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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4章:风水杀局

    “混账东西!竟敢跑去皇后那儿胡说八道,看来朕真的是太宠着你了,简直无法无天了!”上书房,弘治帝脸色黑的锅底一般,乜着苏默怒声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旁边内阁三老个个面色古怪到了极点,谢迁甚至脸色憋得涨红,显然已是忍笑忍得极是辛苦。

    苏默进宫,还是头一次主动进宫,又正好处在这么个极敏感的时间点,连一干大臣们都在留意着,作为天子的弘治帝,又哪里会不盯着点?

    他原本还以为苏默也是会来找他的,却哪里料到,这家伙一进宫就直接往后宫去了,这让弘治帝委实大出意料。当下就命杜甫安排了小黄门,随时将那边的情况盯着,事无巨细,统统回报过来。

    这倒不是他信不过皇后,而是实在心中太过好奇,完全忍耐不住啊。谁知道,最后竟是听到了这么个惊掉一地下巴的提议。

    至于中间苏默两次的异常举动,负责盯梢的小黄门不得入内,只能听个大概,却是从片言只语中猜不到具体的情况,便是报过来后,弘治帝和三位阁老,也只是感觉到某种不妥,却尚未真的认真起来。

    反倒是最后这个消息,这脑洞大开的提议,把君臣四人都给震的外焦里嫩了。

    不能再任那小子胡闹下去了,弘治帝当机立断,一道喻令下去,苏默那边还在努力的推销着自家的媳妇儿们呢,这夸的,简直都快天上难寻地上没有了。结果半路就给赶过来的老杜甫当场打断,毫不停留的给带到了上书房来了。

    再然后就不用说了,迎接他的便是弘治帝劈头盖脸的一通猛喷。是真的喷,局部雷阵雨那种,还不带让打伞的……

    苏默悄悄的小幅度移动着脚下,一点一点的偏转身子,以避开正面。听说被人喷到了脸上,很容易张麻子诶,自己可是全靠这张脸吃饭的,可不敢毁在这儿。

    好吧,能在皇帝震怒的时候,却想着这种完全不着五六的事儿的,除了苏小太爷外,这世上也算没谁了。

    弘治帝这通喷啊,直到词儿都要重复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结果一看那小子的模样,不由的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特么的,这小子竟是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样,那茫然的小眼神儿,竟似乎自己刚才的那通训斥,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冤枉了他也似。不,确切的说,是自己说的好像是某种天书,让人家压根就听不懂。人家就差直接问出来,您老人家在说啥子哟。

    弘治帝这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啊,这小子这是副什么表情?他这是什么意思?”颤颤的指着苏默,他转向一旁的三位阁臣,哆嗦着说道。

    三位阁老面面相觑,心道,还不都是您给惯得?现在却来问咱们,这要我们怎么说啊。

    李东阳还好些,毕竟他跟这个小王八蛋有着害子之仇,便那小子再如何搞笑,他也只是在肚中暗暗冷笑。对这小子的事儿,他现在大多都是采取不过问、不多话、不参与的态度。除非这小子露出致命的把柄来,否则他就是一副泥雕木塑的架势,一言不发,只看不说。

    可他可以这样,剩下两位却不行啊。刘健乜了谢迁一眼,暗示着警告之意。谢迁这都快要憋不住了,可问题是皇帝那儿正恼着呢,你要笑起场来,那可不是打皇帝脸吗。

    “咳咳,这个,陛下,登仕郎许是年纪小,咳咳,那个,还不懂一些宫中的规矩礼仪…….这个这个……嗯,咳咳,陛下不必太过在意,不必太过在意…….”没法儿,老刘健毕竟盯着个首辅的头衔,需要下面接话的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不是。

    可他站出来又能怎么说,他虽也有些不待见这小子,但那也仅只是对这小子太能瞎折腾有些不喜。讲道理,在除了这点外,他其实对这小子做下的那些事儿,还是颇为赞叹的。

    他本是个忠实君子,当然明白这事儿虽是有些荒唐,但却并不算什么大罪过,是以,也只能如此含含糊糊,希望能遮掩过去算完了。

    “小?朕却没看出来,他哪里小来着。他那胆儿可大的很啊。这都跑到朕的后宫去祸祸了,要是这都算小的话,那大又要如何?是不是要把朕这紫禁城都掀了?”

    弘治帝余怒未消,完全不接受老刘健的斡旋,一甩袖子怒声说道。而且越说越气,刚刚有些缓过来的心火,又再一拱一拱的上来了。于是,雷阵雨再次降临。

    我去,够了啊。苏小太爷这也恼了,妈蛋,这还有完没完了?是,小太爷此番来有着私心的,也确实是来找事儿闹腾的。可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家好不是?

    你这么一喷再喷的…….喵了个咪的,你是号称真龙天子,可特么的那只是号称好不好?这没完没了的,特么真当自个儿是龙了不成?就算你特么是真龙,可总照着咱一人儿施神通,这是几个意思?

    “咳咳,那个,陛下啊,素质!注意素质!”他再次半转了下身子避雨,以袖遮着面,认真的提醒道。

    嗯?什么?

    这冷不丁的一出声,倒是让弘治帝一时没听明白,不由的一愣。还有,这小子以袖掩面是个什么意思,这是被朕骂的感到羞愧了吗?唔,也还算有点羞耻之心,知道自个儿做的差了,算是还可以抢救一下。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倒是让弘治帝稍稍顺气了那么一点儿。不过转念一想,忽然又察觉到不对。旁人或许不了解这小子的德性,他却是太明白这小子是个什么德性了。这小混蛋脸皮简直能赛过城墙的说,他会感到羞愧?

    还有,那素质什么的,还有那语气……不对,特么的这分明是针对自己来的嘛。我去,白欣慰了一场,这小混蛋#¥%!%.......

    弘治帝终于明白过来了,气的心肝儿都开始疼了,“你给朕说明白,你什么意思!”

    “啊?这个,那啥,臣的意思吧,就是您看哈,您这可是一国之君不是,这样骂臣下,会不会不太好啊?有失体统啊……呃,臣这是忠谏直言,唯有真正的忠臣才会这么作,就像唐太宗时的魏征,宋时的寇准,您可不能因此治我的罪。”

    他一脸昂然的说着,脸上就差写着我是忠的几个大字了。当然,若是那眼珠子能不那么转的太灵活,这表演妥妥的就是影帝级了。

    噗啊——

    旁边谢迁再也忍不住了,一转头就喷了出来。但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向皇帝请罪,只是那俩肩膀仍是克制不住的抽啊抽的。

    弘治帝也气急而笑了,哪还顾得上谢迁,随意一挥袖打发了他,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默看。这特么得是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魏征、寇准?!你特么倒是真敢比啊。合着刚才全是朕错了,朕倒成了不纳忠言的昏君了。好好,朕倒真要听听,你这个大忠臣有个什么说道了。

    到了这会儿,弘治帝反倒不那么气了……讲真,其实是真的气过头了…….

    “来来来,当着三位阁老的面前,便请咱们的苏大忠臣说说,你所谓的忠究竟在哪里?今个儿若能说的通便也罢了,否则的话,哼!苏讷言,你真当朕杀不得你吗!”他怒极而笑,缓缓的说道。到的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再无半分笑容。

    苏默心下一突,不由微微有些后悔。看模样,老皇帝这是真的怒了。妈蛋,玩的太嗨了,似乎有些过头了啊。

    “陛下容禀。”他面容也忽的一整,肃容一揖,沉声开口。事到如今,不得不放出大招来了。只转念间,他便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方才刘阁老说,臣年幼不知礼,所以才有了那般说词。好吧,臣在此感谢阁老的关护之心。”说着,他一本正经的整理了下衣衫,转身端端正正的冲着刘健一揖到底。

    这一礼,是真真的真心。老刘虽古板些,往日里跟自己也没什么交集,但是刚才却能如此为自己维护,这份情,他得领!也必须谢!

    刘健老脸一红,微微侧身摆摆手,心中却不由轻轻一叹。看来自己是做了无用功啊,这小子分明是早已心有成竹,哪里需要自己多事?只是不知他又能说出什么花来,真真是让老刘健也好奇起来。

    果然,苏默一揖之后,再次起身,话锋一转道:“然则臣自幼读圣贤书,又岂真的不知礼?之所以之前在皇后娘娘面前提出那般建议,实在是一片忠诚之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陛下,还有三位阁老,可知之前在后宫内,臣发现了什么吗?阴谋!一个大大的阴谋!其诡谲隐秘处,简直不可思议,却又毒辣异常啊。”

    他面色沉重的感叹着,弘治帝和三位阁臣听的莫名心中惊凛,不其然的都认真起来。

    弘治帝皱眉道:“休弄古怪,且明白讲来,朕的后宫又有什么阴谋了?休想拿这些夸大不实的言语糊弄朕!”

    苏默心中一突,果然不愧为一代帝王,真不好糊弄啊。好在接下来的话,就不怕你不入彀!

    “臣不敢!臣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毫不退缩的迎着皇帝的目光怼了回去,这种从所未见的态度,让弘治帝不由的顿时心下一沉,终于真的重视起来。

    “臣发觉,有人在阴谋布置风水杀局,分别针对陛下以及陛下所有的子女,一旦功成,不出数年,便是绝、户、之、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这话一出,书房中,弘治帝和三位阁臣同时面色巨变,猛的站起身来。

第835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广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先是一直伴在身边的小太监忠儿诡异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找遍宫里也没个影子。

    按说一个大活人,尤其又是在编的人员,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则在大内之中,这种事儿却从不少见。

    太监宫女们也是分派系的,甚至比上面的主子的派系更复杂。互相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那么接下来各种阴暗手段便会层出不穷。

    至于说随便人间蒸发个小太监,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大内每年无缘无故,凭空失踪的这种底层人员不知凡几,谁会去在乎一个小人物的存在?

    所以,李广初时也没在意。毕竟忠儿是他身边的人,这在宫里都知道。便是得罪了谁,最多不过就是暗中折磨几天出出气,事后看在他的面上,总不至于太过。

    然而这一次显然不一样,眼看着这一天天的过去,那小人儿半点再现的迹象都没有,这终于引起了李广的注意。

    他倒是并不在乎一个小太监的死活,可问题是,这个忠儿是打小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有些事儿难免就会知道的多一些。如果只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被直接弄死也就罢了。可要不是,那这事儿可就值得思量了。

    这事儿本就让他心烦,后面却又出了因迟到被主上训斥之事,这又让他郁闷更加了三分。这且不说,更让他惊惧的是,主上最后给他安排的这活计。

    暗暗摸着袖中藏着的那个小玉匣,想着刚刚两次悄悄打开,却两次让里面那个古怪的玩意儿发出莫名的异动,他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个恐怖的主上让他想法儿将这玩意儿安置在这个位置,但既不能被遮掩住,还不能被人发觉触动,这难度实在太大了些。

    好在他总算有些手段,仗着这些年的一些小把戏,得到了弘治帝的信宠,使得他得以用为皇帝祈福的名义,在万岁山上修了这么个毓秀亭。

    有了这个亭子,他便可以将手中这个诡异的玩意儿,堂而皇之的安置到亭子顶上去。如此一来,旁人便是看到了,也只会当做一种装饰,又避免了这东西被人触碰到。如此一来,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主上的任务了。

    可他想的不错,却万万没料到,这东西刚一拿出来,就接二连三的出现异常,这可差点把他吓掉了魂儿,哪里还敢再继续试探,只得先放弃了马上安置的想法,待到亭子彻底修好前,最后封顶一步时,再将其扣到最尖端上去吧。

    唔,还有这些个修亭子的工匠,说不得日后总要找个借口,全部都弄死才行,决不能让任何人从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毒的光芒,暗暗下定决心。那位主上究竟要做什么,他心中早有所猜测,可他从不敢多问半句。他也不用问,打从上次问到那金丹的问题,再到这次手里的这东西,其目标不言而喻。

    作为一个宫里的资深人士,他实在太明白其中包含的意义了。他更明白这其中的风险,但是话说回来,风险越大利益也就越大。他跟杜甫斗了大半辈子了,却每每总是差那么一筹,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

    或许,这次,就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他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使劲攥了攥,脸上终于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心下打定了主意,遂转身下了工地。现在他必须要把身上藏的东西先安置好,可不敢带着在宫中晃了。谁知道刚刚那两次异动,会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宫里藏龙卧虎的,他可是知道,就是那个死对头杜甫,便有着一身诡异莫测的本领,这也是让他始终不敢用阴私手段对付的原因。而除了那些个手段,他就只能以正常争斗的模式去争,但结局…..

    这玩意儿不能放在宫中,那便只能先藏到宫外的自家宅中了。是的,他在宫外有着自己的宅院,很大很华丽的一座宅院。这可是他大半辈子的辛苦所得,用尽了各种手段,连贪带讹,还有搜刮而来的。

    为此,朝中曾有人大肆弹劾过他。不过那有什么用?只要皇帝信宠他,便一切都不算什么,最终还不是不了了之。

    只不过终究还是要谨慎些才好,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了,可惜忠儿那孩子不在……这一刻,他不由的怀念起那个身边的小身影了。往日里还不觉,这到了用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边除了那个孩子外,还真没个用着就手的人。

    这样一路想着,一路回了签房。屏退下人们,将每次去见主上的那一身兜帽长衫换上,这才悄然出了门,直往宫外自家宅子而去。

    宫里一些必要的打点早已打通,所以并没什么疏漏,他很容易的就出了皇宫。

    待到出了宫门,转过街角某个隐蔽处,将遮面兜帽往头上一罩,检查了下并没什么破绽,这才满意的缓步踱了出来,略一分辨方向,随即低下头快步往自家宅子方向行去。

    这种流程他做的已经很熟练了,一向都从无问题。可是他却料不到,或许是真的冥冥中注定了,又或是真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今个儿这遭,偏偏他就真出了问题了。

    因为心中有事儿,又是低着头走路,不免便走的急促了些。结果便在又转过几个街角,眼看着再不过两条街就可以看到自家宅子了,猛不丁却身前一暗,随即哎呀几声痛叫响起,他竟跟一顶软轿撞到了一起。猝不及防之下,两边都是跌了个滚地葫芦。

    啪嗒一声,袖中原本死死握在手中的那方玉匣,也握持不住,从中甩了出去,就那么明晃晃的暴露在了外面。而且不但如此,那匣子因为震动,还敞开了一小半,连里面那件要命的东西都露出了一半。

    这一吓可差点没把李广的魂儿都吓飞了,顾不上旁的,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手足并用的就那么爬了过去,一把将玉匣推上,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收入怀中,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儿。也直到这时,身上阵阵的疼痛,终于让他记起了此刻的状况,登时就是怒发欲狂,霍然抬头看去。可是这一看,却又让他猛地面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妙。

    要说李广这几天总是心惊肉跳,那么相比起来,傅瀚就是寝食不安了。

    当日朝上那一幕,在经了张彩的一番解说后,让他心中哇凉哇凉的,常常半夜睡着睡着就会惊醒过来,梦到自己被锦衣卫破门而入,直接抓到诏狱中的场景。

    弘治十二年的那场科举舞弊案,虽然已经平复了许久了,所有人都认为也就那样了,哪怕最终里面仍有些不清不楚,但朝廷和皇帝的面子必须不能丢!皇帝必须不能错!

    所以,最终只能是那个苏州学子认倒霉了事。再然后,程敏政这个礼部侍郎下台,待到过段时间,这事儿彻底平息了,再酌情另行任用给些个补偿也就是了。

    当然,始作俑者也必须有个背锅的,户部给事中华旭华大人长短  大小貌似正合适,前些日子,不正给了上面借口,由此忽然从天堂到地狱,一下子被按到泥里去了?

    好了,这样上下左右、朝里朝外,便都能交代的过去了,这事儿当然也就理所应当的完结了呗。

    至于皇帝会不会还有想法……怎么会?!这几年,几次的交锋,皇帝显然已经没了锋芒,被文官集团渐渐越来越多的侵蚀了诸多的权利,最终眼见得都有些厌政了。

    士大夫治天下的时代,终于就要到来了!无数文臣额首拍掌相庆,傅瀚也曾经是这么认为的,未尝不暗自得意良久。

    然则这一次的事儿,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张彩一番精彩的解说,彻底让他明白了过来,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帝王心术!

    皇帝真的屈服了吗?对于那场舞弊案,真的就那么放过了吗?要知道,那个叫苏默的小子,不单单是程敏政的女婿,据闻还和那个舞弊案中的苏州学子相交莫逆。

    而且,当日苏默从草原回来,根本就是私自离队,提前赶回京城来的。然后更是大闹吏部,先是强硬的将他老丈人从吏部大牢中捞出来,随后便又直趋锦衣卫诏狱,堂而皇之的索要唐伯虎。虽然最后未能得逞,但却也屁事没有。

    特么的什么时候锦衣卫那么好说话了?被人欺到家门口了,竟都屁都没有一个?

