家商号少东主的身份请各位前来,为了打通这条商路,我方家不才,愿给咱们华朝的商贾们做个开路急先锋,而各位大人若愿意参与进来,此事则万无一失。”

    “各位,下官知道你们一身正气,不愿收受贿赂,所以导致今日家境颇为贫困,下官对你们的为人一直敬佩不已。可是今日下官与你们商议的,是合则两利的事儿,而且与你们的名声无碍,参股入商,这赚的银子乃是正大光明,就算在皇上面前,都可以理直气壮,下官实在想不出你们为何还要考虑……”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位老大人开口道:“方大人的意思,老夫等都明白了,老夫有个问题想请教方大人。为何方大人一定要找老夫等人合伙?朝中有钱有权的官员比比皆是,而老夫等人……”

    说着这位老大人扫视一周,摇头苦笑道:“……老夫等人家境贫寒,一年花消下来,朝廷所发的俸禄所剩无几,委实没有多余的银子拿出来行商。”

    任逍遥心中嗤笑,瞧这问题问的,有钱的官儿都是被太子,寿王养着的,我拉得过来吗?

    任逍遥笑眯眯的道:“请各位合伙,下官的目的很简单,想借用各位手中的权力,帮下官打通这条商路……”

    借权?众人皆是自认大公无私之人,一听任逍遥说借权谋利,纷纷眉毛一竖,便待怒斥。

    任逍遥赶紧摆手笑道:“各位先别发火,下官借你们的权,可是为国为民,并无私心呀。与突厥通商,在贺兰山下建立集市,互通有无,这是写在华朝和突厥的停战协议里的。也就是说,这是两国都要付出行动落实的,可如今各级地方官府克扣货物,强派重税,沿途山贼土匪频频劫货。令华朝商人心生畏惧。举步不前,贺兰山下的集市迟迟不能开通,我朝便有违约背誓之嫌,各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当知人无信而不立,各位说说,下官借你们手中的权力打通商路,难道不对吗?”

    在座的皆是古板守旧之人,“信”之一字他们最为看重。何况这是国与国之间定下的盟约,更是不能敷衍,任逍遥这番歪理说出来,众人心里不禁有些赞同。

    见众人神色缓和下来,任逍遥心中暗笑,趁热打铁道:“所谓借助各位的权力,无非就是请各位大人向各级地方官府施施压,让他们不再克扣货物,摊派重税。各位试想,咱们发出去的货,都是朝中重臣合伙出资采办的,哪个地方官员吃了豹子胆敢与我们为难?下官再向龙武军的冯将军借调一两千名士兵,沿途护送货物。顺便剿灭几股大的山贼土匪,如此一来,这条新开的商路便算打通了,咱们华朝的商贾们自然也能放心大胆的将货物源源不断的运到贺兰山下。各位,此举功莫大焉。可别错过了为国效力的机会呀……”

    众人听完,脸上皆现出犹疑不定的神色,互视几眼,却没一个人出面表态。

    魏承德似笑非笑的瞟了任逍遥一眼,道:“方大人,道理你讲清楚了,老夫等人也颇为赞同,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老夫等人家境不佳,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就算有心想出资与你合伙,也无能为力呀。”

    任逍遥闻言心中大喜,急忙道:“魏大人多虑了,下官刚才也说过,各位大人出资只是走个过场,一两银子不嫌少,百两银子不嫌多,这笔买卖,当然以方家商号为首,采办所需的银子,由我方家独力承担,但方家商号只占其中三成股份,剩下的七成,下官便以干股的形式,分送给各位大人……”

    “三成?”众人尽皆愕然,银子全由方家出,股份只占三成,这不是明摆着送钱给他们吗?不过众人再一想,要打通这条商路,任逍遥还得借助他们手中的权力,如此一来,他们并非无功不受禄,还是在其中出了力的,想来想去,此事既得了名声,又白赚了银子,压制地方官府的胡作非为本是应该的,剿灭沿途的土匪山贼也是应该,两全其美的事,傻子才不答应呢。

    “方大人如此盛情,老夫也不能落人之后……”一位老大人率先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抖抖索索将里面唯一的一张快揉烂了的银票小心的捏了出来,眼含不舍的递给了任逍遥。

    任逍遥见到银票心情就变得非常好,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便习惯性的两指一捏一缩,飞快的将银票藏入了袖中,口中还客气道:“哎呀!您太多礼了,咱们已是合伙人了,何必还来这一套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了啊……”

    见任逍遥接银票藏银票的动作如此快速娴熟,老大人不由一楞,讷讷道:“方大人,呃……你不看看银票吗?”

    任逍遥也一楞:“看什么?不是送给我的吗?”

    老大人气得脸都绿了,胡子颤抖的指着任逍遥怒道:“胡说!这一百两银子乃老夫半生积蓄,无缘无故的,老夫为何要送给你?这是老夫出资参股的股金!”

    “啊?”任逍遥张大了嘴,随即面色尴尬的将银票掏了出来,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什么,收习惯了,怎么改都改不过来,呵呵,呵呵……”

    众人一齐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廉洁,瞧你收银票那动作,如行云流云,一气呵成,这种身手没个百次千次的经历,怎么可能练得出来?

    有人带头,众人纷纷起而效仿,于是这群老头儿从怀里,袖里,有的甚至从贴身的内衫里,袜子里掏出几十两,上百两,散发着各种味道的银票银锭,一股脑儿塞到任逍遥手中,当作他们参股买卖的股金。

    这些银子当然只是走个过场,方家商号举凡采办货物出京,最少都是几十大车。这点银子济得甚事?可是过场总得要走呀,不然可真成了白吃白拿,传出去于他们的名声不利,这群老头儿一生为官,清誉来之不易。平素最重名声。这种跟银钱有关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大意,落人话柄。

    任逍遥皱着眉头,满脸无奈的看着手中的这些银票银锭。心里叹了口气,我说走个过场,你们还真的走过场了,都说钱是铜臭之物,以前还真不觉得。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哎哟!真他妈臭!这银子我可花不出去,待会儿全扔进小公主的募捐箱里,那个小家伙应该不嫌弃……

    交过“股金”之后,众人神态轻松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凉亭内开始品茶闲聊,比起刚进门时那种心存防备,言辞斟酌之态,自不可同日而语。为什么?他们现在都是一起做买卖的股东了呗!既然这位热心的方大人愿意送银子给他们花。而且送得正大光明,任何人都无可挑剔,对他们来说,何乐而不为?

    众人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告辞。临走时全都笑呵呵的,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快乐之情,甚至隐隐泛出淡淡的金光。

    魏承德刻意走在最后,众大臣都离开了之后。魏老头这才回过头来,朝任逍遥竖了竖大拇指:“方大人。高明呐!”

    任逍遥一楞,随即清纯而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用一种非常童真的声音道:“魏老爷爷,您在说什么呀?下官怎么听不明白?”

    魏承德瞪眼道:“装!还装!如此简单的一箭双雕之计,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任逍遥这才真正大吃一惊:“啊?……魏大人,这……这从何说起呀?”

    魏承德冷笑道:“太子和寿王拉拢官员,无非许以高官重利,方大人却比他们更高明,将官员的家产都绑到你的身上了。以后这帮大臣除了朝廷俸禄之外,又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来路光明,花起来不心虚,而方大人你,打着为国效力,打通商路的幌子,将这些自视甚高的大臣们笼络到一起,以商道结交他们,潜移默化之下,无论为己为人,以后朝堂上,参劾你的奏折自会少了许多,而且福王也无形中得到一股莫大的朝堂势力支持,方大人,你的如意算盘老夫可有说错?”

    任逍遥吓得虎躯一震,结结巴巴道:“魏……魏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下官如此纯洁的目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变成了惊天大阴谋似的,下官可承担不起……”

    魏承德冷笑:“你怎么承担不起?你以为今日请的这些大臣们都是傻子?这帮老头混迹朝堂数十年,你还没出生他们就在金銮殿列班了,个个都是精得出油的老油子,你以为他们看不出你这点小伎俩?”

    任逍遥闻言如遭雷击,摇晃着身躯道:“啊?这……你们既然看出来了,为何都没反对我的提议?”

    魏承德眼神忽然变得黯淡,仰天望着天空,良久,这才淡淡道:“太子性情阴狠,寿王野心勃勃,相比之下,福王性子敦厚,为人至善至孝,或许……他将来是个有为的君主吧。华朝百姓的苦难已经太过深重,若让太子和寿王登了帝位,百姓们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任逍遥恍然,原来这帮清流大臣们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决定支持胖子了,嘿!自己机关算尽,没想到那帮老大臣却来了个顺水推舟,瞧自己这事儿办的!根本没必要嘛。

    不过有了他们的支持,以后胖子和他在朝堂上说话可就硬气多了,这些老臣合起力来,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可不小,有他们守望相助,胖子离太子的位子便更近了一步,今日的收获实在不小呀!

    任逍遥恭恭敬敬朝魏承德躬身一礼,正色道:“魏大人,我代福王感谢各位大人了,各位之高义,福王和下官必铭感五内……”

    魏承德目光一闪,笑道:“你先别感谢老夫,实话告诉你,老夫等人早已有了默契,未到图穷匕现之时,老夫等人是不会给福王和你任何帮助的,现在咱们的关系,只是买卖上的合伙人,没别的了,若然福王失败。老夫等人对外只会这么说,方大人,你和福王可要好自为之呀……”

    任逍遥闻言一窒,立马变脸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这群老头实在太狡猾了。一个个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天真纯洁的年轻人……”

    魏承德失笑道:“方大人。你可真够势利的……老夫等人为官一世,权利二字,莫非还看不清楚吗?做官做到我们这个地步……”

    “我知道我知道……”任逍遥插言道:“你们已达到手中有官,心中无官的境界了。对吗?”

    魏承德一皱眉,瞪了任逍遥一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大人,有些话不能明说,什么时候该帮你。什么时候不该帮你,老夫等人心中有数。呵呵,告辞了。”

    任逍遥赶紧扯着魏承德的袖子,陪笑道:“魏老爷爷,别急着走呀,眼下就有一件事,想请大人您帮个小忙……”

    “何事?尽管道来,老夫绝不答应。”

    “…………”

    “呵呵,老夫跟你开个玩笑嘛。说吧,到底什么事?老夫参详一下,看要不要帮你。”

    嘿,这老头还喜欢玩冷幽默……

    任逍遥将魏承德扯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贼兮兮的转着眼珠子。凑在他耳边开始嘀咕起来……

    良久。

    “方大人,这……”魏老头面有难色。

    任逍遥威胁道:“魏大人,你若不答应下官,我……我就……”

    “一头撞死在老夫面前?”魏承德翻着白眼道。

    “那怎么行?多疼啊。我……我就去勾引牡丹楼的依依小姐……嘿嘿。依依小姐是您的老相好吧?不知她喜欢您这样的老头儿呢,还是喜欢像我这样的俊俏后生……”

    “你……卑鄙!”魏老头气得老脸发绿。随即哀求道:“方大人,你可别造孽啊!老夫答应你还不行么?”

    任逍遥大喜,忙道谢不已。

    “没事了吧?没事老夫告辞了,哼!”魏承德没好气道。

    “有,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问您老……”任逍遥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笑道。

    “说!”

    任逍遥瞄了瞄魏承德的下身,疑惑道:“魏大人六十多岁了吧?您跟依依小姐恋奸情热,可是……您那玩意儿……还行吗?”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魏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啊——魏大人息怒,我错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玄武湖上,寿王和英王正乘着一艘官船,状似悠闲的游春。

    宽敞的船舱内只有他们二人。英王坐在寿王的斜对面,双脚翘得老高,一抖一抖的正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春日的湖光美景。

    寿王则大马金刀的坐在船舱正中,如同在军帐中发号司令的将军一般,面色肃然。

    良久,英王不耐烦的开口道:“我说皇兄,你是行伍出身,我呢,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你硬把我拉到这湖上赏什么见鬼的风景?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片湖水,几艘破船,晃得我直犯晕……”

    寿王严肃的道:“皇弟,既然我们回了京,就不能像在藩地时那样,为所欲为了。京城的水很深,一言一行需得注意,该附庸风雅之时,便需附庸风雅,哪怕这种乘船游春的事,咱们也要慢慢习惯,莫让京城的士子文人说咱们兄弟不学无术,只知舞刀弄枪,将来做不了圣明君主……”

    英王闻言,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扭头望向窗外,继续磕着瓜子。

    寿王见他殊无敬意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皇弟,今日我叫你来,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我听说有个进京赶考的岳州举子,名叫叶文江,由于你看上了他的妹妹,而命家仆将他活活打死,可有此事?”

