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明闲人TXT下载大明闲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闲人全文阅读

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魍魉之怒

    苏默为难的不是别个,而是韩杏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那日韩妞儿羞答答的问他,要不要每天给他做上晚饭等他一起来吃的时候,苏默就深切的感受到这妞儿对自己的依恋。

    或许韩杏儿年纪小,并不真的懂爱情是什么。但她淳朴的理念中,却认定了苏默就是自己将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所以,对于苏默,她完全是全部的投入。当苏默含笑应下的那一刻,傻妞儿又羞又喜的眉眼,说实话,苏默当时也是极沉醉的。

    而这些天,两人几乎是天天晚上腻在一起的时光,也让双方都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

    可是今晚,苏默犹豫了。

    原本的打算,他是想着趁着昨晚事发的突然,即便是树林里的那具尸体,被那些人的同党发觉并且清理了,想必总也要避避风头,不会立刻就跑出来打探什么。

    那么,自己就可以打这个时间差,带着卫儿直接往韩杏儿那边去。顺便将卫儿暂时托付给韩杏儿照顾。

    韩家父女已经搬出了原本的茶馆儿。倒没说已经置办好了宅院,苏默既然有了规划新城的打算,就想着干脆给自己和韩家都在新城那边重新建一套宅院。

    这个打算,韩老爹那边也通过了。所以,如今暂住的地儿,只是临时租赁的一个小院子。

    小院靠近东城边儿,也方便韩老爹每日上工。把卫儿托在那边,苏默便可以常常去探望。

    计划是好的,但没想到不等他出门,就碰上了福全和石悦这码子事儿。等到想起这事儿来,已然是下午时分了。

    而且,既然如今有了福全和石悦两人的到来,他大可不必再让卫儿往韩家那边去。福全和石悦虽是初识,但既有老爹的关节,可信度当然没问题。

    那么,完全就可以让卫儿留在家里,由福全和石悦照应着。福全老道精明,石悦寡言沉稳,由他们守着卫儿,苏默更加放心。

    而通过今天一白天的相处,显然目前家中每个人都很快乐,那么晚上这顿饭,就应该一起吃。这其中的意义,不但是为了福全和石悦二人,更是对卫儿的一种安抚。

    小家伙的心思极敏感,苏默现在对此很是明白。如果今晚忽然说自己要出去,不和他一起吃饭,小家伙必然会很难受。

    苏默不想让小家伙失望,孩子的心敏感而脆弱,往往成年人不在意的小事儿,小孩子却是看的极重。

    便如这顿晚饭,卫儿一个下午几乎是跑前跑后,跟着石悦往厨房里钻了好几回,遍数着他所知道的菜名,央求一定要做出来,给他的默哥哥吃。

    可是陪了卫儿,傻妞儿那边怎么办?若是放在后世,大可领着傻妞儿回来,在苏家这边吃就是。可是这是大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大晚上的跟着去男人家吃饭,旁人怎么说可以不在意,但是苏默估计韩老爹说不得就会再次追杀他两条街。

    左右为难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苏默皱着眉头,坐在那儿这个纠结啊。

    福伯进来两回,见他始终愁眉不展,有心想问问,最终还是忍住了。直到第三回进来,问他何时开饭,苏默忽然拉住了他,将事儿说了,问他的意见。

    福伯愣了愣,随即笑了。摇头道:“公子,这有何难?只要您说明白地方,差石悦去跑一趟,就说今日有事不能过去了不就行了。又或者,约定时间晚一些,先在家陪着小公子用过饭后再过去走一趟便是。老仆估摸着,小奶奶那边也不是定要公子去吃那顿饭,更在乎的相处的时间。”

    小奶奶?苏默愣了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年月的称呼,很多都古怪的很,如今也算见怪不怪了。至于福伯说的也是,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手下有人跑腿了,何必纠结?

    当即把石悦叫了进来,细细画了图,让他往韩家去一趟,倒没说不过去,只说要比平常晚一些,让韩杏儿和韩老爹先用便是。

    石悦领命去了。这边厢苏默亲自下厨,着实整治出了几个小菜。卫儿不时的跑进来看,每次过来,苏默就挑上口整好的菜或者肉塞过去,直塞的卫儿满嘴流油,眼里那幸福满足,简直都要溢了出来。

    待到石悦回来后,苏默问起,果然韩妞儿只是抱怨了几句,也就没什么了。只带话儿回来,嘱咐苏默尽量早些过去。

    去了心事,一家人便在桌上围了,七八道菜摆的满满的。再挑起两根明烛,直照的不大的小屋里温馨满溢。

    卫儿坐在苏默身旁,左边看看,右边瞅瞅,小脸儿兴奋的红扑扑的。

    原本福伯和石悦是怎么都不肯坐下的。开玩笑,整个大明走到哪儿也没这规矩啊。

    但是最后苏默直接恼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说是既然不能听他这家主的安排,那便不敢留他们听用,还请自便。福伯和石悦这才苦着脸应了,只是眼底深藏的感动,还是不可自抑的暴露出来。

    苏默也知道这个时代的讲究,等到都坐下来了,趁着石悦起身倒酒的功夫,凑过去和福伯低语了几句。

    福伯看看将将高过桌面一个头的卫儿,轻叹一声,道了句:“公子是仁义之人,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然后,便也放开了,不时的给卫儿挑筷子菜,甚至还拿酒逗他,让卫儿一晚上笑声就没停下。

    这一顿饭直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天色彻底全黑下来时结束。福伯和石悦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都认识些字。苏默便拿出自己前些日子偶尔写的几个小故事,让福伯讲给卫儿听。自己这才出了门,直往韩家去会佳人去了。

    有道是有欢乐的就有哭泣的,有开心的就有郁闷的。相对于苏默和卫儿的欢乐和开心,武清城中某处角落里,就全是满满的愤怒和憋屈了。

    确切点说,不但是愤怒和憋屈,还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和疑虑。

    还是地下室,不过和田家那个地下室不同的是,这个地下室修的颇为深阔。

    里面明烛高挑,照的犹若白昼也似。

    七八个汉子两边排开而坐,脸色俱皆透着凝重。最上首端坐着一个青袍人,脸上带着副青铜面具。透过眼睛处开的孔洞,射出极凌厉的光芒。

    “查出来没有,老七的死因究竟是什么?”这个声音阴森森的,若是当日田府那位尊者在的话,一定能听出来,这正是那个训的他憋屈不已的阴冷声音。

    下面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左边最前的一个渺了一目的汉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回统领的话,老七的尸体,咱们几个都看过了,确定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死因就是如表面上那样,实实是……是吓死的。”

    他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已是几不可闻,脑袋也低垂下去。不惟是他,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只是低垂的眼眸中,不约而同的,都有着某种恐惧闪过。

    青袍面具人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们,狠戾的目光来回的扫视着。半响,才发出几声幽幽的冷笑:“吓死的?好好好,好啊。堂堂的无影鬼刀胡七,纵横南直隶十余年的大豪,你们告诉某家,他是吓死的。那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把他吓死的?你们发现他时,既然说四下有打斗的痕迹,那么,跟他打斗的又是什么东西,鬼吗?!”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之意。

    普通人每每提到鬼神之类的,都会有下意识的恐惧。但是放在这些整日介刀头舔血的绿林中人面前,却是极少有人相信。

    不为别的,鬼魂之类的属阴,最怕的就是阳刚血气。而绿林中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杀孽满身?又有什么鬼敢来近身?

    如今自己手下最王牌的一个诡异的死去,偏偏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被吓死的,这让青袍面具人如何不怒?

    下面众人被他一喝,都是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其实实话说,在大伙儿心中,便是与鬼相比,上面端坐的这位统领大人,反倒是更为可怕。

    对于胡七的死,初时他们也是充满了疑虑的。只是越察到最后,反倒是最不真实的结论,才是最终成立的。这让几人凭空生出无限的恐惧。

    还是第一个回话的人鼓起了勇气,再次施礼道:“统领,根据现场的痕迹,和老七打斗的肯定不是什么鬼。因为,在几个地方,都能清晰的看到脚印。甚至,经过我们几个模拟了一番之后,发现当时情况,应该是老七占上风的。但是……但是,但是偏偏最后,就是老七死了。而且……而且……”

    他说到这儿,话声顿住了,下意识的喉头蠕动,使劲的咽下几口唾沫。

    “而且什么?”青袍面具人阴冷的问道。

    独眼汉子身子一颤,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而且我们猜测,老七的死,很突兀。仿佛就是一瞬间就去了,没有任何征兆。我们试着模拟的场景中,老七死的那一刻,甚至还是处在进攻的节奏中。这情形……这情形……委实是……是……”他颤颤的说着,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泌出,却始终是没继续下去。

    青袍面具人这次没再发怒,如木雕般不言不动,半天,才沉声道:“你们再把昨日具体的安排说一下。”

    独眼汉子暗暗松口气,那胡七的死,委实是太过诡异,要是统领非要抓着不放,他是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如今既然绕过这一节,他的心终于是安定了许多。

    “……按照咱们之前发现的那条线,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点子的身份。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大伙儿商议着还是再等等看。反正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三五日的。既然上次折回去的那个番子被咱们做了,虽然或许会惊动那位,但想来下面的人却还是掩饰的。那么,就必然会再派人来。如果能再发现一个,自然也就百分百可以确定目标了。所以,大伙儿就商议着,先轮流监视,待到确定后动手。只是……只是……”他说到这儿,微微犹豫了下。

    青袍面具人不由的目中一寒,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汉子身子一颤,连忙接着道:“只是老七当时就表示反对,说是与其这么等下去,何如直接拿了来,不信一番手段下,对方能藏的住实话。”

    上面青袍面具人不置可否,但是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袍袖微微颤了一下,显然是袖中猛然握紧了拳头,心中愤怒所致。

    那个胡七勇则勇矣,但始终脱不掉江湖习性。便如眼前这些人也是一样,哪一个也不是个守规矩的。倘若只靠这些人,只怕终会坏了大事。自己当时为此跟主上建议多少次了,可是主上却仍一意孤行,总是不肯听从。

    想到这儿,他面具后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黯,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只冷冷的瞄着下面那独眼汉子,一言不发。

    对于这些江湖汉子,他一向是看不起的。什么慷慨豪迈、义气任侠,全是狗屁!在利益面前,在强势的压迫下,又有几个不屈服的?正如眼前这样,自己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只消冷冷的盯着他,这人便会心中发颤,屈身与自己脚下。

    果然,独眼汉子脑门上的汗又流了下来,腰身也弯的幅度更大,颤声道:“后来,后来还是咱们搬出统领大人的严令,老七才罢了。昨日,便是轮到老七去监视。咱们按着原先约定的那样,其他人都老实的呆在这儿,不敢妄动。直到到了时间,总不见老七回来,这才使人去探视。结果,结果就在那林子里,发现了老七死在那儿了。”

    汉子战战兢兢的说完,已是脊背尽湿,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青袍面具人不屑的斜了他一眼,随即微微蹙眉凝思。

    半响,才有问道:“之后呢?你们可曾再派人去打探?目标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独眼汉子摇摇头,恭声道:“我们没敢乱动,毕竟从现场看,老七是跟人动了手的。且不论这人是谁,总是有风险的。我们打算,且等今晚天黑之后,再看情形出去打探打探。”

    青袍面具人闻言,不由霍然而起,怒喝道:“蠢才!你们一向都是单线活动,便是胡七被发现了,又如何会牵扯到你们全部?若是致胡七之死的人,真是那边来的,这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做出反应了,哪还会等你们到晚上?若如此,你们暴露还是不暴露,又有何用?倘若来人不是那边的,那你们便是出去,又有什么干系?足足一天的时间,你们居然就这么放过去了。蠢材!蠢材!一帮子蠢材!”

    青袍面具人彻底压不住火了,不由的勃然大怒。哪还有平日里的阴鹜镇静。

    众汉子这才猛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又羞又恼。大伙儿哪个不是道上响当当的字号,被统领如此不论颜面的叱骂,都是有些接受不了。若不是平日里积威实在太重,各自家人又都在人家掌控下,说不得此刻就要拔刀相向了。

    众人一时沉默,青袍面具人愈发恼怒。来回踱了几步,猛然回身,森然道:“滚!现在立刻去分头打探。无论什么情况,立时来报!”

    众人轰然应了,一窝蜂般去了。

    待到堂上只剩下青袍面具人自己,他才长长叹了口气,颓然坐倒椅子上。仰头望着上方跳动的烛火,半响,才喃喃的道:“晚了,只怕是晚了。主上啊,您不该不听属下的进言啊。数年谋划,一朝尽毁,您,可会后悔?”

    语声喃喃,其中竟有说不出的落寞和颓然。大堂上,偶有烛火爆出个火花,哔哔噜噜的响上几声,然后便又重归寂寂。唯有青袍面具人的身影倒映在墙上,晃晃悠悠的,若同鬼影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袍面具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直到某一刻,第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他才霍然睁开双目,爆射出森冷的目光。

    当先进来的是方才众人里的一个,只是此际满头大汗,脸上神色也是惊惶不已,眼见青袍面具人冷冷的眸光看来,不由的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袍面具人心中长叹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用问,他知道,果然被他料中了。

    堂外脚步声陆续响起,一个又一个汉子踌躇着挪了进来,挨个的跪倒在地。等到最后那个独眼汉子进来后,青袍面具人终是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下面众人一眼,轻轻的道:“查!从昨日每一个进入过目标屋中的人查起。我要知道每一个人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最后的动向。还有,想法子去目标左近邻居处问问,昨晚可有什么异常动静没有。三天,某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什么都不必说了。”说罢,一甩袖子,转过后面照壁不见了。

    堂上众人半响才慢慢直起身子,相互对望一眼,都不由的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之色。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二章:韩妞儿的心思

    咔咔,两声清脆的响声,随即便又是噗的一声,两片壳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一只葱白的小手,便再伸过来,上面托着几个炒的香甜的瓜子。

    这是多多大爷的待遇,极高档的,便连苏默都享受不到。对此,苏默只能摸着鼻子苦笑。

    “都说了,我只是不过来吃饭而已。每晚还是要来的,来喝你煮的汤,你煮的汤很好喝,我很喜欢。”

    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看着傻妞儿默默的伺候着蹲在膝上的多多,苏默有些心疼,便温和的劝着。

    从晚上过来说了今日家里来人的事儿之后,傻妞儿就有些沉默,浑不似往日般活泛。

    随便喝了些汤水,收拾完了,两人便又坐到了平房上。所谓平房,是北方民居的特有,一般都是在侧方的厢房顶上,搭起的一个小平台,多用于晾晒一些自家的谷物之类的所用。夏日时,也会当做一个乘凉的所在。

    韩家租下的这个小院,便也有这么一处所在,这几天便成了苏默和韩杏儿饭后独处之所。毕竟,韩老爹就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去妞儿房中是绝对不合适的。

    好在现在天儿虽然还是有些凉,却也不似真个寒冬之日,两人多穿点,再垫着厚厚的蒲团,倒也耐得住。如此正可相偎相依的,也是乐在其中。

    如往日这时候,多是傻妞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休,苏默含笑听着。但今天,傻妞儿却始终有些沉默,时而还会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苏默只当她听到自己以后不来吃饭了生气,便来这般哄她。

    听着苏默温和的言语,韩杏儿撩起眼皮儿看看他,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只往他怀里又偎了偎,却仍是不说话。

    苏默这个无奈,正想着该怎么组织言语再劝劝,忽听丫头幽幽的道:“苏叔叔帮人家佣,怕是要好几年吧。”

    苏默下意识的点点头,猛然却又警醒,念头微转,这才反应过来。傻妞儿不傻,原来却是担心这个。

    两人基本上同岁,过上几年苏默不过也才及冠,倒是正当其时。可是对于女子来说,这个时代过了十六还没成婚,可就要落人口舌了。

    而且有着前时田家之事,再加上韩杏儿已经隐约知道了老爹有些不愿意这门亲事,心中便总有种危机感。原以为苏宏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来提了亲,自然一切都就好了。

    可是如今,忽然听闻苏宏竟然要好久才能归来,那她和苏默的事儿,会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再者说,女子芳华易逝、红颜易老,到的几年后,又会是个什么光景?苏默可还能这般喜欢着自己?会不会嫌弃自己?

    少女的心思敏感多思,由此及彼的,只瞬间便多出无数心思,却叫傻妞儿如何开心的起来?

    “爹爹也是不知咱们这边的情况。”苏默想明白了傻妞儿的心思,便笑着伸手揽住她娇柔的身子紧了紧,又道:“今日我已发了信出去,把这边的事儿都告知了爹爹,也提了咱们的事儿,想必不用多久,必然会有个回应的,你却何必这么多心思?”

    韩杏儿明媚的大眼睛一亮,蓦地抬头看他,喜道:“真的?”

    苏默就心中一暖,迎着她的目光笑着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韩杏儿便羞红了脸,垂下眼帘不敢看他,转头又去逗弄多多。良久,忽然又幽幽的道:“你方才说那福伯唤我……唤我……小,恩,小那个的。”

    苏默就笑,憋不住的笑,撇着强调道:“是啊是啊,小奶奶呢,哈哈哈。”

    韩杏儿脸上层霞浸染,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随后露出几分忧虑,轻轻的道:“为什么是小……那个?”

    嗯?苏默笑声一住,诧异的看看她,疑惑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韩杏儿不说话,只摇摇头,半响才叹口气,低声道:“你如今已然是有了功名的,又得了县尊老爷的赏识,做的都是好大事。爹爹也说你定有大出息的。便只看苏叔叔的友人,连家仆都送来两个,还有两百两的银子送来,想来也必是有身份的。”说到这儿,又顿住不言。

    苏默皱眉,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这又怎么了?”

    韩杏儿俏脸微微有些发白,苦涩的笑了笑,这个俊郎君聪明才学,偏这些常识却总是懵里懵懂,让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小奶奶自然便是做小了,那福伯如此提点,定然是苏家叔叔觉得自己非这冤家良配,正妻不用想的,只能以妾的身份进门。

    韩杏儿倒也不是非要去争什么名分,本来嘛,给苏默做妾,总要比给那田钰做妾好上千百倍的。只是一来作为女人,又有哪个真个愿意给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这二来,以妾的身份嫁入苏家,爹爹那边又会不会同意,韩杏儿觉得实在是有些担忧。

    只不过这些话却是只能自己放在心中,万万是不能说出口的。且不说这些话女儿家是羞于言之于口的,更重要的是,韩杏儿很怕真个摆出明面儿上,便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了。再说了,这不也是那福伯的话吗?毕竟不是苏家叔叔亲口所言,韩杏儿便多了几分鸵鸟的心态,下意识的只想回避。

    是以,她扭头过来,重新露出笑容,俏声道:“咱们那新宅子几时能好,入夏之前可搬得进去?”却是不再提先前那话题了。

    苏默本就对这古代称呼有些晕,哪里能想到里面的弯弯绕儿,听韩杏儿问起宅子,思路便也跟着拐了弯,得意的道:“何必等到入夏,你且看着,最多一个月,必然可以入住。”

    有了水泥,又不是建后世那样的高楼大厦,以目下的人手,苏默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在一月内完工,这还加上建好后的通风干燥的时间。

    两家的新宅子,苏默是按照后世四合院的形式设计的。不是那种大四合院,而是只有三进的样子。

    位置就选在双岭山脚下,进门后便是照壁,然后最前一进两边各一排厢房,加上正中会客用的正堂。中间只围个小天井,种棵树,弄个小花坛,摆上一组石桌石凳的就行。

    两边回廊交汇,正堂两侧留条小路,给下人行走。正堂后有门通向二进,也按照前面的格局,除了正中的主房、书房等,便是厨房、柴房之类的。

    再往后就是纯粹的后宅了,家眷女眷之类的,包括主卧室都在这一进。三进之后设置个花园,作为一家人最私密的游乐场所。

    花园后墙会开个后门,出了后门便是一片密林。通过密林,再趟过一条小溪,便可直接上双岭山。

    苏默准备在那密林中间,开出一片空地,作为锻炼之所。这样每日早上可以直接跑山,也不必在小院里转圈了。下山后,便可在开出的空地上再活动活动,打打拳什么的。

    韩家自然便和苏家一墙之隔,只要在后进的花园那边开个角门,便等于把两家合为一家,外面还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免去许多是非口舌。

    韩杏儿听着苏默娓娓道来,明媚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一脸的憧憬期望之色。良久,才长长舒口气,喃喃的道:“真好,好想现在就能搬进去。”

    苏默哈哈一笑,抬手拨了拨她头上双丫,调笑道:“这有何难,要不你亲亲我,给点动力,说不定就能快些呢?”

    韩杏儿双颊流丹,眼波儿盼转,轻轻啐了一口,却是迟疑了下,终是大着胆子,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儿,闭上眼睛蜻蜓点水般的在他脸上印了一下。随即,爬起身来,两手捂脸跑下平房去了。

    苏默愣住,平日里他没少这么调戏这妮子,可却从没有今日这般待遇。呆坐在那儿,手轻轻抚着被亲吻的脸颊,半响才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将多多拎起放在肩上,快步也下了平房。

    去到正堂跟韩老爹告了辞,转身出门而去。旁边屋里,韩杏儿听着门响,跑出来倚在大门旁目送那身影远去。想着方才自己的大胆,不由又是一阵的面红心跳。只是又想起那个小奶奶的称呼,心中又是阵阵的酸楚。

    一时间羞喜与酸楚交替,神思恍惚的不由的痴了。

    身后一声叹息,韩杏儿遽然惊省,却见老爹负手站在房门前,满眼爱怜疼惜的看着她,叹道:“痴儿痴儿,何苦来哉?”

    韩杏儿猛然间鼻子酸楚,那泪水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老爹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韩老爹老泪纵横,轻轻拍着女儿脊背,哑声道:“痴儿,便如此,也不后悔吗?”

    韩杏儿哭声一顿,顿时明白,和苏默先前的话已然被爹爹听去。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苦楚之余,只是使劲的摇头,抽抽噎噎的道:“大也好小也罢,孩儿的心给了他,便能守着他便是好的。爹爹莫要怪他,莫要怪他,只怪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好。”说着,又哭了起来。

    韩老爹颤抖着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嘴唇哆嗦半天,终是长叹一声,喃喃的道:“冤孽!冤孽!”却是不再说让两人分开的话了。

    这边厢父女抱头痛哭,苏默却是一路脚步轻快,心情大好之际,口中哼着后世的小曲儿,好不快活。

    看看快到了家门之时,却忽见对面迎来一人,望见他走来,脸上一喜,快步迎过来,叉手见礼,低声道:“苏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命小的来寻,传一句话,说是那话儿有动静了,问后面怎么做。”

    苏默眸子一缩,认出这人正是昨夜跟着庞士言一起的衙役,这会儿说的那话儿,便也就心知肚明了。

    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淡然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什么也不用做,只记下脸面模样,弄明白对方落脚的地儿就行。待明日我去拜访,再来分说。”

    那人应了,转身飞快去了。

    苏默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往家走去。对方的反应果然如自己所料,看来这新宅子还真是要加快速度了。

    相对于城里,苏默更觉得难民营那边安全些。毕竟,那边全是自己一手操办。所有难民,每一个都有极详细的登记。而且因为全是新人,对方哪怕潜伏在武清再久,也绝对渗透不到新城去。如此,自然也就隔绝了卫儿暴露的机会。

    只要卫儿不被发现,自己这方就等于先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腾出手来,必要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方才可保万无一失。

    苏默相信,只要能将在武清的这帮人解决了,卫儿再露头就不怕了。那楚神医能在这一呆就是三年多,直到昨夜才出事,显然对方也是确认不久,否则不可能三年不动。

    而通过和卫儿简单的对话,苏默推测很可能卫儿身后的人,定然和楚神医这边有过接触。先是姑姑,后是楚神医,这种交接固然可以变换目标,迷惑对方,但何尝不是露出的手尾?