    这且不说,只转过天来,那苏州学子就忽然被释放了。喻令:上有悲悯宽容之心,虽其行狷狂不当,以致入陷囹圄,然则出证不足,当以戒之即可。着赴吏任,以彰圣恩……

    啥意思?就是说唐伯虎这次的冤案,查无实据,所以释放了。但之所以搞成这样,却是他自身行为不当,这才招来的祸事。不然怎么那么多的举子,单单就你倒霉呢?但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很仁慈宽和的,教其以此事为警戒,牢记这个教训就是了。最后,还大方的给补了个八品吏官的缺去上任吧……

    好吧,皇恩浩荡,你感动不?虽然唐大才子最终耻而不就,自己放逐回家了,那就怪不得皇帝和朝廷了,这是别话就不说了。

    但就从这几件事上来看,再结合当日张彩那番分析,傅瀚哪里还能如之前那般傻乎乎的以为,皇帝是怂了?可以说,后面几次针对苏默的事儿,面上虽然是冲着苏默去的,骨子里却根本就是那次事件的余波,是某些人丢出来的一种试探而已。

    但是结果…….细思恐极啊。

    傅瀚这几天越想越是恐惧,最终决定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主动出击,至少也要寻一条后路给自己才是。那么,这就要找人好好请教一番了。

    可该找谁呢?张彩!那个张口就向自己讨要美妾的张彩,便成了当之无愧的首选了。

    可是要想找张彩商议,那小妾一事儿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但是想想竟要自己主动上门去送人,这脸面上实在是不好看啊。可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不低头不是。

    于是乎,一番刻意的低调打扮,单挑着那僻静之处行走,员外郎大人遮遮掩掩的便出了门。

    却不料,世上事无独有偶,两个都是心中藏事儿的人,就这么缘分的撞上了。

    这一刻,傅瀚和李广相对无言,同时张大了嘴巴,都是一副如同见了鬼般的模样…….

第836章:又见飙戏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后,一个默默的爬起来,一个转身低低的吩咐下人重新将小轿抬了起来。再然后,各自默默的错身而行,各奔东西。

    从始至终,除了刚一开始的对视错愕震惊之外,两人都相当默契的谁也没多说一句话,没再向对方看一眼。

    一个是当朝三品大员,堂堂的礼部员外郎;另一个则是凶威赫赫的大内内侍监的掌事大太监。这样两个身份的人,却都穿着普通人的打扮,又走在这偏僻的巷道中…….

    好吧,都尼玛是老司机了,很明显啊,哥俩儿谁也别说谁,肯定都是在做一些隐秘事儿,不想被人看到、知道。既如此,相见争如不见,大家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至于说各自心里如何想…….李广离去时,低下头去遮掩的兜帽内,目光闪烁着凶狠的光芒;而傅瀚则在走出老远后,这才回身默默凝视了一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作为一部主事,在这几乎遍地都是王公贵阶的京中,六品官儿显然完全不够看。所以,张彩家的府邸,便也就显得不那么辉煌了。这是张彩心中的痛,也是他很少在自己家中招待朋友的缘故。

    所以,当傅瀚来访的时候,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从宅子的侧门连人带轿都进了门里后,傅瀚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儿。

    “郎君这便请随老奴来吧,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张府管家笑眯眯的抱拳道,微微躬身伸手,向里邀客。

    傅瀚乜着眼瞟了他一眼,脸上微微涨红,袖子里的手不由的紧紧攥起。

    这个该死的奴才面上虽然一副恭敬模样,但那眼神儿分明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不屑。一个狗奴才,居然也敢对自己不屑,这让傅瀚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

    王八蛋,且等着滴。他垂下目光,暗暗在心中发狠。果然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张尚质就是狂傲跋扈之徒,他这家人果然也是如此。连堂堂当朝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中,哪怕自己此来是有所求的,可你一个奴才也敢如此,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不过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不禁有些泄气。特么的亲自送自己的女人上门,怕是满天下再没有这么窝囊的了吧。如此说来,被人鄙视不屑,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心中这般暗暗劝慰着,但那股羞耻感却怎么也发散不去。一路便低着头默默而行,他那小妾自有张府下人送往后院安置,从此便再也与他无关了。

    待得过了两道门,一路又沿着回廊而行,约行了两刻钟光景,穿过一个拱门,那张府管家这才停下脚步,便在门口站住,转身笑道:“郎君请,我家主人便在此处了。”说罢,略施一礼,也不待傅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自顾转身去了。

    傅瀚又是一阵的握拳恼怒,额头上青筋都微微崩了起来。这是赤果果的轻视了吧?

    他这般想着,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好半天,才终于将情绪稳定下来,睁开眼来自嘲的一笑,这才略整束了下衣冠,抬头挺胸,迈着稳健的步子,缓缓穿门而入。

    入的门中,迎面便是一个大厅。厅门前台阶上,张彩一身居家员外袍,头发则随意的挽了个簪,就那么披散着,倒是显出几分不羁飘逸之态来。

    眼见的他缓步走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老远便降阶迎来,抱拳笑道:“曰川兄大驾光临,彩不胜欢喜,真真蓬荜生辉啊。”

    傅瀚目中沉了沉,随即也站定抱拳,笑道:“尚质贤弟这可不是骂我吗?我一介俗人,冒昧而来,却当得什么大驾?倒是贤弟这般模样,飘飘然甚有仙人之姿,但愿没有被我这俗客亵渎了才好。”

    两人互相一顿鼓吹,同时哈哈大笑。张彩上前两步,把臂相邀,直往厅里走去。

    待得到的厅中,分宾主落了座,自有下人奉了茶上来。张彩举盏相邀,两人各自饮了,这才放下茶盏说话。

    张彩笑道:“曰川兄便是讲究,竟亲自送小娘子过来,真重诺守信之士也。此情此谊,彩既敬且佩,日后或有所助,必不敢辞。”

    傅瀚脸颊微微抽搐,心中大骂不已,这特么不是当面打脸吗?张尚质这混蛋,如此嚣张,早晚一日,吾必报今日之辱!

    心中骂着,面上却不得不作出一副笑脸来,虚应故事。又再随意客套几句,这才说起此番来意,却是将那尴尬事儿抛开,一字都不在提。

    张彩心满意得,既得了便宜,便也不再去讥讽刺激他了。实话说,当日眼见傅瀚有耍赖之意,他着实是恼怒不已,发誓定要找机会给他好看,也让他知晓知晓,他张尚质的手段。

    也正是如此,这才有了方才那般明刺暗讽。不过他终归是个有分寸的,这其中的度却是拿捏的极准。如今见傅瀚等若是彻底低了头,得意之余,便也不再为己甚。

    “…….如今朝中气氛颇有些诡异,天子似再有重新启用传奉官之意。那苏默原不过区区一童生,却连番恩宠,竟而一跃与大夫同列,此深为我等之耻……”

    “……又如今边地不靖,蒙元嚣狂,携干戚耀威,朝野震惊,百姓不宁。殆始之由,莫不是因那苏默而起。当此之时,以贤弟大才,不知可有以教我?”

    张彩手指轻轻敲着案桌,轻阖双目,听着傅瀚在那里云山雾罩的说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傅曰川草包一个,空有大志却无担当。不过只是一点激荡,便如此惶遽失措,草木皆兵的,真可笑矣!偏其人还好面子,虚伪的想要维持那份可怜的自尊,弄出这些把戏来他面前表演,岂不知他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看不起他。倒不如大大方方敞开来谈,还倒能让他高看几眼。

    既如此,自己便索性陪他耍耍,且看他如何应对。这般想着,待到傅瀚话音落下,略一沉吟,才道:“兄谬赞多矣,彩何以敢当?倒是曰川兄为国忧虑,心怀天下万民,此番情怀,彩深敬之。至于说眼下情形嘛…….唔,却不知兄又是什么高见?”

    得,皮球又踢回去了。你问我何以教你,那你先说说自己的高见呗。这话没毛病,想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首先你自己得拿出点东西来不是。可问题是,傅瀚问的根本不是那明面上的事儿啊。

    那苏默便再如何得宠,左右不过还只是个没职衔的虚官儿,哪里需要他堂堂三品大员去关注?

    傅瀚见他装傻,气的牙痒痒,偏不好直说。没法儿,这出戏既然是他先开了慕,那便唯有暂且继续唱下去了。

    是以,他假作沉吟了下,随即慨然道:“想昔日成化土木堡之变,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奸佞乱为,一如今时光景。幸有忠肃公挺身而出,不畏强梁、不避艰险,力谏曰‘社稷为重,君为轻’!而后奋不顾身,终退强敌,保的我大明社稷周全,此正吾辈楷模也!为兄不才,当效法先贤,素清正本,使天下复归清明。区区微愿,贤弟以为如何?”

    他慷慨激昂,一番陈词颇是热血激烈,言罢紧紧盯着张彩,脸上全是期待之色。

    张彩肚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击节大赞,豁然起身拊掌道:“好好好,曰川兄不负忠义,真忠臣也!弟不才,愿附骥尾,共谋大事!”

    好热血!大家一起来热血吧!若是苏默在这里,定要拍手大赞,当世两大影帝飙戏,果然好精彩。

    张彩附和罢,也是毫不躲闪的迎着傅瀚的目光,眼中满满的都是真诚。

    傅瀚激昂之色慢慢平复下来,盯着张彩不语,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须臾,淡然道:“贤弟真吝啬如此,不肯以诚待我?”

    张彩也收了那副昂然的神色,微微一笑,回身老神在在的坐下,漫声道:“人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人。何以曰川兄独苛责于彩乎?”

    傅瀚眼神愈冷,死死的盯了他一会儿,忽的展颜一笑,往后坐回椅中,漫声道:“某听闻南京右通政焦学士有入京之意。”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更是与先前两人所谈全然风马牛不相及。然则张彩听了,却猛的眼眸张开,死死盯住傅瀚,脸上再无之前那般风轻云淡。

    傅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伸手端起桌上已然冷了的茶轻啜一口,随后便那么端着,微阖双目不言不语。

    张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也展颜一笑,道:“焦公,大儒也。若能进京,当为礼部侍郎职。”

    傅瀚目中阴郁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点头笑道:“唔,贤弟之言,怕不有理。只是据闻,焦公所谋,似是对吏部更有些兴趣啊。”

    张彩目光闪了闪,道:“某以为,焦公资历足够,应当稍作铺垫然后入阁才是其目的。而我朝阁臣,莫不先以礼部为跳板。算起来,如今之机,岂不正合适?若能如此,则必为朝廷大幸,百官大幸。曰川兄以为如何?”

    傅瀚笑而不语,片刻后,缓缓点头,笑道:“好。”

    张彩明显松口气,伸出手掌来举着。傅瀚便放下茶盏,亦伸出手掌,二人相对连击三章,这才相对哈哈大笑。

    这一番云里雾里的对答,却是已做了桩大买卖。既互换了利益,两下均有所得,各自满意,再开口相谈,便没了之前的假模假式。

    傅瀚心下微动,忽的灵光一闪,遂将来之前和李广的偶遇,隐晦的提了一嘴。

    张彩目光一凝,皱眉思索良久,慢慢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拍手道:“有了,此番却叫曰川兄看场好戏。”说罢,目光遥遥望了出去,直向西北看去……

第837章:各逞谋算心诡谲

    好戏吗?

    出了门的傅瀚回身看看张府的门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或许真是一出好戏吧。

    张彩其人,贪花好色之名显著,然则有一点,却也是众人都得承认的。

    那就是吏部张主事,不失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敢于任事能于事且不论,更是对贪污**之类的事儿,表现的深恶痛绝。

    而李广今日鬼鬼祟祟的行迹,一旦被其知晓了,以张彩的性子,岂肯轻易放过?

    那李广往日嚣张跋扈、贪得无厌,不但擅自夺占京畿以内的民田,更是垄断贩盐之利,早不知天怒人怨到了极点。屡次有朝中御史弹劾其人,张彩都是从不落后。只不过因着弘治帝的偏袒维护,这才使李广一次次逃脱。

    而这次,瞅李广那架势,分明是有极隐秘的事儿。而作为一个内侍监的大太监,竟然如此鬼祟,很容易就会让人有一些不好的联想。毕竟,内侍的身份太过敏感了。

    而这种联想若是没人提起倒也罢了,可一旦被有心人抓住不放,便是皇帝怕也是不会再维护于他了。正如张彩所说的那样,帝王心术,岂是常人所能猜度的?

    现在,有心人出现了,那便是咱们的吏部主事张彩张大人了。

    张彩大人可是非常要求上进的哟,要不然也不会一听他傅瀚流露出,要推那位流氓学士上位吏部的意思,就顿时急了眼。不惜以帮助其入阁为交换,也要将其摈弃在吏部之外。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作为少数几个跟张彩往来密切的人,傅瀚可是深知,别看张彩现在才区区六品主事,可是在张彩心中,早把吏部看做自己的禁脔了,那是绝不容他人染指的。而焦芳,恰恰正是对其威胁最大的一个。

    至于为啥说焦芳是流氓学士,嘿,那是因为这位焦学士的行为确实够流氓!

    焦芳乃是天顺八年的进士,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但此人却被后人认为不学无术 。

    还在他当编修时,一次大学士万安和人闲聊,曾说过一句“不学如芳,亦学士乎”。意思是说,像焦芳这样不学无术之人,也想当学士吗?

    后来此话传到焦芳处。焦芳勃然大怒,说:这一定是彭华在背后算计我,我如果当不上学士,就在长安道上把彭华给刺杀了。彭华听后非常害怕,连忙将此信传给大学士万安。万安最终不得不进焦芳为讲学士。

    这尼玛妥妥的黑道大佬的做派啊,敢挡老子的路,老子直接弄死你,这特么不是流氓是什么?

    而到了弘治这一朝,焦芳先是被任命霍州知府,擢四川提学副使,调湖广。不久,又迁南京右通政,至此时,已然积累足够,是有资格被提调入京出任一部佐贰官的。

    那么,至于是六部中的哪一部,便要看里面的运作了。傅瀚别看只是个四品员外郎,但其在礼部的位置,却让他打下了极为广泛的人脉。

    所以,若是傅瀚铁了心推焦芳往吏部出任,那绝对是张彩所不愿见到的。这也才有了之前两人那番隐晦的交换妥协,傅瀚主动退一步,先推焦芳上位。目标所指,当然就是由程敏政离去后的礼部侍郎一职。

    然后,再由大家一起发力,推动焦芳更进一步,问鼎内阁之位。最终达成由傅瀚接任焦芳离去后的位置,而张彩则以碾压态势,撷取吏部尚书位。

    至于说傅瀚既然一心想要取程敏政而代之,为何此时却如此痛快的答应退让了?很简单,此时此刻,因着舞弊案的事儿,他身上的嫌疑太大了,毕竟那案子的手法实在太糙,虽然被有心人趁机利用而使得案情更加复杂,但只要是明眼人都心中有数。

    这种自由心证虽没有真凭实据,但杀伤力却足够大,他傅瀚这个时候再想上位,显然是不可能了。既如此,能以此换取一个解套的好法子,还能因此结交两个盟友,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说那个位置,不过是再晚些时候而已。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两年了。官场之上,最重要的便是耐得住性子,这一点,傅瀚还是自认有的。

    其实若不是这次有人蛊惑推动,他也绝不会如此仓促发动,以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尴尬境地。

    这话扯远了,再说回来。

    傅瀚假作不经意的透露出李广的阴私给张彩,若是张彩能抓住,一举拿下李广,那必然将在清流之中获得诺大的声望。而有了这种声望的加持,张彩主政吏部的道路,显然会顺畅快捷许多,几乎可以说是要奋斗三年。

    这种诱惑,傅瀚就不信张彩不上钩。他甚至都不怕张彩识破他的手段,这本就是阳谋,说不说在他,做不做却在张彩自己,到了何时也怨不得他身上。

    而之所以这般做,便是要推张彩去跟李广打对台。若是张彩胜了,则皆大欢喜,头功虽然是落在了张彩那里,可到时候谁也抹杀不了他这个提供消息的功臣,倒是适当分润一些,也是题中之义;

    而若是张彩败了,那今日之辱,便也就得雪了。至于说李广因此知晓了是自己泄露的秘密,会不会因此记恨他、针对他,呵呵,难道他不说,李广就会放过他吗?

    他虽然没看到当时李广的神情,但多年的朝政经验,还有对李广其人的认知,傅瀚又哪还会天真的相信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撞破了那老太监的阴私,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以那老太监跋扈阴毒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既如此,先下手为强,未尝不是一种对策。由是,胜也罢、败也好,结果对他傅瀚而言,都是利好的局面,至少也不会更坏不是。

    这种种算计,可谓道尽了官场龌龊和诡谲,实是不值一提。所谓己算人,人亦算己,不外如是。

    至于说最终的结果…….傅瀚缓缓转过身去,大步而去,嘴角的诡笑却愈发浓郁了三分。

    是日,又是大朝会。

    当弘治帝落座已定,杜甫宣声上朝,众文武大臣参拜已闭,开始逐件政事汇报流程。这些个流程都是早已论定的了,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一切都顺畅无碍。

    待得诸事已闭,杜甫再上场,口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阶下一人出班,躬身启奏有事,众人看去却是南京太常寺卿吕长鑫。

    弘治帝颔首允准,吕长鑫道:“启奏陛下,今有本寺赞礼郎陈敬上表乞骸骨,请求辞官以归故里。并道两京奉祀协律郎严重缺失,提请朝廷恩准破格拔擢,以实其职。”

    这乃是常议,倒也并没什么特别。弘治帝稍作沉吟,便颔首准奏,使人取朱笔题注,当庭发旨,交由司礼监并内阁审核用印,制诰宣下吏部施政。

    吕长鑫谢恩退下,弘治帝目光扫过台下众臣,温言道:“朕与内阁、六部垂治天下,国事繁杂,夙夜忧忙,难免有所疏漏,诸卿当用心政事,不可懈怠,如适才吕卿所请之事,宜早报之,勿使遗漏,朕心方慰。”

    这本是应有之义,众臣并无异议。于是,尽皆躬身领旨。礼罢,忽有吏科右给事中胡易出班奏道:“陛下谕旨,正当其明。臣闻陕西巡抚奏报,道是西僵亦思马因部异动频仍,又有弹劾勋贵不法事,何以却不见内阁提报?此战争大计,内阁不为,臣当劾之!”