    英王一楞,随即不自在的道:“好象……有吧。不过我可没动手,本来只想吓唬吓唬那个举子,让他乖乖把妹妹送给我,谁知道那家伙太不经打,几拳下去便送了命,真真是个短命鬼,弄得我好不晦气,鱼没吃上,反惹一身腥……”

    寿王闻言,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怒道:“你……你怎么这么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我在京城一言一行皆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拿捏住把柄,对我们的大事不利,你倒好,主动招惹上是非,而且害的还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大大失了天下士子之心,你……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英王心虚道:“皇兄,这事儿是个意外,也不能完全怪我,那晚我多喝了点酒,再说又不知道那举子如此虚弱,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害他的性命呀……”

    寿王重重一哼,怒声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如今父皇命任逍遥办理此案,任逍遥此人手段惯来卑鄙阴损,你又与他结了怨仇,难道你真以为仗着亲王皇子之势,便可以在这京城为所欲为,百无禁忌吗?”

    英王不服气的道:“那个举子的妹妹叶灵儿刺杀我,如此重要的人证,我怎能让她活着?可是我要杀她,却被任逍遥所拦,我与他结怨这能怪我吗?”

    寿王恨铁不成钢的叱道:“你杀她的时候便忘了你是亲王的身份了?杀个人还要你亲自动手吗?你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你就不会派人暗中再去刺杀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英王吃了一惊,“那个叶灵儿如今住在方府,皇兄,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派人去方府杀了她?”

    寿王脸色阴沉的点点头。

353.

    “皇兄,任府如今戒备森严,不少侍卫保护着任府,派人潜进去杀了叶灵儿,这个……是不是太难了?”英王对寿王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寿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一个人不行就多派几个人,莫非你还可惜手下那些人的性命?成大事者,谁的手中不是血迹斑斑,谁的脚下不是森森白骨?”

    英王摇头道:“我倒不是可惜那些奴才的性命,只是觉得这么干好象很难成功,而且万一派去的人失手被擒,供出我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寿王冷笑道:“别告诉我你手下连一个死士都没有,这种事莫非还用我教?叶文江被害,此事可大可小,就看我与太子争到什么地步了,到时候你可别因为这件事扯我的后腿,否则就算我们是兄弟,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你撇清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吧!”

    英王闻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阴毒之色,随即又是一副虚心接受的表情,笑道:“皇兄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处理妥当。”

    寿王冷森道:“不仅仅是叶灵儿,如果可能的话,顺便把任逍遥也一并除掉吧,此人若留在世上,对我们的大业必将是个祸患。”

    英王想了想,沉默着点了点头。

    寿王目注英王,半晌,忽然笑道:“最近朝堂之上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英王茫然的摇头道:“除了叶文江一事,便再没有听到别的了。”

    寿王阴沉的笑道:“你没听到风声,但风声却传到我耳里了。有人说你暗中串联言官,意欲向父皇建议,罢黜太子,然后由你来做新储君……”

    “什么?”英王大惊失色,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急怒交加,大声道:“谁?谁说的?这是造谣!恶意中伤,皇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啊!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想离间我和你的兄弟关系,皇兄,你可要看清楚才是。”

    寿王紧紧盯着英王,一瞬不瞬,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这些话的人。是任逍遥。”

    “是他?”英王楞了一下。随即脸孔涨得通红,大声怒道:“皇兄,那个无耻之徒的话你怎能信?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那个混蛋向来喜欢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皇兄,你万万不可中了他的计呀!”

    寿王不发一语,目光在英王脸上不住的打量,半晌,他才阴沉一笑。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那家伙妄图离间你我兄弟,然后各个击破,推那个懦弱无能的福王上去做太子,他的这点微末伎俩怎能瞒得过我?”

    英王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轻松的笑道:“皇兄明察秋毫,我辅佐皇兄去争那太子之位,这事是众所周知的,皇兄怎么可能被那无耻之徒的三言两语而说动。转而便怀疑我呢?呵呵……”

    寿王笑道:“皇弟,今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不妨对我说句实话,我是皇子,你也是皇子。按说你我都有资格争那太子之位,难道你就真没有半点觊觎?要知道,父皇最近病体愈见沉重,只要做上太子。也许九五至尊之位很快便会落到你头上,那时你便睥睨天下。成为万王之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动心?”

    英王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想,皇兄,我真没想过当太子,你知道我自小不喜文,亦不喜武,只喜欢吃喝玩乐,性好渔色,我这样的人若做了皇帝,恐怕过不了几天,别人就会把我推下去,与其那时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还不如全心全意辅佐皇兄你登上那个宝座。我知道皇兄若当了皇帝后,必不会亏待我这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弟弟的,皇兄你说对吧?”

    寿王闻言,高兴得哈哈大笑,大手重重的拍了拍英王的肩膀,笑道:“皇弟说得不错,我若登基,必厚待于你,到时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让你凌驾于万万人之上,只居于我之下,如此可好?”

    英王笑道:“那我就先向皇兄道谢了,我只需锦衣美食,然后再搜罗几名绝色女子,陪我夜夜笙歌娱乐,我便心满意足了。”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状似亲密无间,只是二人眼中同时闪过几分复杂难明的神色,一闪即逝,彼此都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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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夜晚仍带着些许的寒意。

    任逍遥站在新宅的院落中,院中新栽了一棵银杏树,任逍遥在树下闭目凝神。

    带着四个老婆,任逍遥欣然搬进了新居,并且将任老爷和任夫人接了进来,老人家念旧,任老爷一直不太情愿搬离原来的任府,任逍遥和四位老婆一齐上阵,这才说服了任老爷勉强同意搬了进来。

    温森站在任逍遥身旁,低声禀报着最新的情报。

    “大人派去扬州的兄弟传来了消息,经过多任查探,指使赵俊绑架大人您的扈云生,兄弟们已经找到了。”

    “哦?找到了?这么容易?”任逍遥大喜。

    温森苦笑道:“……不过,兄弟们找到的,是扈云生的尸体。”

    任逍遥脸色骤变,阴沉道:“老温,你可真够幽默呀,居然还学会抖包袱了,你咋不去说相声呢?”

    温森陪笑道:“大人,这也不能怪我们呀,兄弟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扬州城一个混混口中打听到扈云生的下落,赶过去一看,扈云生早已身死,兄弟们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死了已经有半个月,尸体都快腐烂了……”

    任逍遥叹了口气,郁郁道:“这么说,绑架我的幕后主使再也查不出来了?线索到这里便中断了?”

    温森闷声道:“怕是如此了,不过大人也别灰心,属下已经又派了一批兄弟去了扬州,既然扈云生死在那里,想必总有蛛丝马迹可寻的,咱们影子干的就是查探之事,多查些日子,总能查出点什么……”

    任逍遥点点头,神色凝重道:“这些日子,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我身后阴森的盯着我,不论何时何地,那双眼睛都片刻不离的盯在我身上,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就连我洗澡的时候,一想到有人在盯着我,屁股蛋子上都会浮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温森听任逍遥说得邪乎,不由打了个寒战。心虚的瞄了瞄四周。

    任逍遥不高兴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夸我?”

    “夸……夸你?”温森愕然,你洗澡的时候屁股蛋子冒鸡皮疙瘩,这有什么好夸的?

    期期艾艾半晌,温森绞尽脑汁,这才结结巴巴夸赞道:“大……大人……皮肤真好。”

    任逍遥高兴的谦虚道:“哪里哪里。平日的保养很重要……”

    想想不对,任逍遥板着脸道:“夸错了!我要你夸的不是这个。”

    “那……夸什么呀?”温森觉得这位上司有点儿不可理喻,哪有人主动要求下属拍他马屁的?拍得不好还不高兴,做他的属下也忒难了。

    任逍遥一本正经道:“圣人云,生于忧患,然后安乐死……咳,好象说错了,哎呀,反正就那意思。你不觉得本官是一个很有忧患意识的人吗?”

    温森大悟,赶紧不失时机的将马屁狠狠送上,直拍得任逍遥眉开眼笑,端着官架子,连连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

    温森走后。任逍遥仍在树下站着出神。

    皇上病体日渐沉重,京城内,诸皇子龙争虎斗,好戏即将开演。自己和胖子这一次能安然度过吗?

    任逍遥对于权力并没有多大的热衷,他总认为权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对于权力,他一直抱着敬畏的心态,只希望离它越远越好。权力这东西害人如此之深,哪有白花花的银子好?不但看得见摸得着,搁在家里还不怕它咬人,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喜。

    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他不想要的东西,别人却偏偏死乞白赖的送到他手上,不要还不行,他不想争的东西,别人也会逼着他去争抢,不争就要他的命。

    任逍遥想着穿越后的生活,不由兴起一种荒诞的感觉。

    老子的人生,真够操蛋的!

    任逍遥下了这个结论。

    “任……任大人。”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娇脆悦耳。

    任逍遥回过头,见叶灵儿站在离他一丈远的距离,怯生生的看着他,一副想过来又怕过来的模样,煞是惹人疼爱。

    任逍遥心里叹了口气,苦主催案的来了,该怎么跟她说呢?

    “灵儿,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啊,穿得这么漂亮来见我,莫非正应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任逍遥笑眯眯的开始调戏良家妇女。

    叶灵儿今日穿着一身粉绿的束裙,描金镶银的荷叶边,俏皮又不失端庄,将少女活泼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灵儿闻言羞红了脸,当初刺杀英王和任逍遥时的那股狠劲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垂着头,局促的揪着衣角,声若蚊讷的道:“你……你别胡说……这身衣裳是公主殿下硬要我穿上的。”

    任逍遥恍然,仟芸嘴硬心软的性子,听到叶灵儿可怜的身世后,女人天生的母性顿时大放异彩,不但跳着脚大骂英王罪该万死,气鼓鼓的要求任逍遥尽快破案,将英王抓起来,而且对叶灵儿也仿若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吃的穿的一应备得妥妥当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呀。——当然,这位贤妻若答应让罗月娘进门的话,那就更贤了……

    任逍遥眨了眨眼:“有事?”

    叶灵儿点点头,仿佛鼓足了勇气似的,抬起头来,看着任逍遥道:“任大人,我哥哥被英王所害,你为何还不把英王抓起来?”

    任逍遥闻言叹了口气,抓英王?说得轻巧,你去试试?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灵儿啊,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我也实在很为难啊!”任逍遥无力的道。愈是深陷其中,便愈发觉得朝堂水深,自己再不是那个行事不计后果的愣头青了,全家的前程性命系于他一身,他怎敢再像以前那般胡闹?

    叶灵儿深深的望着任逍遥。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因为他是王爷,对么?”叶灵儿轻轻的道。

    任逍遥点头道:“不错,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简直就是一句屁话。是糊弄老百姓的话。我若抓了英王,必然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大臣们一番争执之后,皇上便会顺水推舟。顶多罚他面壁思过,却绝不会斩他的脑袋给你哥哥偿命。自古以来,也从未有过皇子因杀害百姓而受到惩处的先例……”

    “那我的哥哥难道白死了么?”叶灵儿神色有些激动,小手紧紧握成拳头,仿佛在极力忍耐着痛苦。

    任逍遥目注叶灵儿。笑道:“灵儿,你我相识不深,我且问你,你相信我么?”

    叶灵儿迟疑的看着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任逍遥笑道:“那好,我今日先把话放在这里,迟早有一天,英王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会还你哥哥一个公道。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未到时机。”

    叶灵儿闻言,深深的看着任逍遥,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任大人,我相信你。你是个好官。”

    任逍遥朝她挤了挤眼:“你要真想夸我,就夸我是个帅哥吧,是不是好官,我可不稀罕……哎。你看着我的眼神很深情啊,是不是发现自己的芳心如同小鹿乱撞。好象要跳出来了似的?哇!你不会对我有意思了吧?这事儿我得先跟公主殿下打个报告去,她若不同意,我也没办法,除非你愿意做我的黑市夫人……”

    任逍遥越说越没谱儿,直羞得叶灵儿俏脸通红,过了一会儿,叶灵儿银牙一咬,转身就往后院跑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呀……”

    “哼!我去向公主殿下告状去,说你调戏我!”