    而自己则不同,自己是真正横空冒出来的,跟之前的联系等于完全切断了。只要在把武清这帮人清理了,就再无人能确定卫儿的身份。小孩子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儿,卫儿现在不过五岁,纵然后面的人想查,没了现在这帮人的了解,便只能依靠三年前卫儿的样貌去查。

    三年前吗?苏默冷笑,三年前卫儿不过两岁,一个两岁的婴孩,若没有相应的对照,就算神仙来了,也休想整明白。

    进了门,石悦迎上来,憨憨的笑着,恭声叫了声“少爷”,苏默笑着点点头,歪头看到他手中提着一把黑黝黝的斧子,眼神儿微微一缩,待他关好门,这才做不在意的问道:“石头,你这斧子怕是不简单吧。”

    石头却是白天时,福伯这么喊得,想来应该是石悦的小名儿,苏默便也跟着这么称呼了。

    石悦憨憨一笑,摇头道:“悦只是有两把力气,学了几个套路,这斧子多用来砍柴,没事时,便拿来打熬力气,也没什么的。”

    苏默点点头,正想再说,却听一声欢快的喊声,扭头看去,便见一个小人儿飞快的冲了出来,咯咯笑着扑进了怀里。

    后面,台阶上福伯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的慈爱之色。

    “默哥哥,福爷爷给卫儿说书,卫儿都记下了,待会儿卫儿讲给你听,你定然很快就能睡着了。”

    苏默哈哈一笑,俯身将卫儿抱了起来,笑着和福伯打了招呼,这才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点头道:“好啊,咱们卫儿便来给哥哥说故事,哄哥哥睡觉好了。”

    卫儿便用力的点头,一脸严肃的道:“卫儿给哥哥说书听,保证比念医书睡的快。”

    苏默脸颊不觉抽了抽,想起当日这小家伙,总要给自己扣个有病的帽子的场面,不由的唏嘘。

    只是听到说比念医书睡的快,却又不觉凄然。脑子里不觉便蹦出个场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穿着小衣,坐在一个小人身前,就着昏暗的灯火,费力的读着白术五加皮什么的,哄着那小人儿睡觉。

    如今,小人儿依旧,那读医书的人,却已然化作了飞灰,再也不复存在。

    苦心孤诣、甘于贫苦,那老阉人面目可憎,却实实的是忠肝义胆,现在想来,委实可敬可佩。

    又想想昨夜里那猩红的血迹,血肉模糊扭曲的十指,还有那最后拼尽生命的哀求,两种场面交替着在脑海中回荡,最终凝成眼前这小小人儿这张稚嫩的面孔,苏默只是强自笑了笑,心中不觉沉甸甸的。

    在苏默回来前,福伯便已伺候着小人儿洗漱完毕。炕上被褥也早已铺好,苏默帮卫儿脱了外衣,送进被窝。这才自己也解了外衫,让小鼯鼠陪着卫儿玩着,自己简单洗漱一番,也上了炕躺下。

    卫儿便靠了过来,用那清脆的童声,绘声绘色的给苏默讲着他刚听来的故事。只是他小小年纪,所记实在不多,翻来覆去的却多是缠夹不清,偏生那模样极是认真,令人发噱。

    苏默却没有笑,只是静静的听着,心中竟有种通透的恬然。微弱的烛光摇曳着,一大一小一鼠,并排躺着,清亮的童音越来越低,渐渐不闻,终是化作平稳的呼吸。

    屋中,一片静谧。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三章:早起练拳引发的乌龙事件

    第二天一早,昔日平静的苏家小院,显得热闹许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石悦早早挑了柴回来,便就院子里用他那把黑黝黝的斧子,将柴禾劈成一条条的;

    福伯坐在灶下,慢悠悠的烧着火。锅台上,热气蒸腾,青烟袅袅。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柴禾烧灼的烟气,闻之令人说不出的愉悦。

    苏默仍是自顾按照每日的习惯,围着小院慢跑,只不过今日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的,只穿着短衫,虽然人小腿短,却是竭力跟着,亦步亦趋,不肯落后。

    多多仍旧蹲在石台上,抱着它的宝贝石头舔着,间或抬头看看跑步的两人,眼中便不时露出嘲讽之色。在它看来,那简直就是俩傻子,原来只是一个大傻,现在又多出一个小傻来。跑来跑去的有用吗?哪有多多大爷的宝贝管用?

    心中如是想着,便愈发得意着,舔的也更起劲了。

    苏默没阻止卫儿跟着跑,生命在于运动,尤其是小孩子,多运动不是坏事。多运动才能把血脉关节舒展开,才能让五脏健康。也因此才能快速的消化多余的能量,从而更多的摄入能量,长的更快更强壮。

    所以,在跑完几圈后,他特意把后世小学里的广播体操拿出来,一式一式的教给卫儿。

    卫儿很新奇,学的很认真。他喜欢这种感觉,跟以往的生活完全不同的感觉,让他更能感受到某种安定。

    福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苏默身边,看着卫儿挥胳膊抬腿的做操,面色有些凝重。低声对苏默道:“少爷,仆看着这套路不简单啊,应慎传。”

    从先前见面小郎君的称呼,到后面的公子,再到如今的少爷;从开始的老朽的自称,到后面的老仆,乃至此时的单一个仆字。短短一天的时间,福伯便已充分的融入了苏家。这是一种惯性,却也是苏默的魅力。

    只是此刻听着福伯郑重其事的进言,苏默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不由哑然。

    后世烂大街的广播体操而已,又成了什么高深的东西了?还要慎传,若被后世人知道了,怕不笑掉大牙。

    他却不明白,这广播体操后世固然极为普及,但却是真真的集思广益,根据青少年的年龄、发育等方面而研发出来的。而在古代,这种针对性极强的套路,任何一种都是敝帚自珍的。

    所谓传承,所谓师授道传,都有道不轻传的说法。单一而行,择而授之,于文如此,于武便更加苛刻了。

    古时的相传,是一代代人的积累而成。无论何种套路,又哪能和后世动辄一个团队集思广益的研发相提并论?

    如此,这广播体操落在福伯眼中,自然价值就非比寻常了。

    “一些专门针对小孩子活动身体血脉的动作罢了,不值当什么的。”苏默笑着摆摆手。

    见福伯沉默,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忽然笑道:“我这倒是有一套适合福伯这年纪的套路,福伯可愿意学?”

    福伯一惊,随即面现激动之色,待要点头,却又有些迟疑。眼前这套广播体操已然让他惊艳了,那适合自己的套路,又将会多么珍贵?

    这位少主家对自己已然极好了,若再自己去学少爷的秘学,便太过贪婪了。

    想到这儿,便要拒绝。

    苏默却摆摆手,笑道:“真没有什么的,且看好。”口中说着,已是拉开架势,正是太极的架子。

    苏默既然施展开了,福伯也不及再说阻止的话了。只狠狠瞪了望着这边不错眼珠的石悦一眼,令后者惭惭的转过头去,这才凝目细看。

    白鹤亮翅、单鞭、揽雀尾、大炮锤、小炮锤、进步提拦,一式式一招招,徜徉而出。

    苏默初时还存着展示之心,但渐渐的,越打越是流畅,心中意存念先,竟是无不完转圆融,慢慢的竟忘却了所有,进入某种空明之境。

    那晚玄之又玄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整个意识便如镜湖水月,身周之物、人尽皆倒映心神之中。范围也是越来越大,渐渐溢出小院,向外扩散而去。

    左右邻居家摇着尾巴的狗儿、翻弄着泥土啄虫的母鸡、灶下一边添柴一边抬手擦拭汗水的妇人,还有那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从盘中扯根咸菜塞进口中的童子;

    大街上,挑着担儿一颤一颤的挑夫;赶着小车,堆满了货品的走商;肩膀上搭着汗巾,眼巴巴望着来往人流的小贩;

    店铺里蒸笼上的热气;路边烧开的大锅中的面片儿;圆炉里氤氲着的烧饼;

    这一切一切,都渐渐明映于心。

    再到最后,甚至好似整个人都飘飞了起来。鳞次栉比的房舍、各家屋顶的炊烟、远处高大的城墙、角楼上轻轻随风而动的铜铃,还有那城外的密林枝桠,漂浮于山腰、河间上的袅袅白雾…….

    嗡!

    似乎脑海中某种声响发出,刹那间,苏默忽然有种脱离了某种桎梏的轻松。所有散发的意识,也在同一时间瞬间收了回来,再睁开眼来,却是仍处身自家小院之中。然而,目中所及之处,却似多出了些什么,像是一种活力,又好像是一种气机。

    听力、视觉、嗅觉,似乎都极大的增强了,便连身体中,似乎也都充斥着弥漫的精力,让他有种一握可掌天地、一拳可破顽石的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新奇的感受,让他有种迷醉的感觉,微微闭着眼睛,直到半响才睁开眼来。

    长长吐口气,扭头正想着问问福伯学没学会,却正迎上福伯一脸的惊恐震惊之色。

    心中迷惑着,再转头,却见石悦也是目瞪口呆的石化状。卫儿则是两眼透着不解,呆呆的看着他不动。便连石台上的多多,也两只小眼死死盯着自己,两爪抱着的石头都不去舔了。

    “默哥哥,你要飞了吗?”

    忽然间,卫儿清脆的童音响起,望着他的眼神中又是不舍又是难过。

    啊?

    苏默有些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笑道:“哥哥又不是神仙,怎么会飞?”

    卫儿顿时大松了口气儿,欢喜的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方才那一刻,他看着浑身飘逸之气的苏默,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眼前,心中大是恐惧,只怕再也看不到哥哥了。

    好在,那种感觉只是短短的一瞬,如今哥哥说不会飞走,他又真实的抱住了哥哥,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虽然如此,他仍是抱得紧紧的,心中想着,便是哥哥飞了,只要自己抱住哥哥,也便能一起飞,不会被抛下了。

    苏默这会儿已然有些明白了,或许自己方才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外在表现怕是有些不妥的。

    转头看向福伯,刚要说话,却听噗通一声,循声看去,却是石悦跪伏在地,那把黑黝黝的大斧子扔在一旁,只对着自己磕头不已。

    皱皱眉,不等喝叱他起身,却猛然被人扯住衣袖,转头便迎上福伯瞪得鸡蛋大的眼睛:“少爷!少爷啊!千万,千万!以后不可再如此了!会折寿的,仆等会折寿的啊!”

    苏默这个无奈啊,一手抱住卫儿,一边转头让石悦起身,这才对福伯道:“福伯,何以如此?我刚刚只是打了一套拳,许是引发了心境,有些异样,但终归也不过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法门罢了。你们莫要大惊小怪,我不是说了吗,这套路也是要传给你的啊。”

    他本是劝慰的意思,哪成想福伯一听此话,两手乱摆,随即干脆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随着他这一跪,刚站起身来的石悦也赶紧跪下,甚至连身前的卫儿想了想,也跟着往下跪。

    苏默一脑门的黑线,喝道:“都起来!再跪就不用留了,都走人吧。”

    口中喝着,俯身将卫儿抱了起来。卫儿大眼睛骨溜溜转着,一手搂住苏默脖子,一手指头咬进嘴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都是好奇不解。只是心中却是开心的很,果然默哥哥不会扔下自己,这不先抱着自己了。

    福伯和石悦这才颤颤的爬起身来。只是此刻二人脸上都是一副敬畏之色,弯着腰一言不发。

    苏默觉得有些头疼了,叹口气,苦笑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福伯小心的抬头看看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恭声道:“少爷,方才您那法术,引得四周风云激荡。整个人明明就在仆等眼前,偏偏却有种看不到摸不著的感觉,便似……便似要羽化飞升似的。少爷,此当非凡间之术吧?如此无上仙家之术,您却要仆去学,仆惶恐啊,安敢有此奢望?还请少爷万万收回成命,仆万死不敢奉命。”说着,又要往下跪。

    苏默赶紧一把拉住,无语之余,也只得苦笑点头道:“得得得,不学就不学好了,多大点事儿。行了,该干啥干啥去。”

    福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再施了一礼,这才返身进屋,继续忙活他那灶台。只是心中暗暗琢磨,当日前来之时,何曾想过竟有这般际遇?便是旧主那边,也定然是不知的。否则便不会是差自己二人来,而是他亲自要跑来了。如此看来,日后当好好用心,万勿恶了少爷,失了这份差遣才好。嗯,此事却也得再嘱咐一下石头。

    心中念着,便就又加意了三分。把手上一切事儿都尽量去做到极致,生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简直如回到少年人一般,那叫一个精神抖擞、身走带风啊。

    苏默看的头晕,想想干脆懒得去管这老疯子。将卫儿放下,让他去自己洗漱。卫儿脆生生应了,蹦跳着去了。

    这边苏默转身要去打水,猛然紫光一闪,却是多多跳上肩膀,叽叽叽的叫个不停,两只前爪鸡爪疯般一通乱舞,也不知想表达什么意思。

    苏默这正烦着,没好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小鼯鼠一个趔趄,随即被拎住了脖子,一扬手又给扔回石台上,边骂道:“添什么乱,自个儿玩去。”

    多多转了个圈儿站稳,先是愣了愣,随即跳着脚大怒,叽叽叽的叫着抗议。

    苏默也不理它,再转身,却见石悦满脸敬畏的将一盆水放在眼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儿,那叫一个火热啊。

    疯了!都疯了!

    苏默哀叹一声,真是没力气去说啥了,只闷声开始洗漱。石悦傻傻的站了会儿,又感受到屋里叔父警告的眼神儿,终是挠了挠脑门,惭惭的继续劈柴去了。

    因着这个插曲,这一天的早饭便有些沉闷。不是说几人心里不痛快什么的,而是福伯和石悦二人虽不敢违逆苏默的意思,仍是一同上桌坐了。但是两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苏默不说话,两人就不说话。只端着碗闷头扒饭,连菜都不去夹。

    这且不说,一旦苏默说个啥,便是慌忙放下碗,起身回话。再往下坐时,便只挂个椅子边儿,看的苏默这个累啊。

    总算卫儿还算正常。只是这小人儿是个伶俐的,哪会察觉不到气氛不对。也是乖乖的吃饭,全无昨晚的跳脱。

    苏默无奈,干脆放下碗来。眼见福伯和石悦又要往起站,不由一瞪眼,两人这才惭惭止了势子。只是如此一来,那本来挂了的一丝椅子边儿也没了,整个就是拿着马步在那吃了。

    苏默差点没乐喷了出来,气急之下,忽的一阵恶趣味升起,干脆也不说话,又把碗端起来继续吃。目光却不时的扫向两人,让两人往起站也不是,往下坐也不敢。

    石悦年轻,尚能挨得住。福伯却是年岁大了,时间一长,那腿可就有些打颤了。不过如此一来,却也让苏默发现,福伯也必然是有些身手的,否则绝对挨不住这么久。

    他脸上挂着戏谑,也不点破,仍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直到又过了盏茶功夫,眼瞅着福伯那张老脸越来越白,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这才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猛不丁的一笑,气氛反倒一松。福伯一脸的尴尬,哪还不知苏默这是故意的。

    苦笑一声,也不绷着了,实实落落的往后一坐,长长的吁出口大气来。

    石悦略有些憨,瞪着眼看着苏默放声大笑,又看向叔父在那摇头苦笑,一脸的莫名所以。

    卫儿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手扯扯苏默,脆声问道:“默哥哥,你笑什么?讲给卫儿听啊。”

    苏默点着头,好容易停住了笑,抚着卫儿的头,笑道:“哥哥笑啊,这人可不就怪吗?好好的福不享,偏生要跟自个儿过不去,结果弄得上不上下不下的,累的大伙儿都难过,最后还是认了怂。卫儿你说,这好不好笑。”

    卫儿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旁边福伯臊的老脸发红,直嘿嘿笑着低头吃饭。经了这么一出,他反倒真是放开了,重又恢复到昨晚的状态。只是比之昨晚,却又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苏默拍拍卫儿脑袋,示意他吃自己的,这才抬手将石悦按下,这边转头看着福伯笑道:“福伯,这下您老舒坦了?你说您老这是何苦来哉?好,就算我有什么神通,可我不还是我吗?您老不还是我的福伯吗?咱们是一家人,需要搞这搞那吗?我瞅着您老身上也是有功夫的,估摸着也必然是走过江湖,经历过事儿的,该当能分辨出话真话假的,那您说说,我说的在不在理儿?”

    福伯惭惭的听着,渐渐的,脸上却正色起来。将碗放下,抬起头看着苏默,半响,方才郑重其事的抱拳一揖,叹道:“少爷教训的是,是仆着相了。既承少爷如此坦诚相待,仆也不说别个,便只死心塌地跟着少爷了。只是,唯有一事,还请少爷应允。”

    苏默点点头,提起筷子夹了根咸菜丢进嘴里嚼着,道:“你说。”

    福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沉声道:“少爷所学,绝不是凡俗。以后当谨慎小心,不可轻泄于人前。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少爷或许不惧对阵,但若传出去一二非人,则遗祸无穷。此,还请少爷慎思。”

    苏默愣住,感情说了半天,这老头还是固执的认定那太极拳是仙术了。

    其实这哪里是太极拳的威力,苏默心中九成九的确定,必然是多多那块石头带来的变化。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自己通过太极拳这种拳法发散了出来而已。

    太极拳本就是一种究极人体奥秘的拳法,最重的便一个“意”字。自己虽然练的只是强健体魄的套路,这种意却是一脉相承的。

    什么是意?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大脑波动的表现。多多那块石头,从这些天他自己的感受,再加上赋予多多那种针对人体大脑神经影响的气息,好巧不巧的便形成了某种沟通,这才是缘由所在。

    只是眼下看来,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苏默想了想,干脆放弃了。他要的只是大家正常相处就好,科普扫盲什么的,却也不必刻意去追求。

    想及此,当即便点头应了。老福全见他终于点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至此,苏家小院这个早上的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四章:画影图形

    苏家小院终于恢复了正常。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当然,除了石悦有些不舍和遗憾除外。有了福伯的嘱咐,显然苏默是不可能再传这法门了。

    苏默在旁看的分明,也不多言,他一屁股的事儿催着呢,真心没这心气儿去整这些无聊的。

    嘱咐着卫儿在家听话,自己便准备出门。既然决定了要加快新城那边自己宅院的建设,总要过去看看,督促一下。

    再有就是要去跟庞士言见一面,定下下一步的计划。那隐藏在暗中的危险,实在让苏默不敢等闲视之,能早一点清除,还是早一点清除为好。

    临到出门时,却见石悦背起他那把斧子跟了上来。苏默诧异的看过去,福伯淡淡的道:“少爷在外,总是需要个差遣的。石头有几把蛮力,应能对少爷有些助力,就让他跟着吧。”

    苏默有些了然。显然,这是福伯防止自己轻易暴露某种能力的手段。不然,昨晚出门时,怎么没这一出?

    本待拒绝,但转念想想那晚遇上的危险,当时如果有石悦这样的人跟在身边,便能将危险降到最低。

    如今那些人隐藏在暗处,说不得真要防备一二。苏默想及此,便也点头应了,带着石悦出了门。

    一路往县衙走来,石悦本就是个闷葫芦,再加上原本的心思落了空,便更是沉闷。

    苏默看的好笑,想了想,便道:“我那套路子,福伯不让传也只能罢了。其实便是传你,怕是你也难有成就。不过,我倒是有些别的套路,和你倒是和脾胃,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学?”

    他倒不是忽悠。本来那太极拳就是后世公园老大爷们强身健体用的,除了苏默因为异变的原因,教给任何人都不带有用的。

    再者说,以石悦的性子和风格,就算是真正的太极拳,苏默估计他也练不好。反倒是另一种拳法,颇为附和。那就是八级拳。

    后世因着信息爆炸的影响,诸如八级拳、八卦掌、咏春拳之类的视频教学极多。随便找个网站都能找到一些。

    作为深受武侠小说荼毒的年青一代,苏默其时未尝没有过武侠梦。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扒拉遍了这种视频教学。各种套路记了个全。

    只可惜,说易行难。练武之道,哪有那么简单的?只那份辛苦,就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

    于是,苏某人的武侠梦极短命的在不到两个月里,就告终结。不过因此一段,各种外门拳法倒是还真记下不少,八极拳,正是其中一种。

    而石悦有伟力,善用大斧,与八极拳的拳意颇为贴合。苏默琢磨着,把八级套路教给这憨人,指不定还真的能成。所以,这才有了方才一说。

    石悦却是听的猛然一震,惊喜的抬头望向苏默,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在他此刻的意识中,既然能打出那般术法的少爷,就算随意拿出点东西来,又岂能是简单的?如今,虽然那套术法学不成,但能得到少爷指点一二,这简直就是天降仙缘啊,哪里能不让他欣喜欲狂了?

    瞅着苏默明确的点头回应自己,石悦想也不想的,纳头便要拜下去。

    苏默吓了一跳,这大街上的,忽然来这么一出,不是引人瞩目吗?暗骂这夯货憨,急伸手一把扯住,低骂道:“你想让满世界人都知道?拜个屁的拜,以后不许动不动就下跪。好男儿只跪天地父母,余者皆不配。”

    这话要是放在后世没问题,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可真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所谓天地君亲师,见了皇帝,难道谁敢不跪?别说皇帝了,就是一些特定场合,见到一些官员,也得该跪还是跪。便比如上了公堂,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人,那是必须要跪的,不然就是大罪。

    苏默是一时嘴快,全然忘了这茬儿了。不过落到石悦耳中,却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对于皇帝、贵人们,普通人自然是需要跪的。可是对于仙人呢?那当然是不用理会的了?都说皇帝是天子,受命于天。仙人可不都是天上的,自然也能代表天了,那岂有儿子跪老子的道理?