    此言一出,朝上顿时一静,纷纷侧目看向当头三位内阁阁臣。李东阳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皱,脸上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宁夏杨一清上奏一事,前日他已和刘健、谢迁二人报于皇帝知晓。只是后来因着闹出苏默那一档子事儿,这事儿便暂且搁置下来,由内阁下令,喻令杨一清搜集详尽证据,并进一步派出边军,观察明确亦思马因部确切目的后,再来回报考量。

    然则今日,何以此事竟被在大朝会上提及?要知此时,大同那边火筛部的动向还未完全明确,正是人心紧张之时,实在不宜在事情尚未明确前弄的满城风雨。

    可是现在这么一来,便是再想瞒也瞒不住了,这帮家伙究竟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这般想着,不由的心中猛然一股邪火冒起,险些便要压抑不住。不过转念间,却终还是生生忍住了,只把眼神往人群中瞄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朝班之上,并不是一上来就是大佬们出面,那样的话根本毫无转圜余地。一般都是各自派系自有小弟出头打前锋,待到局势差不多分明后,再由大佬们出来,一言而定。

    是以,对胡易的弹劾,内阁三人都没接话,自有下面人出来接招。当下,两边你来我往,各部各科、甚至两都御史言官,都纷纷陆续跳出来,你指责我,我叱骂你,各申己方理由,这叫吵得一个热闹。

    上面弘治帝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谁也不知他心中想的什么。下面傅瀚偷眼瞄着,不经意间,却忽见班列中,张彩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极为得意,不由的心下一动:莫不是,这便是他说的好戏?只是这又和当日所议有何干系?

    果然,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见人影一闪,张彩已是闪身出班,抱拳作揖,高声道:“臣,吏部主事张彩,有奏。”

第838章:助耶?坑耶?

    张彩这么一出来,大殿上争吵的众人同时一静,都默契的停下来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别看张彩此时也只是个区区六品官儿,但是他的才名和影响力,却是非同一般。

    这里不得不要说一下吏部的职能了。吏部与其他五部不同,在吏部尚书下面,分有左右侍郎,再往下,却是分为四个清吏司,即:文选司、验封司、考功司、稽勋司。

    各司设郎中一人,然后副职为员外郎,再下便是主事、令使、书令使等。

    而吏部又负责官员的考绩升迁事,其中文选司和考功司尤为重要,若要排名次的话,则文选司为首,考功司便是其次。

    而此时的张彩,便是身为考功司的主事。何为考功司?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即掌握着对官员的绩效考核职能。考核通过的,才会报到文选司做出最终的奖惩升降。

    所谓六部之首为吏部,而吏部之首在文选,便是这个由来。然则谁都明白,考功司其实才是第一道关。

    所以,张彩这个六品主事的份量,那是绝对跟其他主事大不相同的。多少人指望着他吃饭呢,谁敢轻忽他?虽说上面还有好几级,然则县官不如现管,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也是张彩朝外一站,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嘴的原因。现在站出来的这些人都是底层官员,各自身后的大佬们或许还可以不在乎张彩,他们却是没那个底气。

    可以说,张彩几乎是除却一帮子大佬外,最炙手可热的重量级人物了,他这么忽然一出,顿时便引得众皆侧目。便是御座上的弘治帝,也不由的打起了几分精神。

    “哦?张卿家有何话说?”弘治帝轻轻点点头,淡然问道。

    张彩再施一礼,这才抬头昂然道:“臣适才听闻众朝臣们所议,皆空谈虚论,不足一哂,诚可笑矣!”

    此言一出,朝上一静,随即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方才站出来的众臣都是怒目而视,更有人憋得脸色涨红。

    人群中,李东阳眉头再次微微蹙了蹙,深深看了眼张彩,眼底有精芒一闪而过。

    傅瀚也是大吃一惊,实没想到张彩竟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不是得罪人吗?而且还是一下子得罪这么一大群。

    实在想不通他究竟要做什么,张目略一巡梭,不由眼睛一亮,看到默言不语的杨廷和所在,当即移动脚步靠了过去。

    “介夫兄。”他低声招呼道。

    杨廷和睁目瞟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却并没说话。

    傅瀚也不在意,只低声求教道:“介夫兄,你可知道张尚质何以如此?他这不是……这不是…….”

    杨廷和目光温润的扫视了一圈前面众人,低笑一声道:“曰川兄稍安勿躁,只管静观就是。张尚质岂是轻言之辈?必有所持。”

    傅瀚愣住,待要再问,杨廷和却只是笑而不语,再不肯多说。傅瀚只能无奈憋着,心下却如同猫儿抓挠一般。

    上面弘治帝显然也被张彩这一句惊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这才正色道:“哦?张卿何以如此说?”

    殿上众人再次静下来,纷纷瞩目。

    张彩眼底得意之色一闪而逝,躬身抱拳回道:“陛下,臣闻有贤者云,言之有物,须身体力行。知行合一,方能不偏不颇。臣,深以为然。今堂上诸位,或高谈阔论,或激昂文字,然则却不知谁个真正去实地体察过的?不外是臆测推断之言罢了。今日之事,关乎边疆安宁、国战大计,安能如此轻忽视之?臣以为,当立即招具体当事人来朝,当面问清才是正理,还请陛下圣裁。”

    大殿上众人都是一窒,不由的纷纷面面相觑起来。什么知行合一、身体力行,难不成还要咱们都跑去边疆看一看,然后再回来议政?这简直岂有此理,若真那样,可不什么黄花菜都凉了?简直是一派胡言!

    千百年来,可不都是如此行事的?下面各地呈送奏报,大臣们商议讨论,然后给予回复执行,也不见有什么大错漏。更不消提还要去身体力行了。

    再说了,咱们能到了今时今日位置,自是因为咱们才学超人一等,所站高度眼界比下面人高,当然可以指点他们了,这又有什么可笑的。

    所谓文人相轻,个个都自觉比他人才学高,听到张彩这番说词,哪里肯服?

    当即便有人站出来道:“张主事,却不知你所言贤者,又是哪个贤者。我等不才,却也算的熟读经史典籍,怎的却从未知晓?该莫不是张主事你自己发明的吧。”

    这人语带调侃,顿时引得众人一阵轻笑。却是一位吏科给事中,唤作张晋的。这吏科天生与吏部对立,凡吏部铨选出来的官员,都要由吏科审核具奏。两边颇有些职能重叠之处,其中龌龊可想而知。

    而六科完全与六部无关,职属另一个部门通政司。其职责便是针对六部各司,行拾遗、补阙、规谏、稽查之事。所以,张晋此时出头,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众朝臣此刻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思,互相以目示意,心中暗暗期待。

    张彩脸上浮起不屑,淡然瞟了张晋一眼,嘿然道:“张大人学富五车,岂不知野有遗叟、闲在民间吗?更不消说,圣人也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辈儒者,自当谦虚谨慎、不耻下问,方为圣人之道。张大人何以自傲如此,不把天下人看在眼中?”

    这话说的,顿时让张晋羞了个大红脸。大怒强辩道:“张尚质,你别来岔开话题。我何时说不尊贤者了?我只是疑问,这却是哪位贤者所言。”

    张彩哂笑一声,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忽然指着其中一人笑道:“便是他咯。”

    众人循声看去,先是一静,接着不由轰然低笑起来。原来张彩所指之人,乃是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站在最后排的一个小吏。那里却都是今科刚晋的进士,大都在各部观政学习。张彩如今却堂而皇之的说那是位贤者,这可不是明摆着戏谑张晋嘛。

    张晋面孔涨的发紫,哆嗦着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而那位青袍小吏,此时也是一脸的茫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众人看他那模样,不由的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

    “张尚质!你……你放肆!这里乃是大朝议政之所,你……你却以儿戏之言来谑……你你你……陛下,臣弹劾吏部主事张彩轻浪无状、藐视朝政,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张晋哆嗦着转过身,最后一句却是面向御座上的弘治帝拜道。

    弘治帝眼中也有不渝之色闪过,目光微冷的看向张彩。

    张彩却面色一正,抢先沉声道:“张大人还请慎言,却不知彩哪里儿戏了?又何来轻浪无状、藐视朝廷了?”

    张晋怒极而笑,指着那小吏道:“哪里儿戏了?哈,难不成那位还真是什么贤者了?若如此,那这里所在的各位同僚,岂不都成圣人了?这还不是儿戏,不是藐视朝廷,又是什么?”

    “咄!张晋,汝安敢如此小觑天下人!”张晋一番话音刚落,张彩便猛的变色,怒声大叱,顿时让包括张晋在内的一众朝臣吓了一跳。

    张彩却面不改色,大步走到队伍末尾,一把将那小吏拉了出来,大声道:“各位,此乃本科新晋进士,余姚王守仁也。如今暂奉职工部观政。或许其执政资历暂且不足,然则谁敢说其学问就一定不行?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说本科科举大有问题,以至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了吗?”

    好吧,这位被完全莫宰羊拉出来的青袍小吏不是别个,正是那位曾被苏默好一顿坑的王守仁王大学霸。

    王守仁也是感觉自己哔了二哈了。这尼玛自个儿好端端的没找谁也没惹谁的,咋麻烦就又落到自个儿身上了呢?这尼玛躺枪中的……咦,自己为什么要说“又”?他眼中又开始迷茫起来。

    之前他在后面听着张彩那番说词,不由的兴奋莫名,简直想要击掌大赞了。此时他虽然还没创出《心学》,但是其中的核心思想:知行合一,却是已然早有雏形了。

    此时忽听的有人竟以此理论来说事,可不正是如同老饕闻到了肉味儿,蜜蜂嗅到了蜜浆一般?当即便不由深深沉醉了其中,不可自抑的在脑海中沉浸起来。

    然而却哪里知道,冷不丁忽然被人扯了出来,这一大堆朝中重臣纷纷注目之下,王守仁这叫一个懵啊。

    且不说王守仁这里发懵,却说张彩那一通话一出,整个朝堂上顿时猛然一静,众大臣们都是面色微变,人人都缄口屏息起来。

    妈蛋!这怎么就忽然又扯上那宗事儿了?要知道这一年的科举舞弊案,如今虽然早已落下帷幕,但实则在朝野内外,其影响之大、之深、之广,完全不似表面上那般。不但没有就此消停,反倒是在市野坊间越传越广,不知传出多少不同的版本来。

    这个话题,俨如如同一个禁忌,大伙儿不约而同的都小心避开,唯恐一个不好沾惹上,给自己带来*烦。

    可如今张彩倒好,突然再次在朝上重提此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他并不是直言其事,但其中暗指之意,却又哪个不明白?

    要出事!要出大事了!

    人群中,傅瀚首先苍白了脸颊,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彩,心中霎时间不知转过了多少最恶毒的咒骂。

    这就是他说的办法?这就是他说的好戏?这特么是要害死老子吧。特么的枉自己还巴巴的跑上门去讨好他,却原来是自己给自己挖坑,直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去了。

    这一刻,傅瀚心中简直悔的肠子都绿了,心中的怨毒直如黄河奔涌一般,恨不得立即扑出去,当场掐死张彩那个混蛋。

第839章:目的何在?

    傅瀚怎么想,张彩会在乎吗?正如傅瀚忽然跟他说起李广那事儿一样,人算虎,虎亦算人!

    李广的事儿,张彩自然会利用,但用什么法子就可是他张彩的事儿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是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要是不报复一下,那他还是张彩吗?

    刻意的提起科举案,就是给傅瀚一个明确的回应。当然,他倒也不是真的要去害傅瀚。要知道,他可是答应了帮傅瀚的,张尚质可以睚眦必报,可以贪花好色,但是言必诺、信必果,也是他的形式准则。

    张尚质还是很骄傲的。现在这点惊吓,不过是给予那姓傅的一点教训罢了。真当他张尚质的手段仅止于此吗?他可是要谋算一盘大棋呢!

    吓唬傅瀚只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不但要践行了答应了傅瀚的承诺,还要将李广、苏默,以及自己的目的统统达到,方可显出自己的手段来。不然的话,他又岂会平白拉出王守仁来?

    这些个谋算,他早已心有成竹。现在,就看对面这个张晋如何接招了。难得有这么个傻鸟跳出来配合,这简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张彩心中都要乐开花了。

    果然,张晋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

    听到张彩忽然扯出科举案的事儿来,张晋再虎也是吓了一跳,脸儿都开始白了。这尼玛是个疯子吧,果然是吧。特么不就是起了点争执吗,至于玩的这么大吗?

    为了那案子,特么已经倒下了好几位大员了。其中一个三品礼部侍郎,一个六品给事中,还绕上一个御史台的言官儿…….妈蛋,自己这小身板儿,真心玩不起啊。

    张晋想缩了。

    “你……你胡乱攀扯什么?咱们现在说的是贤者的事儿……咦,不对!咱们说的根本是…….呃,不对不对,咱们说的是什么来着……”他语声急促的分辨着,但是忽然省过神来,终于察觉到自己被带歪楼了。可脑子一时乱成一团,竟是怎么也想不起之前争究的主题是什么了。

    他懵懵的傻在当场,一时间满脸迷茫,那副呆样,顿时引得众大臣一阵低低的哄笑。

    前排三位内阁大臣眼看这出闹剧越来越不像话,不由的相互对视,苦笑摇头。

    谢迁出班,大声咳嗽一声,淡然道:“罢了,此乃朝会重地,适可而止吧。张晋,还有你们,都下去吧。”说着,一指一众先前出来的大臣们。

    内阁大佬出面了,众臣都是一凛,连忙躬身禀尊。唯余张彩,还有仍自懵懂不明情况的王守仁站在原地。

    谢迁叹口气,深深的看了张彩一眼,转头又看向王守仁,温言道:“王守仁,你也退下吧。”

    王守仁如梦初醒,哦哦两声,手足无措的提着袍襟跑回去了。地球真是太危险了,自个儿还是回火星去吧…….好吧,王守仁不是穿越人士,并不知道这句话。但显然,接连被苏默、张彩两人阴了,让他对朝堂的诡谲复杂,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心中实在是复杂难言。

    目送着王守仁退下,谢迁又再盯了张彩一眼,自己也返身站回班中,不再多言。眼下的情形诡异,在没有明朗之前,并不适合他过多发言。

    殿上,张彩昂然而立,神采飞扬。完胜!这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万众瞩目。他喜欢这种感觉!

    “陛下,值此情况不明的局面,臣请陛下下旨,调相关当事人回京,当面问对。臣建议,不单单是杨一清杨大人要回,还当调大同相关将官一同才是。臣以为,此两地之事,怕不是很有些牵扯,不可不察,还望陛下圣裁。”他目光睥睨一圈儿,这才再次转身,向上首弘治帝禀道。

    弘治帝没有立即回复,微微沉吟。下面众臣又是一阵低声议论,队首李东阳目光微沉,似有所动,但随即却又隐去,仍是不发一言。

    须臾,弘治帝微微咳了一声,顿时如同触发了某个开关似的,大殿上重新归于寂寂。

    “张卿所请,准了。拟旨,立即调陕西巡抚、治马政事杨一清、大同总兵、平江伯陈锐回京,钦此!退朝!”言罢,大袖一挥,再不多言,径直起身离座而去。

    身后,太监杜甫高宣退朝,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众臣山呼万岁,躬身恭送。

    待到皇帝离去,众人方才直起身来。内阁三老互相对视一眼,使个眼色,一言不发,当先出了大殿。其他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各自找着相熟的同僚,一边低声议论着,一边往殿外走去。

    今个儿这一场朝会,满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大家谁也不是傻子,当然都看的清楚明白。接下来,说不定就是一场狂风暴雨,只不过这目标嘛,可就难说的紧咯。

    人群中,傅瀚面色铁青,颇有些孤单的一人禹禹独行。身旁众朝臣都若有若无的躲开他,便好似他身上染有瘟疫也似。

    “张尚质!”他强忍着怒火,脚下加快几步赶上前面的张彩,低声喝道。

    张彩微微转身,看着他笑道:“怎么,曰川兄,可有何见教?”

    傅瀚脸孔涨的发紫,如要渗血也似,左右觑看了几眼,但见几处隐晦的目光如初蛇蝎般躲了开去。

    他心中一凛,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强自保持着镇静,咬牙道:“瀚何能,敢有教与尚质?只不过对尚质适才口中的贤者大感兴趣,却不知可能为我解惑否?”

    张彩微微一笑,慨然点头道:“这有何难,我曾听闻京中学子私下议论,道是余姚王守仁两次不中,却并不气馁。曾有言道,‘如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又有言道,要以学问为重,探究一种新学。其核心思想,便是那知行合一了。

    我于此很是好奇,便花了些时间了解。这一了解,却是令我大开眼界。原来,此新学却是针对‘格物致知’而起,其人竟为此一连格竹七日,终未所得,由是大病一场。如此这般认真做学问者,试问天下有几人?便称一声贤者,安有不妥。

    那张太之无礼狂嚣,故我便以此怼之,也教他莫再眼睛长到头顶上,把天下人都看的低了,只当便他一个聪明人。嘿嘿,曰川兄,这出戏可入得兄法眼乎?”

    说罢,深深看他一眼,仰天哈哈一笑,再不理他,甩袖径直而去。留下傅瀚一个人僵在原地,面色变幻不定,又青又白。

    张彩这话哪是说的张晋,分明是借此讥讽他傅瀚。别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当别人都是傻子。惹得我火了,轻轻一句话,便能教你如何做人!