    “哎哟!我的姑奶奶,回来回来!我错了还不行吗?开个玩笑嘛,不带这样儿的啊,怎么学起小人告状了呢?太没劲了……”

    夜色深沉,任府里的人都已入睡。

    内院之外,几队巡逻的侍卫交替而过,沉默的守卫着任府内所有人的安全。

    西面的围墙下,一处不起眼的地任,忽然传来极小的石子松动的声音。

    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快的跃过围墙,落地后利落的打了个滚,随即像只等待猎物的豹子一般匍匐在草丛中静止不动。从头到尾没惊动任何人。

    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狠冷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巡逻的侍卫们来往不息的身影。

    他是个刺客,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外号,别人都习惯叫他“刀把子”,因为他使的兵器是一把刀,一把小巧轻盈的柳叶刀,刀身只有一尺来长,但熟悉他的人们都知道,这把刀如同阎王的催命帖子一般,迄今为止,它已经饱蘸了近百个人的鲜血。使它的人是个高手,他的刀法高绝,别人甚至怀疑,他出刀的时候,满天神佛都不知道他的刀从哪里劈出来,又将从敌人身体的哪个部位刺进去。——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晚他又有了新任务,任务很明确,他奉命杀两个人。第一目标是个女子,名叫叶灵儿,第二目标是个大人物,是朝廷的大官,而且深受皇帝宠信,大官的名字叫任逍遥。

    他的主子英王殿下在向他交代任务时特别强调,有可能的话,尽量将任逍遥杀了,如果事不可为,那就放弃,但第一目标叶灵儿必须要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她。

    他能付出的代价,只有他自己的这条命。他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他是英王殿下豢养的死士,死士的意思是,任务失败了,他只能自裁,绝对不能留给敌人任何线索牵连到英王。

    此刻他已潜入了任府,静静的匍匐在草丛中,像块亘古以来便一直存在的石头般一动不动,与黑如浓墨的夜色融合成一体。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避开重重侍卫,顺利潜入任府内院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趁着两队巡逻的侍卫交错而过,背道而行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般,在侍卫们视线转移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如同激射而出的箭矢般,跃身飞入了内院,身后只留下轻轻的风声。

    “咦?什么声音?”一名侍卫警觉的回头。

    “你听错了吧?哪来的声音?”另一名侍卫扫视了半晌,一无所获。

    侍卫挠挠头,疑惑的继续巡逻。

    内院。

    任逍遥和仟芸还未入睡。刚刚的激情令二人有些喘息。二人盖着被子,全身**的仟芸喘着粗气,像只玩累了的小猫般,静静的将脸贴在任逍遥的胸膛上。聆听着任逍遥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她觉得很满足。

    “夫君,你昨日怎么惹着宝儿了?小丫头鼓着腮帮子,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呢。”仟芸纤手轻轻的在任逍遥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任逍遥一楞:“宝儿?小公主?我没招惹她呀,我昨儿还给她送银子来着。得了银子她还生哪门子气呀。”

    仟芸嘻嘻笑道:“她昨日噘着小嘴,不停的咕哝着什么‘臭银子,臭银子’,到底什么意思呀?”

    任逍遥略一思索,接着噗嗤笑出声来。

    昨天他把各大臣拿出来的“参股”银子全都送给了长乐,银子不多,只有两三千两,都是各位大臣你一百,我五十。零零碎碎凑起来的,那帮老家伙连走个过场都走得一丝不苟。对于那些廉洁的老大臣来说,这点银子也许是他们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积蓄。

    可他们将这些银子藏得实在太过贴身了,有的藏在贴肉的里衫里,有的藏在腰间。还有的甚至藏在鞋子里,袜子里,这些银票掏出来,味道自然难闻之极。连平素极爱银子的任逍遥也不敢花它们。只好捏着鼻子,一股脑儿全扔进了长乐的募捐箱。

    小公主见任逍遥无缘无故的给她送银子。刚开始自然欣喜若狂,赶紧给任逍遥大献殷勤,捏腿捶肩,忙得小脸通红,小手酸疼,任逍遥这才大摇大摆,舒舒坦坦的回了房。

    小公主眨巴着讨好谄媚的大眼睛,点头哈腰的送走了财神兼金主任大少爷,然后立马便躲在没人的地任,满怀期待的打开了募捐箱,结果那股子怪味儿熏得小公主差点当场晕过去。

    仟芸听任逍遥道出因由,也噗嗤笑了起来,轻轻的捶了任逍遥一下,嗔道:“你也太缺德了!有你这么对小姨子的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任逍遥瞪眼道:“什么己所不欲?我那是忍痛割爱!如此可爱养眼的银子,她还挑三拣四的……”

    仟芸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这几天可得小心点儿,那小丫头特记恨,昨日找了你一整天,没见着你人,今日我见她一个人在咱们门外的花园子里溜达,不知在弄什么机关,你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任逍遥睁大了眼睛,心虚道:“不会吧?靠!送银子还送出祸来了,明儿我得去花园里检查检查……”

    夫妻两人低声的谈笑着,房内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温馨而恬然。

    忽然,房外传来大黄的狂吠声,急促而低沉,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咦?怎么回事儿?有点不对劲,快,穿衣服起来看看……”任逍遥忙不迭穿好了衣服,翻身起床。

    仟芸也赶紧穿戴整齐,头发凌乱的跟着任逍遥起了床,夫妻俩小心的打开窗户,凑头往外看去。

    只见窗外人影晃动,大黄的吠声将整个后院都惊醒了。

    后院是内眷所住,除了男主人外,别的男子一般不准进入,所以一直由仟芸的女侍卫在保卫后院的安全,大黄吠叫的第一时间,女侍卫们便飞快的赶到了任逍遥和仟芸的卧室外,亮出兵刃凝神戒备着,房顶也很快上去了数人,众侍卫将任逍遥的卧室围得如铁桶一般坚固。

    “公主殿下,驸马爷,你们没事吧?”门外传来女侍卫统领低声的询问。

    任逍遥打开门走出来,笑眯眯的道:“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发生什么事了?”

    女侍卫统领见任逍遥和仟芸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低声道:“不知道,可能有刺客潜入。驸马爷和公主殿下最好待在房里,不要出来,外面危险。”

    任逍遥满不在乎的笑道:“这么多人保护我们,还能危险到哪儿去。没事,我就站在这儿看看……”

354.

    不一会儿,睡在各厢房的嫣然,小绿和凤姐也全都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任逍遥色眯眯的盯着凤姐边打呵欠边伸懒腰的窈窕身材,暗暗吞了几口口水。调笑道:“凤姐。身材越来越好了啊,最近是不是老趴着睡觉?这习惯可不好哦,瞧瞧,把胸都趴肿了。嗯,很肿,很肿……哎哟!”

    仟芸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了掐着任逍遥腰间软肉的纤手。

    凤姐俏脸羞红的吃吃一笑,小小的白了任逍遥一眼。

    叶灵儿也被惊醒了。出了房门,怯怯的站在嫣然身后,大眼紧张的注视着正对着厢房的花园。

    大黄仍朝着花园狂吠不已,声音显得很急躁。

    花园内,刀把子口中咬着刀刃,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几株小树下,他的心正渐渐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

    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顺利潜入了任府。又顺利窜进了内院,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条件下,他匍匐在花园中,向着叶灵儿住的厢房,耐心的。一寸一寸的挪动,他甚至有些小小的欣喜,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没什么难度。只要再前进几丈,潜入女子的房中。举起刀割断叶灵儿的脖子,他便可以向英王殿下交差了。

    眼看离叶灵儿的卧房越来越近,他的心也忍不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成败在此一举,他显得比平常更为小心,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才能在刀光剑影的刺客生涯中生存下来,这个道理是他见证了无数同行的鲜血后才领会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小心再小心,结果仍出了意外。一个他死都没料到的意外。

    意外来自他的脚下。

    花园内芳香扑鼻,就在他如灵猫般站起身,准备无声的走出花园,潜入叶灵儿房内时,他忽然听到“喀嚓”一声,然后便感觉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

    职业的习惯令他只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低头一看,赫然见到自己的脚被卡在一个捕兽的夹子里!

    大户人家的花园里,怎会有一只捕兽夹?这个问题他已来不及去思索,因为触动了兽夹的机关,发出的喀嚓声惊动了任府的那条守门狗,大黄。

    他的心一沉,情知今日的任务已泡了汤,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命都会丢在这里。

    他只能匍匐在花园中一动不动,眼含恨意的盯着不远处,被侍卫们重重保护,不时指点谈笑的任逍遥和叶灵儿。

    行迹已经暴露,他知道自己已经凶多吉少,任务失败对他来说,意味着死亡。

    冲上去,豁出这条命,杀了这两人,完成此生最后一次任务。身为死士,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于是他费力的掰开卡在脚上的兽夹,带着几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摇摇晃晃冲向叶灵儿,这是他今晚的第一目标,一定要完成!

    黑漆漆的花园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任逍遥吓了一跳:“咦?还真有人?这人干嘛来的?贼?还是刺客?”

    观察了一会儿,任逍遥皱眉道:“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呀,好象受了伤,你们谁跟他动了手吗?”

    见女侍卫们一齐诧异的摇头,任逍遥更疑惑了。

    刀把子瞪着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叶灵儿那怯怯的瘦弱的身影,举起了手中的柳叶刀,脸上不觉露出了狞笑。

    重重侍卫又如何?我奋力一击之下,未必不能成功。

    众侍卫见他亮出了兵刃,顿时紧张的将任逍遥和众女团团围在中间,神情戒备的盯着刺客。

    接着,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刀把子现出身形,正准备暴起一击之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一道清脆的劈啪声音之后,他身后一株粗大的树枝便横扫过来,重重的抽上了他的背部,毫无防备之下,刀把子被狠狠的抽趴在地上。

    众人脸色皆变,不明所以的望着趴在地上直抽抽的刺客。

    任逍遥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偷袭他吗?”

    众人茫然摇头。

    仟芸若有所思,忽然低下头,掩嘴轻笑了一声。

    刺客不屈不挠的爬起身,他已顾不上去细想接连出现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心中除了杀死目标的决心外,同时还觉得很悲愤。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他不明白这大户人家到底有什么怪癖,居然在自家的花园里装机关,而且一个接一个。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刀把子再一次举起了刀,咬着牙,往前跨了一步,朝叶灵儿恨声道:“你一定要死……哇!”

    话音未落,众人便眼睁睁看着他忽然头朝下,脚朝上,冲天而起,倒吊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他的脚上套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则牢牢的绑在了树枝上。

    任逍遥大愕,同情的望着被倒吊在树上晃晃悠悠的刺客,道:“谁这么缺德呀?人家刺客容易吗?他杀他的人,没招谁没惹谁的,谁在花园里装了机关害人家?太没素质了!”

    已是深夜了,任府新宅的内院热闹得像赶集似的,近百支火把次第点燃,将花园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几百名女侍卫紧张的将任逍遥和众女眷层层包围起来,死死盯着倒吊在树上的倒霉刺客。

    刺客身手很高明,只可惜运气太差了,偏偏进的是任府,又偏偏走进了花园……

    “你们太卑鄙了!”沉默不言是刺客的行为准则,可此时刺客却忍不住出声了,声音悲愤,满含指责和控诉。

    任逍遥看得两眼发直,随即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儿愧疚,都说士可杀不可辱,这家伙今晚可被折腾得够戗了,但是……这些机关不是我装的呀,我上哪儿喊冤去?

    “把他放下来。”任逍遥下令道。

    “不用你假惺惺!”刺客暴喝道,手中刀光一闪,便割断了套在脚上的绳索。

    随即刺客朗笑一声,借力用力,趁着掉落的当儿,双脚使力,在树干上一蹬,整个人便在半空翻了个跟斗,落地后毫不犹豫的又原地跳起,向着花园边跃去。这花园太邪门儿了,刺客片刻也不想多待。

    任逍遥和众女张大了嘴,眼看着刺客在门前那片宽敞的花园中像只打了鸡血的袋鼠一般,跳来跳去,直冲着躲在侍卫身后的叶灵儿而来。

    盯着叶灵儿惊恐的眼神,刺客脸上涌起无尽的杀意。普天之下,能挡我奋力一击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你侍卫再多,又能济得甚事?今日杀了你,或许我还能逃出生天去,向英王殿下请功……

    想到这里,刺客脸上露出了残暴嗜血的笑意。两脚一蹬,又一次向前掠出一丈。近了,离那小妮子越来越近了,我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兴许是激动的原因,刺客的这一跳跳得格外高。他已算好,只要再在花园中落地一次,就可以跳出这见鬼的花园,直接击杀目标。

    任逍遥看着刺客冲天跳起,然后再看了看他可能会落下的地点。发现那个地任很突兀的铺着一层显眼的枯枝干草。看起来非常古怪……

    任逍遥是个热心人,赶紧出声提醒道:“喂,刺客兄,小心啊!那里有个……”

    刺客哪还会理他?人快落地时。一想到马上可以完成刺杀任务,不由兴奋的大喝道:“纳命来——哎呀!”