    自家少爷虽然不肯承认,但石悦心中实在已经认定了少爷的不凡。此刻再听了这番话,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当即想也不想的猛点头,只觉这才是少爷身份该当说的话。皇帝?那见了咱家少爷,也必当是来跪咱少爷的。

    苏默哪里能想到,自己未经考虑的一句话,就让这夯货脑子里翻腾着这般杀头的念头。见他点头,这才道:“等明早的吧,明早开始,我开始教你。”

    石悦喜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今天立马过完,转眼就到了明天早上才好。

    有了期盼,这精神头自然就不一样了。与之前死样活气的怂样,这会儿的石悦昂首挺胸,再加上他本就生的高大雄壮,倒是真个好人样子,引得街上行人不时注目,恨的苏默直想一脚踹过去。

    眼看的是没法跟这浑人说理的,苏默干脆也省了那嘴皮子,只大步而行,自顾往县衙而去。这一加速,石悦便再想顾盼生威的就不可能了,只能也加快脚步跟上,倒是让苏默无意中达到了目的。

    县衙本就不远,两人跟比赛竞走一般的急赶一通,只不多时便已到了。

    苏默正待上前让人通禀,却见一侧转出辆马车来。目光落在御者身旁一人,不由的咦了一声,连忙转身迎了过去。

    “老伯早啊,这一大早的,却是怎的在此处?”他抱拳施礼,嘴上笑着问道。却原来这车上坐的,正是赵奉至家的那个老管家。

    老管家见是苏默,也是脸上露出欢喜,忙使人停了车,先是冲他点点头,忙又回身敲敲车厢,道:“老爷,却恰好碰上了讷言公子。”

    苏默一惊,没成想车里坐的竟是赵奉至。原本他还打算着,待会儿离了县衙后,就去看看老头儿呢。

    车厢上帘栊掀起,赵奉至的头脸便露了出来,看着他点头道:“正好,原还想着让人去寻你,恰在这里遇上了,倒也省了这一趟。”

    苏默连忙上前拜见,后面石悦瞪大了眼睛,也跟着见礼。赵奉至转眼看看他,不由赞道:“好个壮士。”

    苏默就笑,道:“家父外出访友,又不放心学生,便寻了人来帮衬着。叫石悦,确是有些个力气。”

    赵奉至点点头,忽然一愣,这才察觉苏默的自称变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苏默就有些窘,低声扭捏道:“那啥,家里老爷子觉得学生还是有些才的,若不弄个名头身上,岂不是落了咱县里面子吗?这不,就去捐了个监生,嘿嘿,嘿嘿。”

    他干笑两声,难得的老脸有些发热。于他心中,这捐钱买监生,实在跟卖官酹爵差不多了。他不愿当官,却也知道,卖官酹爵这种调调,大抵都是奸臣干的事儿,说在人前也是有些丢人的。

    赵奉至却是点点头,并没有他意料中的鄙视,只是略一沉吟,轻叹了声:“倒也算是个说头。”并没了下文。

    苏默有些诧异,他却其实又被后世影视剧误导了。这捐监生可不是什么奸臣搞出来的,实在的是明太祖朱元璋一手操办的。

    大明之初,百业待兴。为了丰足国库,明太祖朱元璋下旨,允许一些有能力的商贾出钱捐监。这样既缓和了一些阶级矛盾,能得到更多的士绅阶层支持,也同时丰足了国库,加快了国家的复苏建设。

    而对于这种捐监生,便叫例监。除了例监,还有举监,那是由举人入监;再就是贡监,却是秀才身份入监的,一般多是地方举荐的优秀人才;还有一种叫荫监,乃是勋贵弟子的专利。

    总上几种,有一点苏默没搞错。那就是在其他几种监生面前,例监确实被人有些看不起。

    不过既然赵奉至没什么异样,苏默心中也实落了许多。他其实很是敬重这位老夫子,实不愿让老头儿失望。

    此刻见赵奉至没别的话,赶忙岔开话题道:“先生方才说找学生,却不知何事?”

    赵奉至猛省,点头道:“我要立刻入京去,昨晚得了大学正的调令。老夫想来,应该是上回跟你说的那事儿。只是奇怪的是,大学正却并未提及让你一起,倒让老夫难以置喙了。如今告知与你,便是提醒你要早早准备,一旦有了眉目,不至于慌乱。”

    苏默恍然,心中感激,自是点头应了。赵奉至又谆谆叮嘱了一番,不外乎要他低调行事,少搀和县里政事之类的。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挥手作别而去。

    苏默目送着那车远去,直到不见了踪影,这才收回目光。石悦探头探脑的道:“少爷,这老头是个好官儿。”

    苏默惊讶,不料这憨直的人,竟有这种敏锐的直觉。却听他洋洋得意的道:“他一见着悦,便赞悦是壮士,当真好眼力。”

    苏默眼角猛的跳了一下,转身就走。他喵的,原来这就是石悦的是非观。夸他了,便是好官。不夸他的,便定然是坏官。这尼玛什么神逻辑啊。

    苏默觉得自己要是跟这种智商的夯货继续说下去,只怕很可能让自己的iq跌落无数个境界,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之。

    入了县衙,衙役们早对苏默熟悉了,纷纷前来招呼。苏默笑着一一应答,使人先往庞士言那边禀报,这边便请了衙役安置石悦。

    石悦瞪大了眼睛不肯,说是自己要保护苏默,就该时刻跟在身边才是。

    苏默百般解说,只是不通。最后不由怒道:“你觉得自己能打过我?”石悦这才消停。

    只是如此一来,众衙役看苏默的眼神又多出几分敬畏。原来苏公子不但文采惊人,身手也是惊人,竟连这般壮汉都自承不敌。

    不多时,人来报县尊大人请苏公子后堂说话。苏默嘱咐石悦好生等候,这才转身去了。

    见了庞士言,将不相干的人都屏退了,庞士言这才低声道:“昨个晚间,派在那楚宅的眼线回报说,有几个眼生的汉子在那边晃,其中一个还翻进院墙去了,身手极是利落。出来后,脸色颇不好看。而后,旁边几户人家也被搭讪,遮遮掩掩的问了些话,无所得后,这才离去。”

    苏默沉声道:“可曾查对过,都是些什么人?”

    庞士言摇摇头:“没有任何记录,都不是本地人。也没有他们居住的记录,人数大概在七八个。”

    苏默眉头微皱,又道:“那可曾查到这些人的落脚处?”

    庞士言脸上有些尴尬,嗫嚅着道:“几个夯货胆小,没敢多跟,只是确认,果然都是往城西去了,却也不见从西门出去过。”

    苏默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不多跟是对的。如你所言,对方身手利落,怕是见惯了手段的,真要跟的紧了,必然被发现。”

    庞士言悚然一惊。想了想,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苏默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考虑了片刻后,毅然道:“衙门里的人不能动了。从几方面来看,这些人多半都是亡命之徒,身手好,警觉性高,要想对付,就得要专业人士才行。”

    说到这儿,看了庞士言一眼,道:“向来听闻厂卫好手颇多,最善办理这等案子。明府与那边的关系怎么样,可能说上话?”

    庞士言脸儿一白,心中苦笑。谁愿意跟那帮人有牵连啊,虽说当今圣明,厂卫早不似之前几朝那么势大,但毕竟那名声在外,都是有多远避多远的。

    而且,如苏默所说的,厂卫里真正的好手哪会在这儿,明面上的卫所里的,都是些混吃等死的。欺负老百姓浑身的本事,真办事却连一般衙役都不如。

    苦涩的将里面的道道儿说了,苏默也是不觉头疼。以手敲着脑袋,苦苦思索着。猛然间,忽的灵光一现,暗道自己骑驴找驴。

    扭头对庞士言道:“这样,这事儿我找人来办。你让人把那些人的画像和资料准备好,给我一份就成。”

    庞士言大喜,连忙应下。使人去了,不多时,卷了一卷送了进来。

    苏默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由的登时泄气。资料啥的倒也罢了,那画像却几乎一个模子下来的,别说分辨了,只怕是好眼都要看瞎了。

    左右无奈之际,干脆让庞士言准备纸墨,又比划着将简易的碳条笔的制法说了,让马上准备好。然后又让那几个见过那些人的衙役过来,他准备亲自动手,看看能不能按照描述,来复原那几个人的面容。

    庞士言听的将信将疑,若苏默说使什么仙家法术他信。可是只凭着口述,就能描摹出完全没见过的人的模样,这听上去简直不要太玄幻了。

    苏默懒得跟他多说,只催促着赶紧办。庞士言无奈,只得一一分派下去。

    直直等了老半天,看看天将午时了,这才好歹算是将苏默要求的碳条笔弄好。

    找了间僻静的屋子,庞士言打发自己的家人出来守着,不使人靠近,这才将几个见过那些人的衙役集中过来,就在屋中坐成一排。

    苏默拿画板垫了,夹上一张白纸,一边询问着,一边慢慢勾勒。期间不时的让人过来看看,然后再涂涂抹抹一番。如此反复几次,当又一次唤人来看时,那人激动的指着画面道:“对对对,就是此人就是此人,简直一般无二,真真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众人轰的一声,齐齐挤过来观看,不由的都是纷纷赞叹不已。庞士言眼神飘忽,心中暗暗念叨,什么神乎其技,莫不是又是仙家术法?是了,苏仙童一再叮嘱,不可露出他的身份,这可不是障眼法吗?

    想及此处,哪还再有半分怀疑。当下开始下一人的描摹,如此直直忙活到申时了,总算是将七张脸谱绘制出来。

    苏默累的头晕眼花,手腕子都有些酸疼了。这种活儿极耗脑力,又不像后世那样,还有计算机自动描绘比照,完全凭手工一笔笔的调整,工作量可想而知。

    将七副人像卷好,待要向庞士言辞出,忽然却听外面下人惊呼:“真人回来了,真人回来了,快,快去向老爷禀报。”

    苏默一愣,正寻思这个真人是哪一个,却只见房门猛的被推开,一个人影风一般冲了进来,一把就扯住刚站起一半身子的庞士言,急声道:“明府,苏吏员呢?苏吏员何在?”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五章: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冲进来这人衣帽歪斜,一系青色袍服上,斑驳淋漓的,也不知是沾了些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头上发髻有些散乱,一张脸也是汗渍津津的,横一道竖一道的跟个花脸猫一般。

    脚下一双云鞋,满是泥泞,鞋面上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霉酸味儿,顶的人闻之欲呕。

    屋里庞士言和苏默同时呆滞。这人,两人都认识,确实是真人,天机真人。那位被苏默忽悠的,去满世界找仙药的天机真人。

    苏默眼珠儿转转,下意识的就想溜。庞士言却面颊抽抽,木然的抬手一指,让苏默只得放弃了打算。

    庞士言是震惊的,他和天机老道相交多年,一向都是看着天机老道仙韵飘飘、道貌岸然的,何曾如今日这般狼狈?如今见天机道人急吼吼的进来就找苏默,甚至连屋中人都没看清,庞士言心中其实很有些紧张的。

    话说都是仙家之士啊,天机真人如此急迫的来寻苏仙童,偏又这幅狼狈模样,该不会是遇上什么危机了?无量那个寿佛的啊,这可真真的是神仙打架啊,可千万莫要殃及咱这个凡人好伐。

    天机老道却是全不知他心中所想,眼见他抬手一指,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别人。

    顺着手指一看,却是不由的顿时双目放光,一个跨步就冲苏默扑了过来。

    好家伙,那一股儿味儿哦,差点顶的苏默当场吐出来。也许是经过几次的异变,此时的苏默何等的反应?当即想也不想的就是一脚踹出。

    呯!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屋里响起,庞士言在旁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墙壁下,一个凄惨的人形,一半身子贴在墙上,一半身子趴在地上,两只脏兮兮的手前伸着,满是污垢的指甲时不时抽搐一下。半响,一阵痛苦的**声,才从贴着地的脸上发出。

    苏默也震惊了,完全没料到自己这一脚竟发挥出这般威力。听着天机老道的**,再看看庞士言一脸的震惊,摸摸鼻子,干笑两声:“这个……这个,咳咳,纯属误伤,误伤,下意识的反应懂吧。他这么扑过来,那啥,我也没办法不是。”

    庞士言嘎巴,闭上嘴,看看地上的天机,又看看苏默,木然的点点头。

    “苏……苏……你……”地上的天机真人总算是回过魂来,颤颤的抬起头来看着苏默,鼻血长流,眼神哀怨的让人看了,心都要碎了。

    老半天后,屋里三人重新落座。收拾了一番的天机真人,总算是多少恢复了往日几分风采。只是望着苏默的眼神,仍然的那么忧郁、那么憔悴……

    苏默只觉的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抬手指着他怒道:“死牛鼻子,有话好好说哈,再用这种眼神看过来,信不信爷插爆你?”

    一旁的庞士言打个寒颤,只觉的这话颇多怪异,心里这个别扭啊。想了想,终是先一步站起身来,冲着两人一揖,赔笑道:“二位,二位,要不你们先聊着,下官那个还有些公务,就不打扰了。待过会儿忙完,再置办酒席,请二位同饮,嗯,同饮。”

    说罢,也不等两人表示,一提袍襟,中箭兔子似的窜了出去。咣当,房门随即关上,远远传来庞大人命令:“闲杂人等休去打扰,且随本县公干去。”

    语音袅袅,唯剩一地鸡毛。

    房里,天机道人一脸的幽怨,看着苏默愤怒的戟指,委屈的道:“苏吏员,苏道友,是贫道被打了,被你打了。就算有什么得罪处,也不至于此吧。”

    苏默这才警醒过来,惭惭收回手指,僵硬的弯过来,搔了搔头皮,慢慢坐下,干笑道:“我这……不是神经反射吗。你也是的,有事儿说事对吧,光顾着瞅啊瞅的,这换谁也挨不住啊。得,说吧,这风风火火的,究竟找我干啥?话说我这一屁股的事儿呢,真心没空跟你忽悠。”

    天机道人目光一亮,抖瑟着从怀中小心的摸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满脸的虔诚,小心翼翼的打开,往前一推,希冀的道:“看,这个。”

    苏默一脸的疑惑,瞅瞅他,这才低头去看。木盒手掌大小,四四方方,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只是盒子里的物事一映入眼中,苏默不由的霍然变色,猛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脸上又是激动又是震惊。

    天机道人眼中光芒愈发炽热,浑身都不由的颤抖起来。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哆嗦着嘴唇,颤声道:“是的,对不对?没错的对不对?贫道就知道,就知道,哈哈哈,呜呜呜,果然是,果然是。三清啊,果然是的。”

    他又是笑又是哭的,简直如癫如疯。

    苏默吓了一跳,果断向后退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盒子里的东西确实让他震惊,因为那本不该现在出现在这里。按照记载,最早也是出现在西班牙、葡萄牙等地,然后才是意大利,一直到了十七世纪,才渐渐传到菲律宾这边,然后进入中国。

    可是,现在,就在眼下,这东西竟诡异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苏默简直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所处的时空,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或者说,是不是后世记载的那个大明时空。

    莫非,真有平行时空?又或是那些历史记载,压根就是错误的?自己又一次被骗了?

    盒子里啥东西?

    答案是:番茄。也就是后世人人尽知的,西红柿。

    正如方才苏默所想,按照历史所记,西红柿一直到了近两百年后,才出现在中国。

    清代王灏在《广群芳谱》中有记:蕃柿,一名六月柿。茎似蒿,高四五尺。叶似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草本也,来自西番,故名。

    从这个记载中可以看出,直到辫子朝,国人才见识了这玩意儿。而且,开始时,只是樱桃番茄,属于观赏性的东西。

    其实也是,初时的樱桃番茄还属于刚驯服时期,味道远不如后世那么甜美,更多的是酸涩,难以入口。甚至在后来进入英法等国,一度曾被冠以“毒果”的名头,不知令多少人闻之丧胆。

    只是苏默震惊固然震惊,但是这老道是咋回事?这抖的鸡爪疯似的,莫非真是如传闻那样,这西红柿刚发现时是有毒的,老道被毒到了?

    苏默不由的心下也有些惴惴,小心的又退开半步,试探的道:“我说,老道,这东西,你……”

    老道的声音戛然而止,猛的盯着苏默,亢奋的道:“烈日果!这就是烈日果对吧?当日你曾跟贫道说起的四种仙材之一,炼制九九归元丹的主药,对吧?”

    苏默张大了嘴,眼睛瞪的溜圆。这次,他是真被吓着了。呃,是被雷到了。

    这尼玛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这得是多强大的联想啊,能把西红柿当成什么狗屁的烈日果。

    烈日果,尼玛,怕是真的神仙听了都会晕吧。烈日果是神马东东啊?真的有吗?

    苏默忽然感到很愧疚。自己是不是玩过了?老道要是因此疯了,那可实实在在的是被自个儿给神经病了。

    “咳咳,那个,真人啊……”苏默决定做个好人,勇于承认错误,以免害人太过。

    “叫我天机!”老道豪迈的挥手打断,忽然面色一正,恭敬的道:“苏道友,啊,不对,苏前辈,所谓达者为尊,我辈修士,自当如此。若非前辈指点,贫道如何能寻得这般仙材?所以,便请直呼我名,并请前辈指点,另几种仙材下落。实话说,贫道遍寻各处,若非机缘巧合,便是这烈日奇果,也是绝难寻到啊。”言罢,唏嘘不已。

    苏默张大了嘴巴,又合拢上。然后又张开,又合上。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想了半天,看着眼前天机道人这癫狂模样,真怕要是如实说出来的话,彻底把这老道刺激的崩溃了。

    好吧,善意的谎言可以被原谅。自己不是有意骗他,是为他好,自己应该算是个好人……吧。苏默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那个啥,好好好,天机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这个,咳咳,这个烈日果,你究竟是从来找来的?”

    苏默决定避开更加玄幻的话题,相对于那些东西来说,他更在意的是这西红柿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西红柿这玩意儿应该是在南美洲。跟西红柿同一个地方出产的,可还是有更具价值的东西。比如马铃薯,也就是土豆;又比如玉米。

    那可都是高产高收的玩意儿啊。在这个贫瘠的年代,亩产不过一两石,最多不会超过三石。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大约就是三百来斤,可怜的三百来斤!

    但是土豆、玉米这些呢?来不来的就是上千斤都是寻常啊。这得是差多大?

    而土豆、玉米有了,那么地瓜、高粱什么的,还会远吗?

    苏默没想着什么救国救民,他没那么大的心。或者说,他还没那么高的觉悟,至少现在没有。

    但是,这不妨碍他激动。如果真能搞到这些东西,一旦得以推广,那便是惠及天下万民,普渡苍生啊。若真如此,他还怕个吊的有人来搞他?不怕被万民戳脊梁骨吗?

    就算达不到这种目的,但至少弄个更大的名声这个目的没问题吧。提高自己的清名,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嘛。

    所以,他激动了。

    只是,看到他激动了,天机却不激动了。不但不激动,神色间忽然多了几分警惕。原本潮红的面孔,也渐渐平复下来。

    “苏前辈。”他淡淡的道。

    苏默赶忙喊停,“咱别前辈了,受不起。实在要喊,叫声道友或者公子就好,不然我听着渗的慌。”

    可玩笑,装逼过头了。让一个大自己一倍还多的人叫前辈,苏默真怕折寿而死。

    天机道人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也不强求,点头道:“那好,苏公子。”

    苏默点点头,欣然应了。

    “苏公子,老道也知道,资源对于我辈修者的重要。所谓财侣法地,这首要一字便是个财字。这烈日果,也的确是经你提点,老道才找到的。若是日后因此而成的机缘,老道也定然不会吝啬,必当有公子一份就是。但若公子只想从老道这儿问出此物所在,嘿嘿,公子不嫌吃相太过难看了吗?”

    苏默再次张大了嘴。

    好吧,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第几次张大嘴巴了。他也不知道这么下去,还要被雷翻几回。

    但是忽然间,他方才那点愧疚感完全没有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听听这老杂毛说的,我你妹的,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至于的吗?算计你那点,呃,好吧,是有那么点算计。不过,这算计的完全不搭嘎好吧。

    苏默有些败了。

    手狠命的搓着脑门,都快搓撸了皮了。

    天机老道也不催促,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于他而言,世间一切皆可让,唯有这修行一道,却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万物争!那是绝对不能让步的。所谓修道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争都不及。倘若不争,再不会有半分机会。

    他肯承诺苏默,但有所得,愿意共享就已经算是还了苏默的指点之情了。但要是苏默贪得无厌的,想要染指根源,那便是他不能接受的了。

    苏默寻思了半天,眼见着天机老道越来越坚定的神情,简直是哭笑不得了。

    无奈,干脆豁出去了。拉着椅子坐下,一摊手,不屑道:“死杂毛,别整的跟英勇就义似的。实话跟你说,这玩意儿的产地不用你说,我本来就知道。我奇怪的是,按照目前的水平,实在是不可能搞到。或者说,要想搞到,几乎是不可能。若以几率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万分之一,不,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都是少说的。”

    天机道人眼中的不屑就更明显了。显然,他是绝对不相信苏默所说的。之所以苏默这么说,无非就是增加自己的筹码罢了。

    苏默这个气啊。直接道:“这玩意儿原产于千万里海外的另一片大陆,那个地方叫南美洲。它还有个名儿,叫樱桃柿果,或者是樱桃番茄,我说的对不对?而且,我料定,你大概也只弄到了这么一颗,或者最多不超过五颗。不知我有说错没?”

    天机老道这下不淡定了,霍然站起身来,满面震惊的看着他,一时间面色阴晴不定。

    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在那什么南美洲,但却是的的确确在千万里之外的海外。这从他弄来这个果子的人口中,已经证实了。

    而且,这东西的名字,也确实如苏默所言,正是被那人称为“樱桃番茄”的。至于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他弄不懂。

    因为语言不通不说,而且那人也只是经手人之一,并不是他第一手拿到这东西的人。

    至于数量,也确实只有这一颗。他原本打算着,此次回去后,就发动师门力量,大不了远赴海外去找就是了。他虽没有更具体的位置,但大体的方向却是问清楚了的。

    原本他坚定的认为,苏默是在诈他。可是当苏默一点一点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比那人说的还要全面时,他真的是震惊了。

    “你……你如何知道,老道,老道只有这一颗?”他有些六神无主的问道。

    为什么?苏默冷笑,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腐烂!”

    就是腐烂。尼玛,远在南美洲啊兄台!这千万里之遥的,这玩意儿还是热带植物,能保存到现在剩下这么一颗都是奇迹了。

    所谓六月柿六月柿,成熟期是六月啊。如今啥月了?开春三月!都半年了好伐。估计就眼前这一颗,也是因为当时采摘的时候,铁定是最生涩的那一个。否则,绝不可能保持至今。

    听到这两个字,天机如遭雷噬,再也拿捏不住,噗通便坐倒椅子上,两眼瞬间变得黯然无比。

    没错,腐烂。那人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据说当时足有二三十颗的,但是没过多久,便接二连三的烂掉了。这一颗还是他们想尽了法子,采用周围用冰块控制在尽量的恒定温度后,才艰难的保持到现在。

    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劲儿去做,那人只是觉得,这东西稀罕,非常稀罕,或许能卖出很多钱,这才颇费了一番脑筋而得。

    而他天机,也正是花费了足足千两白银,才最终购得此物。

    但是此刻,苏默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便一语道破天机,让他觉得自己再无所凭,万千谋划,尽数成空。

    “好,我告诉你来路。不过,你要答应老道,他日去寻这烈日果时,老道必须要同行,所得也必须均分!”半响,老道终于回过魂来,死死盯着苏默,一脸狰狞的低吼道。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六章:大明的探险家

    苏默简直有种想要仰天长笑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去找西红柿?去南美洲?除非是他疯了,又或者真的在这大明活不下去了,想要找机会看能不能再穿越一把了。

    “你真的想去,我可以提供所知的一切,但是我是不会去的。我也不要你平分什么的。如果你们真能成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我带个整枝回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种活。怎么样,有问题没?”苏默淡淡的说道。

    什么?!老道这会儿是真的楞了。

    不去,但给出所知一切。不要求平分,只想要种子试植。这……这岂不是等于完全无私的帮助?若真如此,那刚才自己可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真?”

    “当真!”

    老道彻底羞愧了。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默,良久,终是起身稽首深深一礼:“苏道友,他日但有所成,我龙虎山一脉永感大德,必有所报!”

    这回苏默却是稳稳的坐着,生受了他这一礼。待他起身后,这才撇嘴道:“这些个屁话还是不要说了,能活着回来再说不迟。我这儿提前说下,若真要去,不说是十死无生吧,九死一生却是绝对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别到时候出了事儿,再来怪到我头上,我可是不认的。”

    老道惭惭的,知道先前误解了人家,把人是得罪的狠了。当即昂然道:“贫道对祖师起誓,无论成与不成,我龙虎山一脉皆感苏道友恩德,生死祸福一力担之,绝不敢半分怨怼。若违此誓,天厌之地厌之!定叫我等身死道消、魂魄永坠!”