    这憋屈的,傅瀚直呆呆的一个人站了半响,终是长叹一声,一脸落寞黯然的去了。

    所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张彩今日只是稍动辄止,已然是险险要吓死他。他要再是有什么小动作,怕是真引来张彩恼了,别人会怎样尤未可知,他却是铁定第一个倒霉的。

    既然看透了这一点,试问他如何还敢再耍什么小心机?也只能自己吞下这苦果,但愿那张彩能信守承诺,看他如何翻云覆雨了。只是他真的能帮到自己吗?今日他冷不丁的进言,又跟自己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傅瀚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张尚质今日之举,所为何来?”就在傅瀚失魂落魄而去的时候,内阁的公事房中,谢迁也在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刘健坐在太师椅中,手捻胡须若有所思。旁边李东阳却是桀然一笑,淡淡的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谢迁、刘健齐齐抬头看他,意示问询。

    李东阳道:“两位可还记得,前时希贤曾问我,我究竟要如何之语?”

    谢迁和刘健一愣,相互对望一眼,同时点头。当日因着连番针对苏默的流言漫天飞,以至朝野上下内外,人心骚动。刘健隐隐有所怀疑,终是忍不住当面向李东阳隐晦的质问。

    当时李东阳反问刘健,是否信他。刘健最终点头,李东阳曾言,请他们拭目以待便是。

    此时李东阳忽然提起此事,却让谢迁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件事儿之间,有什么牵连。

    李东阳喟然一叹,摇头道:“张尚质不愧才思敏锐,竟能猜到了老夫要调回杨一清的心思,真真后生可畏。”

    刘健和谢迁同时一惊,不由失声道:“什么?那杨一清…….”

    李东阳苦涩一笑,点头道:“不错,杨??庵的上表,实则是我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为调他回京供职铺路。”

    刘健皱眉道:“宾之,你这却是为何?”

    李东阳不言,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似在犹豫什么。半响,才面现坚定之色,转身从旁边抽屉中取过一封书信来,轻轻推到刘健面前。

    刘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信笺看了起来。谢迁也凑了过来,低头看去。只是才看了不过一个开头,两人便同时面色大变,豁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李东阳。

    李东阳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此中所言,我也不敢轻信。然则其说的言之凿凿,实在让我不敢轻忽。若按信中所言,那边之所以未露手脚,全是因杨??庵震慑之故。而他们一日不动,我等便全处于被动之地,无凭无据的,只能提心吊胆的应付。所谓只有一日做贼的,焉有千日防贼的?所以…….”

    “所以你便想釜底抽薪,干脆给他们一个空子,给他们机会发动,然后行雷霆一击?”谢迁心急,当下抢先接过话来。

    李东阳点点头,苦涩道:“我亦知道,这样做或许会引发一系列的动荡。然则值此微妙时刻,却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那毕竟是皇亲国戚,岂容轻忽?其实,自王襄敏去岁卒于甘州,我便有了推??庵领三边总制的想法。陕甘宁一线,绝不可乱。否则,一旦真个大同方向有变,以今时国朝财力,实难应付两线同时开战。而今又得了这个消息,与其被动的等待,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反倒可以使得咱们这边便于掌控。至少,主动在我,只要筹谋妥当,还可将危险灭于萌芽之中,最大限度的保持损失。此,实为无奈之举啊。”

    刘健谢迁面色凝重,都是一脸的阴沉。李东阳所言,他们二人同为内阁辅臣,焉能不知?大明如今看似繁花著锦、烈火烹油,到处都是一副大谈“中兴”的盛世景象。然则只有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重臣才知道,大明此刻实在是捉襟见肘,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努力在维持罢了。

第840章:谢迁的落寞

    眼前的大明,就好像一个被早年掏空了身子的大汉,貌似强壮实则内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样的大明,哪里敢随意再开启战争?大战一起,怕是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就要原形毕露了。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缝缝补补维持的大好局面,必将毁于一旦。

    而眼下,外面蒙元那边局势不明,若是内部再出问题的话……刘健和谢迁二人不约而同的的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是阴沉无比。

    与这些消息比起来,什么苏默、什么张彩之类的,谁还顾得上?李东阳身为内阁辅臣,早已和大明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国难当头,这些大事儿还不够他忙活的,哪里还有精力去跟一个小辈动脑子、玩内斗?

    所以,李东阳在说出了这些事儿后,根本都不用再去解释,刘健和谢迁也已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李东阳当时会说,拭目以待,日后自知了。

    眼见两个老友都明白了,李东阳眼底闪过一抹欣慰,却仍是继续道:“张彩今日所为,正是看透了老夫的心思,顺势而为。这样一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承他个人情,日后他欲有所图,只要不是太过,老夫却是不好再出面阻拦了。甚至说不得,还要适时推动一二,以还这份人情。嘿嘿,人道张尚质才思敏锐,却真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他说到这儿,不由的一再赞叹。谢迁却越听越怒,起身怒叱道:“此奸猾宵小之辈,岂可纵容!某必不叫他得逞!”

    李东阳苦笑摇头,谢迁急了,怒道:“怎的,李宾之,莫非你真被他这点小人情绑缚住了?更何况,他那明显是投机……”

    旁边刘健出声打断道:“好了,于乔。”

    谢迁不服,还待再说,刘健叹道:“不然你要宾之如何做?张彩根本是在做咱们都想做的事儿,难不成咱们为了对付他,还要改弦更张不成?他如今又并无别的图谋露出,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谢迁嘴巴张了又张,最终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憋着火气哼哼的坐下,自个儿生闷气了。

    只是左思右想,实在是不甘,俄尔又道:“此人如此奸诈,哪会有那么好心?你们就不怕他另有所谋?”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都是笑笑。李东阳道:“于乔,你这不是已经警觉了吗?又怕他何来。”

    谢迁愕然,随即悻悻的道:“这是两码事儿。便就眼前来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只是单纯的示好?我却是不信的。”

    李东阳笑着点点头,见刘健也看过来,遂道:“他当然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也暂时搞不清楚他目的究竟何在。但他之后的所为,我却大约能察觉一些苗头,怕不是又要和那小子有些关碍啊。”说到最后,他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阴翳,语气也淡然下来。

    刘健和谢迁都是一怔,李东阳口中的小子虽没点名,但他们二人作为朋友却是有数,除了那个叫苏默的小家伙,再没有旁个了。无论怎么说,李兆先之死也是和苏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李东阳作为一个父亲,便再如何大度,却仍然难以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事儿,怎的就又牵扯到那小子头上了,这可有点古怪了。莫不是李东阳心有所思,钻了牛角尖了吧。这般想着,谢迁性子急,便不由的问了出来。

    李东阳沉默了下,自嘲一笑,叹道:“老夫虽不才,又岂是公私不分之人?今日张尚质先是扯出王守仁来,再又重提科举一案,目的虽隐晦,却也是露出些端倪了。而后又借着应和调回杨一清之事,连带着将大同总兵平江伯陈锐也一起调回,其意还不明吗?”

    说到这儿,眼见谢迁还有些懵懂,便索性敞开来说,道:“那大同总兵,老夫曾有些耳闻,道是其人极惧蒙古火筛,甚至已经到了饮酒都不饮热酒的地步。试问,这人一旦回来,若问起前方战事,又会是和境况?”

    谢迁这才猛然恍悟,但随即又拍案大怒道:“焉有是理!守边大将,竟畏敌如此,简直该杀!这等尸位素餐之辈,吾当劾之,另换勇猛之将代之…….”

    说到这儿,忽的一顿,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就那么愣愣的僵在那里,满脸若有所思起来。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笑道:“于乔终是想明白了?”

    谢迁猛地回魂,转动目光看向两人,迟疑着道:“这……这是不是说,前时边报,说是火筛来犯的消息…….”

    李东阳和刘健都是笑,却不置可否。谢迁呆呆的坐在那儿,脸上青红不定,神情这叫个精彩啊。

    特么这都什么事儿啊,要不说怎么当时传来边报,除了自己真是焦急之外,这两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呢。自己当时还一个劲暗叹,自己修养实在不及他们,实在做不到心有怒涛脸若平湖的境界。却原来哪成想,这里面竟还有这个蹊跷。

    那平江伯可恶如斯,自己畏敌如虎,却发来这般邸报,全不把国事当儿戏,却搞得朝野内外鸡飞狗跳,一地鸭毛。此辈之人,却是如何当日坐的上那边关总兵的位置的?真真……咦?等等!

    他这般想着,忽的省悟过来。那张彩突然提议将那陈锐调回来问话,以那陈锐的德性,回来后岂有好话?怕不是要更调油加醋,将敌情刻意夸大十倍百倍了。

    且不说这般做后果如何,单就如此一来,岂不与之前那些针对苏默的流言前后呼应起来了?倘若在朝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便是天子再如何想要回护那苏默,怕是也难抵众臣汹汹之意了。如此一来,那苏小子的下场…….

    他本不是个傻子,不过只是脾气暴躁些罢了。这么稍一提点,顿时便明了了其中关窍,不由的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愤怒的是,这些混蛋一个两个的,都在拿着国事当儿戏,竟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儿辈,不惜用国事来利用;失望的是,朝中若都是被彼辈占据,这大明还有何希望可言?自己等人殚精竭虑、夙夜难寐的经营,又是值也不值?

    这般想着,不由的忽然一阵说不出的疲惫涌上心头,忽然觉得万事都索然无趣,竟尔生出了一种不如归去,就此青山绿水,归隐田间的念头。

    好在这念头终不过是闪念间的事儿,待得那情绪过后,便又重新斗志昂扬起来。

    “这般说来,那张彩却是对着苏默去的?只是好像他二人间连面都不曾碰过,又为何如此狠辣歹毒?”他抬头看向李东阳,问出了心中所疑。

    这个问题出来,李东阳却也是皱着眉头摇摇头,叹道:“这便是我也一时弄不清楚的所在了。只怕这其中,必有你我不清楚的关节……”

    说到这儿,话音儿顿了下,又迟疑道:“而且,我怀疑,便是调请杨??庵回京一事儿,怕不也自有他的目的所在,并不是一味的为了迎合与我。眼下国朝内外焦迫,局势维艰,如此下去,怕不是国家之福啊。”

    刘健谢迁闻言都是悚然一惊,刘健皱眉道:“宾之,你的意思是……”

    李东阳却不再多说,只是两眼没有焦距的望着门外的虚空,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屋中三人一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各自皱眉沉思起来。国事家事、国仇家恨,其间复杂纠结缠绕,饶是如他们这般智者,也是一时难以厘清,更不知脚下大明这只大船,又终将会驶向何方……

    与此同时,北方,大漠。

    空广寥廓的大草原上,一顶顶白色的蒙古包绵延数百里,旌旗大纛林立,无数跨刀背弓的蒙古骑士往来期间,好一片热闹景象。

    这里离着大明边关不过三十里地,放在战争之时,俨然已是顷刻便至,兵临城下之局。然而大明方向,边关上守军全无半点出兵相迎的迹象,只是不时有兵卒探头探脑的觑看,脸上全是畏惧恐慌之色。

    蒙古大营中军大帐中,火筛高倨上首,手中端着一盏金杯,仰头饮下满满一杯西域进贡的美酒,随手一抹颌下胡须上的酒渍,脸上满是骄矜傲然之色。

    饮罢,将酒盏对着下方几个大将一照,哈哈大笑着邀饮,又拿起案上一般银刀,从烤的金黄的肥羊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扔进嘴中一阵大嚼。

    下面众蒙古大将俱皆齐齐举杯相和,呼喝叫好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惬意狂傲之色,全无半分身处敌国城下的紧张。

    连饮数杯之后,有左近一人迟疑道:“塔布囊,咱们来此已经十余日了,总是这般…….会不会真个引来明军?”

    火筛闻言,举着金杯的手一顿,斜眼乜他不语。旁边另一人嗤的笑道:“巴穆尔,你个胆小鬼,可是怕了?明军来又如何,正好厮杀一番解闷,却是比猎狼有趣许多了。”

    旁边另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便连火筛也是莞尔不已,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巴穆尔脸孔涨的通红,转头怒目而视,愤然道:“固伦哀,你安敢小觑我!我怕个什么,只是此番前来,毕竟不是来厮杀的。若是一旦引得两方大战,只怕误了达延汗的大计。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倒是你来承担还是塔布囊承担?”

    这话一出,固伦哀等三人登时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此时达延虽尚未统一大漠,但却已基本获得各部拥戴。真要是令的达延汗震怒了,便是火筛怕也承受不起。

第841章:火筛的目的

    巴穆尔眼见震住了几个同僚,眼底闪过得意之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几个前时在截杀苏默一行时,结果被苏默带着蒙简一通迎头痛击。

    其后,又被狼王太阳的狼群吓退,这对于几乎是不败神话的火筛部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个个心中不忿。

    然则此番他们来大明,正如巴穆尔所言,并不是来找场子的。相反,却是为了催促大明一方加快盟约中的事宜,好让两边尽快开展羊毛贸易的。

    要知道,每年草原上剪羊毛的时间唯有两个时段,那就是五六月间,然后就是九十月份。除却这两个时段,气候和羊的体力便都不适合了。

    如今眼看着已经是六月底了,显然春夏之交那次是赶不上了。世上事便是如此,在之前没有这个念想的时候,那羊毛扔就扔了,谁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千百年来,大草原上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向来当垃圾废物扔掉的羊毛,竟然可以换回大量的钱财和物资后,所有人就都没法淡定了。

    按照当初苏默承诺的价钱,这眼看着大把的银钱白白流失,达延简直心疼的眼珠子都发蓝了。

    可依着双方签约的时间,还有苏默的行程计算,达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春夏之交那次赶不上了,但不是还有九十月份那次吗?只要动作快一些,完全可以进行一次交易。一旦真的依照苏默承诺的那样,草原今年的冬天,将比往年得到极大的改善。

    那可就不单单是关系到银钱了,更是关乎万千人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儿。历年草原的冬天,都不知多少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这也是为何每年在秋末之际,草原铁骑便会蜂拥扣边的原因。没法儿啊,草原上缺衣少食,为了生存,他们只能来抢。唯有抢到了足够的物资,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战争是要死人的!除了贵族们在生存之外,还因着更大的野心和奢靡而战,普通的牧民在能和平的贸易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过冬物资的前提下,谁还肯去玩命?

    可以说,苏默这一条毒计,还不等开展,就已经单靠着消息的传开,已然先去了草原人的士气。多了不敢说,至少有一半的草原牧民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已经不愿意再去冒着危险劫掠了。他们更期望着能从贸易中,安全的得到所需。

    达延汗不是不知道这些,但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法儿。这是阳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的虎狼,渐渐失去了尖利的爪牙。

    他也未尝不曾想过控制消息,然而那个该死的小贼实在太过狡猾。在当初结盟时不但将这个消息当众宣布,使得他遮无可遮,还在之后的时日里,不断的将这个消息传扬的到处都是,让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好吧,就暂且忍一忍也好。当下对于达延汗而言,最大的敌人却不是大明,而是躲到了西边,欲图东山再起的亦思马因。且等着,等着解决了亦思马因那个叛逆,一统大漠之后,大不了再撕毁盟约,回过头来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了。

    而借着这个空挡,正好积蓄力量,休养生息。左右都不吃亏,那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说这样会不会因此让草原彻底沉沦……开什么玩笑,那是绝无可能的。

    饶是他再如何圣明睿智,但限于时代的局限,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什么“羊吃人”的理论。即便是有人说到他面前,也只会被他当做杞人忧天的笑谈罢了。

    就这样,鉴于利益和内部的呼声压力,才有了火筛此次前来催促的事儿。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火筛部上下因着前时一战的原因,心中记恨,刻意的拖延着没一开始就说明来意。反倒是摆出一副大战入侵的架势,唬的大明边关一众窝囊废守军一日三惊,如同惊弓之鸟也似。

    这让火筛部上下大感愉悦,总算是将之前受到的屈辱伤害挽回了一些。也让火筛那颗玻璃心,得到了抚慰。

    可不曾想眼下巴穆尔一番话,又将那曾经的疤痕撕开,使得大伙儿刚刚才回味不多的欢乐,顿时尽皆化为乌有。

    火筛重重的哼了一声,将手中金杯扔在桌上,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帐中,刚还因着压制了众同僚的巴穆尔顿时傻了眼。固伦哀等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笑意。

    “巴穆尔,你要倒霉了,你惹得塔布囊不快了。哈,你当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吗?塔布囊何等的英雄,岂会不知道这些?他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原因,又岂是你这傻瓜能看懂的?哈哈哈…….”

    众将中,唤作突颜的另一个千夫长指着巴穆尔大笑道。言语中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引得其余两人固伦哀和施力坦都是松了口气儿,同时大笑起来。

    是啊,火筛汗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大草原上有数的英雄,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么做,那就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偏这巴穆尔傻瓜自作聪明,这下好了,终于惹得大汗怒了,这下且看他还得意不。

    这个家伙屡屡表现的好像超出他们一筹似的,哥几个早就妒恨不已了。如今得了机会,哪还有不拼命打落水狗的理儿。大帐中由是一阵嬉笑哄闹之声。

    巴穆尔面孔臊的通红,面色变幻不定。心下却是暗暗惊疑,莫不是真如他们几个说的,塔布囊他有着自己的考量?这么一想,顿时后悔的肠子都要绿了。

    那么火筛是不是真的如他的下属们所想那样,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呢?答案是,真的有!