    任逍遥话说到一半,倒霉的刺客又出意外了。落地之后,身子一沉,便掉入了一个挖好的洞里。掉进去以后里面还传来闷闷的入水声。

    “……大洞。”任逍遥眨着眼,接着说完了刚才的那句话。

    刺客掉进去以后,半天不见动静,任逍遥左右环顾,叹着气道:“这个洞,又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挖的啊?”

    众人尽皆茫然摇头,只有仟芸一个人捂着小嘴笑个不停。

    任逍遥斜睨着她,笑道:“老婆,数你笑得最开心。难道花园里的这些机关是你布置的?”

    仟芸笑着捶了任逍遥一下,嗔道:“去你的!我有那么缺德吗?”

    刺客掉进洞里,半天没出声儿,任逍遥大惊小怪的凑上前几步,嘴里抱歉的叫道:“哎呀!刺客兄。你怎么了?还好吧?”

    洞里面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如泣如诉,断人心肠,催人泪下。

    任逍遥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凑到洞口前一看,洞口很深。足有丈余,难怪刺客掉下去以后半天出不了声儿,搁了谁从半空中掉落到洞里,没摔死算命大了。刺客还是很坚强的,他还没死。

    任逍遥一看之下,顿时大惊,连他都开始情不自禁的为刺客兄觉得委屈了,站在洞口边跺脚骂道:“这谁呀?到底是谁挖的这个洞?太他妈缺德了!你挖洞就挖吧,还往里面灌大粪,这是人干的事儿么?哎呀!好臭!大家闪远点儿!”

    看着洞里半死不活,眼睛却恶毒的盯着任逍遥的刺客,任逍遥颇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愧疚道:“……疼吗?一定很疼吧?那什么……你先出来行吗?”

    任逍遥关心的话语,落在刺客耳中,却如同当脸扇了一巴掌般难受。

    “你们……太欺负人了!”

    刺客此时已出离愤怒了,瞪着血红的眼珠,暴喝一声,整个身子从洞中冲天而起,带着满身的大粪臭味,如同刚从茅坑里捞出来似的,半空中一扭腰,刀光一闪,便朝任逍遥击杀而去。

    任逍遥大惊失色,双脚蹬蹬连退数步,保护着他的女侍卫们立马将身形一挡,护在任逍遥身前。

    任逍遥睁大了眼睛,忽然头一抬,指着仍在半空中挥刀的刺客头顶上任,大叫道:“刺客兄!小心啊!”

    刺客实在已怕极了这任府内高深莫测的机关陷阱,人在半空中,听到任逍遥的话,不由神色一变,脱口惊道:“又怎么了?”

    一开口说话,体内的真气不由一泄,整个人像从高空掉落的石头似的,扑通一声,又一次掉进了大洞中,里面的粪水甚至溅出了洞外。

    任逍遥仍皱眉看着半空,片刻之后,才慢慢收回手指,挠头歉意的笑道:“呵呵,看错了,我还以为又有机关呢……”

    众人尽皆拜服。

    一场策划得好好的刺杀行动,到了现在已变成了闹剧,整个任府都已被惊动了,负责外围的侍卫们调来了近百名禁宫训练出来的神射手,一个个占据着制高点,张弓搭箭瞄准了刺客。只要他有异动,便会被射成筛子。

    刺客情知今日无法完成任务了,艰难的爬出大洞,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势,站在洞外,默然无语,神情颓然而悲哀。

    任逍遥隔他远远的,看得不落忍了,出声喊道:“喂!刺客兄,你也挺不容易的,要不我看今儿咱们就算了吧,改天你若有空再来刺杀我,可好?”

    仟芸在一旁狠狠捶了他一下,怒道:“胡说什么呢?有你这样的么?请人改天来杀你,嫌命长啦?”

    说完仟芸盯着刺客,恶狠狠的娇斥道:“来人!给我把他拿下!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

    刺客忽然悲愤的仰天大笑几声。接着指着任逍遥怒喝道:“你……卑鄙!欺人太甚!”

    任逍遥这回是真觉得冤枉,闻言无辜的一摊手,苦着脸辩解道:“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刺客说完,他的嘴角蠕动,很快便流出一道乌黑的血。接着整个身子便倒在地上。气息全无了。

    任逍遥叹了口气,这些机关真不是我布置的呀,人死了还让我背这个冤枉,这家伙到了阎王殿。该不会诬告我吧?我又没法去阎王殿辩护,瞧这事儿给闹腾的!

    瞥了一眼刺客的尸体,任逍遥喟叹了一声,这年头干刺客不容易呀,一失败就吃毒药。要不怎么说古代人傻呢?打不赢你难道不会跑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躲在深山里找几个奇遇,吃几颗仙丹,再出来报仇就是了嘛,干嘛这么想不开?

    在这一点上,任逍遥觉得杀手哥哥做得很不错,人家发现做杀手没前途,转型转得多快。现在影子一个月给他发二百两银子,高薪请他做教头,他还不是照样干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所以说,人呐。要学会变通,要学会见风转舵,活下去才最重要嘛,其他的都是狗屁!尊严?尊严多少钱一斤?呸!

    侍卫们将刺客的尸体抬到前院。检查了大半天,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接着侍卫们又将人手分派出去。更加严密的守卫在任府内院周围。

    出了这种事,内院的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当然都不敢一个人睡,于是众女便集中在任逍遥的卧房里。

    莺莺燕燕会聚一室,各擅胜场,风情迥异,乐得任逍遥眉眼不见。

    “夫君,刺客自杀,线索断了,夫君心里可有数?是不是跟上次绑架你的出自同一人?”仟芸满脸忧色。

    任逍遥迎着众女担忧的目光,感激的笑了笑,道:“不是,这回刺杀我的幕后主使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谁?”众女齐声问道。

    任逍遥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刺客一定是英王派来的……”

    “什么?”几女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任逍遥深沉的摇摇头,四十五度角,仰着脖子凝望夜空,沉声道:“……男人的直觉!”

    “切!”众女连不屑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日久生默契啊。

    任逍遥笑眯眯的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默然不语的叶灵儿,心中暗忖,这刺客很明显先是冲着叶灵儿挥刀,证明他要杀的人其实是叶灵儿。这世上跟她结仇,恨不得她死的人,便只有英王了。哎呀!最近本少爷的智商越来越高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我都能想明白,实在很了不起,赶明儿在老婆们面前散散王霸之气去……

    不过这番分析若说出来,任逍遥怕吓着叶灵儿,所以他抿了抿嘴,终于还是一语含糊带过了。

    危险过去,任逍遥不由想起一个萦绕心头很久的问题。

    “哎,宓儿,花园里的那些机关到底是谁布置的?太缺德了!”

    仟芸闻言顿时乐坏了,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道:“这事儿呀,你得去问问你那小姨子……”

    任逍遥大惊道:“小公主干的?”

    见仟芸笑着点头,任逍遥两眼发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呀?咱家花园招她惹她了?”

    仟芸笑道:“谁叫你昨日给她那些臭银子呢,小丫头气坏了,找了你一整天又没找着你人,于是……嘻嘻,她便叫了几名侍卫,在花园里布置了一番……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任逍遥傻眼了,合着那些机关本来是给我准备的?

    想想那泛着寒光的捕兽夹,将人的脚套住倒吊起的绳索,还有……还有那臭烘烘灌满大粪的坑……

    任逍遥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战。——刺客兄,是个好人呐!

    “你妹妹太坏了!比我坏多了!跟她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天真纯洁的小伙子……”任逍遥心有余悸的指责道。

    院外传来梆子声,已经四更天了,任逍遥想了想,独自走出卧房,朝主屋一侧的厢房顶上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一翻而过,轻盈的落在了任逍遥面前。

    “属下见过大人。”黑影朝任逍遥施礼。

    为了给自己的安全买个双保险。贪生怕死的任大人不但安排了侍卫,而且也安排了影子属下潜伏在府内各处,以防万一。

    “刚才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了吧?”任逍遥淡淡道。

    “是的,大人。此事已飞鸽传回了影子营地。”

    “你们怎么说?有什么看法吗?”

    “经过重复演示。和刺客出手时的对象来判断,温大人和属下们都认为,刺客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的。”

    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任逍遥放下了心。

    影子下属抬头看了任逍遥一眼。恭声道:“属下请示大人,这名刺客的尸首,是交给金陵府尹,让他们去破案,还是由属下带回营地。由属下处理?”

    任逍遥想了想,摇头笑道:“这具尸首又不是什么宝贝,扔了就扔了吧,你随便看着办好了……”

    影子属下躬身一礼,便待退下。

    “慢着!”任逍遥神色怔忪的叫住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贼眼珠子骨碌直转,片刻之后,朝属下坏笑道:“哎。给你个好差事,刚才我说错了,这具尸首是个宝贝呀,……你叫几个弟兄,趁着现在天黑。赶紧抬着尸首,把它扔到太子府的围墙里面去,小心别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啊?”影子属下闻言大惊:“大人,这……这是何意?”

    任逍遥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明日你们四处放出风去。就说太子府的人杀了英王的人,尸首还留在太子府。最好还在太子府的围墙外面弄点血迹什么的,让过路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不离十,你们化化装,明日在京城的茶楼酒肆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越多人相信越好,闹得越大越好……”

    “可,可是,大人,这刺客潜入的是任府呀……”影子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胡说!”任逍遥忍住笑,板起脸斥道:“那刺客明明是去刺杀太子的,只是……只是,哈哈哈哈,只是这家伙不认道儿,他妈的!走错门了……哈哈,我只是帮他纠正过来而已……”

    造谣嫁祸太子,逼得太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过几日若再在朝堂上出个损招儿,包管这京城本来就够浑的水,会被任逍遥搅得更加浑浊。

    影子属下若有所悟,情不自禁的朝任逍遥竖起大拇指诚心夸赞道:“大人,您真卑……咳,老谋深算呐!”

    皇宫的寝宫内烟雾缭绕。

    雕龙刻凤的龙榻边,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炉子,炉子里的火正烧得通旺。

    太子走到炉子边,挥手示意给炉子扇风的宫女走开,然后他挽起袖子,将炉子上已经煎好的药端起,滤过漆黑的药渣,将热气腾腾浓如黑墨的药水倒在药碗里,轻轻吹了几口气,用嘴试了试温,然后恭恭敬敬的将药端到皇上面前。

    “父皇,喝药吧。”太子的声音一如往常般轻柔,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儒雅的风度。

    皇上半躺在龙床上,不停的咳嗽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却紧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见太子转过身将药端来,他这才半闭上眼,无力的哼了两声。

    “太子,江南六府税案已经拖了半年,你是如何处理的?”虽然卧病在床,皇上的思维却非常清晰。

355.

    “禀父皇,由于此案背后关系复杂,牵扯的官员甚多,官府和地任豪商门阀互有勾结,所以儿臣已命刑部楚尚书亲自办理此案,并嘱咐楚尚书,不论涉及任何人,都要一直追查下去,哪怕是皇亲国戚……”

    惴惴的看着闭目不语的皇上,太子小心道:“父皇,儿臣如此处理,可妥?”

    皇上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楚尚书……唉!恐怕他办不了此案啊!”

    “为何?楚尚书是刑部堂官,连他都办不了的案子,我华朝还有何人能办?”太子很不理解。

    皇上睁开眼,淡淡的看了看太子,道:“江南税案,涉及六府官员无数,他们私造假帐,贪墨挪用本该上缴国库的纹银近四百万两,致使国库空虚,今春戍边的士兵军饷都发不下去,此案之恶劣,委实乃我华朝开国以来所首见,……去年潘逆谋反,祸乱京城,朕本来命任逍遥下江南办理此案的,却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太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几分喜色,一闪即逝,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恭声道:“父皇,此时国贼已除,四海升平,若父皇属意任逍遥出京办理此案,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京城不静,任逍遥离不得京。”

    太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有个问题儿臣一直不太明白,任逍遥此人性子跳脱,为人……有些油滑,学识也……不算出众,父皇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皇上听太子提起任逍遥,不由笑了笑:“你说话不必如此客气,任逍遥此人不学无术,浮躁轻佻,油滑刁钻,卑鄙无耻,他根本就是个市井小人。可是……太子啊,用人之道,并非看他人品有多好,才华有多高,而是看他对自己有没有用处,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事乃可成。而且任逍遥有个最大的优点……”

    “什么优点?”