    苏默腮帮子猛地抽抽了下,这杂毛,够狠的啊。

    点点头,不再多言,从桌上取过纸笔来,将大略地图仔细画出来。他从心眼里希望老道能成功,故而此图画的极是用心,尽量的搜索着后世的记忆,力求将所有细节都不遗漏。

    这些人放在后世,那绝对就是妥妥的探险家啊。苏默此刻心中只有佩服和敬重,真心不希望他们出事。

    他这画的用心,旁边天机自然是感觉的出来。由是心下更是愧然,只暗暗决定,若这位苏道友有任何差遣,只消自己这方能办的,定然给他办的妥妥当当,以偿报此大恩。

    苏默改了又改,涂了又涂,老半天这才放下笔来,端详了一会儿,轻吐出口气,转头看向正一脸忐忑的老道,微微犹豫了下,才道:“好了,我已经尽力了,也只能如此了。能不能成,全是一成人事,八成靠天了。”

    老道感激的使劲点头,却又忽然一愣,这才九成啊,还有一成呢?问过苏默,苏默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死!”

    老道默然。

    上前待要收起地图,苏默却伸手拦住,哼道:“只靠着这图,什么也不知道,真活腻了不成?”

    老道愕然,苏默直接扯着他,指着所画的地图,开始一点一点的讲解起来。

    老道心中涌起浓浓的感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聚起全部心神听着。

    苏默一再的强调危险,他哪能不知轻重?便苏默不说,单从他修道的角度也是明白一个道理:机缘越大,必然危险越大。是以,此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苏默考虑良久,给出的图并不是直接横跨太平洋,那样的话,以当前的航海水平,几乎完全就是个死,半点机会都没。

    所以,他画的图,是一路向西。从泉州港出发,穿过台湾海峡,经海南,入南海,贴着越南东海岸而行。然后先往新加坡,绕过最南角往北上,进入孟加拉湾。之后贴着印度东海岸南行,绕过科摩林角进入阿拉伯海。

    再之后,贴着印度西海岸线,经孟买、卡拉奇马斯喀特后,一路贴着阿曼、也门,过索马里,越过赤道线南下。全程靠近南非东海岸线,绕过好望角后,再折而北上,一直再次向北过赤道线,到达利比亚或者是几内亚的位置,再横渡大西洋。

    这样的话,届时只要能保持航向,不迷失方向,只要一路向西南,或者西向,便可最终到达美洲大陆。

    他给出的这个路线最大的好处,就是前期在横渡大西洋前,都可以依托大陆海岸线而行,最大限度保障不会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至于说最后一步的横渡大西洋,也是取相对两块大陆离得最近的点而设。要是这样还不行的话,那就是苏默说的那最后一成了:死!

    饶是如此,苏默心中也是压根没半点底气。他这幅图固然在这个时代来说,属于绝对超前权威的。甚至都能称的上无双瑰宝了。但于现实情况来说,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只有个大概。

    毕竟,此时泰半世界都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地形地貌更是与数百年后有些不同。更不用说其中更具危险性的暗礁、暗流、飓风等等等等其他因素。

    但就是这么一副粗糙简陋到发指的地图,已然足以让天机道人震惊到面无人色了。心中由此对苏默的推崇,简直到了惊为天人的高度。

    所谓大贤者、智者,这个年代大抵所能知的世界,也不过就是一国极其周边之地,如苏默这般,横跨数十过度,连越几大海域,沿途所经如数家珍者,老道思来想去,觉得怕是也唯有仙人方才可能了。

    由此,想想先前自己竟然怀疑这般人物,贪图区区烈阳果,不由的恨不能狠狠甩自个儿两个耳刮子才好。

    不行,要报答!一定要有所报答才是。不惟是感激这番指点之德,也是稍恕前嫌、全力结好的心意。

    他这里苦苦思索如何讨好苏默,苏默却是盯着地图,仍在想着尽量完善其中可能的漏洞和危险。

    想了片刻,便又扯过一张纸来,将指南针的图示细细画了出来。想了想,索性又将单筒望远镜的部件,也一并画出来,并标明详细尺寸。

    放下这图,又再取过新纸,开始将他所知的海上航行的诸般知识,一一罗列而出。比如淡水的提取,败血症的防治,船员长久航行引发的心理病症等等等等,不一而绝。

    天机在一旁看的手脚颤抖,热泪盈眶。胸中涌动的,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念头:总要做点什么,总要做点什么的!

    待到终于苏默搁下笔,重新直起身子,不待他说话,老道已是退后一步,猛的大礼拜了下去,哽咽道:“道友如此相待,天机羞愧难言,恨不就死,以稍恕前愆。只是心念大道,但求他日有命回来,再来道友面前,听任处置。”

    苏默一愣,随即莞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将地图和注意事项递给他后,这才又将指南针和望远镜的图纸拿过来,指着上面道:“这两样东西,你立刻找人按图打造。各个部件造出来后拿来给我,我帮你组装起来。有了这两样东西,至少能将此次危险减少三成还多。”

    天机恭敬的接过,恭声道:“喏!”

    苏默点点头,扭头看看外面天色,却是不由苦笑。外面谢阳西坠,这一天的时间却是全废了,原本还计划往工地那边去催促察看的,现在也全然来不及了。

    摇摇头,正要告辞,外面却传来下人的声音,道是庞士言已经备好酒席,请二人前去共坐。

    苏默想了想家中等着的福伯和卫儿,待要就绝,旁边天机却恭敬的道:“苏道友,不若便小坐,也容贫道敬上三杯,以作赔罪。另外,正好还有些机密事儿,欲要说与道友知晓。此事涉及本门隐秘,本不该泄露,但今受道友天高地厚之恩,便不得不言了。”

    苏默一愣,不由心中一动。当下不动声色,略一沉吟,点头允了。两人便出了房门,随那仆从一路往偏厅行去。

    待到厅前,庞士言早早等在外面,见两人全须全尾的一起来了,不由的暗暗松口气,满脸堆笑的将二人迎了进去。

    苏默想起一直等在前面的石悦,向庞士言说起,庞士言连忙使人去唤来。

    石悦早等的不耐了,问过几次,都说苏默正和县尊大人在议事,也只得强自耐着。如今终于见了苏默,不由的抱怨道:“少爷,若再有这般事儿,悦必须跟在一边。最多悦也外面警戒,保证不误了少爷的事儿,总好过这般七上八下,搅得人好生烦躁。”

    苏默笑着拍拍他手臂,以示安慰。这才道:“你先用些酒饭。用过后先回去给福伯招呼一声,让他别担心,再来接我。”

    石悦瞪眼道:“酒饭却不必,悦这便回去报信,免得他们焦急。少爷切莫离开,只等悦回来接着。”说罢,扭头便走,拉都拉不住。

    苏默无奈,只得由他。庞士言和天机在旁赞道:“真忠义之士。”

    三人便宾主坐了,天机死活推苏默坐上首,庞士言自是无可无不可,苏默推不过,只得坐了。

    席间说起天机今日之事,天机也知道今天一些事有些失了分寸,当下一边告罪,一边捡着能说的简单说了。饶是如此,把个庞士言听的也是一唬一唬的。

    不想竟然还有烈日果这般仙家之物,心中痒痒,极想一见,却是不敢多求。

    天机却是坦然拿了出来,让庞士言看过后,随手合上盒盖,却将盒子推到苏默身前。

    苏默挑了挑眉头看着他,天机道:“此果只这一枚,便再珍贵,于贫道手中却是无用。便请道友笑纳,也算一点心意。还请道友万勿推辞。”

    苏默心中苦笑,面上却不能露出来。略一沉吟,便慨然伸手接过。天机见状大喜,但旋即却被苏默接下来的动作吓的面色大变。

    苏默直接打开盒子,伸手将包在一堆围着冰块的柿果拈出,放在眼前左右看了看,接着便是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庞士言惊呼声中,天机已然霍然而起,紧张的死死盯着苏默。他可是听那人说了,此果腐烂后的汁液沾到身上,瘙痒难禁,怕是可能有毒。苏默就这么张口就吃,简直是大胆莽撞至极。倘若是在两人交流之前,天机或许会冷笑看着,但是此刻,却满满的都是担忧了。

    苏默之所以张口去尝,其实就是想验证下,此时的西红柿,究竟难吃到什么程度。同时也是一种恶趣味心理发作,诚心要震一震天机,小小的报复下之前的那一出。

    那柿果入口之后,苏默顿时就是一皱眉。果然,此时的西红柿味道完全不能入口。那叫一个涩啊,涩的舌根都有些发麻不说。涩完了跟着就是酸,酸的连胃似乎都跟着抽抽。

    呸呸呸,他赶忙吐出,又端起茶碗漱了漱口,好容易让那难受的感觉稍减。

    举着咬过一口的柿果再看看,随手扔回到盒中,摇头道:“扔了吧。”

    天机见他没事,这才长长松口气,猛不丁却又听到这话,好悬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一旁庞士言也压抑不住的尖叫一声,两手抢出,恨不能就此将那仙果搂到自个儿怀里来。这可是仙果啊,你不要也别扔啊,咱这凡人不嫌弃,我要!

    苏默看看两人,撇嘴道:“本就不是成熟的,存放的法子又不对,时间隔的又这么长,好东西也变成毒药了,不扔干啥,留着沤肥吗?”

    庞士言啊了一声,这才明白,感情白激动了一场,这仙果已经失了药效了。满脸失望之余,惭惭的坐回座位。

    天机却是满面苦涩,心中说不出的颓然。感情自己千辛万苦当宝贝的东西,竟已经全然无用了。这一千两花的,真真是冤枉透了。

    只是想到这儿,猛不丁反应过来。急抬头看向苏默,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想明白了,这果子苏默说保存的不对头,而且时间也存的太长而至药效全失。那么自己等人若是去那南美洲找到了东西,又该如何办?不说别的,单从方才依据那图中所示,天机就能知道,这一来一回的,就算一切顺利,怕不也要数年之久。如此一来,怎么保存?怎么绕过时间隔久这一关?

    只是当着庞士言的面儿,这话偏偏不能问出来,只能以眼神示意,希望苏默能给些提点。

    苏默微微一笑,轻轻的道:“多带花盆,连土取了,使园丁看顾就是了。”

    天机一愣,猛然省悟,不由的大喜过望。

    苏默看看他,又道:“不单这个,我希望你们若能成事,便尽量多采集各种物种,皆以此法保存。嗯,回头我再给你画几个图样,若是能一并找到,咦…….”

    他说到这儿,忽的顿住,若有所思起来。

    旁边天机老道却是听的身子一震。再画几个图样,还有别的?天啊,那岂不是说,自己又能多得几样天材地宝了?这苏道友年不过十五,却对亿万里之外的存在亦能如此明晰,其人胸中所藏,该是何等惊世逆天?却不知他究竟是何种传承,又或者其人又是何种存在。

    想到发散处,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再看向苏默的眼神中,便横生出无尽的敬畏。

    苏默却哪知道他的心思。他说了一半停住,却是猛然灵机一动。如今既然这个西红柿都出现了,那其他一些东西,是不是其实也早被发现了。只不过世人不识,故而未能得传。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将后世所记的各种物种,一一画出图样,汇编成一本图册来。这样一来,只要这本册子流传开来,一旦有相和的,就能加快这些物种发现的时间,早一步造福人类。

    而且,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发现,就凭借这本图册,也可给自己买名。毕竟这种刊物,即能显示自己的渊博,还不会如别的文字一样,需要小心规避什么敏感字眼忌讳之类的。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册子出来面对的群体问题。最好是能传到欧洲去,那帮人相对于此时的明人来说,才是最先接触到的人群。咦,对了!

    他想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一事儿,当即转头看向天机,急问道:“老道,先前忘了,你还没说这东西究竟怎么来的?”

    天机一愣,随即慨然道:“是一个弗朗机人。老道为寻灵草,前些时日去了京师,遍寻友人相问。那日恰好遇到这个佛郎机人,抱着这盒子四下兜售,却被人嘲笑。老道好奇之下问起,这才有所得。”

    苏默大喜,急问道:“这人还能找到吗?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行当的,有没有具体的落脚点?”

    天机愕然,随即皱眉道:“那人名字古怪的很,长长的一串,什么西什么科的,还有什么什么而的,实在太绕,记不得了。至于行当……”

    说到这儿,天机面上露出几分凝重,迟疑着道:“那人穿着打扮像是个商贾,只是老道却从其身上嗅到了几分血腥气,怕不会是什么好路数。与他一起的还有两人,据说是从北通州那边过来的,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苏默瞳孔一缩,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名词。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七章:天机的秘密

    海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个时代所谓的佛郎机人,其实是一个泛指。是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统称。

    这么一伙人,身上还有血腥气,来自北通州。北通州那边有什么?港口!这几点结合起来一想,最大的可能就是海盗了。

    也就是说,这个西红柿,是这帮海盗不知从哪里抢掠来的,想必是听说大明的繁华,这才去了京师兜售。

    难道要去与这些海盗合作?苏默有些迟疑了。

    这些家伙都是无法无天之辈,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也毫无是非观之说。于他们而言,一切皆为金钱。无不可杀之人,无不可抢之船。

    苏默再怎么百无禁忌,终还是有底限的。要他去和一帮杀一百遍都不为过的海盗拉上关系,实在是打心底里不愿的。

    不过转念又一想,其实跟这帮人也算不得合作。不过是利用而已。利用他们将自己的图册传播出去,再利用他们将外面的信息传递进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些个海盗,才是真正称得上眼界最开阔的一批人。无论是大明,还是西方诸国。

    那些后来的欧洲贵族,几乎泰半都是海盗出身,积累下的每一个金币上,都带着血腥和罪恶。但那又怎样了,洗手上岸后,摇身一变,便成了风度翩翩的所谓贵族。

    而且,这些海盗们此时祸害的,多半都是西欧诸国,再就是东南亚那些小国。

    大明此时不同于百年后的明末,还仍然属于公认的强国,世界上的庞然大物。海盗们也是不敢轻婴其锋,非到必要,极少对大明商船动手。

    既如此,自己只是通过他们买一些消息,买一些指定的特殊物品,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销赃,什么助纣为虐。毕竟,海盗们来大明销赃,自己不买,总有大把的人买。和那些人比起来,自己买的这点东西,简直就微不足道了。

    而且,或许通过引导,还能起到以夷制夷,以恶人对恶人的目的,倒是强过自己这边平白的损失。

    想到这儿,他看向天机,道:“若是我想见一见这些人,不知道长可否能找到他们,给予引见?”

    天机微微皱眉,沉吟道:“这个…….”

    苏默微笑道:“若道长能帮我办好此事,便算苏某承了情。”

    天机叹息一声,终是点头道:“好吧,既然苏道友一定如此,贫道自当效力。只是不敢保证,一定还能找到他们,还请道友谅解。”

    苏默笑道:“这个自然,学生其实也只是偶发奇想,顺手为之罢了。”

    天机便不再多言。出海之前,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是走不了。趁着这个时间,帮苏默跑跑腿,料理些琐事,也算尽一份心力,正如苏默所言,多少算还一点情吧。至于苏默究竟找这些人做什么,又干他何事。

    这些事情敲定,石悦那边也赶了回来,苏默便趁机起身告辞。天机一并辞出,苏默心中有数,也不多言,便一起出了县衙。

    出来后走出一段路,天机真人这才微微靠近苏默,低声道:“道友当知,前日老道曾对道友说起过,我们这一脉称为天师教,而今日,我说的却是龙虎山。”

    苏默点点头。

    天机道:“其实天师教也好,龙虎山也罢,只不过是一而二,二而一罢了。之所以分开称呼,却是源于内部的分歧。”说到这儿,老道情绪有些低落,语调也深沉了许多。

    苏默诧异了一下,道:“若是不方便,便也不用说。其实学生并无打探贵门隐秘的想法。”

    天机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不,贫道要说的,其实也是跟道友有些关系的。”

    苏默一愣,皱眉道:“愿闻其详。”

    “道友可还记得你那位小女娃?嗯,是姓韩的吧。”天机转头看着他,低声道。

    苏默瞬间眼神冰冷下来,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他。

    天机苦笑笑,稽首道:“道友不必如此,贫道并无恶意,否则也不必和你直言了。”

    苏默好不作色,冷冷的道:“我在听。”

    天机无奈,点点头,稍微组织了下言词,这才道:“便如方才所言那样,我龙虎山一脉内部有了分歧。分为借外力而修和自身内修两部分。贫道便是属于后者,我们认为,修道当从自身发掘,固精抱阳,取一个纯字,使成无漏之身以成大道;而另一脉则认为,调和阴阳,以外补内,取的却是一个合字,最终达至重归混沌才是正途。修合者积极入世,以鼎炉之法炼和合金丹而修;而我们修纯者,则少入世,以吞吐天地灵气而修纯阳金身,以证大道。两下里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由此终至分裂。修合者最终怒而远走,离开了山门,但却仍打着龙虎山正宗的旗号,指责我们修纯者为逆;同样,我们修纯者也认为对方非正宗,乃是入了邪途。两方争执不下,进而演变到势同水火。而因着对方也总是自称龙虎山,又多入世,反倒影响比我方大。故而,我方在外行走,便多自称天师教,而不提龙虎山之名。”

    苏默这才明白。眯了眯眼睛,道:“那你的意思,那个田家少爷田钰,便是你龙虎山弟子对吧。他图谋杏儿,便是存了采补阴阳,行鼎炉之事是吧。”

    天机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叹道:“那田家公子是不是龙虎山外修弟子,老道也不确定。但是我们查到,武清这几年中,很是出了几次年轻女子无缘无故死去的事儿,而其死状,颇多外修者造成的痕迹。老道原先来武清的目的,其实便是为查访此事。当时实不便与道友明言,一来是尚无实据;这二来,却也是事关师门脸面。唉。”说到这儿,他又是长叹一声,满脸苦涩之意。

    由不得他不苦涩。原本没有苏默插在中间,他只要按部就班的悄悄察访,一旦确认,暗中出手除掉叛门者便是。至于那些女子可怜,伸张正义什么的,却是全不须理会的。

    可是如今,偏偏受了苏默如此厚恩,其中还牵扯到苏默的女人,这要是事后万一被苏默知晓了,岂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此刻在他心目中,苏默委实神秘莫测,他可不觉得以苏默的能力,可以让这事儿永远瞒过去。如今借着报恩的由头,正好将事情说开,即是一种回报,也是一种撇清。只不过自曝其短,个中滋味,却是委实难堪,怎不让他哀叹不已。

    苏默直到此时,才知道里面居然还有这个缘由。心中震怒之余,猛的又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儿,不由阒然一惊。

    猛抬头看向天机,沉声道:“你们那个门派中所谓的外修一脉,除了掳女子行邪事外,可还有别的手段?比如对孩童之类的下手?”他这却是联想到卫儿身上。

    后世很多剧情中,这些个邪派不但搞什么炉鼎之类的淫邪事儿,童男童女之类的更是从不曾落下。若是卫儿身上发生的事儿跟这个什么外修者有关,也就能解释当时为什么对方一定要活着掳走卫儿了。虽说逼供那一节仍是一个疑点,但这种可能却不是没有。

    天机一呆,随即摇头道:“这却不曾听闻。”想了想,又皱眉道:“不过若是那女孩资质超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帮邪人已然走火入魔了,怕是再伤天害理的事儿,说不定也是能做出来的。”说着,恨恨不已。

    苏默却摇摇头,沉声道:“不是女童,是男孩。对男孩,他们会不会下手?”

    天机啊了一声,震怒道:“不可能!用女子是取其元阴,男童拿来何用?除非只是纯粹的淫行,难不成,难不成竟已至此?若如此,则再不是关乎道者,万死不足以偿其罪!祖师啊,怎至于此,怎至于此…….”

    他怒发戟张,额头上青筋暴跳,到得最后,却是满面灰败,喃喃直念祖师,显然是对同门所为痛心不已。于他而言,若只是为了修道,纵然是行邪佞事,虽无法接受,但多少还是可以理解的。但若非为求道,却行那邪佞之举,那便是彻底的欺宗背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这里又是愤怒又是心伤,苏默却是不由的皱起眉头。天机的答案并不清晰,卫儿一事的真相就难以确认。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田家果然不正常了。

    有天机的这番话,再加上当时田千里临死前,那谋逆什么的莫名其妙的话,苏默有理由相信,田家的隐秘,只怕远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样看来,原先想的先拿城西开刀的计划,就有些莽撞了。应该所有事件整合起来看,在动城西的同时,还要盯紧了田家。不然一个不小心,必然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杏儿那边,如今看来只是移居出韩家茶馆,也不是那么安全。反倒是因为少了茶馆儿那些伙计,无形中便也少了人多嘴杂的掩护。韩老爹白天上工不在家,只剩韩杏儿一个人,一旦出事,简直是察都没地儿可察。

    再想想,自己还曾经想把卫儿一起送过去的打算,此刻想来,登时不由的一身的冷汗。

    心中危机沉沉之余,哪还再顾得上和天机应付。当即便辞了老道,带着石悦掉头又往县衙返回。搞的老道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半响没反应过来。

    这事儿,必须要和庞士言招呼一声。

    田家不同那些没跟脚的亡命徒。田家是武清大户,在武清经营已久,根须早已四通八达。便是县衙之中,也不知埋下多少眼线。庞士言若是没有任何准备,很容易就会被摸到跟脚。要是那样,顿时便是情势倒转,由现在好不容易经营出的敌明我暗,变成敌暗我明了。

    他心中着急,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县衙。

    庞士言再次被从被窝里拖出来,心中那叫一个哀叹啊。只是面对苏默,却又不敢不尊,就甭提多憋屈了。

    只是等到苏默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他却顿时面色大变。眼神躲躲闪闪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默心中不由的一沉,低喝道:“怎么回事?快说,这会儿还要隐瞒,转眼间你我就是杀身之祸,你明不明白?!”

    庞士言闻言吓的一哆嗦,胆怯的看了苏默一眼, 这才期期艾艾的道:“那……那天夜里,你……你来寻我时,伺候我的小妾,便是……便是当初田家,咳咳,田家送的一个侍女。所以,所以……”

    苏默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沉声道:“所以什么?”

    庞士言偷眼看看他阴沉的脸色,不由心中更慌,咬牙道:“所以那晚的事儿,她都尽知。”

    苏默眼神冷的快要结冰了,努力的告诫自己要冷静,漠然道:“控制起来!立刻,马上!不要让她和任何人接触。”

    庞士言面色一惨,摇头道:“没用的,她今日早上起来后,有田府以前的姐妹来找,说是一起采买去了,至今未回…….”

    苏默脑袋就是嗡的一声。

    这个死肥猪,简直就是头彻头彻尾的蠢猪!如此机密之事,既然知道被人知晓了,还如此大意,简直用猪形容他都是对猪的侮辱了。

    苏默很想一脚踹死他,只是他却知道,现在绝不是追究这事儿的时候。

    田家不用问,肯定是知道了。那个侍女必然是田家刻意安排在庞士言身边的探子。

    城西那边昨晚有了动作,今日田府就让人来招那侍女回去,要说田家跟城西没有关系,便是傻子也不信的。

    这样一来,田家知道了,也就等于城西那边很快也就知道了,甚至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么,一旦这帮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动作?苏默静静的站在那里,闭上眼急急的思考着。出乎意料的,这一刻他忽然平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推断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城西那边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立刻撤退,转而隐匿起来,等待再次出手的机会。毕竟,现在等于知道了自己是明确的目标了;

    第二种情况,就是干脆直接动手,直接去上门抢人。毕竟,他们已经暴露了,再遮掩也无意义了。

    两厢比较起来,甚至第二种情况更加可能。因为虽然躲起来可能保险些,但何尝不是给了自己更多的时间?他们的目标是卫儿。一旦自己这边将卫儿藏匿起来,他们再想寻找,必然极为困难。而且,自己也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对付起来也更有针对性。反倒不如放手一搏,机会倒是更大些。

    田家呢,田家大可闭门不出,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咬死口什么都不知道,庞士言也拿他们没办法。

    如此,当那边成功了,他们这边就可以暗中接应;失败了,他们也可以从容布局。以田家经营这么久的根基,到时候随便指使人搞出点混乱来,便可以趁乱掩护那些人撤离。

    所以,眼下要对付城西,就必须同时对田家出手。只是这无凭无据的,借口实在难找。

    咦,对了,有了!