    此刻的他独自驱马来到一处矮岗上,眺望着前方隐隐可见的边关城墙,目中闪烁不定。

    与达延汗一样,作为大草原上不世出的英雄,他自然也看出了这次所谓结盟的弊端。但与达延汗又不同的是,他更加狂嚣自矜,对达延汗的懦弱退让相当的不以为然。

    他更崇尚武力,什么通过和平贸易获取所需,完全就是狗屁!苍狼与白鹿的子孙,想要什么,便用手中的战刀去抢、去杀就是,这才是鞑靼人的传统。

    南人懦弱如羊,生来就是该被奴役掠杀的。至于说他们占据着广袤富裕的中原之地,人口比鞑靼多出数倍十数倍,呵呵,那又如何?就如牧民们圈养的牛羊一样,羊就是羊,便是数量再多,吃再多再丰美的草料,最终不还是要成为狼的食物?

    更不要说,这些愚蠢的牛羊自己还不团结,无时无刻的不在互相争斗、互相谋算。

    他可是犹记得,当日自己截杀那明人钦差之前,右帐汗王曾透露给他的信息。明廷中,有一位大人物跟他们有着隐秘的约定。那位大人物身份高贵神秘,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看,这就是南人!他们贪鄙、自私,以出卖同族同胞而毫不知耻。这样的民族,便再多又有何惧?

    若照着他的心意,只管集结众部落,直接碾压过去就是。那些懦弱的南人,到时候只会颤抖着匍匐在伟大的狼神子民脚下,就如昔日的成吉思汗那样,威凌天下,万族臣服。

    至于说西边的亦思马因,那个胆怯卑懦的懦夫,何须这般顾忌?只消一支偏师便可完全震慑住,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只要征服了南人,挟大胜之威,反手便可灭之。

    想到这儿,他不由长长吐出口气,眼中显出不甘之色。是的,他的主张跟达延可汗完全不同,不,也不能说不同,而是向后次序、轻重目标不同而已。

    达延可汗惊才绝艳,是草原上不世出的英主。对于达延汗,火筛并无丝毫不敬,反倒极是尊崇。甚至在他心目中,达延可汗是几可比拟托雷、窝阔台、蒙哥等那些昔日赫赫有名的蒙古英主的存在。

    所以,他虽然有着自己的主张,但这却并不影响他拥护达延汗,服从汗的意志。

    正如这次的事儿一样,他虽不满达延汗的决定,但却依然还是来了。至于说故意的不露风声,反倒耀武扬威于关下,却也不是单纯简单的发泄。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为政治服务的。火筛虽然没听过这句后世的至理名言,但对战争却有着他自己独特的见解。

    单纯的结盟,哪有以打促和,签订城下之盟获取的利益更大?既然达延汗决定了大方向,那么如何能尽可能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便是他这具体统兵大将的考虑范畴了。

    以武力震慑之、压服之,然后才可更大的攫取利益!这,就是他此番如此作为的真实目的。

    现在看来,效果很明显。南朝的崽子怕了,即便自己压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也只会颤抖着蜷缩在关上,甚至连出城试探都不敢。

    对面关上那位总兵官,哦,对了,是大明的一位勋贵伯爵吧。唔,好像是叫陈锐的,那个绵羊般的废物。想必这些天,连睡觉都睡不好吧。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傲然得意的神色。但是这笑容刚刚泛起,忽然莫名的心头又浮起一张笑眯眯的脸孔,顿时让他愉悦的心情消散不见。

    那个家伙……

    他的目光抬高,越过远方的城池关墙,落向遥远千里之外的方向。不屈的怒吼、诡异的手段、倒塌的冰峰,还有那连绵一片、此起彼伏的狼嚎……

第842章:大家一起来跳坑吧

    嗷~~~~~!

    英国公府的后花园中,一声凄厉的狼嚎响起,顿时让左近数里方圆的家畜牲口齐齐一哆嗦,全都颤抖着趴伏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京城中有狼?京城中确实有狼,还是一只狼王!我滴个天爷啊,在这人口近百万的密集之地,竟然有狼出没,这个消息霎时间引起了一片混乱。

    顺天府的差役首先被惊动,一边紧急向上禀报,一边忙不迭的派出差役前往察看;

    随后,锦衣卫负责这一片的卫所也派出了一整支小旗,由一位百户亲自领队,挎弓提刀的冲了出来;

    再然后,五城兵马司也得到了消息,同样派出了一队兵士……

    只不过当各方人马陆续赶到了事发地点后,大伙儿却面面相觑,尴尬癌都快犯了。

    为啥啊,尼玛这里竟然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养只狼奇怪吗?完全没毛病啊。这让大伙儿要肿么破?得嘞,回吧,别找那不自在了。

    这年月,很多大户人家都有豢养猛兽的爱好。尤其是那些武勋显贵之家,这种现象尤其常见。只不过人家养的狼啊虎啊什么的,大都是驯服过了的,少有这般发出声儿来的。

    可是如眼下英国公府中这样的,却是明显的不一样。就刚才那声狼嚎,但凡有点经验的就能听出,那狼嚎中明显野性未训,这就有点吓人了。

    扰民啊……好吧,这个年月,只要那狼没跑出来吃人,叫两声吓唬吓唬人谁敢呲个屁出来?真当英国公那爵位是摆设吗。

    “散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没事儿了啊,那是狗,不是狼!这京城首善之地的,哪来的狼啊,都不必惊慌…….”还是锦衣卫的百户最机灵,当先开始驱逐围观的人群,一边骂骂咧咧的科普着。

    狗?…….

    好吧,必须是狗!英国公他老人家英雄盖世,养的狗厉害些,叫起来跟狼一样,这个……似乎也说得过去。

    大伙儿三三俩俩的开始散去。然而不等走出两步,忽的

    吼——

    又一声野兽的嘶吼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狼嚎了,而是熊吼。围观众人齐齐一个哆嗦,大街上那些刚刚惊魂未定的骡马牲口好容易刚刚站起来,这下又齐齐趴了下去……

    大伙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齐齐看向那位锦衣卫百户,这位大人,这次还是狗吗?

    锦衣卫百户目光有些呆滞,脸儿都绿了。这尼玛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老公爷啊,您这家里头到底养了多少猛兽啊?这是要开动物园的节奏吗?

    锦衣卫百户欲哭无泪,要不是这接连的狼啸熊吼都是确定发自英国公府,便连他都要吓尿了。倒不是真怕了区区野兽,而是在这京畿重地,竟有凶兽出没,这岂不是他们这些负责治安的罪过吗。

    若只是眼下吓到了一些百姓也就罢了,若是一旦吓到了哪位贵人,甚或是惊到了宫里,尼玛,那可顷刻便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不行,这事儿必须顶住了啊。不论是之前那声狼嚎,还是方才又响起的这声熊吼,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暴躁之意。显然,这肯定是英国公府刚刚弄回来的大家伙,还没养熟呢。

    所以这事儿必须压下去,否则一旦引发混乱,后果可不是他们几个小虾米能承受的起的。

    “没……没错,还是狗!”百户眼神儿乱飘,胡乱挥着手驱赶着人群,咬牙点头道。

    众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儿乜他。

    锦衣卫百户羞恼不已,叉腰怒道:“咋的,没听说过狗熊狗熊,狗偶尔发出个熊的声音很奇怪吗?奇怪吗?滚,滚,都散了!谁再敢胡说八道,惑乱人心,定把他抓进诏狱问罪!”

    ……..好吧,好强大的解释,竟让人无言以对。狗熊可以如此解释,那么想必之前肯定是狼狗的解法了……

    众人轰然而散。

    “这尼玛绝对是个人才啊。”英国公府后花园的院墙上,探着头往外窥视的苏默发出了衷心的感慨。

    感到了下面大尾巴熊偶偶的委屈声,又连忙回过头来冲着远处正追逐的小正太怒道:“朱厚照,你差不多行了啊,看你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嗨嗨我说,你特么快住手啊,没事儿你扯它尾巴干啥……太阳,过来这边……不许咬人!不许叫!”

    呜呜——白影一闪,狼王太阳呜咽着,夹着尾巴窜了过来。呲溜一下窜到大尾巴熊身后,打死也不肯出来了。

    后面,小太子朱厚照满脸兴奋的通红,拎着袍角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默哥儿默哥儿,它们竟听得懂人话吗?有趣有趣,你快叫它们陪我玩。你这厮,忒不仁义,有这般高乐,竟一直瞒着我……小金毛,小熊熊,快出来,本殿下这可是有上好的肉骨头哦……”

    大尾巴熊激灵灵打个冷颤,浑身毛都炸了,“……虫子,可恶的虫子…..苏苏,杀死!杀死虫子……”

    狼王使劲的蜷缩着身子,拼命的往墙角里躲,连呜咽声都不出了。这尼玛还要不要狼活了?哪里蹦出来的混球,一见面就是又是揪耳朵又是拽尾巴的,偏偏这个便宜主人还不让咬他……太阳觉得今个儿的遭遇,完全是狼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了…….

    苏默好悬没从梯子上一头栽下来。特么的小金毛是什么鬼?还肉骨头,真尼玛把狼当狗喂了啊。还不早跟你说,特么的早跟你说了,我这俩宠物还能活到今天吗?

    他忽然对自己的决定大为后悔起来,实在不该让这小子见到大尾巴熊和狼王啊。

    至于说为啥会有这码子事儿?那还得从那天被带到乾清门的事儿说起…….

    “……有人设置风水杀局,欲要对陛下和陛下身边的人不利!”他一句骇人之语说出,登时让屋中众人骇然变色。

    弑君?!而且还是针对整个皇室一脉的阴谋!这事儿可不要破了天了?

    按照苏默的预料,这话说出来后,那接下来肯定是一场狂风暴雨、气氛紧张的局面了。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虽然包括弘治帝在内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也确实有了一番声色俱厉的问询,但以他敏锐的识感,却察觉到这几人分明并没真的如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震怒紧张。

    怎么说呢,倒似是七分做作三分真,好似人家心中早有所料一般。而之所以现在做出那般表现来,不过只是为了掩饰他们已知的真相罢了。

    妈蛋!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啊!苏默心中狂喊。

    果然,接下来一番问询之后,弘治帝显示勒令其余人退下,待到只剩下君臣二人后,弘治帝足足沉默了一刻钟,才淡然的表示,没有铁证的情形下,这种事儿不许瞎嚷嚷。否则一旦传出一星半点儿去,登时就是天翻地覆的大乱子。

    “……一切以稳定为上,大明如今内外交竭,朕,不可轻动、不能轻动……”这是皇帝的原话。

    苏默忽然感觉这话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被轰轰烈烈的拎了过去,又莫名其妙的赶了出来,整个过程虎头蛇尾,充满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直到悻悻的快要出了宫门,忽的才一道灵光闪过,有些琢磨过味儿来。

    皇帝似乎早有所觉察,而且不但他自己如此,便是内阁那三个老家伙也参与了其中。唯有他这个傻蛋,还当发现了什么天大的隐秘,巴巴的冲上去献宝。

    而之所以皇帝察觉了却没有任何表示,或许并不是真的没有,而是明松暗紧,早有所防备;又或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虽有所察觉,但苦于没有实证,无法确定目标,自然也就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动作…….

    毕竟,一个帝王,他的一举一动都联动着天下。哪怕最微小的一言一笑,都会在不经意间引发未知的后果。所以他必须谨慎再谨慎,不到最后一刻,没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轻易不敢动作。

    咦,等等!

    想到这儿,苏默忽的脚下一顿,霎时间福至心灵。弘治帝那番似叹似诉的话,再次在心头流过:朕,不可轻动,不能轻动…….

    皇帝说的是朕!是他不能轻动,不可轻动。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换一个角度呢?换一个角度去想,是不是还有一层隐晦的暗示,那就是说:朕不可轻动,唯有靠你去动、去查呢?

    苏默越想越是心头震动。是的,肯定是这样的!否则的话,干嘛非要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之后,才跟他提起?而且还是在沉默了许久后,才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千万别说皇帝是在装逼什么的,堂堂一国之君,专门把人都打发出去,又费事八脚的跟他一个傻小子装逼,这尼玛得是闲的多蛋疼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是有意识的避开旁人,但是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能放心将此事交付给他;也或许是为了迷惑某些人,这才刻意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直到最后一刻,这才隐晦的对他传达了指令……

    如此看来,皇帝的处境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危险,已然到了连身边信任的人都没了一个,竟犹豫着需要通过自己这么个万事不靠的小子来赌一把……

    是的,就是赌一把。只能如此解释才靠谱了。

    苏默想通了此节,第一个泛起的念头就是立即回府,拉上自家几个妞儿赶紧跑路。特么的这太吓人了好不好?小太爷只想扯个虎皮吓吓人,好让自己过得舒坦点而已,哪有那么大脑壳去参与这些事儿?

    郁闷个天的,宫斗啊!还是牵扯到皇帝死活的宫斗,就凭他这小身板儿,不想活了啊。

    可惜,这个念头刚起,就又被他黯然放弃了。猪!特么的自己就是头猪!要不然,怎么会刚刚才亲手把俩媳妇儿给送进宫里去了?这不是主动往坑里跳吗?

    现在再想跑,往哪儿跑?除非那俩亲亲媳妇儿不要了。而且宫里这俩且不说,外头那两个…….呃,不对,现在是仨了,王老头那货还刚塞了一个过来,自己可以跑,这些媳妇儿难道都不要了?

    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已经跟自己牵扯不清的朋友,难道都能放之任之,全都不顾了?

    喵了个咪的,这尼玛算是自己被算计了,还是自己坑了自己呢?这一刻,苏默真要抓狂了。

    不行,特么的小太爷不痛快,那就谁也甭想痛快咯。既然自己已经脱不开这漩涡了,那便大伙儿一起跳了吧。

    i jump,all jump!太子爷,陪哥们儿一起耍耍呗,他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第843章:熊出没……

    所以说,世上从没不劳而获的事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有所得,必有所舍。想要坑人,就必须拿出诱饵……

    苏默想要拉人家小太子下水,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魅力不那么灵光了。

    小太子正闹情绪呢,看见他也爱答不理的样子。这是为毛呢?很简单,小太子吃醋了。

    别误会,这个吃醋跟爱情无关,而是源自于皇帝陛下。

    朱厚照今年才不过十一岁,正是情绪最敏感的年纪。弘治帝与苏默之间的一些涉及国事隐秘的谈话,自然要避讳着些。便连那些大臣们都不能与闻,更别说朱厚照在弘治眼中,永远还只是个孩子。

    一次两次、三次,小太子发现,他敬爱的父皇总是跟自己的好朋友单独密谈,每次都要把他排除在外,这让他有种自己被遗弃、被背叛的感觉。

    是父皇不爱自己了吗?朱厚照不停的问自己,但是每次自问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却能分辨出谁对自己是真好,谁对自己不好。千万别小看孩子的直觉,他们纯稚的心灵,有时候往往是世上最清晰的镜子。

    既然不是父皇的原因,那么就是好朋友的问题了。可是他想来想去,发觉这个答案也不靠谱。这就让小太子实在太郁闷了,小孩子嘛,这种时候便唯有一个结果了,那就是自己生闷气、耍脾气。

    好吧,对孩子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孩子的这种情绪,有时候是真的很让人头疼的。

    所以,苏默现在就是如此。

    没法儿,最终在无数招数都不灵光的情况下,他忽的灵光一闪,想起这位主儿日后的一些喜好,终于一咬牙,放出了大招……

    呃,千万别想歪!小太子才不过十一呢,女人什么的还懵里懵懂呢,苏默也不会堕落到去拉皮条。他所谓的大招就是,放大尾巴熊!

    后世历史对武宗皇帝的记载,除了其荒诞不羁的行为外,还有着共同的一点,武宗皇帝好豢养猛兽。他甚至在宫中建了豹房,专门用来豢养狮虎狼豹等各种凶禽猛兽,以供娱乐。

    嗯,狮虎啥的咱没有,可是狼和熊嘛,这个真的是可以有哇。

    苏默当时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是得意,只是当时有多得意,在实施之后的眼下,他就有多后悔。

    朱厚照果然很欢喜,只不过这种欢喜似乎有些过头了……

    也不知道是这位小太子天生神经粗大,还是心中太过相信苏默的掌控,在见到了汤圆和太阳这一熊一狼之后,上手就是一通兴奋的狂搓……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搓”!

    好吧,如果有人还是对这个“搓”字不太理解的话,可以参照下后世某些熊孩子,在见到了汪星人和喵星人时的场景……

    那绝对是一把眼泪一把毛,满满的都是辛酸和菊花殇啊。嗯?为啥说菊花殇?这不废话嘛,你的尾巴被人拽来拽去的,能保的菊花不伤吗?

    可怜大尾巴熊和狼王两个,打从当日随着苏默秘密入京之后,便被一直隐藏在国公府后园,几番想要找苏默玩耍都不可得,差点还因此得了忧郁症。

    好容易今个儿亲爱的主人竟然主动来寻它们了,结果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打从狼王终于不堪虐待,发出了第一声狼嚎后,苏默就知道要遭。果然,接下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墨菲定律还是很靠谱的,往往越是不好的预感,便越是会成为现实。

    便如眼下,外面这通乱,怕是很快就要被皇帝陛下知晓,小太子自然不会被怎么样,这锅明显是要他苏小太爷来背了。

    至于说张悦和徐光祚哥俩儿呢,呵呵,人家哥俩儿早看明白了。就这俩货凑到一起,那绝对是神鬼传奇,好人跟着他们,呆不上半天一准儿得成神经病。

    所以在看到这俩人结伴回来后,徐光祚第一时间果断撤退,人家说了,要回家去练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绝对没毛病;

    剩下张小公爷,这是在自个儿家里,躲无可躲。没法儿,一早往二门那里猫着去了,一旦外面门子摆不平了,还得他这个少主子出面不是。不过好在不用跟在那俩货跟前,也算是远离灾祸之源了。

    好吧,苏小太爷和正德小太子这对组合,至此终于铸就了他们神憎鬼厌的威名。

    苏默感到淡淡的忧伤,小伙伴们都长大了啊,再也寻不回那肆意飞扬、无忧无虑的青春了……

    “好了,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一手搂着大尾巴熊的大脑袋,一手撩着狼王脑袋前的那撮金毛,终于玩累了的小太子懒洋洋的乜眼问道。

    呃,你居然知道?!苏默震惊了。

    朱厚照给了他个鄙视的眼神,“我老师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又说,刻意谄上媚颜者,心必怀娼盗之念。你默哥儿往日是什么态度,今个儿又是什么态度,这很难猜吗?”