    皇上笑容一敛,盯着太子的脸,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没有野心!”

    太子闻言眉头一跳,眼中飞快闪过几分慌乱,急忙掩饰着强笑道:“父皇果然慧目如炬,儿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要向父皇学习。”

    皇上盯着太子的脸,一瞬不瞬的盯了半晌,终于神色疲惫的躺回床上,淡淡道:“趁着还未打草惊蛇,把楚尚书召回来吧。朕老了,病了,有些事情,还得需你自己领会,朕恐怕教不了你多少了,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脸色变了变,不知父皇这句“好自为之”到底是什么意思,闻言忙恭声道:“父皇正当盛年,春秋鼎盛,微染小恙而已,且放宽心,很快便会痊愈的,朝中不少大事都离不开父皇您的圣断啊。”

    皇上看也不看太子,阖着眼,疲惫的挥了挥手,淡然道:“你且退下吧,朕累了,要歇息了。”

    太子恭声应是,面向着皇上,缓缓向殿门退去。

    “太子。”皇上忽然睁开眼叫住了他。

    “儿臣在。”

    “神策军的领兵大将刘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闻言心中大惊,但仍面色不改的回道:“回父皇,刘长生暴疾而死,金陵府的仵作,还有大内的御医都已查看过了。”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和痛惜之色,淡淡的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太子态度恭敬的缓缓退出皇上的寝宫。

    转过身的时候,才发觉整个背部都汗湿了,额头上也不停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个垂死之人。

    直到今日此时,他才完全确定,他的父皇对潘逆谋反时,他强压神策军按兵不动之事早已全然知晓,只是父皇一直不动声色,也许从潘逆伏诛的那天起,父皇便开始布局,打算废黜他这个太子了。

    茫然无神的走向宫门,太子感到一阵绝望,和一种被父皇抛弃的愤怒。

    今日父皇面对面向他提起神策军刘长生,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父皇已决定向他摊牌了?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就在眼前了么?

    自己该如何应对?拖延时日,或者……起兵逼宫?

    太子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逼宫,多么遥远的事情,什么时候起,竟然就到眼前了?情势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怎么办?他只希望顺顺利利的从父皇手中接过皇位,在众臣的朝贺声中,光明正大的坐上皇帝的龙椅,万邦来朝,威服四夷之时,别人才会承认,他是华夏正统。

    逼宫,在他心中只是下下之策,就算成功了,他也是朝臣和百姓眼中的乱臣贼子,篡位逆贼,不知要花费多少年时间,付出多少精力和物力,才能将朝堂和民间的敌视情绪安抚下去,可是如今情势已经危在旦夕,难道老天真要逼自己走出这一步吗?

    “殿下,殿下……”等候在宫门外的小黄门见太子独自走出来,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不由出声唤道。

    太子回过神,看了看天色,抬足登上了车辇。

    “回府。”太子无力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庞大的车驾和仪仗顿时动了起来。

    刚回到府里,范瑞阴沉着脸,从里面迎出来。急步走到太子身前,低声道:“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太子心一沉:“何事?”

    “今早府里的小黄门在偏殿外的树林里清扫之时,发现了一具尸首……”

    “什么?”太子大惊:“何人的尸首?”

    范瑞摇头道:“暂时不能确定。看打扮像是刺客。也许是毛贼……”

    太子放下满腹心事,皱眉道:“不管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死在孤的府里?”

    范瑞沉声道:“殿下,此事且先不说。更不妙的是,从今日早上起,京城各大茶楼酒肆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说太子府的人将英王的属下杀了。而且尸首还留在府里……”

    太子一双剑眉皱成一团,道:“莫非这具尸首真是英王府的人?”

    范瑞摇头苦笑道:“这谁知道呢?总不能当着英王的面去问他吧?就算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太子神色怔忪道:“那我们也不承认,找个没人的地任,将尸首烧了便是……”

    范瑞摇头道:“不行了,来不及了,城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在下出去探了一下,发现府里西侧靠近闹市的围墙外。一路洒着斑斑血迹,从大街一直洒到咱们府里的围墙内,城内很多百姓,城防军士兵还有金陵府的衙役差人都已看到,瞒都瞒不住。可以这么说,现在可能整个京城的官员和百姓们都已知道此事了……”

    太子大惊道:“这……这是谁做的手脚?”

    范瑞肃然道:“殿下,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近来京城到处传言。说殿下可能会被废,百官蠢蠢欲动。废与保两派争执不下,在此关键之时,若再传出殿下与某桩命案有染,甚至隐隐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指向您……殿下,恐怕情势将对您大大不利啊!”

    太子怔忪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铁青,两团愤怒的火焰自眼中熊熊燃起,他直直的目视着前任,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谁?到底是谁与孤过不去,用如此恶毒的手段陷害孤?”

    范瑞冷静的分析道:“这个不难猜,干这件事的主使之人,首先要确定此事做过之后,他能在其中得到莫大的好处,他才会去做。这件事的后果,可能会导致殿下被百官参劾,被皇上废黜,所以,得益最大者,莫过于留在京城内的三位王爷……”

    见太子若有所悟,范瑞接着道:“三位王爷中,福王性子懦弱,再加上传言中,这具尸首乃英王府的属下,所以,福王的嫌疑可以排除。以在下看来,此事应该是英王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先生的意思是……?”

    “坊间传言,太子派人将英王的属下掳进府里,并将其残杀,英王惧于太子的权势,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去皇上面前告状,民间百姓同情英王者甚多,而殿下您在民间的声誉,反而……反而降了不少,殿下试想,此事得益最大的,除了英王,还能有谁?”

    “可是……英王不是辅佐寿王的吗?他帮寿王争位,他自己得这个好处做什么?”太子疑惑的望向范瑞。

    范瑞微微一笑,捋着胡子并不答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太子答案。

    太子之位如此诱人,身为皇子,谁会没有野心呢?

    “英王!你……欺人太甚!孤必不与你甘休!”太子明白过来后,面目狰狞,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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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英王府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前殿内,光滑的白玉地板上,青瓷茶杯和花瓶碎了一地,英王暴跳如雷,几名属下在他的怒气下,跪在地上直发抖,噤若寒蝉。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刀把子的尸首怎会出现太子府里?他不是去任府杀叶灵儿和任逍遥了吗?”英王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跳。

    “殿……殿下,属下……委实不知啊!”一名属下哭丧着脸道:“……昨晚刀把子潜入任府后,任府内动静确实很大,属下还以为他得手了呢,万没想到刀把子会失手,而且他的尸首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太子府……”

    另一名属下插言道:“莫非刀把子失手后逃出任府。惊慌之下走错了路,误入太子府中,被太子府的侍卫杀了?”

    “砰!”英王气得一脚将这名属下踹飞出去。

    “走错路?你当刀把子是傻子,还是当本王是傻子?”

    “殿下息怒!依属下看来,这事儿多半是任逍遥干的。刀把子任务失败身亡之后。任逍遥趁夜命人将其尸首悄悄放入太子府,以此来嫁祸殿下,这人,这人太卑鄙了……”

    英王怒道:“他怎么死的本王不管。现在怎么办?整个京城都在传言,说太子杀了本王的人,本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此事本王该如何处置?”

    “殿下何必烦恼?反正殿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已呈表面。便是得罪太子又何妨?”

    “何妨?你是猪脑子啊?本王用得着担心太子吗?太子是喜是怒关本王何事?本王担心的是,父皇肯定已知道此事,他若问起,本王该如何作答?深夜派人潜入太子府,到底是何居心?本王该如何应对?”

    “刀把子是殿下的死士,外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殿下若不承认,谁也拿您没办法……”

    英王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属下。不由更加心烦意乱。

    不承认?想得未免太简单了,父皇怀疑一个人,或者否定一个人,需要证据吗?人言可畏,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了。父皇心里会怎么想?

    此刻英王非常后悔,为何要听信寿王的话,派人潜入任府刺杀叶灵儿,如今可好。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将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任逍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混蛋!”英王咬牙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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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鄙无耻的小人兼混蛋任逍遥同志正在逛街。

    将刺客的尸首神不知鬼不觉的扔进太子府。对他来说只是搅和了一下京城本就浑浊不堪的浑水,他觉得自己不过干了一件挺龌龊的恶作剧而已,就像前世大家在愚人节里开个玩笑一般,无伤大雅。

    当然,任逍遥绝没想到,他的这个不算善意但也没多大恶意的玩笑,给太子和英王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恐慌。

    此刻的任逍遥,志得意满,容光焕发的走在花市大街上,手里捏着一根糖人儿,时而伸出舌头舔几下,一双贼眼色眯眯的不停瞅着来往不息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屁股,胸部,越看越高兴,嘴角流出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分不清是舔糖人儿舔的,还是看姑娘看的。

    仟芸和嫣然去任家商号清帐,任逍遥待在家里左思右想,觉得老婆们为了他和任家,累死累活的赚银子养家,身为任家的男主人,现任的商号掌舵人,若对家里的生意老是不闻不问,那也未免显得太不负责了,昨儿仟芸埋怨了他一回后,任逍遥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徒步往商号走去,形式化的关心一下生意,顺便向忙活在赚钱最前线的老婆们致以最甜蜜的慰问。

    走在人潮不息的繁华大街上,任逍遥不由一阵感叹,瞧人家老百姓过得多充实,每天为了生存奔波劳累,回了家搂着老婆抱着儿子,尽享天伦。可再看看自己,每天无所事事的,连他几个老婆都过得比他有意义多了。他真怀疑,莫非老天让他穿越的目的,就是让他在古代混吃等死,做一个踏踏实实的……米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幸福了!唉,若没朝廷那些烦心事的话,他的穿越人生可以说是完美无暇的,解决了这档子事儿后,干脆带着老婆们出京旅游去,坐着马车满世界转悠,岂不乐哉?

    “啊——有贼!有贼抢东西!”

    一声惊呼打断了任逍遥对未来的美好构想。

    “快抓住他!钱袋!我的钱袋啊!”

    任逍遥定睛望去,发现离他不远处,一个穿戴颇为华贵的中年富商模样的男子,正气急败坏的边跑边叫,追着前面一个抱着东西惊慌失措的年轻人。

    两人的追逐奔跑很快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和围观,一个在前面没命的跑,一个在后面拼命的追,很快,两人便离任逍遥站立的地任越来越近。

    任逍遥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恨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的,京城大街上竟然发生如此令人发指,丧心病狂的抢劫案。金陵府尹干什么吃的?明儿我得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守在任逍遥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抢个钱袋而已。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不过了,有必要用“令人发指,丧心病狂”这么严重的词儿来形容吗?

    不过任大人接下来的话可谓是“峰回路转”。

    只见他盯着贼人手里的钱袋,露出馋巴巴的眼神。舔了舔嘴唇,遗憾道:“……早知道我来抢好了,可惜了这头肥羊,被他捷足先登了,妈的!真嫉妒啊……”

    众侍卫绝倒。

    大人这话……才叫“令人发指”吧?

    抢钱的年轻人跑在最前。眼看离任逍遥越来越近。

    侍卫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事儿管不管?”

    任逍遥正色道:“管!当然要管!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保护人民的财产安全乃是本官的……哎呀,待会儿我再继续说,王八蛋,看招!”

    来不及继续标榜吹嘘自己,见贼人已跑到眼前了,任逍遥急忙助跑两步,然后跳起身来。一记漂亮的凌空小飞腿儿,将贼人重重的踹倒在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发出满堂喝彩。

    “哎呀,这位公子身手了得,刚才那记飞腿使得真漂亮!”

    “对啊!更难得的是,这位公子心怀正义。古道热肠,实乃侠义人物也!”