    苏默忽的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再仔细推敲一番,猛然睁开眼睛,转身喝道:“石头!”

    门外石悦应声而入,苏默从怀中摸出那些画像,道:“你仔细看看,将这些人面貌记下来。然后立刻回去,让福伯也记清楚。然后你们看护好卫儿,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家中,只要是这几人的,直接下杀手,绝不容情!快,去吧。”

    石悦两眼精光闪烁,大声应是,待要转身,又看向苏默。苏默知道他的意思,怒道:“我的本事你不知道吗?快去!若是卫儿少了一根汗毛,我整治不死你!滚!”

    石悦激灵灵打个冷颤,再不多话,转身甩开大步,疾奔而去。

    苏默这才又转头对庞士言道:“快,速使人去找天机道人回来。此事必须有他才能办。”

    庞士言这会儿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的应下,让人去了。苏默又道:“五城兵马司你可调动的了?”

    明代自永乐二年,成祖设立北京兵马指挥司。后定都北京,分设前、后、左、右、中五城兵马司,乃正六品衙门。及至下县,亦有基层设置,分管治安、火禁、梳理沟渠街道事,等同于后世的公安局。

    武清县本就是中县,又是紧邻京都,自然也有这个衙门。其直属分管乃是京师五城兵马司,但地方县府,特殊情况下,却也有调动之权。是以,苏默才有此一问。

    庞士言犹豫了一下,迟疑的道:“或许……可以。不过,若是能使张家出面,则把握更大。”

    苏默挑了挑眉,当即道:“如此,我这便修书一封,你着人送去张府,然后立即调动五城兵马司,将城西团团围了,并紧守四门,不使一人外出。还有,我再修书一封,你着人送去何府,给何家家主何晋绅。”

    说着,上前推开庞士言,直接从书案上取了笔墨,刷刷刷一挥而就。

    庞士言连忙接过,分别派人去了。

    苏默给何晋绅送信,却是猛然想到当时见到何晋绅时的场面。他隐隐觉得,何家身后怕不是只有李东阳家麻氏的那点依仗。何晋绅给苏默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江湖气。

    如今要对付亡命之徒,说不定有何家出手,能收到奇兵之用。至于何晋绅肯不肯出手,苏默没去纠结。不能行就算,能行就是多一个后手。

    两封信送走,外面报天机真人到了。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八章:暗道追踪

    “事发了!”见到天机真人第一句话,苏默就来了这么一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天机真人莫名所以,却听苏默又道:“你们那个外修者,勾结江湖盗匪,公然掳人。你既然为了此事而来,这事儿却要着落在你身上。”

    天机真人瞠目结舌,哪成想这刚跟苏默说了,立马就给套上了套。不由的苦笑摇头道:“行,道友说吧,要贫道怎么做。”

    苏默嘿嘿一笑,冷声道:“怎么做?当然是正大光明的杀上门去,抓捕行淫邪事的贵门弟子田钰,这还用我说吗?”

    天机真人傻眼,那只是怀疑好吧,根本没证据啊。到时候人家来一句压根不认识自己,也不是什么龙虎山弟子,自己岂不难堪?

    才待拒绝,却见苏默两眼中冷光森然,对着自己冷笑不已,不由的顿时将话头咽了回去,面上却是一片为难。

    他既然自承龙虎山正宗,又以正派人士自居,当然不能干出不讲理的事儿来。至少明面上如此,否则,其不跟那些邪派之人一样了。

    可是苏默显然是铁了心要动田家,这是逼着自己去找由头啊,若是不答应,那可就是彻底得罪苏默了。

    不说刚刚得了人家诺大恩惠,自己口口声声必有以报,眼前人家就划下道来,若不答应岂不是自食其言?再说了,那个能减少出海风险至少三成的东西,可还握在苏默手里呢。恶了苏默,还想拿到?做梦吧。

    想到无奈出处,老道一张脸都快苦出水来了,终是大道诱惑更大,一咬牙,跺脚道:“好,老道去。”

    苏默这才面色稍缓,淡然道:“田家公子即便不是,但田家必然藏有此奸邪之徒。明府大人会和你一起去,必要时候,直接搜查就是了。你说呢,明府大人?”

    庞士言一颤,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点头应下。天机道人大松口气儿,有由头,这事儿就好办了。

    却听苏默又道:“明府大人也不要忘了,小妾私自逃家,田家公然窝藏,大明律可是有明文典记的。”

    庞士言眼神一亮,顿时也是精神一振。

    到了此刻,他和天机两人都完全明白了。苏默的意思就是一个,不论什么理由,一定要将田家弄乱。并且借此将田家父子掌控起来。

    主意定了,手段也有了。苏默又让庞士言分出几个人跟着自己,众人轰然出门。

    庞士言和天机按计分头行事,苏默这边则带着三个衙役,直往城东边韩家奔去。

    值此关头,任何一点破绽都是致命的。苏默唯恐田家借机对韩杏儿下手,不去看一眼,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边厢风风火火的杀将出来,迎面不及闪避,已是猛然撞上一个人。听的对方痛呼出声,凝神看去,却见县丞阚松正唉哟唉哟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惨然的看着苏默,苦笑道:“苏公子,这风风火火的却是为了那般?好家伙,这一撞险险没撞杀了本官,唉哟。”

    苏默脸上惭惭,抱拳道:“失礼失礼,学生受明府大人差遣,有急务去办,却是冲撞了大人,恕罪恕罪。且待办完差,再来与大人赔罪。”说罢,不等阚松再说,已是领着人风一样冲了出去。

    阚松立在暗影中,愣愣的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半响无言。

    苏默急匆匆冲往韩家,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已是到了。也等不及叫门,直接一使劲,便撞开了大门,口中叫道:“杏儿,杏儿,伯父,伯父,你们在吗?”

    屋内人影一闪,韩老爹已是满面讶然的走了出来,苏默一颗心便放了一半,刚要上前见礼,韩老爹一句话却让他顿时如坠冰窟。

    “讷言?杏儿呢?”

    苏默只觉手足不可自抑的抖颤起来,强自镇静着,挤出几分笑,道:“怎么?杏儿不在吗?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

    韩老爹听问,顿时面色大变,抢前一步,一把抓住苏默胳膊,急声道:“不是你派人来说,找杏儿去县衙的吗?说是吃多了酒,夸言杏儿汤煮的好,要她送些过去。怎……怎的?难道……”

    苏默如遭雷击,脑子中瞬间划过一道电光。夸杏儿汤煮的好是有的,却不是今日。而是那日四海楼饮宴时,自己当时跟阚松提过一嘴。

    当时喝的有点飘,阚松便递了一碗汤水给他,他喝了一口,便咕哝了这么一句。

    阚松!

    他心中猛的一个哆嗦。方才出门撞到阚松的一幕再次回放,以自己的反应速度,感觉前方有人的时候,便已收了力道的。当时就奇怪,明明觉得撞的并不重,为何竟能让阚松喊的那么声嘶力竭?

    那时节心中有事儿,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只当是文人体弱的缘故。如今想来,阚松根本就是装模作样。

    他为什么要装?拖延!他在拖延自己的时间!只是没想到,自己根本没理会他,让他未能得逞。

    这老狗才!藏的好深!

    想明白这一节,转身便走。身后韩老爹哪里肯放,还待再问,苏默脚下不停,高声道:“伯父别急,小侄便豁出性命,也必叫杏儿无恙。”

    说着,转头低喝道:“多多!”

    小鼯鼠叽的一声,窜下地鼻头抽动两下,然后猛的窜了出去。苏默赶紧跟上,身后三个衙役面面相觑,连忙也急急跟上。

    小鼯鼠先是往县衙方向奔去,将将拐过一个拐角,却忽的停住,微微嗅了嗅,猛地窜进一条小巷。

    苏默两步跟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地上一个提篮,里面棉布包着的一个陶瓮,此刻早已碎开。半瓮汤水微微荡漾,伸手一探,尚有余温。

    苏默咬着牙,唇边已然隐隐有血丝溢出。冲多多低吼一声:“继续。”

    多多叽的一声,再次展开四爪,这次却是往城南而去。苏默默默跟上,三转两拐之间,以他和多多的速度,只片刻间,后面三个衙役就被甩了个没影儿。

    苏默压根没去在意,他只是紧紧握着拳,心中暗暗祈祷。祈祷傻妞儿有傻福,不会出事。

    足足跑出四五条街,多多这才在一片偏僻的小屋前停下,沿着门边嗅了嗅,叽的一声,身子一跃而起,竟是直接跳上了墙头。回头对苏默又是一阵叽叽叫着。

    苏默哪耐烦敲门,抬起一脚便踹了上去。那门应声而开,门后的栓木竟是应声而断,可见这一脚的力度是何等之大。

    多多见主人进了门,身子一展,就墙头张开四肢,曼妙的划个划线,直往里进扑去。

    里面屋门却只是虚掩着,苏默抢身而入,左右看看,却见四下无人。伸手在灶台上一按,再抬手却抹了一手灰。

    这里,分明根本没人住很久了。多多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眼望向多多,却见多多蹲在侧房的门前,围着地上急的直转圈,叽叽叽的叫个不停。

    苏默眼眸微微一眯,上前用脚使劲跺了两下,又摸起个小凳敲了两下,心中已是明了。下面,有暗道。

    将小凳子扔了,左右寻看,想要找个家什。只是遍寻不着,最后索性将那椅子举了起来,卯足了劲儿,对着地面狠命砸去。

    却听咔嚓一声,那椅子应声而碎。只是再看地面,却是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根本没用。

    不对!这么硬来不行。有机关,一定要找到机关才行。

    可是放眼四周,并没看到什么碍眼的物件。除了靠墙处放着一张木榻,再就是一张条桌,桌上干干净净的。再然后就是屋角处有个花架,上面一盘不知什么花,花早干的剩下一截枯根了。

    苏默心中冒火,眼眶子突突突的直跳。猛然间,低头冲多多道:“多多,好好找找,看看还有哪里有杏儿的气息。不光这个屋子里,别处,别处有没有?”

    多多半蹲着,仰头看着他,叽叽叫了两声,眼中却露出迷茫之色。显然,动物终归只是动物,再聪明也是有限。简单的话能听明白,这么长篇大论的,就有些迷糊了。

    苏默急的要吐血了。杏儿是个女孩子,原本那田钰觊觎杏儿,就是为了行那淫邪之事。如今要是落到他手里,时间越长,后果就越可怕。

    苏默倒不是非有什么处女情结,只是这个年代,一旦真有不忍言之事,只怕以傻妞儿那刚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活着的。

    可是他再急,眼前却是一筹莫展。难道要去招呼人来,再调来工具挖掘?真等到那时候,只怕什么黄瓜菜都凉了。

    他原地转了几圈,想想,觉得终归还是要靠多多。当下蹲下身子,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跟多多说着,边说边比划着,直到三四遍之后,多多似乎有些明白了,身子展动,绕着屋子四下里飞奔,东嗅嗅西闻闻,下一刻,忽然跑出这间屋子,直奔外间堂屋。然后站到屋角处一个大缸上,使劲抽动了两下鼻子,猛然叽叽叽的大叫起来。

    苏默大喜,几步跨了出来,仔细观察那大缸。先是打开缸盖,却见里面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随即两手扶着缸沿儿,先向左转,没动静。又向右转,还是没动静。

    正懊丧之余,忽的瞥见地上似乎有道拖曳的痕迹,当下两手用力,顺着那痕迹推去。

    这一下,那大缸果然动了,慢慢的向一边移动之际,方才那间屋里便传出一阵扎扎声来。

    看看推到不能推了,苏默狠狠赞了多多一句,转身往屋里窜去。多多四爪用力,电光一般跳上肩头,再进到屋中,便在门前,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赫然在目。

    大洞中,有台阶延伸而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究竟有多远,又通向何处。

    苏默毫不迟疑,伸手从靴筒里,先把当日那把黑衣人用的刀取了出来,就那么拎在手中,一头便冲了下去。

    待到落到最后一阶,只觉脚下一沉,赶忙跳开,却听上面扎扎声响起,最后一点微光消失,却是那机关自动归位,地道重新合上了入口。

    苏默心中暗凛。这般奇妙的机关,可见对方的势力之大了。心中存了小心,左手入怀摸出火折子,晃亮了起来,但见前方曲曲折折,不知幽深几许。时不时似有微风拂过,显然这通道的通风极好,并无窒息之虞。

    后世影视剧中,机关通道中多半都有机关暗箭之类的。苏默既然存了小心,自然也防着这一招。

    只是他稳稳的一点一点向前走出老远,也不见什么机关发出暗箭之类的,心下不由一松。略一转念,已然想明白过来。

    这条通道显然只是个供人行走用的,而那所谓的机关什么的,也绝非那么简单能搞出来的。

    后世影视中动辄就是箭如雨发,又或者水银泻地、黄沙渗入的,那可都是皇家陵墓之中的手段。如眼前这个通道,能有上面那种机关开合,已然是极高明的了。

    自己这却又被后世影视忽悠了。

    狠狠咒骂了一句,再不去担忧,只放开了速度,顺着通道一路往前奔去。

    这一奔又是近半个小时。脚下时高时低,东转西绕的,早不知身在何处了。

    直到前方一拌,凝目看去,却见又是一段台阶。这些台阶却是一路向上的,显然是到了地头了。

    苏默停下脚步,慢慢的调匀呼吸,以使自己尽量保持在最佳状态。这上去之后,说不定就是一场厮杀,若是他冒冒然就这么冲出去,别说救人了,怕是自己都要交代进去。

    连着几次深呼吸,终于将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随后一步一步走上去,先是贴着那石板侧耳听去,隐隐的似乎有些声音传来,但是却听不真切。

    用手推了推,那石板纹丝不动。看来,这里肯定也是用机关驱动的,蛮力却是无用。

    手中火折子已快燃尽了。苏默将全部精神提了起来,照着脚下,一点一点找去。

    便在火折子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之际,猛然脸上一喜,已然找到了那处机关。却是在台阶侧面有一处凹陷。

    将火折子扔了,摩挲着伸手过去掏摸,已然摸到了一个铁环。用手拎着,左转转右转转,都没动静。想着那大缸,又再前拖后拽一番,仍不可得。

    微微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一法,将那铁环直接往上一提,这次果然有反应。

    扑簌簌一片沙土落下,扎扎声中,那头顶石板慢慢向旁移开。随着石板的移动,外面一片光亮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喧嚣的叫喊声。伴随着的,还有兵刃的碰撞声、人的喊杀声、惨叫声。

    苏默心中一震,用手中的刀先是伸出去胡乱一通乱挥,然后紧跟着跳了出来。

    等到站定左右一看,却见身处一个房间之中。只是这房间四下无窗,只身旁一张桌子,上面点着两根明晃晃的粗大的蜡烛,将整间屋子照的明亮至极。

    那些喊杀声、惨叫声,却是从门外稍远处传来。苏默拎刀冲出,再看时,却又是一条甬道。

    甬道两边各有两间房屋,都是点着蜡烛。其中两间里家具一应俱全,不但有床榻,还有梳妆台、铜镜之类的,竟似是女子闺房一般。

    只是里面全无半个人影。而另一间里,却是充满了血腥味儿,四下墙壁上,全是各种刑具。上面能看到暗红色的血渍,一层层的,不知曾有多少血淋在其上,才有这般模样。

    苏默心中更加凛然,握着刀的手再次紧了紧,大步向前,顺着声音走去。

    转过前面一道照壁般的土墙,这次置身之处,却是一间小佛堂般的所在。

    四下里帷幔低垂,青烟袅袅。只是也是空无一人,唯有前方那门大开着,隐见一条通道向前,那喊杀声、惨叫声便更加清晰的传了过来。

    苏默估摸着这里已经没人了,只是不知韩杏儿此刻究竟在何处,这里又究竟是什么所在。

    顺着通道直接冲了出去,再跳上地面看时,却见一个一身家人打扮的老者,满面狰狞之色,被一把刀钉死在墙壁上。扭头看看身后,却是一张大大的供桌,上面一排的牌位。

    苏默凑过去仔细辨认,只看过两三个,便已了然。田家,这里竟是田家祠堂!

    草!

    他狠狠爆了句粗口。果然是狗日的田家,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使了天机老道过来。否则,只怕自己现在一露头,等着的就是刀斧加颈了。

    外面杀声震天,想必田家必然是不甘就伏。乱战之下,也没人顾得上这里了。

    就是不知道是何人冲到了这里,不但杀了那个仆人,还打开了密道。想必挟持杏儿的贼人也是回来后发现来不及退了,只能从大门向外冲杀。

    想到杏儿此刻还在对方手上,苏默心中忧急如焚,生怕兵凶战危之际,就此害了傻妞儿性命。

    想及此,哪还忍得住。提刀便冲了出去,才出去没走几步,便听一片声的喊叫:“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快!休叫走了这白匪!”

    白匪?

    苏默一阵的愕然,不知指的又是何人。正待解释,却忽听一声长笑,大叫道:“原来是讷言兄弟,某家应邀前来听命,幸不辱命!”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六十九章:再现诡杀

    长笑声中,火光团团围了过来,苏默抬手微挡,凝目看去,却见一个斯斯文文的汉子,拎着把血淋淋的长柄朴刀,一步一步走来,可不正是当日何家大公子何言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果然,这何家必然是绿林出身。苏默感叹之余,心中也是大是感激,上前抱拳谢道:“何大哥,此次多承相助,这份情,默记下了。”

    何言哈哈一笑,全无半分当日斯文,拍着他肩膀道:“却不须客套。苏公子当日指教良多,家父与言俱皆感之。今日来此,非为兄弟,可也是应明府大人相招啊。哦,对了,家父也来了。”

    苏默大惊,连忙道:“何以竟劳动何老爷子?真是罪过了。快,引我去拜见。”

    何言挽着他,笑道:“咱们江湖汉子,何须这些俗套。再说了,你现在有那心思吗?”

    苏默一愣,何言指着城南门那边道:“你那媳妇儿被挟持着往城南门去了,天机真人正追着呢,你难道不跟过去?”

    苏默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大喜,道:“找到杏儿了?好,我这便去追。啊,对了,是什么人掳去了杏儿,可是那田钰?”

    何言摇头:“那兔哥儿有什么本事掳人,倒是跑的快,竟给他走脱了。抓人的是个道人,恁的厉害。幸亏天机道长在,那贼道不敌,却返身杀出,连杀七八人冲了出去。天机道长随后追了上去,你这便去吧,可要小心些。”

    苏默连忙拜谢,再忍住心急,转身往南门奔去。脚下起落之际,竟是如同风卷残荷,踏的一路尘土,霎时不见身影。

    背后何言顿时目瞪口呆,半响喃喃的道:“我的乖乖,这苏公子竟有这般好身手,眼拙了眼拙了。”

    他却不知,苏公子赛跑那是一等一的,可要说身手,那还是包袱包袱收拾着吧。若能进入那种玄妙之境,或许能战上个几合,倘若没那状态,估摸着也就最多两刀的事儿。

    苏默一路疾奔,沿途但见到处都是尸首残肢。不时有身着鸳鸯战袄的兵卒,或三五成群,或一伙一伙的,挺着明晃晃的长刀,四下里踹门砸户的明抢明夺。整条街哭声一片,哀嚎遍野。

    苏默心下默然,知道这定然便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卒了。本来调来他们是为了抓贼的,如今看来,却是贼不知抓了多少,老百姓却是先遭了秧。

    有人看着他一个人狂奔而来,便要上来拿问,苏默早有准备,扬手举着庞士言给的令牌,大喝道:“奉明府之令追贼,阻碍者,斩!”

    这些痞子兵哪会理会知县,还待上来围堵,苏默肩头上多多叽的一声尖鸣,下一刻,但见一道紫影电一般划过,顿时一片声的惨叫声响起,却是被多多都在脸上狠狠的抓挠了一把,顿时满面是血,哪还敢上来阻挡。

    苏默心下痛快,脚下飞快,转眼便早冲出老远。边跑边大声褒赞多多,喜的多多叽叽叽叫个不停,显然颇是得意。

    一人一鼠飞快的冲过街区,远远的便见那边城头上,不时的闪过一抹亮光。人影忽隐忽现,上一刻还在东,下一刻却已然出现在西,竟是不逊于苏默的速度,隐约正是两个人在激斗。

    城门下,一队队军卒张弓搭箭,对着那边。两边各有一列长枪兵护着。

    队伍后方,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一个身量长大的将官端坐马上,凝目仰望着激斗中的两人。

    一旁七八个县衙的差役围成一圈儿,里面一人满头大汗,身形肥胖,不时的抬袖擦拭额头,正是县尊庞士言庞大人。

    苏默飞奔而来,早被士卒看到,顿时便有七八张弓指了过来,苏默心头一凛,连忙停步,高声道:“学生乃武清县治灾吏员苏默,前来寻明府大人,休放箭。”

    这边庞士言也看到了苏默,连忙让人拦着,自己凑到那坐在马上将官旁边,说着什么,不时指指苏默,显然是给那将官介绍。

    那将官凝目往这边看了看,这才一挥手,众军卒这才将弓箭移开,放了苏默近前。

    苏默大步走了过去,先是对庞士言施礼拜见,庞士言拉着他走到那将官面前,赔笑道:“讷言,这位便是咱武清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邝忠邝大人了。”

    苏默暗暗打量这邝忠,见其眉目粗豪,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眼见苏默近前,只是淡淡点点头,便又转头看向城头打斗的两人。

    庞士言脸上尴尬,却又惭惭的不知如何说。只是搓着手,对苏默使了个歉然的眼神。

    苏默倒是心中颇为惊讶。大明文贵武轻,虽不说如宋时那般,但自昔年土木堡之变后,已然大为势微,极少有武官如此不给文官面子的事儿。

    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也不过六品,只比庞士言这七品县令高一级罢了,按照正常来说,这一级屁都不算,反倒是文官的七品,要比武官的六品更牛叉一些。

    这邝忠如此不给庞士言面子,也不知是有何依仗,还是另有别情。

    只不过苏默此刻却没那心思管这些狗屁事儿,见邝忠不理他,他便也没去热脸贴那冷屁股,草草的行了个礼,便扯住庞士言问道:“上面打斗的可是天机和那掳走杏儿的贼道?杏儿呢?在哪里?”

    庞士言苦着脸,下巴往上面一扬,低声道:“韩家娘子也在上面,看上去倒是没伤,只是昏着。那贼道将其扔在城墙上,道是天机真人单打独斗能胜过他,自然便交人出来;但若是输了,就不得再追他。若是不应,便直接将韩家娘子踢下城头去。”

    苏默眼中寒光一闪,转身就往城头走去。庞士言不敢拦,满脸的焦急。

    那邝忠却一皱眉,冷声喝道:“站住!”

    苏默猛的旋身,昂然望着他,一言不发。

    邝忠一愣,随即皱眉道:“此乃军阵之中,你一小小儒童,安敢乱闯乱走,还不退下。”

    苏默淡淡的道:“邝将军耳朵不好用?那上面的是苏某妻子,苏某去救妻子,何来乱闯乱走之说?”