    苏默默然,再次感到深深的忧伤。都开始成长了啊,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忽悠?

    “你……那个老师,还教给你什么了?”半响,他小心的试探道。对头的水儿太深了,必须得摸清楚哇。

    朱厚照乜着眼看他,得意道:“看看,看看,果然如老师所说,若谄媚不成而心虚发问者,则必为奸佞之徒,当拒而远之。默哥儿,原来你竟然是奸佞。”

    苏默一呆,随即大怒,“谁?这是谁说的?这是污蔑!特么的,报上你那个狗屁老师的名号来,小太爷保证不打死他!”

    特么的,太招恨了!这完全是不给留活路啊,这要我辈奸佞界人士还怎么活?战斗,必须战斗!

    朱厚照哈哈大笑,放开揽着大尾巴熊的手,改为搂着苏默的肩头,低笑道:“好极好极,我那师父便是内阁首辅刘健刘阁老,你快快去打杀了他吧,我也好烦的说。”

    苏默僵住,呆然不语。大尾巴熊趁机要跑,还不等起步,屁股上一紧,大尾巴被朱厚照反手捞到手中,细细把玩起来。

    “嗷呜~苏苏……救命……”大尾巴熊哀声向主子求救。然并卵,主子貌似比他还纠结。无奈之下,再看看太阳,狼王四爪伸直,横躺在地,吐着舌头装死。感受到它的目光,睁眼看看它,一熊一狼都是黯然神伤,同时哀叹熊(狼)生无趣啊……

    这边厢,苏默脸颊狠狠抽动几下,抬手使劲搓了搓脸皮,果断认怂:“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算了,不说那个,我对你们那后宫很感兴趣,你能不能带我好好游览一番?”

    对俺家的后宫有兴趣……好吧,这理由好强大,特么你也不怕被俺爹摘了脑袋去。小太子暗暗吐槽,不过也心中好奇起来。

    “你不是有我父皇赐下的腰牌吗,如何还要我带你?”

    苏默翻个白眼,悻悻的道:“你爹给的腰牌只是管着自由出入皇宫,便直到娘娘后宫那儿便不能用了。”

    朱厚照脸色警惕起来,坐直身子盯着他严肃道:“那你还想去哪里?我跟你说,你别起歪心思啊,不然连我都救不了你……欸,不对!你就不该起歪心思,你对得起我嘛你……”

    苏默想要吐血,脸儿都绿了。特么的你个小屁孩儿,要不要这么污啊?这尼玛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真只是对那些深宫有些好奇罢了,你想什么呢!”苏默抓狂道。

    “哦,这样啊……”小太子神色缓和下来,重新歪斜着倚了下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起来。

    苏默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瞪着他急道:“喂喂,你……你别胡乱搞事啊,我可是有底线的,你别想借此威胁我干什么不好的事儿。”

    朱厚照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眼神儿狡猾狡猾滴……

    转过天来,皇宫内苑中。

    大内侍卫统领蒋正满头的大汗,一叠声急促吩咐着,一队队大内侍卫跨刀持戈,浑身紧绷,个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各处要害死死守住。

    为啥这么紧张?特么能不紧张吗,这皇宫内苑重地,忽然出现一只古怪的大熊,还有一只一看就野性未训的巨大银狼,特么换谁谁不紧张啊?这要是但凡出一点岔子,那分分钟就是人头落地啊。

    可偏偏他们还没法管,因为带着那一熊一狼进来的不是别个,正是大明太子殿下……哦,还有苏默那个小祸害。

    苏默也就罢了,可太子就不同了,依着那小祖宗的脾性,哪个敢出头多问一句?惹发了性儿,回头给喂了狼喂了熊找谁说理去?没法儿,只能一边紧张的加强布防,一边飞速派人禀告天子。

    而此时的朱厚照却是压根没去理会这些,他正满脸兴奋的端坐于大尾巴熊背上,左顾右盼之间,只觉睥睨威风,胸中豪气无双。这般模样去见符宝妹妹,定然会让她刮目相看,从此后哭着喊着要自己陪她玩了。

    好吧,在小太子心中,其实只是单纯的想着让小姐姐跟他一起玩。那是一种基于最单纯的、最纯洁的异性天生相性,与成人间的**爱恋却是完全两码事儿。

    苏默一路唉声叹气,溜溜达达在后面挨蹭的跟着,看着前面骑在汤圆背上,手中还牵着被绳套套着的太阳,简直欲哭无泪。

    “……想我带你逛后宫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先跟我去把符宝妹妹一起约出来。嗯,要带着小熊熊和小金毛一起去!”这便是造成眼下这局面的原因。

    苏默无语凝噎,内牛满面。他能不答应吗?以他对这小太子的了解,就算他不答应,该怎么着还会怎么着,反而后果更难掌控。与其那样,反倒不如顺了他心思的好。至少那样的话,总有自己在跟前把握着,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是这心里,未免不由的又是后悔又是烦躁。再加上一路听着汤圆那货的哀怨,还有狼王那呜咽的幽怨声,那烦躁愈发积蓄起来。

    就在这种情绪下,前方天尊观已是赫然在目。

第844章:圣宠

    张真人也是哔了狗了,眼看着自家道观大门上的累累爪痕,有种欲哭无泪的赶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先是小太子忽然对自己这儿起了兴趣,时不时的隔三差五的就晃过来了,目标直指自家宝贝闺女。

    这让张真人心中警铃大作,他喜好权势不假,但还远未到达拿自家闺女去换富贵的程度。其实他的所谓喜好权势,也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只是为了发展道门罢了。

    所以,防火防盗防太子,便立即作为天尊观最高指令布置下去。嗯,太子毕竟是太子,虽然权势无双、地位尊贵,但只要法理充分,终究还是有着底限的。

    比如,这些天他只用了一招:闺女要配合自己,帮着一起给弘治帝炼丹,不能离开,没空见客。小太子便只能垂头丧气的乖乖离开。

    可是,可是他喵的,怎么今个儿却竟把姓苏的那个小贼也给招来了?话说对那小贼,张真人心中甚至比太子还要更加忌惮。更不要说那小贼完全不是个肯讲理的。

    这一点只看看眼前的大门就可见一斑了。特么的,谁敢带着野兽满皇宫的溜达?还特么如此嚣张的仗“兽”欺人,指挥着那古怪的一狼一熊上来就砸门?

    那小贼就敢!眼下这一地鸡毛的景象,就是最好的明证。

    至于你跟他说要帮皇帝炼丹,好吧,太子或许听了不敢造次,只能乖乖败退。可到了那小贼跟前,这一套完全不管用。

    那小贼只撇嘴来了一句“炼丹?炼什么丹,还是上次那种毒丹吗?这是贼心不死,非要害死陛下是不是”…….

    得,张真人当场脸色惨白,华丽丽的败退下去。这天还怎么聊?一张口就揭人短,还是那种带挖坑埋人的。有着前科的张真人,表示完全抵挡不住啊,这憋得。

    还好最后靠着自家闺女给力,当即跳了出来,掐腰瞪眼就是一通硬怼,愣是把那小贼给怼下去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哇。只不过,闺女怼完人,咋就又跟着一起走了呢?

    张真人感到了淡淡的忧伤。女大不由爹了,他叹着气蹒跚着往回走去。原本高大的身形,这一刻忽然似乎有些佝偻起来…….

    入宫一事,现在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自己错了。自己不该贪图皇家的权势,不该来趟这摊浑水啊。如今,便想脱身都不可得。

    那金丹一事,从当日爆发后,直到今天也没个明确说法。他催不敢催,问又不敢问,便只能这么整日介提心吊胆的混着。但愿皇帝能看在自己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至于太过无情。或者哪怕是自己入罪,只求不牵连到自己女儿身上便好吧。

    那小贼似乎权势越来越大了,又与太子相交笃厚,若是他肯维护,想必、或许、大概,符宝应该会没事的……吧。

    他如此想着,叹着,身影慢慢隐入暗影之中,不复再现,唯余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里面幽幽飘出…….

    和老爹满心忐忑,对前景充满了绝望不同,符宝小萝莉却是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毕竟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试问哪个孩子愿意整天被关在屋中?果断是跑出去撒欢才更欢乐不是。

    当然了,符宝小真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出来是为了玩的。盯紧那个姓苏的,想法子把他那种神奇的瞬移手段弄到手,为壮大我道门神通而不惜一切,这才是符宝小真人的终极目标。

    为此,符宝小真人甚至不惜牺牲色相,虚与委蛇的勉强答应跟他们一起耍耍…….咳咳,不是,是一起办些个事情……唉,这是何等的伟大和光荣啊。

    符宝小真人都被自己感动了,这牺牲简直太大了!

    “快说快说,咱们要往哪里去?要不直接去西苑吧,我听说那里曾是皇家围猎之处,应当足够汤圆跑的开。”小萝莉两眼放光的建议道。小小的身子骑在大尾巴熊的背上,小手兴奋的挥舞着,那叫一个威风霸气。

    好吧,萌宠的威力果然是不分时空的、不分种族的。这个道理直接体现在,当小萝莉一眼看到大尾巴熊和狼王后,果断将朱厚照驱逐下去,然后换成自己爬上去而终结。

    至于说小太子又将念头打到狼王身上,想要成为狼骑兵,呃,这个真心想多了。作为曾经的狼王,太阳终于在这一刻表现出了王者的骄傲,即便是苏默出头压制,也是誓死不从。这让朱厚照大为失落。

    至于大尾巴熊…….苏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特么的这根本就是头色熊吧,要不然怎么对符宝小萝莉骑在自个儿身上没有任何表示了呢?不但没有任何不愿,甚至还似乎有种乐在其中的迹象。瞅瞅那副谄媚像,苏默都有种捂脸,想要掐死它的冲动了。

    “去什么西苑,咱们是要去办正事儿,哪有空陪你个毛丫头瞎玩!去去去,边呆着去。”苏默满心不耐烦的挥着手,赶苍蝇似的摆手道。

    妈蛋,要不是被小太子这家伙要挟,鬼才乐意来找你呢。还想着去西苑疯,你咋不上天呢。

    “你!…….”小萝莉气坏了,两道蚕宝宝眉毛倒竖,腮帮子鼓的跟松鼠似的。

    只不过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的怒容霎时间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讨好的笑脸,凑上来问道:“办正事?是什么正事啊?人家很厉害的,可以帮忙哦。”

    她大眼睛眨啊眨的,刻意的逢迎下,年纪小小,竟尔流露出几分妩媚风情的韵味儿。

    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连忙把心中那股诡异的念头抛开,一巴掌盖到她小脸上推开,没好气的道:“不许卖萌!卖萌可耻!这一套对我没用。”

    小萝莉眼前一黑,只觉铺天盖地一只大手下来,整张小脸儿都被包住了。身子一张,好悬没从大尾巴熊身上掉下来。

    待到重新坐稳,登时大怒,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也似,张牙舞爪的愤怒道:“苏讷言,本真人跟你拼了……”

    苏默看都不看她,只一伸手过去,抵着她的小脑袋,将她隔离开,这边却转头对朱厚照道:“行了,现在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朱厚照羡慕的看了一眼跟苏默闹成一团的符宝,眼底有一抹黯然闪过,随即昂然点头道:“那是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本太子岂是不讲信用之辈,走吧。”说着,当即转身,当先而行。

    他这么痛快,反倒是弄的苏默心下一愣。只是还不待回过神来,忽然就觉得手掌边传来一阵巨疼,不由的唉哟叫了出来。转头看去,却见符宝小萝莉一张小嘴儿死命的咬在手上,两只大眼睛中满是蓄满了泪水,偏又此刻带着得意之色。

    “松开!快松开啊!你特么属狗的吗……唉哟,你还来?再咬翻脸…….啊,死丫头,小太爷跟你拼了…….”

    “咯咯咯……”小萝莉清脆的笑声扬起,带着满满的得意。

    “苏苏……坏人!……欺负……不好……”大尾巴熊不甘寂寞,果断叛敌,出腔偏帮。

    狼王在旁大点着脑袋,发出一声长啸。

    我勒个去的,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了啊,苏默大怒。

    “朱厚照,还不来帮忙!特么还是不是兄弟了!”大声招呼着前面黯然低头疾行的小太子,同时不忘给小萝莉使个眼色。

    小萝莉一呆,随即秒懂。眼珠儿转转,催动汤圆往前跑去,便就胸背上抬起小脚,照准刚刚侧过身来的朱厚照屁股上踢去。

    “唉哟!”朱厚照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踉跄几步站稳之后,先是一呆,但随即便露出欢喜之色,兴奋的大喊大叫着冲进了战团。

    小孩子的心性,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又见本以为不愿理会自己的符宝妹妹竟主动来袭,之前那点心塞,早不知丢到爪哇国去了。

    于是乎,兄弟两个联手,脚踢大熊,拳打银狼,霎时间熊吼狼嚎之声震天,伴随着时不时小萝莉清脆的笑声,好好一个千年幽静的皇宫内苑,顿时间喧嚣一片,将那份幽静打的支离破碎。

    上书房中,弘治帝放下手中的御笔,听着蒋正满头大汗的回报,微微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旁边的杜甫,轻声道:“此刻他们何在?”

    杜甫微微躬身,上前一步低声道:“方才侍卫来报,太子带着苏默径直去了天尊观,驱使那两只异兽打破了观门,然后和张真人的独生女儿一起往后宫方向去了。据说,闹腾的颇是厉害,宫中有些珍禽和御马被吓得不轻。”

    老太监轻声禀报着,脸上却不觉露出几分古怪之色,显示憋笑憋的难受。

    弘治帝没好气的乜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头。垂首闭目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来,对着等在下面的蒋正淡然道:“传朕口谕,令侍卫们守好几处太贵妃和一些紧要之地。其他的……无需多管,随他们去吧。”说罢,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蒋正忙低头维喏,倒退几步后转身去了。他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那苏讷言圣宠之重,竟已然到了这等地步吗?这可是皇宫啊,这般闹腾法,皇帝竟只是轻飘飘一句无需多管,由他们去就算了。看来,以后跟那小子相处,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书房中,弘治帝起身站到窗前,任凭清风拂面,两眼似闭似开,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第845章:妹子向前冲

    “……喂喂,默哥儿,你到底要去哪儿……喂喂,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后宫中,三人两兽一路乱窜,渐入渐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待到过了乾清宫后宫的范围了,朱厚照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一把拉住苏默,咬牙低声问道。

    苏默左右张望着,心中暗暗计算,比对着当日那隐晦波动传来的方位,再次确定正是万岁山那边,当即毫不犹豫的埋头直闯。

    他早问明白了,那负责万岁山上毓秀亭修建的,正是李广那老货,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正想着怎么捯饬这死人妖呢,恰恰他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了。没说的,且不说那事儿跟那死人妖有没有关系,现在也绝对是有关系了!

    别把苏小太爷当好人,苏小太爷渣起来,连自己都不忍淬睹。罗织罪名,陷害一个老太监会有心理负担吗?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嘛。

    讲真话,要不是弘治帝暗示他查证幕后主使的实证,怕是他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果断就直接把屎盆子扣到那死人妖脑袋上了。

    至于皇后娘娘和太康小公主,在得了他的提醒后,早已悄悄的搬出了乾清宫后宫,在别处安置了。没了后顾之忧,他才不怕什么打草惊蛇呢,反倒主动打起草来,倒是盼着那条蛇自己跳出来才好。

    这后宫内苑之中,从不缺乏黑暗龌龊。千百年来,多少**诡谲之事层出不穷。再加上每每涉及皇家形象,愈发隐晦,少有泄露。这便使得整个后宫总是笼罩在浓厚的雾霾之中,愈发使得那诡谲之感增色了三分。

    这种情形下,苏默要想从中查证什么,靠着正常手段那是想都别想,这也是为何连弘治帝都感到束手无策的原因。

    所以打从一开始,苏默就没想着老老实实的按规矩来。反正他现在顶着一张正太脸,便有些过火也完全可以借口未成年,装嫩轻松过关。

    更不要说,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拉着小太子做挡箭牌,就不怕还有谁敢针对他,搞出个什么淫秽宫廷,又或是图谋不轨的罪名来。否则都不用他出头,弘治帝就会大耳刮子抽人了。

    妈卖批的,不想好了是吧,敢构陷太子,往太子身上泼脏水,分分钟教你做人!