    任逍遥被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得心花怒放,他极力忍住得意的笑容,向四周作了一罗圈揖。正气凛然的道:“各位抬爱,抬爱了!除暴安良。路见不平乃是我辈之义务,算不得什么,呵呵,算不得什么……”

    “钱袋!我的钱袋……”被抢的中年富商跌跌撞撞冲进了人群,见此情景,不由对任逍遥感恩戴德,道谢连连。

    任逍遥俊脸一沉,横眉怒目的瞪着那位被踹倒的倒霉抢匪,大喝道:“呔!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抢匪哎哟哎哟叫唤着,闻言一楞,抬起头分辨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抢钱,没调戏妇女啊……”

    任逍遥也一楞,转头问旁边的侍卫:“我刚才说他调戏妇女?”

    见侍卫点头,任逍遥挠头不已,我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我说出了自己的潜意识?

    见抢匪还一脸可怜相的望着他,任逍遥大义凛然的喝道:“……我管你干了什么!反正你干了坏事!呸!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做贼,你的良知哪去了?你的羞耻心哪去了?午夜梦回之时,你有没有觉得羞愧?觉得冷?…………”任逍遥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围观的百姓们左右没事,于是便围着任逍遥,看戏一般听任逍遥教训抢匪。

    见大家这么捧场,任逍遥人来疯的毛病犯了,不由愈加得意的开始絮絮叨叨。

    人群中有几个身穿盔甲的将军模样的人,眼含复杂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口沫横飞的任逍遥。

    为首的乃是京城的守备副将,秦重。任逍遥名义上的下属,只可惜懒散的任大将军还从未上任过。

    秦重最近很烦,他心头背负着莫大的压力。

    种种迹象表明,太子要被废黜了,以太子的禀性,当然不可能任事态这样发展,必然要有所动作。

    这个动作是秦重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直很感激太子对他的知遇提拔之恩,可秦重也是读过书,知道君臣大义的道理的,忠君,与忠太子,孰轻孰重?何去何从?

    这些日子以来,秦重一直在心中挣扎不已。

    几位亲信的偏将见他心情不好,于是便拉了他出来,在街上走走,散散心,没成想让他们遇到了这一幕。

    “将军,那不是任逍遥么?”一名偏将认出了任逍遥。

    没办法,任逍遥太有名了,也太爱出风头了。甭管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他都能达到人潮中惊鸿一瞥的效果。

    秦重点头,眼中泛起几分异色。

    都说任逍遥此人无耻失德,从他当官儿到现在,没干过一件好事儿。在朝臣之中风评极差。众人都说他是个卑鄙小人,今日看来,传言倒也不能尽信呐!

    任逍遥怎样卑鄙无耻,秦重倒是从未见过。他亲眼看到的,是今日任逍遥在大街上见义勇为,生擒抢匪。

    难道说,大家都误解他了?怀着疑惑的心情,秦重又一次将目光看向任逍遥。

    任逍遥的说教已经结束了。虽然他有点儿意犹未尽,可耐不住口干舌燥要喝水呀。

    被训的那位抢匪耷拉着脑袋,像被唐僧念了紧箍咒儿的孙猴子一般,满脸痛苦难耐的表情,见任逍遥住了嘴,不由虚脱般松了口气。

356.

    “来人啊!把这个人渣败类给我送到金陵府衙去!告诉陈大人,要他给我送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除暴安良,罪犯克星’。哇哈哈哈哈……”

    说着,任逍遥一把夺过抢匪手中的钱袋,当着满大街百姓们的面,将它轻轻放在富商手里,看着富商感激涕零的脸。任逍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这位兄台,世道不太平,以后随身的贵重东西要保管好才是。莫要再被人抢了……”

    富商感激道:“谢谢这位兄弟,在下实在万分感激。在下身无长物,愿拿出一部分银子当作酬劳,以谢兄台之高义……”

    任逍遥不高兴的将脸一沉:“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做好事怎能拿人银子?此话再也休提!不然莫怪我翻脸了!”

    “…………”

    “…………”

    秦重在人群中,看着任逍遥的种种表现,脸上不由泛起淡淡的笑容。

    “我们走吧。”秦重淡然道。

    任逍遥,其实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我的烦恼,能否与他托付?

    带着挣扎和疑问,秦重和几名偏将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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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秦重并不知道,一柱香的时间后,京城一条无人的小巷内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知道了,想必会将刚才的观感会彻底推翻。

    无人的小巷内。

    任逍遥的几名侍卫机警的守住巷口,不住的左右张望。

    巷内,任逍遥笑眯眯的搭着刚才被抢的那位富商的肩膀,摸着下巴笑道:“哎,哥们儿,刚才你不是说要报答吗?刚才人太多,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你可以报答我了……”

    富商面色苍白,哆嗦着身子颤声道:“你……你不是说,做好事不求报酬的吗?”

    “胡说!”任逍遥不高兴的道:“大家都这么忙,做好事怎能不要好处?没利益的事儿,傻子才干呢,老老实实的啊,把你的钱袋掏出来,里面的银子咱们一人一半……”

    “你……你这行径跟刚才那个抢匪有什么区别?”富商有些愤怒。

    “又胡说!当然有本质的区别,刚才的抢匪是全都抢了,半两银子都没留给你,我只要你一半,比他厚道多了……”

    “我……我要报官……”

    “你敢!赶紧的!把银子交出来,不然我扁你啊……”

    守在巷口的侍卫互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中满是苦涩。

    咱们跟的这位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还是棒老二呀?

    巷子里面又传来任逍遥的叫嚣声。

    “哟嗬?还敢反抗?再反抗我就全要了啊,半个子儿也不留给你……”

    “啊——敢打我?反了你了!来人,给老子削他!吹哨子,叫人!”

    “…………”

    “…………”

    任逍遥的心情很不好。

    回了府的任逍遥,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不拉叽的,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众老婆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急了,赶忙上前细问原因。

    任逍遥见老婆们对他关怀倍至,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还是你们对我好啊!”任逍遥似有无限感慨,喟叹道。手中细细的抚摸着凤姐细腻嫩白,柔若无骨的小手。

    凤姐脸一红,小心的瞧了仟芸一眼,便挣扎着想抽回手去。

    谁知任逍遥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丝毫没理会身旁的仟芸投向他的愤恨眼神。

    叹了一口气,任逍遥感慨道:“你们说,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夫君何出此言?”众女面面相觑,齐声问道。

    任逍遥仰头望天,目光深邃而迷惑,如同智者在思考着人生的至理。

    “老婆们,你们的夫君我,今天……唉!今天在街上被人欺负了哇!”任逍遥一副委屈万状的模样,语气沉痛的道。

    “什么?”众女大讶,如今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里,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他?谁这么不要命呀?

    “谁?谁欺负你了?老娘给你讨公道去!”仟芸当场暴走,怒气冲冲的大喊道:“侍卫!集合!”

    任逍遥赶紧一把拦住她,摇头委屈道:“算了,算了,人已经跑了,找也找不着了,唉,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呀!我这样的老实人,本来就经常被人欺负,我都习惯了……”

    众女噗嗤一笑,你还叫老实人,那全天下的老实人还活不活了?

    “夫君,到底怎么回事?”嫣然轻轻的揉着任逍遥的肩膀,问出几女关心的问题。

    一提起这个,任逍遥就觉得气愤。

    任逍遥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叹气道:“今天我在街上本来做了一件好事。帮别人抓住了一个抢人钱袋的贼,你们说,这事儿我干得没错吧?”

    几女一齐点头,看向任逍遥的眼中充满了赞许和自豪,自家的夫君虽然油滑胆小。可正义感还是一点也没少。

    任逍遥仰起头。表情如同便秘一般,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抓住了贼,当着百姓们的面,义正严词的教训了他一顿。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什么不好做,偏去做贼,做人怎能如此自甘堕落!——你们说说。我这也没做错什么吧?”

    “岂止没错,夫君做得太对了,我们都以你为豪!”嫣然高兴的不顾众女的眼神,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任逍遥矜持的笑了笑,仿佛觉得自己的形象忽然高大光辉起来。

    “后来呢?”众女明显被吊起了兴趣。

    “后来我命侍卫将贼绑到衙门,交给了府尹大人,然后又当着百姓们的面,将贼抢来的钱袋还给了那个富商,也就是被抢了的人。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以后万事小心,贵重的东西一定要妥善保管……你们说说,从头到尾我哪里做错了?”任逍遥抬眼望着众老婆,目光充满了深深的委屈……

    “没错呀。”众女思前想后。始终没觉得任逍遥哪里做错了。

    “后来又怎么了?到底谁欺负你了?”仟芸好奇的问道。

    任逍遥一拍大腿,悲痛道:“再后来,那个富商太不要脸了,居然在一个没人的地任打我。还威胁我说要报官,唉!这年头。好人做不得了!我帮他捉贼,还把钱袋还给了他,他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报官抓我,你们说,你们说,我上哪儿说理去?”

    众女闻言,顿时同仇敌忾,面带怒色。

    “那个富商长什么样儿?老娘要封锁城门,大索全城,一定要把那没良心的富商抓起来吊着打!”仟芸怒不可遏。

    “唉!算啦,人家早就不见人影儿啦……真够倒霉的,那人良心难道被狗吃了?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徒,我今儿算是亲眼见着了,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任逍遥的语气幽怨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夫君,那个富商为何要打你?”聪颖的嫣然隐隐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呃……”任逍遥呛咳了几声,转着眼珠子道:“这个……无关紧要,我想说的是,如今这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们说说,难道好人真做不得吗?这天底下怎么就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呢?”

    众女见任逍遥顾左右而言他,不由皆起了疑心。

    以她们对任逍遥的了解,若任逍遥真被人恩将仇报,还被人打了,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不会善了,封锁城门,大索全城的事儿真有可能干得出,为何他眼下却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甚至……还带着几分心虚?

    众女都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笨女人,一个个聪慧得紧,见任逍遥神色不对,疑窦顿生。

    “夫君,那个富商为何要打你,你还没说呢……”仟芸轻轻捶着任逍遥的大腿,不轻不重的力道令任逍遥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哦,我只是后来找到他,想向他要点儿助人为乐的辛苦费……”舒服中的任逍遥毫不设防,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辛苦费?”众女大愕。

    任逍遥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看着惊愕中的老婆们,不由无辜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我向他要点儿辛苦费难道不应该吗?”

    “你……你开口问他要多少……辛苦费?”仟芸几乎是咬着牙,才从齿缝中迸出最后三个字。

    任逍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半啊,江湖规矩,见者有份,更何况还是我帮他讨回的钱袋,要他一半算是给他打了个折扣,优惠大酬宾了,唉,我真是个善良的人……”

    接着,任逍遥面色一垮,显得很是沮丧,叹气道:“你们说,我要一半也不算过分吧?世人为什么不懂感恩呢?人心自私到这种程度,我们的文明什么时候才能往前跨一大步啊……”

    仟芸打断了任逍遥的絮絮叨叨,不敢置信的道:“后……后来呢?”

    任逍遥悲痛的仰起脸。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望着仟芸,委委屈屈的道:“后来他不肯给,我觉得他太不讲道理了,所以我就动手抢喽……”

    “抢……抢?”众女大愕,一齐变成结巴。

    任逍遥点点头。沮丧的道:“可惜那家伙不由分说打了我一拳。然后掉头就跑,妈的!跑得真快,跟兔子似的,我怎么撵都撵不上。后来一想,在大街上这么跑有点不成体统,只好就此作罢……唉,你们说说,我上哪儿说理去?这不白忙活了吗?如今的人都怎么了?良心让狗吃了?”

    “所以说。这件事的因由就是,你帮那个富商抓贼拿回了钱袋,然后你要求分他的钱,被他拒绝后,你便动手抢他,但却抢不过人家,被人家跑了,所以你回到家觉得很气愤?”仟芸三言两语便概括了这件事。

    任逍遥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肯定的点点头。深沉的道:“不错,基本就是这样。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思索如今的世道人心,唉。这世道真没救了,一个个不知道感恩图报,以后这样下去,谁还会出头做好事帮助他人?拷问人心。人心不古,悲哀啊!”