    邝忠全没料到他竟然敢顶撞自己,眼中闪过一抹杀机,阴沉道:“此地某为主将,不得某令而乱动者,斩!”

    苏默大怒,扬眉要说,旁边庞士言连忙上前拦住,对邝忠赔笑道:“邝指挥使,苏公子乃我县治灾吏员,武清治灾之事颇多依赖。张老家主也是极欣赏他的,呼为小兄弟。他忧心妻子安危,人之常情,却不是故意顶撞指挥使,还请指挥使勿要怪责。”

    邝忠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却似乎又顾忌些什么,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

    庞士言暗暗拽拽苏默衣袖,低声劝道:“苏公子,上面既有天机真人,想来定能赢的贼人,你何苦去冒险?左右不过一女子罢了。”

    苏默大怒,猛的甩开庞士言,转身大步往城头奔去。邝忠脸色一沉,待要说话,却又不知为何终是忍了,只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送着苏默的身影奔上驰道。

    苏默一路顺着驰道向上,将将上到城头,才将身子隐在石墩后,探头向上面望去。

    就在前方三十步远近,天机道人手中持着一把长剑,正和一个同样装束的道人打的激烈。

    那道人背对着这边,面目看不清楚,但身材矮小,持着一把跟苏默手中一样的直刀,喝声连连,与天机斗的旗鼓相当,隐隐竟还有些压制的架势。

    这矮道人身旁不远,便在城头的城垛上,韩杏儿身子软绵绵的搭在上面,脑袋伸在墙外,只腰身以下在墙内,只要脚尖一挑,便可将其挑下城头,端的是危险万分。

    那矮道人虽高呼酣战,却每每总是不离十步之外,要想抢到韩杏儿身边去,绕过他却是不可能。

    对面天机真人面色阴沉,紧抿着嘴唇,咬牙死斗。想来也是投鼠忌器,稍一逼的急了,见矮道人往韩杏儿身边退,便只的主动缓上一招,引着矮道人重新攻上来。

    就这么来来往往,消耗自然比矮道人大,这才有了矮道人目下的优势。

    卑鄙!

    苏默只看的片刻,便已明白里面的关窍。刚才就奇怪了,先前何言还说天机打的对方逃跑,怎的到了这里,反倒不如对方了,却不想竟是这个原因。

    此时那矮道人又一次因着天机缓手重新扳回局面,不由的大笑,用嘶哑的语音嘲讽道:“天机,你号称我龙虎山第一奇才,怎的却这般没用?哟哟哟,我明白了,看来你这是动了凡心了,也看上了这丫头了?也是,很纯的阴体呢,哈,怎么,你们不是说阴阳之道是邪术吗?莫非你现在变了主意了?哈,若真如此,当师兄的必当成全与你,这丫头就送了你又何妨。只要你声明脱离那狗屁不通的内门,宣布加入咱们,师兄我马上就遂了你意。绝不打扰你快活,你看可好?哈哈哈哈。”

    天机道人面色铁青,呸了一声,一剑隔开次来的刀锋,手腕一圈,随即贴着刀锋直直削下,登时吓了那道人一跳,猛的缩回手来。

    这一进一退,那道人便又靠近了韩杏儿,天机道人气的胸膛起伏急剧,却是无奈之余,只得再次缓了一缓,登时让那矮道人发出一串张狂的大笑,挥刀铮铮铮的猛攻三招,使得天机一阵的手忙脚乱,气息开始不匀起来。

    “玉圭子,你真枉为龙虎山弟子,简直无耻之尤。”天机愤怒的大骂。

    那玉圭子却是得意洋洋,手中刀借着刚占的优势顺势劈出,险险没将天机肋下划开,口中桀桀笑道:“我怎么无耻了?你自避让,难不成要我也学你?那却不用打了,你大可回头离去,我自带着小美人去快活,多好?”

    天机气的不行,偏生无奈,只得再次打点起精神,挥剑猛攻。这回却任玉圭子怎么挑逗,也是不接话了。

    苏默看的暗暗皱眉,这样下去,天机必败无疑。而自己便想要救杏儿,也总碍着那玉圭子正好挡在中间,到时候不等冲过去,杏儿便要先香消玉殒了。

    这城头宽阔,总有六十步。就算他的速度超乎常人,但五倍的距离差距,实在是太难了。

    看来,还是得靠多多了。只是如此一来,怕是多多的秘密,想要瞒住天机是不可能了。

    只是在傻妞儿的性命和多多的秘密之间,苏默实在没得选。想来想去,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微微露出头,远远的冲天机比划了一下。示意天机尽量吸引玉圭子的注意力。

    连着比划了几次,天机这才发现他的身影。心中震惊之际,好险没让玉圭子一刀划破喉咙,脚下猛然退开两步,这才险险避过。

    他突然的失态,顿时引得玉圭子怀疑起来。手中刀狠狠劈出两招,觑机扭头看来。

    苏默早有准备,把身子蜷缩到最小,躲在暗影中,连呼吸都屏住了。

    玉圭子狐疑的看了两眼,不见异常,正待再看,那边天机忽然舍身猛攻上来,招招都是搏命的架势,竟然将他逼开五六步之多。

    这一下子,玉圭子离着韩杏儿有近二十步远,苏默离着他又有近四十步。两方距离比例正好是1:2。

    玉圭子大怒之际,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正待再靠回去,猛然间眼前忽然紫影闪动,下一刻,只觉眼睛一阵刺疼,心知中了暗算,当即大叫一声,将手中刀舞的水泼不进。脚下却凭着记忆,急速的往韩杏儿那边靠去。

    只是才走出两步,猛然间只觉鼻息中一股暖意传来,心头警兆才起,但瞬间便是一阵迷糊。眼神涣散之余,那手中刀突兀的就那么停在半空,脸上却变幻不定,渐渐的浮起极恐惧的神色。

    苏默早趁机一个后翻上了城头,片刻也不停顿的向着韩杏儿冲去。六十步说远不远,以他变态的速度,不过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已然成功到了杏儿身边。

    双手使劲抱住杏儿绵软的身子,死命拖了上来,接着便是一路翻滚着往后退去。

    这些动作说起来长,但实际上却是瞬间便完成了。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宛如操演过千百遍一般。

    对面天机道人看的张大了嘴巴,待到看见苏默已经成功救回了韩杏儿,这才发现对面的玉圭子神情不对。

    刚才多多忽然的出现,他因为苏默的提示,自然是看到了。本想着苏默的意思,是让多多偷袭,趁着伤了玉圭子眼睛之际,由自己舍命上前,挡住玉圭子,然后苏默冲出去救人。

    但哪成想,多多速度实在太快,只不过一个恍惚,便已功成身退。而玉圭子的反击只是刚刚舞动,便诡异的停住了,而同时苏默却以令他震惊的速度出现在韩杏儿身边,成功解救出韩杏儿,进而躲了出去。

    再看玉圭子,明明瞪大着眼睛,却偏偏好似看不到任何人。整个人慢慢抖索着,渐渐的抖颤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竟如筛糠一般,便是手中刀脱手而落,掉到地上发出的声响,也没让他有半分反应。

    相反的,他竟然慢慢,慢慢的坐了下去,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迫着他, 使得他身子拼命的向后仰去,一直仰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才堪堪停住。

    只是再接下来的场景,就让天机有些毛骨悚然了。玉圭子脸上忽然无声的涌起一团暗色,嘴角边,眼角处,鼻子中,甚至连耳朵里,都开始往外流淌着绿色的汁液。

    整个人身子仍然保持着那种诡异的姿态,抖了两抖后,便就此僵住不动了。

    天机只觉的脊梁骨后一阵冷气窜了上来,使劲咽了口唾沫,小心的向前几步,微微弯下身子,准备探查下玉圭子的死活。

    还不等手伸出去,耳边忽然传来苏默淡淡的声音:“不用看了,他死透了,绝没有活的可能。”

    天机正全副身心的注意眼前的诡异,冷不丁听到人声,好悬没直接蹦起来。

    扭头看去,却见苏默横抱着韩杏儿,一步步走了过来。

    月光下,城头上,旁边一具后仰着身子跪倒而死的尸体,满面绿气,七窍流血。旁边一个少年风姿飘飘,横抱一个娇媚的少女,肩头上一只可爱的小鼠蹲着。

    微风吹来,少年嘴角含笑,黑发飘飘,面色淡然。天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满眼都是无尽的恐惧之色。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章:一夜乱战

    傻妞儿没事,一直没醒来只是因为中了迷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天机看过后就认出来了,是依照龙虎山一脉原本一种镇魂香调制的。

    这种镇魂香本来是用来帮助入静的,没想到却被这帮子外修加了些别的料,竟而成了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

    瞅着苏默眼中不屑的眼神儿,天机恨不能找条地缝儿钻下去才好。

    “多久能醒来?”苏默爱怜的看着傻妞儿沉睡的脸庞,头也不抬的问道。

    “要几个时辰的吧。没有解药…….”天机有些不确定,“要不,老道去搜搜那尸首。”

    扭头又看看玉圭子的尸体,回过头来看见苏默肩头上的多多,心中不由的一颤:“那个……尸首上不会有毒吧?”

    苏默抬头给了他个鄙视的眼神,撇嘴道:“亏你也号称是修道者,是不是中毒都分不清?”

    天机老脸微微发赤,看看玉圭子扭曲的面庞,迟疑着道:“不是中毒?那是……”

    “幻境。”苏默淡淡的道:“致幻后吓死的。算了,别去找了,只是睡一觉就好的话反倒最好。嗯,你把那尸首处理下吧,免得让人看了引起不便。”

    上回城西树林里黑衣人的尸首只有他的同党看到,可是田千里当日的死相却是不少人知道的。若再看到今日玉圭子的模样,苏默怕有人会有些联想。

    天机一脸的震惊,艰难的咽口唾沫,点点头,走过去一剑将那尸首枭首,人头骨碌碌滚落,尸体应声而倒。

    “走吧,事儿还没完呢。”苏默抱紧了韩杏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淡淡的对天机道人说道。

    家里那边也不知有没有状况,虽然有福伯和石悦两人,他还是很担心。毕竟,对方暴露出来的就有七个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暗手。

    天机自然没有异议,两人并肩走下城头。眼见苏默上去一会儿,就成功救出了人质,将战斗结束了,邝忠眼眸猛的一缩,看向苏默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庞士言反倒是并无异色,这种结局在他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就不说天机真人的身手,只苏仙童的手段,谁能挡之?

    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刚要说话,苏默却示意他走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庞士言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苏默点点头,低声道:“可能拿下?”他刚才跟庞士言说的正是阚松的事儿,现在问的自然也是指的阚松。

    庞士言脸上为难,艰涩的道:“他是一县佐贰官,按律当由御史台弹劾,刑部带回,再交由大理寺审问,证据确凿后才能问罪。”

    苏默点点头,他其实也知道不太可能。阚松是有正式品轶的,自己也只是推断,并无直接证据,哪能像对付田家这样的商贾一样,随便栽个名目,就可上门拿人?

    只是此人不除,便如一条潜伏的毒蛇,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跳起来咬人?

    不行,要想办法逼他跳出来。只要把其逼出来就好对付了。想到这儿,苏默暗暗想了一会儿,低声对庞士言说了几句。

    庞士言略一犹豫,随即咬牙点头,回身自去与邝忠招呼。苏默则抱着韩杏儿,带着天机和几个衙役,直接往韩家去了。

    韩老爹还在家里担心着,苏默要先去打个招呼,同时,也要劝说韩老爹先和他一起回苏家那边。

    特殊时期,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能理会了,一切以安全为第一。都集中到苏家,有福伯和石悦保护,苏默才能放心。

    韩老爹一见了苏默抱着的闺女,满面惊慌的迎上来。待到知晓韩杏儿没事,这才将心安定下来。对于苏默要求的这几日先去他那边安顿,只微一犹豫便即点头应下。都这会儿了,再拘着什么礼法就是脑残了。

    待韩老爹略一收拾,众人便直奔苏家而去。及至到了门前,但见四下里十几条汉子团团围着,见众人走进,个个握紧了兵刃,警惕的看着他们。

    院中石悦提着斧子赶忙迎了出来,苏默见他浑身浴血,心中一惊,急问道:“卫儿怎么样?”

    石悦叉手道:“少爷放心,小爷没事。亏的这些个朋友相助,那七个贼子一个也没走脱,都放倒了。”

    苏默松了口气,抱拳团团一揖谢过,这才问起来路,石悦道:“是个老头儿领来的,都是好身手。哦,那老头在里面,我叔陪着呢。”

    苏默点点头,让准备酒菜茶水,自有跟来的衙役们去操办。苏默领着韩老爹和天机大步走进家中,进门便看到福伯搂着卫儿,正笑着和一个老者说话。

    听到脚步声看来,呵呵一笑,起身道:“我家少爷回来了。”

    那老者笑眯眯的站起身来,苏默这边早已抢先一步,大礼拜了下去,口中谢道:“何老爷子亲自来助,慨施援手,学生感激不尽。”

    这老者竟是何家家主何晋绅。

    何晋绅呵呵笑着,上前扶住,笑道:“这点小事算的什么,讷言肯来寻我,便是瞧得起老朽。老朽只有欢喜,恩不恩的就外道了。”

    苏默点点头,轻轻晃了晃何晋绅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与何家非亲非故的,当时求助纯粹是灵机一动,成不成的真没把握。何老头却毫不迟疑的全家出动,无论目的是什么,这份情却不是轻飘飘一个谢字能过得去的。苏默再要言谢,就不上道了。

    将韩老爹和天机与众人互相引见了,又把韩杏儿在自己房中安顿了,这才重新与众人说话。

    椅子不够,除了何老爷子和韩老爹坐了,其他人便随便寻了灶台等地儿靠着。

    卫儿直到此刻,才扑进苏默怀中。也不哭闹,但是却将苏默抱得紧紧的,小身子也不可自抑的抖颤着。

    苏默心中怜惜,轻声抚慰着,让小家伙终是渐渐平复下来,待到再看时,却已鼻息咻咻,竟是睡了过去。想来这一晚的动静,让这小小孩童极为紧张,如今刚一放松便顶不住了。

    “这孩子倒是伶俐。”何老爷子赞了一句,又摇头道:“讷言,你好歹也算有个吏员的身份,这家里却是太过……”他说了一半停住,却是直摇头,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苏默笑笑,淡然道:“原本只有家父和默两人,却是够住的。”

    何晋绅叹口气,道:“老夫在城南还有处宅子,正好空闲,讷言若不嫌弃,不若暂时搬过去安置。”

    眼见苏默要说话,挥手打断他,瞪眼道:“我知若是说送给你,你定是不肯的。所以只是暂住,否则你现在这一大家子怎么安置?怕是睡觉的地儿都分派不过来吧。你自己不妨事,总得为这小娃,为你丈人和人家闺女想想吧?”

    苏默一窒,想了想,今晚的事儿,受了何家的恩确实太大了,倒也真不差这点了。正如何老头说的,家里就这几间房,晚上睡觉还真是个麻烦事儿。当下苦笑点头道:“既如此,便依老爷子。”

    他不说承情,也不提谢字,何晋绅却是反而欢喜,眼中神色大为赞赏。站起身来道:“那便现在就去,也省得坐都没地儿。”说罢,自顾出去,喊了个何家的过来嘱咐了几句,那人飞快的去了。

    既然定下了章程,众人也不矫情。何晋绅拉着老福全,找了辆车来,让韩杏儿和卫儿在里面睡着,分出一半人先走,往城南何家宅子先去安置。

    剩下这边苏默和天机、石悦几个,处理善后的手尾。苏默这才得空问起这边的情形。

    石悦连比划带说,将经过细细说完,苏默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

    原来,他料的没错。那帮人果然孤注一掷的杀了过来,幸亏石悦当时已经赶了回来,和福伯两人有了准备。

    那帮人原本竟准备了大量的吹管,又在左近堆起了湿柴,显然是想先以烟气遮挡,再混进迷香。要是没有石悦先一步回来示警,福伯毫无所察之下,说不得便要中招了。

    只不过有了石悦的示警后,福伯第一时间就发觉了相邻的几家邻居有些不对劲儿。登上屋顶察看之后,顿时便发现了端倪。

    七个贼人看福伯忽然跑到屋顶张望,也知道事情败露,只得舍了开始的计划,立即便开始强攻。

    七个对两个,饶是福伯和石悦强悍,但还要护着小卫儿,又是以寡敌众,只片刻间便岌岌可危。

    好在苏默当时的灵机一动,何家老爷子又是混老了江湖的,田家那边只是露了一面,便让儿子何言留下,自己却带了人往苏家这边来。

    结果迎了个正着。有了何家一众人的加入,情势便立刻翻转。反倒是苏家这边人多势众,又都是好手。那七个汉子发觉不妙,再想走却是来不及了,心慌意乱之下,被众人刀剑齐施,顿时便统统放翻。唯一可惜的是,福伯也好,何家老爷子也罢,都不知道内中详情,也没留手,结果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这帮人身后的线索,便也就此断了。

    苏默暗叫可惜,石悦却道:“少爷,何老爷子手下有人认得里面一个,说是来自南直隶那边的,江湖上名头极是不弱。哦,就是那个独眼的,诨号叫翻天蛟,一直在鄱阳湖勾当。听说属于鄱阳湖里一拨势力颇大的水匪,却不知怎么竟跑来了武清这边。”

    苏默眼睛眯了眯,暗暗将此事记下。既然有了出处,日后有机会便可再去查探。对方敢对自己身边人下手,苏默心中已然发了狠,定然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不可。

    天机老道在旁感受到苏默的杀意,想及玉圭子的死,不由的暗暗为这帮人悲哀,一连在心里宣了七八声道号。

    七个贼人的尸首都摆在一堆,苏默让人去找了些麻袋,又再寻了一辆车来,让送到城外找地儿处理掉。

    只是当装车的时候,猛然脑中闪过一个主意。让人单独把那个独眼的尸体留下,又从中选出一个身材最壮,长相最悍勇的,嘱咐和其他五个分开处理。那五个堂而皇之的送去义庄,这单独的一个,却要另找一地儿点火烧了,勿使留下丁点儿痕迹。

    石悦不明所以,却也并不多问。便按着苏默吩咐,带人一一去办了。

    这边苏默瞅着天机笑,笑的天机心里一阵的毛毛的,不由变色道:“道友,你……你又要怎的?”

    苏默笑眯眯的道:“真人,某听闻道门中颇有些手段,能让死去的人保持数日内不腐,看上去便如刚死时一样,不知真人可肯出力?”

    天机道人脸色有些难看,推脱道:“道友,你说的那是丧葬行里的秘法,找老道出力,可不是缘木求鱼了。”

    苏默嘿嘿笑道:“休瞒我,丧葬行的秘法,只是让死人看上去好看些罢了。我需要的却是让刚死之人保持新鲜度,至少两天之内看上去跟刚死时一样。”

    说着,盯着天机,不再多说了。他记得老道当时跟他吹嘘的时候,曾提过一嗓子这茬儿,虽没说的详细,却必然是有这种秘法的。只不过这种秘法,都是用在门里有身份的人身上,需要动用不少珍贵的材料。

    天机真人脸颊抽抽,心里这个后悔啊。所谓言多必失,便是如此了。瞅着苏默坚定的眼神,他知道是推不过了,只得长叹一声,应了下来。

    只是应归应,心中却是好奇,看着苏默屋里屋外的收拾东西,忍了许久,终是问了出来。

    苏默笑笑,头不抬眼不睁的淡淡的道:“我要做个局,让某个王八蛋自个儿跳出来的局。”

    说着,抬头看看他,一脸的坏笑,凑在老道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老道听的瞪大了眼睛,半响闭上眼睛,腮帮子狠狠的抽抽了几下,这才长叹一声,认命般的颓然点了下头。

    苏默大喜,正儿八经的躬身一礼相谢,老道便只是苦笑,提了那独眼的尸首,自顾去了。苏默让何家人将新宅子位置跟他说了,让他办完事过去不提。

    苏家原本赤贫,苏默后来挣的都在他身上,自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拿了些换洗的衣物之类的,便算完事儿。

    原本苏默还想着当日老爹说起的藏在炕下的东西,不过想想,这会儿去翻腾,拿出来再找地儿藏更不保险,便即罢了念头。

    领着众人出来,将大门锁好。左右邻居处看了看,微一犹豫,也放弃了去察看的心思。想来以那些人的行事方式,占用这些邻家不外乎就是给出多点银钱,随便寻个由头就可。绝不会因为这种临时性的用处,留下任何手尾。所以,也不必去白费力气了。

    一路自有留下的何家人带路,穿街过巷,不多时便到了城南一处宅子前。

    这处宅子虽不如何家那般幽深,却也算一处大宅了。前后总有五进,几人一到门前,早有何家下人迎上,带着往正厅而去。

    待到进了厅里,却是济济一堂,不但何老爷子几个在,何言也回来了,旁边还站了一个家人打扮的老者。何老爷子暗暗向苏默使个眼色,苏默看的一惊,连忙上前见礼。

    这人却是张家那位当时跟在张越身边的老仆,张宇。苏默早从张文墨口中知道这老管家的地位,自然不会轻视。

    张宇却是谨守着本分,先苏默见礼前,便叉手唱诺,慌的苏默连忙回礼。

    张宇笑道:“老仆奉家主之命来苏公子这儿听用,不知苏公子可还有别的差遣?若是没有,老仆这便要回去向主人复命了。”

    苏默赶忙谢过,又道:“此次极承张老爷子之情,待到过几日,定亲自上门拜谢。只是宇叔既然来了,便稍用些酒菜才好,哪有事儿刚完便走的道理。”

    旁边何老爷子也笑,道:“正是正是,老夫便是这样说,偏张兄只是不肯,如之奈何。”

    张宇便又抱拳赔罪,笑着道:“实是不敢拖延,恐家主担忧。且待他日,他日定当敬陪。恕罪恕罪。”

    何老爷子便不再多言,何家虽比不过张家,却也是有身份的。对着一个下人,何老爷子做个姿态也就够了。过多的热情,反倒失了身份。

    张宇又抱拳跟众人拜辞,苏默自是亲自送出。待到了门外,张宇回身道:“苏公子请回吧,仆这便告退了。哦,对了,有一事儿需叫公子知晓,今晚去的那位,乃是兵马司的一位副使。此人出身宣府,对咱家两位侯爷颇有微词。只是碍着京里的人面儿不好破了脸,倘若有什么不当的,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说完,这才登车而去。

    苏默楞然,这才明白过来。张宇的解释自然不是为了真的帮邝忠说话,只是不想让苏默误会,明明帮了一顿忙,却反倒对张府生出不痛快。

    想明白此节,苏默不由的苦笑。自个儿这可不是躺枪了吗?京里那两位,离着他苏吏员,着实是太遥远了。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一章:至高逼格的忽悠

    送走了张宇,再回到屋里,酒菜也过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却是孙四海那边亲自跟着,开了四五张席面过来。

    今晚的事儿他也是刚听说,力没出上,如今人亲自过来便是个态度。

    苏默心知肚明,也邀着一起入了席。何家众助拳的占了三席,衙门里一干衙役分了一席。

    剩下的何家父子、韩老爹几个,和苏默、孙四海坐了一桌。这回,福伯和石悦无论如何也不肯上桌了。苏默说了两句,碍着外人面儿,也不好多劝,便由得他们去。

    待到庞士言过来,韩老爹推脱担心女儿,便先回了房。再到天机忙完了过来,孙四海也告退,众人这才开始说起今晚之事。

    今晚何家可谓出了大力,也幸亏何家的参与,这才让苏默的仓促安排终于完满达成目标。

    所以,除了卫儿身份的问题,别的都没瞒着。由头自然是田钰和苏默,因为韩杏儿的事儿。再加上天机老道门内的正统之争,何晋绅人老成精,虽然觉得里面还有些事儿,却也只作不知,频频颔首,大骂田家作死。

    苏默问起田家那边的经过,何言便接过了话茬,详细说了起来。

    原来,何家接了苏默的求助信,并没有丝毫耽误,直接便带了一多半的力量杀了出来。

    在田家门前,便和随着张宇一同过来的邝忠汇合了。随后,庞士言带着衙役和天机道人也到了。

    原本按苏默的计划是,由天机真人借口抓捕门内叛徒为由挑事,然后再加上庞士言抓捕逃妾的事儿,逼田家正面应对。

    但是张家老爷子却是个狠茬儿,让老管家帮着调动五城兵马司临去之际,便面授机宜。说苏默还是年轻了,既然决心动手,就当考虑全面,不要给人留任何话柄。什么抓捕门内叛徒,还是县令抓逃妾的,说到家都是私事儿。

    五城兵马司那是什么?是国家公器!为了私事儿,去调动国家公器,岂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

    所以,老爷子当即拍板:白莲教!必须是白莲教!白莲教邪匪行邪术,不但数次暗中掳掠民女,今日甚至连大明县令的家眷都被掳去,所以必须要打!要雷霆扫穴,狠狠的打!