    既然做好了双层保险,接下来就是一个搅了。把水儿彻底搅浑,然后混乱中才好从容摸鱼。皇宫重地最是重规矩,从没人敢在这里胡来,这也是为什么宫内隐秘很难传出去的原因。

    但也正因如此,靠着这种严苛到了极点的规矩,使得幕后之人无形中得到了充分的保护,很难露出马脚。苏默现在要做的就是,首先破了这层乌龟壳,让这一潭死水动荡起来。

    这种动荡固然会让习惯了这种死寂的宫人们产生惊慌混乱,却也同样会让隐藏其中的幕后黑手淬不及防,无所适从。这叫啥?这就叫“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

    只不过这种玩法却不好宣之于口,只能做不可说。弘治帝很默契的明晓了此点,所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全当没看到,给苏默创造出充分发挥的余地。

    这是一个相当给力的队友!苏默心中暗暗给点个赞。所以在小太子一再追问之下,苏默也是丝毫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继续扮傻充楞,诧异道:“什么做什么?不都说了嘛,我就是好奇,想到处看看。嗯嗯,参观,只是参观,保证绝不动一草一木。”

    朱厚照指着不远处一角宫殿,没好气的低声道:“参观?跑来清宁宫参观?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想参观什么?”

    “清宁宫?那里怎么了?有什么看不得的吗?”苏默眼底精光一闪而逝,茫然问道。

    朱厚照一愣,气道:“你不知道清宁宫?”

    苏默理直气壮的道:“这不废话嘛,我又不住在这儿,为什么要知道清宁宫。”

    朱厚照气急而笑,指着他点了点说不出话来。特么的你还能装的再假一点不?明明上次就跟你说过的,这清宁宫是太皇太后的驻跸之处,你现在却跟我说不知道?

    “啊?哦,咳咳,那什么,我忘了。对,就是忘了,哈哈。忘了不奇怪吧,毕竟我没事儿总记着尊贵的太皇太后……这也没道理不是?你说对吧,嘎嘎……”苏默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如是回答。

    我嘎嘎你一脸啊!朱厚照也是醉了,能把胡说八道说的这么正经的,他还能说啥?

    “喂,你们俩嘀嘀咕咕啥呢,还走不走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算了,我不管你们了,大白,小白,咱们自去耍去。目标,正前方,冲啊!”

    旁边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催促声,可不是忘了还有位小姑奶奶跟着吗?符宝小真人本来是很兴奋的,可是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两个小伙伴自己躲到一边嘀嘀咕咕的,显然是把自己隔离开来。

    这算什么,被嫌弃了吗?符宝感觉很委屈啊。既然嫌弃自己,那为什么还要来找人家呢?找了人家出来,偏又这般对待自己,连说话都悖晦着,这不是欺负人嘛。

    哼,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是的,后果很严重!当听到符宝小真人后面那一句,苏默和朱厚照同时面色大变,朱厚照更是差点没厥过去。

    “不要!……停!快停下!符宝妹妹,那边去不得!”顾不上再跟苏默扯淡,朱厚照满脸惶急,撒腿就追了上去。

    后面苏默脸上惊色褪去,慢慢浮上一丝诡笑。倒是没想到这萝莉妞儿如此给力,无意中帮了这么一个大忙。嗯嗯,看来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妹子,大胆向前冲,哥顶你!哇哈哈哈……

    空寂的后宫上空,无声的狂笑肆虐,竟似引动了莫名的存在,忽的刮起一阵风云变幻。

    这里是清宁宫的范围,苏默当然知道。其实当日在察觉到那股隐晦诡异的波动后,他弄明白了方位,首先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那位隐身与深宫,似乎从没有存在感的太皇太后。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这首先要托福后世诸多宫斗戏的深刻影响了。那些宫斗戏中,这种桥段简直不要太多了。好多最终**oss,可不都是这些个什么太后、太皇太后的?

    其次嘛,则是当下弘治朝的这位太皇太后自身了。这一朝的太皇太后,正是成化帝的亲生嫡母。后世历史记载中,与弘治朝时的描述极少。最终给出的评价极高,各种贤良淑德。

    而且,弘治帝当年幼时,最终能得以逃脱万贵妃的毒手,安全的活下来并登上九五之位,也多亏了这位太皇太后的维护,在其身份暴露后,将其接到自己宫中亲手抚养所致。

    所以,弘治帝对其极为尊敬孺慕,但凡涉及其人其事的记载,自然不会有任何污点留下。

    但是真实历史上又是什么样呢?苏默历史学的并不好,连半瓶子醋都不算。但是巧的是,他却曾在当时因翻阅一首于谦的诗时,偶然看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太皇太后的记载。

    那时的记载中,这位太皇太后还不是太皇太后,甚至连太后、皇后都不是,而只是一个妃子,永远的贵妃,周氏。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作为英宗的妃子,虽然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是英宗却从始至终,都只深爱着另一个女人,那便是他的皇后,钱皇后。

    所以,终整个英宗一朝,周贵妃便始终只能是贵妃。并没如其他历朝历代那样,母凭子贵,更进一步。这尤其让本就醋性极大的周贵妃愤恨不已。

    而更让其愤怒的是,哪怕是英宗死后,留下的遗旨,也是要钱皇后与其同葬合墓,对她却是提都不曾提。

    这让自诩身为下一任皇帝嫡母的周氏如何能忍,如何能不记恨?所以,在当时的后宫之中,周氏便曾使出无数手段,各种歹毒伎俩层出不穷,与钱皇后撕逼争位,直到钱皇后死去才不得不消停下来。

    而到了宪宗时,宪宗有意尊嫡母钱皇后和生母周贵妃为皇太后,同时确定徽号。当时太监夏时为讨好周贵妃,传谕独尊周贵妃为皇太后。大学士李贤、彭时力争,才两位太后并尊。

    于是,这又是一桩对于周太后来说的奇耻大辱。对于力争两太后并尊的李贤、彭时深恨之!

    彭时且不去说,单说李贤。李贤是谁呢?程敏政的泰山大人也!其妻李莹,便是李贤的次女。

    嘿嘿,这下子大伙儿明白了点没?所谓父债子偿,程敏政便将周太后对其岳丈的仇恨承接了过来。是的,传说中的躺枪,妥妥的背锅侠说的就是程敏政这样的。

    再回过头来继续说这位周氏太皇太后。宪宗实录中有一段记载,说:宪宗在位时,事太后极孝,“五日一朝,燕享必亲”。太后的要求明宪宗不敢不从,惟恐太后不悦。

    从这段记载中就能看出来,堂堂皇帝,天子之尊,对于太后的要求竟然“不敢不从”,这位太后的威势、跋扈之处,可见一斑了。

    及到钱皇后最终薨逝,待要落葬下墓了,周氏的狠辣再次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从开始的百般阻碍,到了最后因为朝野非议,宪宗又亲自几番求肯劝说,才不得不勉强同意下来。然则却背地里,仍是使出了手段,竟是硬把英宗的陵墓设计给改了,预留出给自己日后和英宗合墓的位置,而钱太后虽与英宗同陵墓,却异隧。

    啥叫异隧?就是把钱皇后藏在了地宫的其他墓室,并且封死了隧道,让钱皇后和明英宗即便在地下,还是隔着一堵墙…….

    对于一个死去的人,竟然也要算计至此,其狠辣歹毒之处,一至如斯,令人细思恐极,简直不敢想象。

    有着这些个前科,又知道自家岳父老子和这位太皇太后之间的龌龊,试问如何让苏默敢忽视这个似乎人畜无害的老妇人?

    只不过唯一的疑点就是,这位太皇太后毕竟是保全了弘治帝的,那为何又会现在隐有相害之意?这一点实在说不通,苏默也想不通,所以这才只把其列为怀疑对象,欲要试探查询一番。

    眼下,歪打正着,貌似,是个极好的机会呢。

第846章:清荷

    “大胆!何人竟敢在此喧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清喝,随即又是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朱厚照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有些小,似乎是刻意的压抑着,有着些许赔着小心忍让的意味。

    嗯?能让朱厚照赔小心的存在,苏默眼底猛的暴起一抹精光,连忙收摄心神,脚下快步赶了过去。

    穿过一片花树,眼前忽的一亮,再抬头看时,却是身处一角苑门之前。

    此时,符宝小萝莉正眼珠儿乱转,趴在大尾巴熊背上,脸上隐隐有兴奋之意;旁边朱厚照满脸赔笑,对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说着什么。

    那女郎一身女官打扮,眼神却睥睨俯视,并不像往日所见其他宫人那般谦卑,倒似有几分跟朱厚照分庭抗礼的意思。

    “……清荷姐姐莫恼,下次保证不会了。但望姐姐在老祖宗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太子,你如今出阁了,也算成年了。按说奴婢是不当说的,可终是看着你长大,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殿下如今既已成年,便该勤修学问、守规蹈矩,不可再如小时般胡闹顽劣了…….”

    这女官儿看年纪不过二十四五模样,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派头。面对着朱厚照一番言词,倒似长辈也似,朱厚照眼底闪过一抹羞恼,却偏又不号发作,只能讪讪应着。只盼赶紧应付过去,早些离开才好。

    那女官儿却犹不算完,乜斜着眼觑了旁边熊背上的符宝一眼,又道:“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太子自己过来当是好的,总算是一份孝心。太皇太后前时还问起过殿下来着……”

    朱厚照身子一颤,慌忙问道:“啊,老祖宗问……问起过我?问……问的什么?”

    清荷淡淡一笑道:“还能什么,不外乎是否长进了,有没有好好进学之类的。却不知若是知晓殿下竟胡闹至斯,竟带着些山野粗鄙之人在宫里乱闯,怕是定要生气的。”

    朱厚照闻言脸色一变,额头不觉有冷汗沁了出来。旁边看热闹正看的高兴的符宝小真人却是不乐意了,两条蚕宝宝眉头一蹙,喂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恁的张口伤人?哪个又是山野粗鄙之人了?我可是……”

    她这一怒开口,大尾巴熊和狼王顿时也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呲牙咧嘴的做出凶恶状。

    人都说狗仗人势,实则兽类感觉最是敏锐淳朴,一旦得到了认可,自然便是全心维护。大尾巴熊和狼王皆是异兽,更是其中佼佼者,感受到小萝莉的怒气,当然要表现下自己的存在。

    清荷和朱厚照同时面色大变。清荷是被两只野兽吓的,方才乍一见之下,就好悬没被吓晕了过去,此时眼见两兽狰狞状,顿时面色一白,眼中大有惧意。只是碍于身份使然,却是努力强撑着,不肯露出怯来;

    朱厚照却是被符宝的话吓到了。旁人不知,他却是太知道了。当初就为了他祖父成化帝信奉方外之士的缘故,使得皇宫里乌烟瘴气,这让这位太皇太后极为憎恶。

    而今若是符宝一旦喊出她是什么天师之女,怕是说不得立时就是被拿下的下场。到时候不但性命难保,便是他和他那皇帝老爹都要跟着吃挂落。

    是以,不待符宝一句话说完,当即就转身轻喝一声打断,背着身子使劲冲符宝使眼色,一边佯怒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

    符宝一呆,大眼睛中霎时间浮起大片的雾气,心中实是委屈的不要不要的。不过她却是极聪明的,看到朱厚照一再打过来的眼色,自是明白眼前这女子怕是极不好惹的存在。当下只得低下头,噘着嘴不再多言。

    这边清荷眼见朱厚照喝退了符宝,心下惊魂稍定,只是一股羞恼的邪火忽的腾起,冷着脸看向朱厚照道:“殿下今日至此究竟所为何来?陛下与娘娘可曾知晓?”

    朱厚照一呆,脑门上又开始冒汗了。喵了个咪的,自己哪知道跑来这里是为什么,还不都是苏默那混蛋蹿动的。这清荷如此相问,显然是猜到了这点,却拿这话来说,分明是要从这上面发难,可叫他怎么回答?

    想到这儿,忽又猛省。咦?苏默那家伙呢?怎么还不见过来?按说早该来了才对……

    这般想着,不由回身左右四下踅摸起来,结果却让他差点没气撅了过去。

    便在身后不远的一块大石后,那厮正贼忒兮兮的探头探脑的觑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古怪之色,怎么看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大爷的!都是你这丫弄出来的祸事,现在倒好,你却躲在后面看戏。看的可开心不?

    “默哥儿,你个……还不给我滚出来!”也顾不上旁边还有清荷在看着了,气昏了的小太子嗔目戟指,冲着苏默大喝一声。

    场中众人都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清荷也是面色微变,全没想到,除了那个野丫头外,附近竟还有人在。这么说来,岂不是方才自己被吓得快要尿了的失态模样,再也瞒不住了?这般一想,不由的霎时间脸色黑了下来。

    苏默被喝破了行踪,不由狠狠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一声猪队友。他在后面躲着看的仔细,早看出那叫清荷的女官儿对符宝动了杀意。至于原因,不外乎是之前感觉丢了丑,欲要杀人灭口而已。

    只为了一点脸面,便起意杀人,这些深宫中的女人果然心态扭曲,已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对付这样的人,倘若朱厚照是个聪明的,便该沉住气,诱使这女人把招全都展露出来,然后再有针对性的狠狠给予迎头痛击。这样一来可彻底震住她,让她不敢再轻易动歪心思;二来,也可将自己身为太子的威势立起来,再不敢在他面前拿拈。

    就刚才两人间那短暂的交锋,直看得苏默一个劲儿的摇头。这特么的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啊,堂堂大明太子,竟被一个女官儿训得跟孙子似的,这简直了。

    眼下可好,朱厚照昏了头的这猛一叫,又把苏默喊出来了,那女官儿哪会再透露半分心思?杀一个人好说,可连杀两人那事儿就不好遮掩了。更不要说,相对符宝一个小女孩而言,苏默这个男子,既然能随意在后宫行走,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以清荷的眼光阅历,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的话,那就算是白在这深宫里混了这么久了。以此女的心性手腕,必然会就此雌伏下去,以待时机。

    苏默倒是不惧一个女官儿,可也不愿意被人时时刻刻的惦记着不是?所谓只有一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而且就算他自己不怕,但是眼下他可是有两个媳妇儿刚刚被他亲手送进了宫来。

    当时所想,只是为了对付防备宫外的对头,而现在,忽然却在宫里又树立起一个敌人,这可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苏默忽然越来越觉得后悔了,实在是不该让二女进宫来的。唔,回头还是得加紧西山那边的建设,然后想法儿把两个媳妇儿接回去才好。

    这些个想法说来话长,实则不过只是数息转念间的事儿。待到慢悠悠晃到场中后,再抬头看时,对于眼前的局面,苏默心中已然有了腹案。

    “殿下啊,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把正事办完了吧。咦?这位又是何人……啊哟,这……这这,怎的竟跑来清宁宫了?”

    他先是一本正经的对着朱厚照正色说道,随即似乎是才发现了清荷的存在似的,满脸讶然的失声叫了起来。

    朱厚照和清荷齐齐脸色一黑,特么的,你敢再假一点不?这是当咱们都是傻子么?这演的,渣都不如有木有。

    朱厚照脸色赭红,如同犯了尴尬癌似的,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那边厢清荷却是轻哼一声,冷然道:“不知这位大人又是姓甚名谁,岂不知后宫重地,岂容外臣妄入?此,大不敬之罪,奴婢自当上禀太皇太后,定要有个章程!”

    这话说的清冷淡然,然则内中却是恶意满满,充斥着浓重的杀气。

    朱厚照面色再次大变,张口待言。苏默却抢前一步,将他拦在身后,只眯着眼上下打量清荷一番,直看得清荷面色发窘,浑身不自在之后,这才淡淡的哼了一声,抱拳道:“下官却不知这宫里原来也有女御史呢。只是可惜的很,下官此来,却并非如这位女大人所言的妄入,而是奉了陛下的喻令,前来查勘李广李公公修建毓秀亭进度一事而来。此事涉及吾皇以及诸位贵人祈福一事,御史大人如此相胁,可是欲要挑拨陛下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关系吗?”

    这话一出,清荷顿时面色大变,惊慌的四下张望几眼,急声道:“你胡说!我何时说过是什么御……御史来着?又哪里要挑……哼,你休想血口喷人,太皇太后和陛下皆英明之主,岂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不怪清荷如此惶遽,几句话就被吓到。实在是这深宫*之中,最多便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最是可怕。流言真假且不论,只要一旦被哪位主子记到了心中,不定哪天就是一场泼天的祸事。

    清荷久在宫中,对这些事儿早看的司空见惯了,最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尤其苏默扣下来的帽子更是大了天去,不说后面那个挑拨云云之语,单就一个“女御史”的名头一旦被传扬开去,一个后宫干政、不知进退的罪名,便足以让她身为齑粉了。你说如何不让清荷恐惧?

    然则这番情急的解释,苏默脸上却忽的露出诡异的笑容,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接下来一句话,霎时间让清荷脸上血色全无,浑身如坠九幽冰窟一般。

第847章: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和陛下,‘皆’英明之主…….唔,你一再跟我强调这个,莫不是在暗示太皇太后要临朝称制,行那唐时武周之事?哎呀,果然是大事,我被吓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尼玛!这是人话吗?栽赃构陷能胡乱攀扯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没谁了。

    可问题是,流言之所以能成为流言,正是因为流言大多具备奇诡的特征,越是令人不敢置信的,越是容易被传播。

    太皇太后要临朝称制,行唐时武周事儿……我去,这绝逼要震爆了有木有?唐时武周是啥意思,武则天!女皇帝!