    任逍遥面容萧瑟颓然。如同受到天大的不公正待遇的弱势群体一般,一个劲儿的自怨自艾。

    众女翻着小白眼,皆露出一副快晕倒的表情,楞在当场,一时作声不得。

    满室无言,只有任逍遥一个人垂头丧气的不停叹息。

    良久,仟芸扶着额头,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天啊……我这是嫁了一个什么夫君呀……”

    众女戚戚点头,满脸认同。到底是正室夫人,道出了众女的心声。

    “悲哀啊!”任逍遥仍在仰天长叹,其声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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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数位言官联名上奏折,再次奏请皇上废黜太子,并且改立英王为新储君。

    奏折中说,太子资质愚钝平庸,且由于争权之事,陷入一桩命案,更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子的品行操守能否担当太子重任。而英王虽是诸皇子中年纪最幼者,但是他德行无亏,品格高尚,宽以待人,不失仁义,比太子更适合担当国之储君,所以请皇上废太子而改立新储君。

    奏折送上去的当天,宫中就有人传了出来,于是奏折的内容很快便被满朝文武知道了。

    众人哗然,而且非常不解,大家都不明白那几位言官为何要上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奏折。

    于是大臣们带着疑惑,分批登那几位言官的门,拜访为由,探问原因。

    谁知那几位言官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似的,三缄其口,只是微笑摇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众人没得到答案,只好失望告辞。回想那奏折上的内容,尽皆苦思不解。

    所谓太子愚钝平庸之类的,当然只是官话,套话,陷入命案确有其事,但这也不足以成为废黜太子的理由呀!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呢。而所谓的英王德行无亏,品格高尚等等,更是不知所谓,任谁都知道,英王也陷入了一件人命官司呢,岳州举子叶文江被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英王,他还“宽以待人,不失仁义”?这话也太昧良心了吧?

    几位言官向皇上递了这么一道奏折,到底是何用意?京城的水本来够浑了,这道奏折却来了个火上浇油,如今京城之中,任谁都不知局势到底会往什么任向发展了。

    任逍遥却躲在家里笑破了肚子。

    这道奏折正是任逍遥幕后指使,为了这事,他欠下魏承德天大一个人情,不过他却觉得物超所值。

    热闹了,京城开始热闹了。

    本来在斗争漩涡中心的胖子和他,这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人们的视线已经慢慢转移,聚焦在太子,寿王和英王身上。

    而三位争位的主角,如今已被闹得焦头烂额,三人忙着互相攻击防备,自然也顾不上去收拾根基全无,毫无危险的胖子。

    自己终于为胖子争取到了时间,他们斗个不亦乐乎,而任逍遥和胖子该做的。就是充实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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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王府内。

    寿王脸色铁青的瞪着英王,宽阔的胸膛不停的起伏,看似在强压怒气。

    英王一脸无辜,急得满脸通红的解释:“皇兄,那道奏折真的不关我事。我的心迹早已向你表明。我对太子之位真的毫无兴趣,真不知道那几个言官为何要推举我为太子,皇兄,你要相信我。”

    寿王冷笑道:“哼!相信。我当然相信,这几年来,我对你的信任还不够吗?皇弟,你真不错啊,不声不响的。就在我背后捅了一刀,这几年来,你隐藏得挺深啊,怎么?如今京中风起云涌,你也坐不住了?急着跳出来想争一争?”

    “皇兄,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这样吧,我这就去向父皇请旨,明日我便离开京城,回藩地去。这你总相信了吧?”

    寿王接着冷笑道:“你还在欺我!身为皇子,涉嫌杀害举子叶文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父皇为了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怎会放你离开京城?”

    英王无奈道:“皇兄。你我兄弟自小相厚,难道你还不信我的为人?以我的性子,若有意太子之位,岂有那本事隐忍至今?”

    寿王哼道:“帝王之家。亲兄弟之间捅刀子的,从古至今。比比皆是,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什么兄弟之情?至于你的性子,我倒是一直看走眼了,你隐藏得很深啊,每日声色犬马间,暗中培植势力于不知不觉,为你今日的争位之举大做铺垫。你府里养的那些闲人食客,恐怕都是你的死士和幕僚吧?还有,朝中不少官员也已拜在你的门下了吧?包括今日上奏折的那几位言官,想必也早就被你收买了吧?皇弟,……事已如此,你还有必要继续隐忍下去么?”

    英王脸色数变,时青时白,渐渐的,他脸上无辜的表情忽然变了,如同慢慢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一般,藏在面皮下的,竟是一张满是狰狞阴森的脸。

    寿王环胸静静的看着英王变脸,一言不发,只是不住的冷笑。

    “不错,我想当太子,我想当皇帝,我快想疯了!”英王阴森森的笑道,笑声嘶哑,难听得如同锈铁刮锅一般。

    “五个皇子,我最年幼,论年龄,论资历,论经营势力,我都是最没希望的那个,我甚至连那肥胖如猪的四皇兄福王都不如!”

    寿王冷冷的道:“所以你就搭上了我,打着为我造势,辅佐我的名号,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像一只牛虱一般,贪婪的吮吸着我的血,养肥你自己?”

    英王大笑道:“有何不可?凭什么你们都能争那太子的宝座,我却不能争?我难道不是堂堂正正的皇帝亲子吗?凭什么你们能有机会当太子,甚至当皇帝,我却只能一辈子做个逍遥王爷?你以为我真愿意在你的鼻息之下窝窝囊囊活一辈子?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一出生便是亲王贵胄,要我做你的奴才?做梦!”

    “这些日子以来,你四处为我活动,结交拉拢朝中大臣,进宫在父皇面前卖乖讨好,扮孝顺,说是为我说好话,想必那些大臣已经拉到你自己麾下了吧?在父皇面前,多半也是为你自己说好话吧?”寿王目注英王,眼神冰冷。

    “是又如何?你们为了争位,什么龌龊手段没用过?凭什么我就用不得?”

    “莫非你忘了自己还背负着杀人的嫌疑?还有,你手下的人莫名其妙死在了太子府里,有这两件事,你难道以为父皇会中意你做太子么?你觉得自己有机会么?”

    英王冷笑道:“父皇不是刑部尚书,没那么铁面无私,再说这些事情都可以解决的,我根本不担心,不过,皇兄你倒是要为自己担心一下了。”

    寿王笑了笑,神情莫测的望着英王,淡然道:“我要担心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已失了先机,太子和你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何去何从,你可有打算?”

    寿王沉默半晌,忽然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英王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不安。

    “皇弟,拉拢几个大臣,讨好一下父皇,便能当上太子?你未免将这古今最残酷最血腥的夺嫡之事看得太过简单了。”寿王望向英王的眼神满是同情和怜悯。

    英王闻言,顿时两眼睁得大大的,呆立原地,如同石铸一般。

    寿王看着呆楞不语的英王,仰天大笑了几声,转身走出了英王府。

    “残酷,血腥……”英王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寿王的背影,喃喃念道。

    微风拂过,英王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转过头时,面色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回府的路上,一名幕僚与寿王同坐在马车里,恭声问道:“殿下,今日既与英王反目,以后当如何打算?”

    寿王闭目半晌,笑道:“依先生之意呢?”

    “在下愚见,殿下不必再与别的皇子结盟了,历来皇子登位,必在朝臣中为自己造势,但决定谁做太子的,仍然是皇帝,殿下乃皇上第二子,若太子被废,殿下理应顺位承继太子之位,在下以为,殿下当在皇上身上多下功夫才是,近来听闻皇上病重,诸皇子争相进宫服侍,以获欢心,殿下切莫落人于后啊。”

    寿王冷笑道:“这些蠢货,只知讨好父皇,他们却忘了,争位,除了逢迎讨好之外,最重要的,是实力!”

    “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还未被废,他们都不知道,太子在军中实力绝非一般,不少军中将领已效忠于他,父皇若要废他,你以为太子会老老实实的任其被废么?”

    幕僚一惊:“如此说来,太子会率军逼……”

    寿王手一拦,制止了幕僚继续说下去。

    “马上给兴庆府的李川将军飞鸽传信,命他暗中整军备战,待本王手令一下,便叫他寻机杀了领兵大将王文剑,夺过兵权,挥师南下,准备进京!哼!太子有的实力,本王也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舒坦得直想睡觉。

    任逍遥坐在马车里,微微眯上了眼,满足的叹息一声。

    仟芸倚在他肩上,也跟着叹了口气。

357.

    “怎么了?”任逍遥低下头看着她,这位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发愁的女子,此刻俏脸上竟也萦绕着几分愁绪。

    “夫君,父皇的病越来越重,御医换了好几副任子,也一直没见好,你说父皇他……他会不会……”

    “不会的,你父皇会没事的,人嘛,谁没有小病小灾?挺过这阵就没事了。”

    仟芸怔忪点头,幽幽道:“希望如此吧,父皇若有什么事,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任逍遥抚着她的发鬓,笑道:“别担心,你老公我会算命,本大仙掐指一算,发现你父皇居然会活到两百岁,啧啧,不得了啊,咱俩若不多锻炼身体的话,铁定活不过他……”

    尽管满怀愁绪,仟芸依然捶了任逍遥一拳,笑骂道:“去你的!有活两百岁的人吗?那不成老怪物了?”

    “不信?我活个两百岁给你看看!我要真活到那一天,你得亲笔给我写个‘服’字……”

    “去死!那我岂不是也成老怪物了?”

    笑声中,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任逍遥挽着仟芸,二人一路走到皇上的寝宫前。

    “微臣叩见吾皇万……哎,回来磕完头再去……”

    任逍遥的面圣程序还没做完,仟芸已一脚跨进寝宫,急步向皇上走去。

    “罢了,今日家人相聚,不必拘礼了。”皇上的声音嘶哑无力,但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父皇!”仟芸见皇上躺在床上,身躯如同掏干坏死了的枯树一般,无力的喘着气,仟芸的眼眶顿时便红了。哭着扑在皇上面前,心酸的注视着皇上满面病容的老脸。

    “宓儿,你来了,呵呵,朕很高兴。你在任家。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皇上巍巍颤颤伸出手,抚着仟芸的头发笑道。

    仟芸咬着嘴唇使劲的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滴落下来。

    “哭什么,朕还没有死……”

    “父皇!”仟芸打断了他。惊惶的朝他直摇头。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事,不必避讳。朕听别人叫了大半辈子的万岁,临了也没能真的万岁。朕之一生,享了一世荣华,担了一世心事,够了,也累了……”

    皇上说着抬眼一扫,见任逍遥正局促的站在仟芸身后。

    感受到皇上的眼睛正瞧着他,任逍遥急忙一哈腰,堆起满脸谄媚讨好的笑容。

    见他这副下贱模样,皇上皱着眉将目光移开。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小子还是以前那副德性,一点没变。貌似懦弱胆小,实则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干。

    任逍遥却被皇上的目光和表情弄得疑惑不已。

    皇上这是啥意思呀?看我一眼,马上扭头。然后露出这种惨不忍睹的表情,我的样子有那么锉吗?

    向来以自己的英俊为荣的任逍遥,被皇上的眼神刺激得自尊心有点儿受损,忍不住开口道:“哎。皇上,您刚才看我是啥意思呀?对我的模样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干嘛要摇头叹气呢?皇上……”

    皇上瞪了他一眼:“闭嘴!就你话多……”

    “不是啊,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我是靠这张脸混饭吃的……”

    “闭嘴!”这回连仟芸都忍不住开口呵斥了,两父女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接着相视一笑。

    仟芸倚在龙榻边,两父女聊着家常,看得出皇上对仟芸的到来很高兴,仿佛连病都轻了几分,寝宫内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站在宫外肃手恭立的小黄门和宫女们面露惊异,多少日子没见皇上笑得如此开心了,莫非皇上的病已经好了?

    聊了半个多时辰,皇上神色露出几分疲态,仟芸便识趣的住了嘴,借口找她的母妃李贵妃,施了礼便往后宫走去。

    任逍遥见聊天结束了,赶紧跟在仟芸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打算跟着一块向岳母大人献殷勤去。岳母这种生物比女人更厉害,举凡夫妻过日子,吵架拌嘴,甚至油盐酱醋,都少不了岳母的影子在里面若隐若现,所以讨好岳母娘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任逍遥,你留下。”刚跨出几步,皇上便淡声叫住了他。

    “啊?”任逍遥一楞,回头陪笑道:“那什么……皇上,您安心养病,我去讨好一下岳母娘,马上回来恭聆圣训……”

    皇上一瞪眼:“哪儿那么多废话?朕要你留下,你便留下……”

    “可是……进了宫不拜见岳母,她老人家对我有意见怎么办?”任逍遥仍在犹豫。

    这要身边有趁手的东西,皇上早朝他脑袋上扔过去了。

    别的臣子为见皇帝一面,磕破了头都求不到,这小子倒好,居然满不情愿。

    见皇上脸上忽然现出几分红润,喘气不再急促,咳嗽也好了许多,任逍遥不由大是惊奇:“咦?皇上,您现在面色不错呀,红通通的,真养眼,您病好啦?”