    白莲教那是什么,那是自大明建国以来数次造反的逆匪啊。单只这一个名头,出动五城兵马司便有了足够的名分。再加上天机老道和庞士言小妾的事儿也套进去,任谁都不敢多啰嗦半句。

    就这么的,再对待田家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半句废话都不必费,直接破门而入,拿杀妖人就是。

    也正是如此,田家淬不及防,登时便被冲了进去。没多大功夫,便发现了那祠堂密道。

    玉圭子也是倒霉,本来擒了韩杏儿,正兴冲冲的准备回来开荤呢,这下好,正正的一头撞上。

    天机老道原本还老神在在的,想着就是来帮个场,走个形式。结果猛不丁看到玉圭子,顿时明白过来,当即便举剑迎了上去。

    这下玉圭子便悲催了,连重新逃回去的功夫都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差点就当场嗝屁。

    结果庞士言在旁边恰好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韩杏儿,顿时大惊。旁人不知,他可是见过韩杏儿的,自然也知道韩杏儿和苏默的关系,当下大声喊着要天机莫伤了韩杏儿,说那是苏默的妻妾。

    老道投鼠忌器之下,这才有了后面玉圭子以韩杏儿性命威胁,仗此冲出田府,再而后的城头大战。

    没了玉圭子撑腰,田家哪有抵挡五城兵马司的实力?田立德被当场斩杀,田家上下除了个田钰当晚压根就没见到外,余者杀的杀抓的抓,便就此彻底从武清除名了。

    至于待到苏默从地道里摸出来,听到的白匪的称呼,便也是因此而来。

    何言洋洋洒洒说完,苏默这才终于弄明白了整个经过。想到这次的发动,自己谋划中一再出现的漏洞,不由的又是汗颜又是后怕。同时,对于那位面儿都未露的张越老爷子,真真是叹服不已。

    都说老姜老姜,这可不就是老姜吗。只随便转换个名头,便让人根本无还手之力,委实是狠辣果决之至了。

    若非这位老爷子背后点拨,今晚之事或许也能过去,但随之而来的反击,定然会让自己陷入极大的危境。要知道,不但那个田钰走脱了,阴影里可是还藏了个阚松啊。

    要是真按照自己先前的谋划,张越老爷子所预言的事儿,就必然会发生。阚松这条毒蛇必然会动不说,那没逮到的田钰,不是说就跟京里某位有关联吗?到时候跑去一哭诉,就抓着私调兵马、公报私仇这一项,无论是苏默还是庞士言,都必然是焦头烂额。

    就不说这些,如果没有何家父子的果断出手,至少福伯、石悦和卫儿,就必死无疑。然后走脱了的七个悍匪,再躲在暗处寻机出手,怕是连苏默自己都很难保全。

    这一桩桩一件件,苏默越想越是后怕,霎时间便是汗透衣衫。整了整衣帽,苏默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何晋绅行了个大礼。

    何晋绅呵呵笑着扶住,只是拍拍他手,嘱咐他日后要常走动,便施施然告辞而去。

    苏默心中沉重。这份人情,不好还啊。

    等到送走了何家父子回来,庞士言这才又将他这边的事儿说了。他回去县衙,果然那阚松毫无异色,半点都不紧张。庞士言也只能照着苏默先前吩咐,使亲信暗暗盯着。

    末了,这才苦着脸向苏默问道:“苏公子,这后面要如何是好?那阚松可不是田家,据说背景极是硬扎。一旦发作,下官……下官可……可是顶不住啊。”

    苏默心中又是厌恶又是鄙视,面上却只能安抚,温声道:“明府自放宽心,学生自有制他之法,绝不会叫他害了明府便是。嗯,且等几日,自有转机。”

    庞士言听他说的笃定,心中稍安。就算不安,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如今已然身在船上,想靠岸也靠不了了。只得哭丧着脸,唉声叹气的也告辞而去。

    等到人一拨拨的走完了,屋里只剩下老道和苏默两人。老道叹口气,满眼复杂的看着苏默,苦涩道:“说吧,何家那边你没开口,明府这边你仍然不露,想来还是着落在老道头上了。一并说出来吧,究竟要老道都做什么,别一会一个的蹦,老道这心,实在是受不住啊。”

    苏默就咦了一声,诧异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眯眯的道:“老道,不错嘛,这才有正派高人的风范嘛。嗯嗯,能主动要求站出来惩奸除恶。要赞美,这个必须赞美下。”

    老道狠狠翻个白眼,心道,我就算不主动站出来,你肯放过我吗?正派高人?我辈修士,重的是道法机缘,所谓世俗的正邪,与我何干?你好歹也是修者中翘楚,偏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我之所以必杀那玉圭子,其实说到家还是本门道统之争。正邪之说,不过名义罢了,你我又谁不知?这会儿却借来说话,还说的一本正经的,真真是无耻之尤!若不是你实实在在的握着那出海的命脉,且看道爷有空理你不?

    他连反驳的劲儿都懒得费了,只斜着眼瞄着眼前这小子,示意赶紧说。

    苏默笑呵呵的举杯敬了一下,仰头饮尽。这才渐渐收敛笑容,沉声道:“老道,不是我非要逼你,实在是我真是没法子啊。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若不想法子自救,不单我一个人会死,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会死。比如韩家父女,比如福伯、石悦,又比如卫儿那孩子。你说,我退的了吗?何家也好,庞士言也罢,他们牵扯的东西太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后面的手尾便漏洞越多。唯有你们道门,身在其外,与世俗纠葛不多,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机密啊。”

    说到这儿,眼角瞄到天机嘴角边的一丝嘲弄,叹口气又道:“我辈修道之人,修道修道,修的却是什么道?又如何去修?所谓道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实就是一个真字。若欲求真,你目前所处的练气期尚不可察,然自筑基伊始,再上凝丹、元婴、化神、合体乃至大乘,任何一步都须心境圆满方可。如此,便如眼前事儿,不论正邪,单只本心,你真便能眼睁睁看着如韩氏女那样的无辜女子遭害而不管?真能看着如卫儿那般稚童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若不能,则必在心中留下道痕,日后又如何求的大圆满?”

    他换了个角度,从天机关心的方面说,果然引的天机悚然动容,再也不复先前漠然。

    尤其他口中所言,乃是后世不知多少玄幻小说熏陶之后的沉淀。将修道明确为修真,在这个时代,落到天机这样的人耳中,更是不啻于推开一扇崭新的大门,犹若指路明灯一般,如何能不让天机震撼莫名?

    拿着后世几乎把yy发挥到了极致的玄幻理念,苏默此刻忽悠的修真,放在这个时代,他称第二,就绝不会有人敢称第一。便尊一声至圣宗师都不为过了。

    天机浑身颤抖,两眼放光,脑海中便如轰雷滚滚,电光闪耀。嘴中失神的喃喃念道:“筑基、凝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

    忽然,霍的起身,对着苏默躬身一礼,激动的道:“苏师,何谓筑基?又何谓凝丹、元婴、合体、大乘?求苏师教我。”

    苏默肚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沉吟之色。他经过今夜之事,愈发觉得身边无人,便不由的把脑子动到了道门头上。道门这些人其实很多人才,不单身手好,许多人都是饱读之士。更有一些专研化学、物理的家伙,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初蒙者。他日后很多这方面的构想,与此时的名流大儒们相比,道门这些人更容易接受。

    而最重要的一点,道门的人,尤其是像天机这一脉所谓内修的人,他们的底子和背景最干净。要真能抓到手中,用起来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保险。

    所以,趁着正好眼前这事儿也需要他们出力,苏默便寻摸着怎么彻底忽悠瘸了他们,把这股力量绑上自己的战车。

    可怜天机道人,哪里知道眼前蹲着的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穿越百年的变态?这正张着血盆大口,欲要将他吞而食之呢,他却毫无所觉,反而巴巴的上赶着往里挤。

    此时眼见苏默似乎不肯多说,不由急的六神无主的,左思右想,猛然噗通跪倒,拜道:“求苏师传道,弟子愿奉门下,终生不渝。”

    苏默险险没绷住,连忙借着咳嗽一声掩饰,皱眉道:“你乃龙虎山一脉,怎可背门他投?此与我之道相悖,休再提起。”

    天机愈发心焦,急的额头冒汗,连连摆手,解释道:“苏师误矣,弟子非是背门,非是背门啊。龙虎山门规,并无不许弟子另拜师尊的条例。若能求得苏师恩准,弟子既为恩师门下,亦是龙虎山弟子,并不冲突。”

    苏默面上仍一副沉吟之色,半响又道:“若如此,倘若某之命与龙虎山之命相悖,你如何自处?”

    天机啊的一愣,顿时愣住。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默叹口气,摇头道:“罢了,此事且容再议,你当回去与师门问明之后,再做决定吧。”

    天机面色如丧,满脸的失望。却听苏默又道:“不过看在你尽心帮我做事的份上,你方才的问题,我便简单回答你一番好了,只是再多的却是不行了,如何?”

    可不是不行了嘛,再多就要忽悠露陷了。

    天机顿时如回了魂一般,大喜过望,当即拜下,颤声道:“是是,弟子不敢贪心,不敢贪心。”

    苏默拿捏着,叹声道:“起来吧。”

    天机便再恭敬的叩了个头,这才起身,却不敢坐,只毕恭毕敬的垂手侍立,侧耳恭听。

    “所谓大道四九,天衍遁一。四九为基,遁去的那一便为真。气炼七重,聚灵成根,可感应天地元气,去凡化胎,便是筑基。”苏大忽悠开始放炮,满嘴跑火车。天机听的如醉如痴,不能自己。

    “九为数之极,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修行之事亦是如此。是故,我辈修者,以七为尊,至七而满。筑基七层,聚气凝丹,是为金丹。自此,方入大道。金丹成,则自成小世界,映宇宙之机,演无穷变化,体悟奥妙,壮大其形。如是又七层,碎丹成婴,是为元婴。自此,如重归母胎,肉身为器,内息自合,已成先天之体。既至先天,则需感悟,悟万千法则,感先天之秘,法成七转,婴化为神,是为化神。神成,则可分化外身,朝游北海,暮栖苍梧,脱肉身桎梏以融法则于中。神后圆满,则与身合,脱胎换骨,出五行之外,离三尘之中,是为合体。至此,体、神、法融而为一,去芜存菁,至至纯无垢无漏,便是大乘了。历数诸阶之数,恰为四九。大乘者,便可感应上界气机,沐雷而劫,破碎虚空,成大道矣。”

    某神棍洋洋洒洒,直讲的舌灿莲花,满室生香。天机只觉形神俱醉,便那烛火似都有灿然金芒跃动,由是欢喜赞叹,合什唱曰:波若波罗蜜…….咳咳,过了过了,扯过头了。

    反正就一个意思,瘸了,是真瘸了。可怜的天机真人,至此时,已完全入彀矣。这会儿只怕苏默说狗屎是香的,多半天机也会信奉不疑。

    苏默说至此,便不再说了,只微阖双目,端然不动。用句糙话形容,那就是逼格不是一般的高。

    半响,天机长长吐出口气,稽首再拜。

    苏默睁开眼睛,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天机恭谨施礼,依言落座。这次却是身形恭正,如同小学生一般。

    苏默缓缓道:“今日你既明大道,自当明白,我方才所说的心境。其实,在你那师兄玉圭子动了韩氏女的一刻,你之一脉便算是牵入了此劫。劫,可应不可避。所以我说,我也没办法。而你,也只能去做。现在,你明白了吗?”

    天机满面顿悟,躬身道:“是,弟子去做。便请苏师示下。”

    苏默嘴角隐蔽的勾起一个弧度,身子微微前倾,低声说了起来。烛光摇动,将那阴影映在墙上,扭动着诡异的姿态。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二章:新宅子的温馨一早

    宅子里安静了,所有人都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五进的宅院足够大,每人一个单间都绰绰有余。除了小卫儿仍与苏默同住一间外。这孩子间中醒来一次,却是死活不肯一个人睡,福伯无奈,只得由他。

    韩杏儿一直没醒,苏默过去看过后,又探查了一番无恙,便自顾折回。

    哄着卫儿再次入睡,这才披衣下地,也不点灯,就那么坐在桌前,细细理顺思路。

    天机真人彻底忽悠瘸了,已然死忠。后续的事儿,苏默便放手交代下去。

    这一次,他记取了前次的错误,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敲仔细,方才定计。

    接下来,新城宅子要赶紧催促建好,总住在何家这里,终不是个事儿。

    何家所谋者大。这是苏默最终得出的结论。至于所谋的目标,肯定不是凤水这点东西。但是究竟是什么,苏默只能隐隐约约的猜测,或许跟当日自己随口提出的金融方面有关。毕竟,何家的根就在那上面。而这个时代,唯一能给何家提出明确方向,并给出尽量详细步骤的,唯有苏默。这也是为什么何家如此重视苏默安危的原因。

    当然,这是苏默的猜测,究竟是不是这样,还待拭目以待。若只是如此,苏默倒也不吝拿出些干货。虽然,他肚子里的干货真心不多,但放在这个时代,倒也能震住人。

    宅子的事儿解决了,接下来的便是继续文名的培养了。话本还是要写的,至少那本济公新传要写完。

    还有就是今天灵光一现,准备编写的各种物种图谱。嗯,就叫《奇花异物谱》好了。

    这东西主推方向是欧洲那边,通路自然便是那些佛郎机人。所以,应当以汉英两种文体编写。

    苏默英文水平没问题,全赖后世的各种应试考核。英文读写,都大致过关。

    赵奉至去了京城,也不知自己的教育改革计划会不会顺利,不过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汉语拼音。这东西他后面配备了个大计划,若能成功,则文名可期。并且能划拉不少同利益结合体。

    一旦这种结合体结成,他便再不是孤身奋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在想动他,便要好好考虑考虑。

    嗯,可以再搞个小学堂。就先从那些灾民中选适龄的孩子,一边修书,一边教书。能不能成家又或大教育家不重要,重要的是火种。一旦自己教授的孩子成长起来,就是一个个火种。

    苏默清楚的知道,既然来了这大明时空,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必须要有些长远的规划。

    近期可靠着剽窃的文名、一些同利益结合体撑着。但是往后,必须有自己的班底。不单单是力量的班底,还要有自己思想传承的班底。

    等到这些事儿上了轨道,便是他离开武清的时候。他不能蜷缩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必须走出去。

    这不单单是眼界的问题,也是生存的必须。单只靠着武清,他甚至连个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一旦被某个不可抗的势力碾压,即刻便是消亡。

    所以,他要走出去经营。多经营几个落脚点,便如狡兔三窟,又或者干脆就叫战略纵深。总要叫不会给一棒子打死为准。

    嗯,暂时只能先考虑这么多。再远,就有些飘了,不切合实际。

    长长吐出口气,抛开所有的思虑,这才感觉到了无尽的疲惫涌上来。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一踏出房门,就看到呆呆坐在厅堂上的韩杏儿。

    傻妞儿小手托着腮,两眼直愣愣的空无焦距,连他走到了身边都没察觉。

    坏了!莫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儿,还是想不开?苏默心中不由一沉。

    “美女,是不是在想哥哥我啊?”伸手往傻妞儿面前晃了晃,苏默拿腔拿调的调戏着。

    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顿时划破宁静的清晨。

    各个方向同时响起一片乱声。

    韩老爹第一个窜出来,满面的惊慌。接着是石悦,瞪着一双牛眼,手中拎着黑斧子,要杀人一般。

    福伯紧跟其后,手中握着的却是一对短刺。那腿脚、那利落,简直比石悦都年轻。

    再出来的是多多大爷。拖着他那口小布袋,紫光一闪便蹲到了苏默肩上,只不过多多大爷一点不慌,以它超人的敏锐,并没感到任何危险。它只是好奇,干喵啊,叫的这么大声…….

    最后出来的,便是卫儿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有些不太清醒。

    苏默手僵在半空,脸上仍然保持着**的模样…….

    “杏儿,出什么事儿了?”韩老爹首先发难,同时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这混账东西,莫不是在欺负自家闺女?韩老爹从不掸于以恶意的角度揣摩某人。

    “呃,呃,没,没有。”傻妞儿也回过神来了,呐呐的嗫嚅着,脸蛋儿通红通红的。眼神儿乱飘,瞟见了某人,赶紧将小刷子般的睫毛垂下。

    咳咳,福伯最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收了势子,溜溜达达的往外走去,边走边嘟囔着:“老了,眼都花了,明明瞅见个雀儿飞进来了的……”

    末了,眼角瞅见石悦仍然不动,不由转身就是一脚踹过去,怒道:“竖这儿作甚,大清早的当桩子吗?来帮我抓鸟。”

    石悦啊了一声,一脸的迷茫:“抓鸟?叔,你要抓鸟?”

    福伯怒道:“怎?不行?”便作势欲打。

    石悦抱头鼠窜,忙不迭叫:“行行,抓,这就去抓。”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卫儿站在地上,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叹口气,踢哒踢哒往回走去,叹道:“胡闹。”学的却是当日楚神医的神态。

    韩杏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韩老爹也是莞尔。苏默跟着笑,猛不丁韩老爹一眼横了过来,连忙夹着,这个憋屈就甭提了。

    韩杏儿看的明白,轻轻推老头一把:“爹,你……你快去洗漱吧,等会儿吃早食了。”

    韩老爹吹胡子瞪眼,却是无奈。女大不中留啊。叹着气,狠狠的又甩了某人一眼,摇着头走了。话说对于昨晚自家闺女遇险的事儿,始终让老头耿耿于怀。

    待到人都走净了,韩杏儿噗嗤又是一笑,眼见苏默瞪眼,羞羞答答的上前,扯扯他衣袖,低声道:“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你……你莫恼啊。大不了,大不了人家那个,那个你一下。”

    苏默登时瞪大了眼睛,两手护胸,惊恐道:“你想做什么?我会叫的啊。”

    韩杏儿傻眼,旋即,满面通红,啐道:“你,你,无耻!”

    苏默眼睛瞪得越发大了,惊呼道:“无耻?不要啊,这大白天的。要不,去房里吧,那边没人,我就从了。”

    韩杏儿一口糯米牙快要咬碎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片刻,不由红了眼圈,憋嘴道:“你你,人家昨天为了你,差点,差点……”那眼泪便在眼眶里盈盈的。

    苏默哪还敢再逗,连忙上前搂住,温声道:“傻妞儿,这不好好的嘛,放心,昨个儿那杂毛,被哥哥剁成了十七甘八块喂狗了,为你报了仇了。”

    肩膀上多多忽然叽叽叽的叫了起来,显然是对某人冒领自己的功劳,发出愤怒的谴责。

    韩杏儿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先是冲着摸摸多多头,赞了声乖,然后左右看看,忽然拉着苏默往角落里站住,神神秘秘的道:“我听爹爹说,这几日,一直到新城那边的宅子起好前,都要住在这里了?大伙儿都住这儿?”

    苏默没反应过来这种神转折,下意识的点点头,韩杏儿狠狠一捏拳头,压低声音欢呼道:“太好了!那贼道怎的昨个儿才来掳我,真是的。”

    苏默差点厥过去。

    这你喵的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亏着自个儿刚才担心这丫头心里有阴影,又是耍宝又是扮怪的,合着人家压根儿就没事儿。不但没事儿,简直就差点大喊求掳走了。

    这件事说明了一个道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说出这句话的前贤,是多么的睿智!

    苏默觉得不行了,三观崩溃了。待要掩面而走,忽然衣袖又被扯住,某妞儿羞答答的问道:“是不是,晚饭又一起吃?”

    苏默木然点点头。

    再问:“那,早食也是咯?”

    苏默嘴唇颤颤,再次点头。

    嘢!压抑的欢呼声又起。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我给你做。”羞答答的声音又问,苏默觉得总算有了回报,心中略感动。

    张口正要回答,却听那边低声念叨:“就吃鱼吧,记得上次多多特爱吃那个鱼皮的……”

    苏默仰首向天四十五度,任泪水恣意横流。这日子,没法过了。身前脚步声远去,极欢快,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去洗漱,待会儿上街买鱼。”

    “唉——”

    良久,苏默长长吐出口气,摇摇头,只觉的哭笑不得。旋即,却又有种温暖流淌。

    这傻妞儿,其实是极聪明的。她看出来刚才自己的担心,也体会到了自己耍宝的意义。所以,她便学着他,用同样的方式回报他。

    她不在乎昨晚的危机。她只是欣喜于终于可以一起吃晚饭,一起用早食了。

    察觉到自己或许有些不矜持,又借口多多喜欢吃鱼皮,便说要吃鱼,然后借买鱼遁去,不叫他看见她的娇羞。

    这傻妞儿,傻的可爱,傻的让他心疼。

    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卫儿重新穿好了衣衫走出来,站到苏默眼前,刻意来回走着。眼神里满是期望。

    苏默就笑起来。

    果断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咱家卫儿果然厉害,能自己起床穿衣服了。哎呀,这么厉害了可怎么好?以后连默哥哥都要被比下去了,哎呀,哎呀。”

    卫儿就咯咯的发出清脆的笑声,欢快的扑进怀里,狠狠的在苏默脸上盖个章。

    默哥哥最聪明了,总能知道卫儿要什么。卫儿眼睛笑的弯弯的,幸福都要溢了出来。

    一大一小嘻嘻哈哈的一起走出来,接水、刷牙、洗脸,几乎是同一个频率。又引得卫儿一串欢快的笑声。

    那边,福伯远远看着,脸上就露出祥和的笑容。昨晚的血腥、厮杀,似乎忽然如同过去千百个世纪般遥远。只望这纯稚的笑声永远充满小院,这温馨的早上永远就此停留。

    “韩老爷子,您要不要来耍两手,老仆教您,活动筋骨是极好的。”看着那边苏默和卫儿开始活动了,福伯也摆开架势,使着一套拳脚。这大宅里,却是不用他忙活了,何家派来了全套的仆佣,自有那些人忙活。眼见韩老爹也抻着头往那边看,这边恭敬的招呼道。

    韩老爹笑着拱拱手,摆手道:“福全兄弟,可别这么称呼,便叫声韩兄足矣。这拳脚倒是好,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果然能学?”