    苏默说,不对,是苏默说这是她清荷说的,太皇太后要抢权夺班,要当武则天。这话但凡流传出片言只语去,她清荷的小命儿就基本交代了。

    这人,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这一刻,清荷望向苏默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惊恐畏惧之色,哪还敢再起半分找茬相害的心思。甚至只盼着,能赶紧逃离这个狠人的眼前便是最好。

    “嘿!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辈!统统都给哀家滚进来!”正在此时,清宁宫的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喝。喝声苍老沉郁,满含着愤怒之意。

    朱厚照和清荷乍闻此音,顿时齐齐变色,忙不迭的躬身高声应是。清荷更是连滚带爬的往里跑去,连看都不看苏默等人一眼。

    朱厚照脸色苍白,一头的大汗,扯着苏默哆嗦道:“坏了,这下坏了,惊动了老祖宗,却是死定了。这可如何是好?……罢了罢了,默哥儿,你赶紧带着符宝妹妹走先,里面我自顶着,好歹拖延久了,将这祸事消了去。”

    他嘟嘟囔囔转着圈儿,最终终是一跺脚,转身推着苏默咬牙道。

    苏默一怔,随即眼中大起温暖之意。这小太子虽然二,虽然疯疯癫癫,但做朋友绝对是够格的!他能在怕的如此厉害的情形下,还肯独自去撑着,也要为他苏默和符宝把事儿担下来,这份情谊真真万金难易!

    便是旁边一直对他不感冒的符宝,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蹙眉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刚才里面那人说的清楚,分明是听到了咱们的话,就是针对咱们来的。”

    朱厚照咬牙道:“你们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就是。”他身子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怕的极厉害,但却仍自强撑着,不肯在妹子面前露怯。

    苏默看的又是感动又是好气,上前照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笑骂道:“呸!你个怂货,装什么大尾巴狼。行了,听我的,赶紧让人去找你母后和小公主来。这里我和你一起进去,符宝倒是不用去的……”

    符宝在旁登时炸了毛,“为什么不要我去?我岂是丢弃朋友独自贪生之辈…….”

    “闭嘴!”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苏默没好气的打断,随即一指大尾巴熊和狼王,气道:“咱们都进去了,谁在外面看着这俩货。一旦没了牵制,让它们乱跑开去,伤了哪位贵人啥的,你是怕咱们死的慢了不成?”

    符宝啊了一声,这才恍悟。不过仍不服气的强辩道:“那为啥不是你在外面看着,它们原本就是你的宠物。”

    苏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当我乐意进去啊,可人家都听到了刚刚的话都是我说的,我不进去换你去,谁认得你个毛丫头是谁啊。”

    “你!”被鄙视了,符宝大怒,小脸儿涨的通红,狠狠的握紧了小拳头。

    苏默却不再理他,转身拉着朱厚照就走。至于说去通报皇后娘娘,当然是刘瑾刘公公的事儿了。可怜刘公公刚刚还一直在偷乐呢,幸灾乐祸与这姓苏的该死的小子终于要倒霉了,谁成想,临了还要换着法儿支使他一回。

    这该死可恶的小子!刘公公恨恨的咒骂着。是的,在刘公公的心里,苏默得罪了太皇太后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绝没有回生的余地。至于挑唆朱厚照让自己去禀报皇后娘娘,不过就是借着法儿再最后羞辱自己一回罢了。

    好吧,刘公公还是拿自个儿相当的当盘菜的。

    且不说刘公公的心思,单再回头来说这边。朱厚照被苏默扯着,心中忐忑的往里行去,一边仍是不停的低声嘟囔着,也不知他在嘟囔些什么。

    苏默却不理他,大大方方的信步而入,嘴角边噙着一丝淡然的笑容。没把握的事儿他能干吗?对里面那个老太太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唯一的一点却是能肯定的。

    那就是,这个老太太对皇权道统看的极重!

    这从她在当初权势遮天的万贵妃手中,毅然决然的将幼时的弘治帝收养到身边就可见一斑。别看当时她身为皇太后,以万贵妃其时的权势手段,真要铁了心对付她,却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她在那种情形下出面收养弘治帝,便说是豁出命去了都不为过。一个连死后能不能跟皇帝合葬都要算计大半生的人,却能在这事儿上豁出命去,由此可见,皇家的道统在她心中,实则比性命还重。

    而即便是那合葬的事儿,她之所以如此斤斤计较,又未尝不也是基于这种心理在作用的表现?

    那么,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看的自己身边的女官儿,对堂堂皇太子、自己的嫡亲重孙指手画脚,以下犯上?

    那清荷骄矜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主子的底线,还自以为是的懵懂不知,简直是可怜亦复可悲。

    而苏默却早已发现了有人靠近了宫门,躲在里面偷听偷窥,这才灵机一动,索性大胆的胡扯攀诬,狠狠的更加推动了一把。赌的,就是自己对那老太太的性格判断。

    果然,他赌对了。

    以太皇太后之尊,若是要治罪,何必又唤他们进去?区区一个名声不显的小吏而已,随口吩咐杀了也就杀了,哪还用费那些手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苏默方才的所为,应该是很受太皇太后的赞赏的。毕竟,苏默之所以出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再为太子朱厚照撑场子。

    至于说既如此,为啥还要他们进去,说的还那般不客气。苏默心中笃定,不过仍是帝王心术那一套,敲打安抚,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罢了。

    当然,现在那位太皇太后多半还不知道的是,他苏默可是程敏政程家的东床快婿。若是知道了这一点,又将会如何对他,那可就两说了。

    这么一路在小太子的哆嗦中进了殿中,苏默借着迈步之间,已然闪目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那个叫清荷的女官儿此时正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着刚才事情的经过。

    大殿两边各自站着几个宫女太监,俱各低着头,神态恭谨,目不斜视。

    上首,一个华发老妪端坐其上,与苏默心里暗自刻画的形象不同,这位太皇太后全没半分戾气,完全不是如容嬷嬷那样。反倒是富富态态的,倒似一位普普通通的慈祥老奶奶一般。

    只不过当朱厚照和他踏进殿中,太皇太后忽的目光一抬望过来的那一刻,苏默心中登时一凛,再次将自己的看法换了回去。

    那一眼目光如刀,冷冽森寒,裹挟着上位者的煌煌之威,就那么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那一刻,哪还有什么普通人家的慈祥老奶奶啊,皇家威仪却是尽显无余!

    这要是换个一般人,怕是早已吓的两股颤颤,伏地跪倒磕头了。然则对于苏默而言,这点点威势,简直跟清风拂面也差相仿佛,完全就不是个事儿。

    倒是朱厚照身子明显一颤,老老实实的跪倒下去,叩头道:“孙儿厚照,给老祖宗请安。”

    太皇太后诧异的看了苏默一眼,眼底有异彩闪过。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随即转向朱厚照,淡然道:“起来吧。照哥儿果真是长大了,连哀家这里都敢胡闹了。”

    朱厚照刚刚半起的身子,一听后边这句,顿时一颤,小脸儿一垮,又要再跪下去。旁边苏默却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住。

    朱厚照诧异的瞟他一眼,苏默却只作不见,手上暗暗用力,不叫他再跪。

    “嘿!你这小子却是个胆儿肥的。”上面,太皇太后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间的互动,凤目一眯,不置可否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随即不再理会二人,却把目光看向了仍在地上跪着的清荷。

    “丫头,你跟着哀家也有些年头了吧。”她淡淡然的说着,语声平和慈蔼,便仿佛拉家常一样。但是听到清荷耳中,却是突然浑身一冷,刹那间脸色白的像雪一般。

    “太皇太后……”她壮着胆子仰起脸来,哀哀的唤道。眼中满是哀求告饶之意。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微微阖上双眸。半响,方才轻轻一叹,摆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天下最大的,莫过于规矩二字。人若不知上下尊卑,何异于禽兽?去吧,去浣衣局吧,也算全了你与哀家一番主仆情分。”

    说罢,挥挥手,旁边便走过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将清荷拉起,拖着就往殿外走去。

    清荷不敢挣扎,只是放声大哭,哀哀不停唤着太皇太后的名号,那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不可闻。

    大殿中,所有人都心中颤栗,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太皇太后目光左右扫视一圈儿,最后将目光落在苏默身上,微微眯起眼来,淡然道:“小辈,你似乎很笃定,哀家不能把你怎样,却不知是有何依仗?”

    这话一出,朱厚照猛地身子一紧,霎时间紧张起来,张口道:“老祖宗……”

    “住口!”太皇太后忽的厉喝一声,目光威凌的斜睨他一眼,以示警告。随即又看向苏默,冷然道:“说说吧,哀家很想知道知道。多少年了,这种感觉不曾有了,很有趣呢。”

    这话仍是淡淡的,但其中那满含的森冷杀机,却是再也不加掩饰,整个殿上,似乎温度也猛的下降了好几度。

第848章:狡童毒舌逞奸猾

    清宁宫中,老太皇太后毫不留情的处置了服侍了自己十余年的贴身女官儿,直接将其一撸到底,打入了浣衣局中服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份心性之冷酷狠辣、杀伐果断,直看得众人心中狂跳,大气不敢出。

    随后,老太太转过头来只是讥讽了朱厚照两句,紧接着就向苏默发难起来,便连朱厚照想要斡旋都不可得,朱厚照急的团团转,苏默却是似乎一点也不着慌。

    轻轻拍拍朱厚照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苏默踏前一步,躬身作揖,恭声道:“回禀太皇太后,臣并没任何依仗。若是非要说个源头出来,无非就是两个。只不过或许太皇太后不太爱听,略有些不敬之罪,臣,不太敢说啊。”

    好嘛,刚还说没有依仗,结果再一说竟有两个。太皇太后真是有些气了,冷笑道:“你这奸猾小子,竟也有不敢之说,真真是奇哉怪也。说,说,我老太婆听了一辈子奉承,临了倒真想听听你这所谓的不爱听的。放心大胆的说,哀家保证不以言治罪!”

    嗯,不以言治罪,那便是要以别的由头治罪了。苏默秒懂,心中大骂妈卖批!

    不过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只能先顾眼前了。当下一正脸色,再次躬身道:“臣遵旨。臣所谓的两个依仗,一便是公心。所谓公心,首先臣等此番过来,乃是奉旨查勘毓秀亭进程。此工程乃是陛下腹心李广李公公督办,极为陛下看重……”

    上首太皇太后再次听闻李广之名,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阴沉的如要下雨一般。

    嗯,苏默的目的达到了。这老太太貌似很喜欢迁怒,到时候一旦自己这边让她发觉搞不定了,李公公那儿说不得可就要倒些霉了。

    皇宫某处,李公公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侵袭。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大太阳,满是疑惑的摇摇头,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三分。

    “…….臣年幼,原是不懂这些大事儿的。但是此前因为陛下看重,曾以钦差副使的身份,往蒙元王庭走了一趟,所幸不辱使命,已经诱使蒙古达延可汗与我大明签订了盟约。也由此事明晓了,作为钦差大臣,一言一行便不仅仅只是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陛下和大明。是以,当先前在臣已经告知那位女官臣的身份差事后,其人仍百般难为,甚至搬出来太皇太后作伐子,臣不得不有所思。然此心为公,虽知难免惹得太皇太后不快,臣亦不敢怠忽无视。但有不敬之处,还请太皇太后明察宽宥。”

    他说着说着,忽然提起出使蒙古之事,让大殿上众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慢慢解说,众人猛然省悟过来,这尼玛分明是拐着弯儿的给自个儿身上扯虎皮呢。

    毕竟嘛,按照人家所说的,那可是大大的功臣啊。大明从开朝伊始,蒙古便始终是最大的敌人。百余年来,两下不知征伐多少回。从初时的肆意凌压,一直到这些年来的屈辱防守,竟至还有不久前的土木堡之耻发生。大明朝上下内外,可谓脸面丢尽,人人都是心中泣血,但也大多数人更是心中惧怕,唯恐哪天又被那达延杀到了京城之下。

    而如今苏默说他竟然和达延汗签下了盟约,这不啻于是给众人服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是功臣啊,还是大功臣!大功臣能随便动吗?必须不能啊。嗯,这是第一层虎皮,妥妥上身了;

    但与此同时,这又何尝不是在告诉众人,都瞅明白了哈,这盟约可是我苏小太爷签下的。若是你们有谁对我不利,到时候一旦和蒙古那边面对时,却没有苏小太爷出场,那达延汗发起飙来,就问你们怕不怕。

    这个怕不怕可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引申开来那就是,一旦引发了两国国战,这个后果,你太皇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可能承受的起不?

    太皇太后什么人啊,当即秒懂,那脸色简直精彩的……好吧,第二层虎皮上身,成功!

    事情到了这里,苏默已然彻底心中笃定下来。不怕你让我说话,就怕你不让我说。一旦让苏小太爷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展开,那便死人都能给说活咯……咳咳,那是不可能的。但换个角度说,把活人给说死了,却是未尝不能的。

    其人之口舌之功的强大,可见一斑。

    好了,话说回来,有了这两层虎皮上身,没了后顾之忧,苏默继续卖弄起那条毒舌。接下来,便是反攻的开始了。光挨打不还手,那可不是苏小太爷的风格。

    “…….至于臣说的第二个依仗,那便是您,太皇太后了。”苏默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整束衣冠,一揖到底拜了下去。

    “什么?这关哀家什么…….”这话一出,原本正满心憋屈,被怼的发昏十三章的周太后不由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随即便猛的警省,顿时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起来。

    她这一生几乎都在诡谲的宫廷斗争中度过,各种阴私手段、诡谲伎俩,见过的不知凡几。又哪里看不出眼下这小子,实则是在转换概念,欲要谄媚与自己了?

    这般手法,多见于一些经年老吏,浮沉宦海的老官油子身上。因为唯有那些经历了世情百态,磨砺了世态炎凉的人,才会学会这种圆滑的处事手法,并将之运用一心,不滞于物。

    而若少年人,都是风华正茂,正是睥睨天下,头角峥嵘之时,这般心态和行事手法便是告知与其,也绝不会被接受认可的,更不要说拿来运用了。

    可眼下,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妖孽,竟然当庭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差点都让她也栽进套子里去。这让周太后气恼之余,也不由忽的猛省过来:自己何等身份,多大岁数了?怎的竟要跟一个孩童去争锋?传扬出去,岂不要被天下人笑死了。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不由的哭笑不得。话说原本自己也没有跟这小子计较的念头啊,不过是想着吓唬一番、训诫一番而已。却哪成想,这话赶话的,偏那小子一条毒舌,不知不觉中竟挑动的起了自己的心火,这才一至如此。

    想到这儿,周太后长长的吐出口气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下面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苏默,也不多言,便如看好戏一般,任他发挥。

    苏默多精啊,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眼珠子叽里咕噜一通乱转,心下急急思索着,嘴上却是丝毫不停。

    “…….臣下说的依仗太皇太后的,实则便是素闻太皇太后最是公正无私。尤其最是重礼,定然容不得区区一个下人,竟敢对堂堂大明储君无礼。臣也不才,但也算读的圣人言,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之前眼见太子被欺,安敢不嗔目怒怼,以维我皇家尊严乎?

    臣固知如此一来,虽维护了太子尊严,但却不免有怠忽太皇太后之虞。然则忠不侍二主,事有轻重缓急,当其时时,也是顾不上太多了。

    尤其以太皇太后之圣明,也必当体察秋毫,不使忠直埋罪,不叫宵小狂嚣。此,便是臣下心声,伏望太皇太后明鉴。”

    吧啦吧啦,一番话说完,再次抱拳深深一揖下去,躬身长跪不起。却借着这姿势遮挡,将那狡猾嘴脸尽数藏了不叫人看到。

    周太后何等人物,既已恢复了清明,这点小把戏自是只看的好笑。当下也不叫起,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苏默心中栗六,妈蛋,你只哦是个什么鬼?倒是让小太爷起来先啊,话说这姿势好累的好不好。

    只是左等右等,却不见叫起声,顿时醒悟过来,怕是自己这点小算计已然被人早看破了去,心中懊恼之余,却也不免微微暗凛,对上首那貌似慈祥的老太太,更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忌惮归忌惮,眼下这困局却是须得解了先,不然回头下去,这老腰还要不要了?特么的,要知道,日后的幸福生活,可全都得靠这腰劲儿呢。

    这般想着,急中生智,当下又开口道:“臣斗胆,有一问敢问太皇太后,不知可允臣说?”

    周太后正看得暗笑,闻听此言,当下顺口应道:“可试言之。”

    苏默高声应喏,顺势直起身子,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随即两手背后,仰头四十五度角,昂然道:“太皇太后既已知臣意,却犹自不言,可是心下仍有气,可又不知该如何发散可对?若果如此,天下人岂不亦当为臣之过也?如此,臣甘愿受罚,便请太皇太后降罪可也。”说罢,一叹再叹,脸上满是悲愤慨然之色。

    周太后差点没鼻子气歪了,这小王八蛋还演上瘾了这是。我治你得罪,用什么罪名?你前面铺垫了那许多理由,又是有功于国,又是维护储君的,还大大的捧了老婆子一番,若是如今再因而治罪与你,那岂不是老婆子自己打自己的脸,甚而连大明皇帝以及整个皇家的脸都打了个遍?

    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该打!哼,小小年纪便这般奸猾,终不是个正途,今日便给你个教训才是。

    想到这儿,周太后淡淡的乜了他一眼,忽的轻哼了一声,淡然道:“好一个有功之臣,好一个忠君义士。却是敢问这位功臣义士,可有构陷后宫谋逆称制,恶意挑拨皇家骨肉的有功之臣、忠君义士?唐时武周啊,哼哼,哀家怕的很呐!”

    这话声说的风轻云淡,语音中全无波澜,但落在苏默耳中,却顿时如雷霆炸裂,瞬时间面色大变,暗暗大叫一声“苦也”!

    特么的,咋就忘了这个茬儿了呢?这下可要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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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