    皇上大喝道:“那是朕被你气的!还不赶紧给朕滚过来!混帐东西!”

    任逍遥吓得浑身一颤,赶紧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口中连声道:“皇上息怒,息怒,您小心身子,保重龙体呀……”

    皇上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满腔的怒火,随即狠狠的瞪了任逍遥一眼。

    任逍遥则一脸尴尬的干笑。

    “任逍遥,刚才宓儿在,朕有些话不任便说,你也看得出,朕……怕是活不了几天啦!”皇上的声音异常沉痛。

    任逍遥看皇上的气色,心中早已有数,闻言面容顿时浮上几分悲色:“皇上,您别多想,好好养病,过不了几天便会大好……”

    皇上摇头道:“你把朕当小孩子哄呢?朕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个且不说了,任逍遥。朕不怕死,可朕怕的是,朕死之后,诸皇子从此没了约束,争位夺权的举动愈加放肆起来。甚至上演一出手足相残的惨剧。如此,则是朕的悲哀了。”

    任逍遥低头,沉默不语。皇上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万一哪天皇上驾崩。恐怕京城之内马上便会乱起来,若皇上不事先将身后事安排好,天下马上就会大乱了。

    皇上咳了几声,缓缓道:“坊间都说朕欲废太子,这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朕实话告诉你,这传言并没说错,朕确实有这个心思,对于太子,朕已经失望透顶了。他的心肠实在太过阴狠歹毒,这样的人若让他当了皇帝,恐怕对我华朝百姓来说,并非幸事。更何况他还曾经想弑君弑父,这更不能让朕原谅!所以。朕已打定了主意,朕死之前,一定要废黜他,另立新储君!”

    皇上越说情绪越激动,忍不住剧咳起来。

    任逍遥忙上前抚着皇上的背。心中却震惊万分。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他面前直言欲废太子,看来这次皇上是打算玩真的了。可是,太子废得了吗?不少军中将领都已向太子效忠,废黜太子真那么容易?这可不是随便下道圣旨。通知他一声这么简单,会出人命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太子被废,皇上心中属意的新太子是谁?若是寿王或英王,那自己和胖子可就完蛋了,趁早收拾东西逃出京城吧,争都没法争了……

    任逍遥想到便马上问了出来:“皇上,新储君的人选,您最属意谁呀?”

    皇上一楞,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为官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事关皇族兴衰存亡的大事,这话也是你一个臣子能问的吗?若搁了别的大臣当面这么问朕,朕早将他推出去斩了!”

    任逍遥脖子一缩,干笑道:“皇上息怒,息怒,微臣向来便是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呵呵,您若哪天听微臣跟您说话七弯八绕的,估计您也得把我给斩了……”

    皇上叹息道:“真不知道朕为何会重用你这种人……任逍遥,朕今日跟你提起这事,自然要说清楚,朕死之前,有两件事一定要办好,一是将太子顺利的废黜,二是册立新的储君,这两件事都很难办。”

    “废太子且先不说,朕原本以为,废旧立新之后,朕再留下遗诏,然后由信任的大臣保管,待朕死后,便将遗诏拿出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于是新皇即位,天下臣服。可是,朕这些日子仔细想了想,觉得仍是不行。诸皇子虎视耽耽,甚至有的皇子手中还掌握着部分兵权,新皇若想平平安安登上皇位,恐怕不太可能,所以,朕必须提早做好安排……”

    任逍遥苦笑道:“皇上,微臣不说您也知道,太子……很难废黜啊!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跟多名军中将领来往密切,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重蹈去年潘逆谋反的覆辙,这一次微臣可说什么都不会再一个人傻乎乎冲出城搬救兵了……”

    皇上点头道:“不错,确实有点难,不过他只是太子,而朕,是皇帝!没有人能阻止朕!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

    任逍遥喜道:“莫非皇上已有万全之策?”

    皇上摇头道:“没有。”

    任逍遥顿时石化,牛逼烘烘的说什么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结果什么对策都没有,难道你打算到时候对着叛军震虎躯,散王霸?

    皇上目注任逍遥,笑道:“世上之事,变数太多,如人意者少之甚少,岂能轻言‘万全’?做任何事都要冒风险的,身处高位者,尤其不能太乐观,未虑胜而先虑败,任逍遥,这些话你可要仔细记住了。”

    “太子羽翼已丰,若仓促下旨废黜,朕恐怕他会不顾一切率军逼宫,而太子手中掌握的兵力不少,去年潘逆叛乱后,朕乘机将神策军中的将领清洗了一遍,如今拱卫京城的几路大军,朕已牢牢抓在手里,所以,太子若率军逼宫,他引来的,必是戍边的边军,这些边军当初朕将他们分为四路,其一。是驻守在幽州的柴梦山所部,兵力共计十万,其二,是驻守檀州的左文所部,兵力共计八万。其三。是驻守夏州的董成所部,兵力共计六万,其四,是驻守在兴庆府的王文剑所部。由于兴庆府是当初防范突厥人的第一道防线,所以朕布置的兵力最多,足有十五万大军。”

    “朕当初布置这四路大军,分驻我朝的北任和西任,主要是防范突厥人南下。我朝兵力十之六七,皆布于此,而我朝南任由于都是一些边陲小国,兴不起风浪,故而兵力最少,不足一提。“

    任逍遥脸色有些灰败,哆嗦道:“皇上,那四路大军……不会都投靠太子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皇上。咱们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跑吧,京城太危险,咱们全家造船出海散散心,过个七八十年再回来看看……”

    “说什么混帐话!朕是皇帝,是天下共主。岂能如丧家之犬一般临危逃跑?”皇上怒道。

    任逍遥一窒,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不骂人么?落跑是为了保存实力,什么丧家之犬。真难听!

    皇上叹气道:“任逍遥,如今你也是朝中重臣。为何性子还跟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遇到难事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你为何从不愿堂堂正正拿起刀剑,为了朝廷,为了家人,与敌人正面战斗一次?”

    任逍遥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战斗?别傻了,开什么玩笑!打仗会死人,很危险滴……”

    话未说完,见皇上阴沉着脸,神情不善,任逍遥顿时硬生生止住了话势,非常乖巧的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掰扯了,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达成共识。

    “拱卫京城的神武,神策,龙卫等大军,加起来共计十余万,而戍边的四路大军,太子顶多能勾结其中的两路就很不错了,所以朕的胜算比他更高,现在朕最担心的,是城内的城防军……”

    “城防军?”任逍遥面色怪异,颇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东张西望。

    城防军,顾名思义,是驻守在京城之内,负责防卫京城,和平时期顺便协助金陵府衙维持城内治安,抓贼缉盗等等工作。城防军等于是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是说,如果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准备攻城了,这才需要城防军守城退敌。

    平日看着城防军不怎么重要,一旦遇到战事,他们却是全城百姓唯一的倚靠,京城的城防军数量不少,大概有五万余人,全都驻扎在城北的军营之中,而他们的领军大将,正是京城守备将军,任逍遥任大将军是也。

    皇上斜睨着他,似是看出了任逍遥的心虚,冷哼道:“朕封你为守备将军,恐怕你连城防军的军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任逍遥赶紧陪笑道:“微臣明日便去军营看看,回来再向皇上汇报军营长啥样儿……”

    “城防军的重要性想必你还不明白,朕告诉你,就算太子引来千军万马,朕都不怕,朕有办法将他们一举击溃,可朕担心的是祸起萧墙!若城防军里有太子的心腹,届时敌军兵临城下,城防军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人放进城来,那时便大势去矣!当初朕封你为守备将军,为的,就是让你将城防军牢牢抓在手里。”

    任逍遥心中一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张桀骜的面孔,城防军副将,秦重!

    当初潘尚书被关在天牢里,向他提供的那份效忠太子的将领名单,头一个不就是秦重么?

    心虚的瞄了皇上一眼,任逍遥陪笑道:“那什么……皇上,城防军……恐怕真的不是那么靠得住呀……”

    “何出此言?”

    “城防军副将,秦重,他……呃,他是太子的人。”

    “秦重……”皇上半阖着眼,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微臣之所以没去城防军上任,主要是因为秦重已将城防军牢牢抓在了手里,城防军被他经营得如同一块铁板,微臣实在很难把这支军队抓过来呀……”

    皇上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任逍遥,朕命你一定要将城防军抓在手里,不论用什么手段任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过来!城防军绝对不能落到太子手中!”

    “要不,找个借口把秦重杀了,或者将他调离……”

    “不行,此举只能打草惊蛇,逼得太子提早行动,于己无益。你明日便去城防军军营上任,朕命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办妥,明白了吗?”

    任逍遥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皇上,去城防军的军营很危险呀……万一他们不怀好意,请我吃饭的时候在廊下埋伏五百刀斧手,以秦重摔杯为号,微臣便会被他们剁成狗肉之酱啊……”

    皇上失笑道:“你听说书听魔怔了吧?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谁敢如此乱来?你尽管放心上任就是,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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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宫,仟芸神色落寞,郁郁寡欢,任逍遥也眉头深锁,长嘘短叹。

    夫妻俩坐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令任逍遥心头有些烦躁。瞧这趟宫给进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停车!”仟芸忽然大喊道。

    马车顿时停住了。仟芸一掀车帘子,还没等任逍遥发问,她便兴冲冲的拉着任逍遥下了车。

    “哎,干嘛呀?停下来干嘛?”任逍遥不明所以。

    仟芸显然比刚才开朗了一些,像个见着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兴奋的指着街边一家酒楼的招牌,高兴的道:“夫君,你看!”

    任逍遥凝目望去,却见招牌上写着“八仙楼”三个字,任逍遥顿时心中一暖,紧锁的眉头也松开少许,面上露出温馨的微笑。

    当初自己决定接受仟芸,小姑娘高兴不已,两人不顾惊世骇俗,公然的牵着手在大街上甜蜜的走在一起,然后在这家八仙楼用饭,吃完发现彼此都没带银子,于是堂堂华朝首富之子,和尊贵雍容的公主殿下双双上演了一出吃霸王餐,吃完鞋底抹油就溜的好戏。

    故地重游,二人如今已成夫妻,不由令人感慨万分。

    仟芸目注八仙楼,眼中露出怀念和幸福的目光,转过头像个小女孩一般撒娇道:“夫君,我肚子饿了——”

    任逍遥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本老公也饿了,好,进去吃一顿!”

    仟芸两眼一亮,期待的道:“吃完之后呢?”

    任逍遥闻弦歌而知雅意,朝仟芸眨眼道:“你今天带银子了吗?”

    仟芸兴奋的连连摇头。

    任逍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故作苦脸道:“我也没带……”

    仟芸开心的皱了皱鼻子:“但我今儿还非得吃这一顿不可!”

    “好主意,夫人,你先请……”

    “岂敢岂敢,夫君,还是你先请吧……”

    “甭客气了,一起进去,找个离门近点儿的位置,吃完看我的眼色,赶紧扯呼……”

    “唯夫君马首是瞻……”

    八仙酒楼内。

    暗红色泛着淡淡油光的梨木桌边,任逍遥和仟芸相对而坐,如当初一样,仟芸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给任逍遥斟酒布菜,不时掏出手绢儿擦一擦任逍遥吃得满嘴油光的嘴。

    两人静静的坐着,不时抬眼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甜蜜而幸福的光芒,一闪一烁,感觉温馨而舒服。

    任逍遥和仟芸不是普通人,一个是手握大权的朝廷重臣,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则扈从如云,入则锦衣玉食,何曾有过如此温情甚至带着几分浪漫色彩的小楼对酌?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这种自古以来便被诗人文人歌颂的爱情,对于位高身贵者,却是异常难得的。很幸运,任逍遥和仟芸找到了彼此,拥有了彼此,任逍遥相信,再过一百年,两百年,当他和仟芸已变成任家祠堂里的两块牌牌时,他和仟芸的故事,仍然会被他们的子孙们时常说起,那个风云涌动的年代里,有这样一对男女,他们彼此深爱着,不论富贵或患难,始终不离不弃……

    任逍遥看着仟芸满溢着幸福的俏脸,如花儿在春风中欣然绽放,任逍遥心中一动,笑道:“老婆,给你变个戏法,睁大眼睛仔细瞧好哦……”

    仟芸欣喜点头,然后果然便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任逍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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