    福伯便笑,点头道:“礼不可废,礼不可废。这拳脚却是极好上手,不难学。”

    俩老头谈谈说说,竟是颇有些投缘,自往一边去了。

    石悦挨挨蹭蹭的摸了过来,不敢说话,便在苏默眼前晃,一会儿摸头,一会儿叹气的。

    苏默好笑,收了势子,笑骂道:“瞧你那憨样,行了,我没忘,过来吧,教你打拳。”

    石悦顿时大喜,屁颠屁颠凑了过来。

    苏默便将八极拳细细说了,又一招一式的演示了一遍。初时他还担心,怕又将那种意境引发出来,便有意识的拘着。

    但是一遍遍的按着架子走着,却是半点感觉也没。终于确定,那种意境只能是太极拳有可能引发,而且还是看人品的。遂放下心来,投入的教了起来。

    八极拳果然极适合石悦,待到苏默从头到尾讲过一遍,石悦竟然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似模似样的盘开套路了。

    初时还有些生涩,但是渐渐的,竟是拳出带风。

    阎王三点手、猛虎硬爬山、迎门三不顾、霸王硬折缰……

    一招招一式式,刚猛迅捷,暴烈硬朗。起落之际,大开大合,已是对拳意的领悟入了门。

    苏默点点头,眼中又是赞赏又是欣慰。这是自己的班底,他们的实力越高,自己就越安全。看来,以后要留心下,有这种天分的,便将胸中所学传给他们。

    除了八极拳外,形意、咏春、截拳道,他都记得套路。虽说少了相应的吐呐之法,但练熟了,也胜却此时普通的拳脚。

    只可惜他自己却是学来无用。没别的,力量不够,底蕴也不足。真打出来,空有架势,威力就完全别提了。这便是各人的素养不同,强求不来的。

    以他现在的情况,倒不如全力注重于速度和感应的训练。这两项拜多多所赐,此刻的他完全属于变态。和人动手过招拆招不行,但是一旦爆发出来,凭借敏锐的感应,只要手中有兵器,便可以瞬间给予对方重创或者杀死对手。倒是颇有几分后世装逼犯的那句话:我不会切磋,只会杀人。

    早练便在一种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乐趣。饭桌上,福伯和石悦在韩老爹也异口同声的要求下,终于还是坐在了一起。

    众人团团围着桌子,吃着何家下人送上来的各式早点,家的味道浓到了极致。

    韩杏儿固然是眉眼带笑,连发梢都透着喜意。卫儿更是欢喜的什么似的,一会儿靠向韩老爹,引得韩老爹忙不迭的搂抱,一会儿又靠向福伯,让福伯一脸的疼爱。

    欢声笑语中,直直半个多时辰,总算是结束了早餐。

    待到下人们收拾下去,福伯拉着韩老爹,抱着卫儿去摆龙门去了。韩老爹暂时不去工地了,苏默强硬的决定。这让老头儿面上不乐,心中却是极满意的。

    石悦这个武痴继续去练习八级,似乎有种劲头,下一刻便要八级大成,横扫**,震惊江湖去。

    苏默扯着欲拒还迎的傻妞儿,眉花眼笑的调笑了一通,最终在妞儿满面通红的羞嗔中得意而逃。

    目送着那坏人远去的背影,傻妞儿痴痴的望着,渐渐的轻叹口气,却又重新坚定起来。

    未来究竟会怎样,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现在很好,那么,就这样好了。幸福着眼前,且把期待留与苍天。

    苏默出了大门,径直往城外而去。昨天因故没去成,今天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至于那条隐藏的毒蛇,苏默遥遥看向县衙方向,冷冷一笑。网,已经铺开了,就等合拢的那一天了。

    还有另一条漏网之鱼,苏默反倒不是太担心。他有种模糊的感觉,这似乎是两条线,虽然有交错,但却各行其是。田钰或许记恨他毁家之仇,有或许记恨因韩杏儿那事儿给他造成的屈辱。但是,仅止于此。跟卫儿那边无关,甚至,或许压根就不知道那事儿。

    从那昨天早上突兀的进入那玄妙的意境后,对于一些相关的事情,他便多了某种感知。这种感知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他深信不疑。没有道理,没有依据,就是相信。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三章:安排伊始

    几乎所有前期的项目都交给了县衙,韩老爹原本掌总的一摊子,便由六房中户曹这边派了人协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如今韩老爹不来了,户曹便也当仁不让的全盘接手了。

    现在这情形,没人去贪墨灾民那点救济。整个后面赚银子出政绩的活儿都指着这些灾民们呢。要是因为手犯贱,引发了这些贱民的骚动,耽误了大事儿,不用县里几位大头出手,单就是那些个豪绅大户就能整死他们。

    所以,整个灾民营井然有序。并不因为苏默不在,韩老爹不来了,就出现什么动荡。

    苏默直接去了在建中的水泥厂。楚玉山自然早早来迎着,一见面,苏默就看到了他眼中担忧的眼神。

    笑了笑,拍拍他手臂,淡然道:“做好你这边的事儿,没什么可担忧的,一切尽在掌控中。”

    楚玉山就释怀了。

    对于苏默,他有种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是一步步,通过一件件事儿逐步建立并坚定起来的。在那日田千里死亡的时候,终于达至了巅峰。

    与庞士言不同,除了因为暗暗确定苏默有些超正常的手段外,楚玉山的信任中,还包含着给予新生的感恩。这种朴素的情怀,甚至效果还要凌驾于那种对未知敬畏的感觉之上。

    昨晚城里杀声震天,乱了大半夜的。这边虽然离得远,却也隐约能听到。

    尤其今早,当县衙的人过来后,陆陆续续的一些花絮,便也就自然而然的传了出来。

    楚玉山自然是极担忧的,但他仍然因着对苏默莫名的信任,带头安定着灾民们的心,将所有负面情绪,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态势打压下去。

    直到此刻,看到了苏默完好无损的站到眼前,又听到那淡然自信的言词,他便也暗自自嘲:以公子之能,又怎么可能有事儿?却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只是他却不知,真实情况是,连苏默自己都后怕不已。

    “整个建筑还要多久能完工?现在每日能出多少水泥?都用在什么地方?”苏默站在工地上,打量着眼前的场面,不经意的问道。

    “水泥的产量是没问题的,每天大约十几石上下,总能满足所用,都是用在这厂子上。不是不能出,是再出工程跟不上就会浪费了。至于工期,估摸着有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只要老天别下雨,否则就难说了。”楚玉山恭敬的答着。

    三月中了,天气忽冷忽暖,有时候便会有零星的细雨飘下,浸浸润润的让人很舒服,但是对于土木工程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苏默点点头,道:“咱们那边的宅子同时建吧,这边的人抽一半出来,再从那边平整地面,进行下水道作业的人也抽出一半来,争取最先把咱的宅子弄起来,让大伙儿把家安了,也定一定人心。”

    楚玉山脸上就露出激动之色,使劲的点点头。旁边几个跟着的工头,也是压抑不住的一阵欢呼。

    家,是每一个人的根。有了家,便有了栖息的港湾,有了遮风挡雨的寄托。很朴素的情结。

    “讨个巧,先给我弄好吧。家里来人了,实在住不下,现在借住在朋友那里,极不方便。”苏默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不需要做出什么姿态,这里一切都是经他之手而起,他也有这个资格。若是他要因此而客气,反倒让这些灾民不安。

    楚玉山便点头道:“喏。”

    没什么别的话,就是一个字。旁边众人也都如此,正如苏默所想,是天经地义的。

    “那就十天吧。最多十五天,有没有问题?”苏默转头看着楚玉山,笑着问道。

    “喏!”还是一个字。

    苏默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挥手打发其他人各自忙去,这边扯了楚玉山走到一边。

    “选一批踏实的,首先保证忠诚度,身体健康有力的,最好没家室之累的,以后便做我的家丁。”苏默低声吩咐着。

    楚玉山脸上微微激动,恭声道:“可有大约数量。”

    苏默想了想,道:“一百不嫌少,两百不嫌多。吃住穿用不算,家里包了。除此,每月每人一两银子工钱,如何?”

    楚玉山一愣,犹豫了下,进言道:“太高。五钱足矣。”

    苏默笑了笑,拍了他手臂一下,摇头道:“不用,就这样。嗯,这是普通家丁的标准,选出几个管事,管事的标准五两。你,十两。年底有额外的赏。”

    楚玉山噗通跪倒,摇头道:“公子,旁人不论。小人不要钱,只求跟在公子身旁。小人的命本就是公子给的,为公子做事天经地义,若是要钱,岂不猪狗不如?万万不可,请公子收回成命。”

    苏默一愣,随即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皱眉道:“说的什么话。所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有付出便当有回报。这一点不用说,你若不听,那便别来了。”

    楚玉山一呆,颤声道:“公子,这……是,谨遵公子之命就是。”

    苏默脸色放缓,示意他边走边说:“你是读过书的,当知道子贡说孔子事吧。所谓移风易俗,教导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你可明白了?”

    苏默这话说的典故出自《吕氏春秋察微篇》,是说当时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有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或沦落为奴,只要能够把人赎回来并帮助其获得自由,就可以从国家得到金钱的补偿和奖励。

    孔子的学生子贡,把人救回来了,却推却了国家的赏金。孔子听说后就说,子贡这事儿做的不对。他说,圣人做的事,可用来改变民风民俗,教授引导百姓,不仅仅是有利于自己。你富有不需要这份奖金,但是整个鲁国却是穷人多而富人少。今日你拒绝了奖金,看上去被人称颂你的品德,但是如此一来,后面再有人救了人回来怎么好意思去领取奖励?若如此,久而久之,就没人肯去做好事儿了。子贡这才省悟。

    而孔子的另一个徒弟子路,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便谢了他一头牛。子路就收下了,孔子高兴的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苏默这会儿说起这个典故,就是告诉楚玉山,你自己念着我的恩惠不肯要工资,要给我白干。好,那是你乐意。可是别人呢?如果大家都因此碍着面子不要钱了,那谁能保证没有心里不痛快的?心里不痛快了,就会有了怨怼。这样一来,一旦遇上事,怎么可能保证忠心?这和子贡拒金是一个道理。

    而苏默点明,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便是明确劳而所得这个标准。人情可用在某一件事上,或在短时间内有效。但是要想长远,就必须有附和双方的利益来维系。

    楚玉山大汗淋漓,这才知道自己差点误事。苏默说招人,明明第一句就要求了忠诚两个字。但若是依了自己那般做,这最重要的一点,便必然最终成空。

    想想公子今年才不过十五岁,自己枉自痴长近一倍的年岁,但在人性了解上,却是跟公子相差不可以道理计,心下由是由是叹服由是惭愧。

    当即惭愧道:“是,公子,山明白了。是山想的差了,险些误了公子大事儿,请公子责罚。”

    苏默摆摆手,不耐的道:“我责罚你什么?一点点事儿就责罚责罚的,谁人不犯错?便是圣人也不敢保证。我只是希望你遇事尽量仔细些,你是读过书的,明事理,以后越来越多的事儿,我也指望交付给你。做错了事儿再去责罚有用吗?能挽回损失吗?所以,做事前就思量周全,不做错才是正经。”

    楚玉山满面羞红,唯唯诺诺。

    把事儿交代清楚了,苏默便转身离开了。房子图纸早已给了楚玉山,有他监工,应该不会错。

    离了灾民营,苏默又往张文墨那边走了一趟,告诉他自己准备印一本书。

    张文墨问起类别和数量,苏默大体说了,数量张口就是一千本。张文墨大惊,急忙拦住,低声道:“这种书怎可发这么多?流传出去,其中所载岂不近叫人知?当秘而藏之,择人而授方是正理。”

    苏默就笑,道:“我便是要叫人尽皆知,我恨不得天下人人皆知。你别劝,只管照我说的准备就行。明天吧,不,后天吧,我估摸着加上画图,两天时间应该够了。”

    张文墨急的跺脚,却是拦不住,目送着苏默远去,想了想,拎着袍襟就往张府而去。

    待到了府中,将事儿一一跟张越说了,张越微微闭着眼睛,琢磨半响,忽然笑了,吩咐道:“你只管照他说的办,他的心思,大着呢,你不懂。”

    张文墨狐疑,只是见张越老神在在的,只得应了,叹息着出门去了。

    这边张越眯着眼,手捻着胡须思索半响,抬手将张宇唤了进来,吩咐道:“你留意下文墨那边。等苏讷言的这本册子出来,先给我弄一百本来。”

    张宇应了声是,笑道:“老爷可是想着往京里送?”

    张越笑的跟只老狐狸似的,悠然道:“奇花异物谱啊,就单凭着一个奇,一个异字,侯爷那里必然是要动心的。宫里咱家娘娘刚刚诞下小公主,若能寻得一二奉上,定能讨得娘娘欢心,也是为小公主凑个好兆头。所以,这册子出来了,京里各处勋贵贵人那边,一定要抓紧送过去,但有能对上的,第一时间买下来。嘿嘿,苏讷言求个名,咱们跟着图个实惠,两下得利。这叫啥来着,那小子说的,哦,对了,是双赢。哈哈,就是这词儿。不过,咱们也算是又帮了他一把吧,这情他领也得领,不领也得领啊。”

    张宇就笑,挑了挑大拇指,转身出去了。

    所谓老狐狸老狐狸,不外如是。苏默却不知道,还不等出门,自己就先被算计了一刀。

    此时的他正往四海楼而去。一来是让孙四海通知下去,当日承诺的传授评书说法,可以开课了。苏默准备从两天后开始,大致讲上三五节课的就差不多了。

    其实,之所以要这么多课时,还是因为要教授一些道具的用法,还有口技的使用所致。单只是评书,这些个老戏骨哪用如此费事。

    这二来,也是问下炉子的情况。要是炉子没什么问题了,苏默还想把机井也弄出来。自来水不敢想,但是后世农村家里打的那种机井,还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届时,即方便了自用,还又是一项进项,何乐不为?

    而第三,是要指定孙四海为家里配送所需食材。外面有两条疯狗,苏默不得不加以小心。有了孙四海的配送,就能最大可能断绝被投毒的可能。

    苏默现在便是说有些杯弓蛇影也可以,但是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明白,谨慎一千次不为过。但是只要疏忽一次,就可能导致难以承受的悲剧。他不想悲剧,所以只能谨慎再谨慎。他现在不但有了自己明确的规划,还有了守护的责任。

    这个责任,他没得推,也不想推,不能推。他甘之如饴。

    孙四海一口就答应下来,对于苏默说的机井,当即提议,应优先来搞。炉子则暂时停下,往后再放放再说。

    苏默问他原因。孙四海只说了两个字,苏默便恍然大悟。

    季节。

    这会儿已是三月中了,冬天马上要过去了,炉子的需求将急剧下降,即便是弄出来了,也销售不了多少。反倒是这个机井,正好趁着春天来临,大地解冻,易于作业,眼瞅着就是大把的进项。

    苏默当即拍板,晚上去家里拿图纸。孙四海自然是乐的见牙不见眼的,直说到时候,正好单独送几个菜过去凑趣儿。

    苏默就笑,索性让他晚上一并过去用饭。孙四海连声应了,把苏默送了出来。

    苏默出了四海楼,一盘算时间,不由摇头。得,哪儿也别去了,赶紧回去弄这些图纸吧。

    脚下拐个弯,从西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堆的蜜饯果子之类的。家里如今不单一个馋丫头,还多了一个小正太,这些东西正是他们的最爱。更不用说,这肩膀上还蹲了一个正经的吃货。

    多多大爷自然是大喜过望,拿尾巴可劲儿的蹭着。一路下来,几乎是但凡能吃的,都要叽叽上几声。让苏默差点暴走,将这货直接扔西市算完。

    从西市出来,正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回走去,将将路过县衙,却见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转了出来。

    轿帘掀起处,阚松笑眯眯的迈步下来,远远的招呼道:“讷言,何不来衙里坐坐?”

    苏默眼神一缩,随即举起手中东西示意了下,笑道:“少府恕罪,学生这满手东西,委实难以见礼,莫怪莫怪。”

    阚松笑着摆手,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温和的道:“你我之间,何以如此客套。凤水的盘子,还指望讷言多出力呢,可莫要以为竞标完了就撒手不管。须知,总是因事成势,分割不开的,讷言聪慧,当能明白。”

    说罢,回身往衙里走去,走出几步,忽又转头笑道:“有暇多来走动走动,有沟通才能更好的做事。多议一议总是好的,你说呢?”说完,不再停留,迈步走了进去。

    苏默眉头微蹙,看着这毒蛇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警惕。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后面所言,似乎是在暗示自己,有些事儿可以谈判解决。以其官身的位置,算是一种示弱。可是苏默打死也不信,这家伙会跟自己示弱。

    如此示弱,不但没让苏默放松,反倒更加警惕起来。而前面那些话,似乎也是话中有话,只是一时之间,苏默却猜不透里面的蹊跷。

    默默寻思了一会儿,终是不可得。索性也不去想了,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便有阴谋诡计,但是若人死了,却不知那诡计也好阴谋也罢,又如何施展?

    怕是这家伙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蒙童,敢于算计他这位七品下官员吧。

    所谓有心算无心,此番若是不让他鸡飞蛋打,苏某人枉自穿越这一把。

    只是今日所遇,也提醒了苏默,计划必须要加快了。夜长梦多,不可不防。

    心中冷笑几声,暗暗坚定了心思。转身直往城南自家而回,刚进了门,便迎上了卫儿欢呼着扑来。

    苏默呵呵笑着,将东西聚到一手拎了,另一手抱起他,把那些吃食在他眼前晃晃,引诱道:“想不想要?”

    卫儿含着食指,眼中满是渴望,想了想忽然挣扎着下地,苏默将他放下,却听着一句喊叫,险险没一个趔趄栽倒。

    “杏儿姐姐,杏儿姐姐,默哥哥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快来哦。”清脆的童音回荡着,霎时间传遍了全院。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四章:神忽悠第二弹

    “此乃我龙虎山太上长老,符真师叔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两位乃是本门长老玄清师伯、玄吉师叔。”

    偏厅中,天机道人一脸恭敬的为苏默介绍眼前三个老道士。这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苏默正在书房里画的天昏地暗之际,石悦来报,天机来了。

    苏默静静的打量三人,符真太上长老年纪看不出来,估摸着至少也得七十往上数了。消瘦如鹤,白须垂胸,一双眸子黯淡浑浊,然而略一专注之际,却如冷电当空,让苏默暗暗吃惊。

    另外两位都在六旬上下,玄清身形略矮,肤色微黑,面容呆板;玄吉则是长眉细目,一脸的慈和。

    苏默在打量三人,三人也在同时打量着苏默。

    苏默点点头,刚要开口,不防那符真老道却先开了口,那声音微显生涩,便如很久未开口说话了,乍一张口仍不适应似的。

    “苏道友,年,十五,真耶?”

    苏默一愣,目光转向天机。天机脸上显出尴尬,稽首一礼,为难道:“弟子将欲行之事报于师门,因事体兹大,故三位长老亲来一唔。师叔祖常年闭关,少履尘世。这个……”

    苏默就明白了。人家这是来考证来着。符真一开口就问年龄,显然首先年纪这一关就令人怀疑。

    只是苏默既然要忽悠了,又怎么可能没有准备,遂微微一笑,颔首道:“若问此身,然。”这逼装的。

    符真老眼中猛然冷光闪过,木然又道:“何谓此身?”

    苏默笑容便有些冷,只淡淡的瞥他一眼,并不理会,却转向天机,平静的道:“如此,便请回吧。学生这一大堆的事儿,实在没有时间闲聊。”说着,站起身来便要送客。

    符真面上闪过一抹青气,玄清、玄吉两人也是微微变色。天机急的头上冒汗,急忙拦住,语音带着哀求,低声道:“苏师,苏师且住。还请看在双方将要合作的面上,稍息雷霆。况且两方往来,亦非只今时一件,多了解一些,总是有益的。便是儒家也有说,先小人而后君子。此非冒犯,实至诚也,还请苏师明察。”

    说着,又歪头看向符真三人。符真沉默不语,玄吉却温和的道:“是此言,我等并无他意。”

    苏默这才又缓缓坐下,沉吟一下,这才挤出两个字:“轮回。”

    天机暗暗长出一口气,玄清玄吉却对望一眼,都从中看出震惊之色。

    符真眼眸中精光爆射,一挺身站起,涩声道:“便请赐教神通。”

    苏默眼睛猛的一眯,慢慢站起身来,盯着符真不说话。符真如临大敌,微微退后半步,脊背微拱。屋内气氛陡然一片紧张。

    叽!

    肩头上,小鼯鼠多多瞬间半蹲,三道紫毛立起,低沉的嘶鸣一声。它敏锐的感觉到,眼前这老头,极度的危险。

    天机看到多多模样,顿时面色大骇,顾不上许多,急抢步上前横在中间,却转头对符真躬身道:“师叔祖,不可动手,不可动手啊。”说着,便猛打眼色。

    开玩笑,那小东西的可畏可怖,天机可是亲眼所见。一旦发动,只怕师叔祖定然难保。这要出一点事儿,自己还要不要活了?也怪自己,之前怎么就忘了提起苏默这只宠兽了呢。

    符真视如未见,他活了近百年岁月,哪会轻易信人。眼见天机相拦,却对自己打眼色,心知怕不简单,却仍是不肯退让。

    旁边玄清和玄吉却是转念的快,两人一个微微踏前半步,隐隐将左路挡住,玄吉却侧身向右,扯住符真,劝道:“师叔,我等来此是客,于礼不合啊。”

    正乱作一团,忽觉一阵恍惚,苏默冷冷的声音竟从门外响起:“重修之身,何来神通?既相见疑,便请回吧。”那声音初在门边,待到最后一字,却已是袅袅自十余丈外传来。

    屋中四人同时面色大变,玄清玄吉眼中露出深深的骇然,符真也是须发戟张,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这太吓人了!苏默怎么出去的,众人竟没看清。而一句话功夫,便已远遁十余丈开外,这是什么速度?莫不就是传闻中的缩地成寸?

    几人心中震惊狐疑,苏默所谓的重修之身,不承认有神通之语,反倒让几人越发认定是反话了。

    符真默然不语,天机道人面色惨然。玄清玄吉对望一眼,这次却是玄清开口道:“此人果然不凡。天机师侄,便由你再去相请。且好言赔罪,他若真前辈高士,我等既已低头,必不至于计较。”

    旁边玄吉点头不已,便是符真也是稽首微微躬身。这不言不语的黑脸,却原来是真正主事的。

    天机躬身领命,赶出门来。先是轻叹一声,只得满面苦涩的往后面来寻。他当日得了苏默一通狠狠的忽悠,直将那些话珍若至宝,不得苏默允许,哪里敢泄露半句。故而,此番发出信息邀请师门派人相助,却是语焉不详。只是想着让师门重视,便将自己欲要拜入苏默门下之事提了一提。

    他本意是好的,是想着这么一来,增加些砝码。却不料这信息在门中引起莫大反响。

    便如当日玉圭子戏谑那般,天机道人在龙虎山一脉,号称年轻一辈中的天才。这么一个天才,现在居然要求拜入另一个师父门下,而且似乎还未被允准。却不知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至于此。

    再加上天机一再强调,要求多派几个高手。门内掌教与众长老便都觉得这事儿严重了,若是不来亲眼看上一看,后面又如何能放心靠着此人提供的海图、器具,远赴那不可知的万里海外?

    是以,这才有了紧急抽调正好在左近的玄清玄吉二人,又特意请出了一直在妙峰山闭关的符真,由此三人共同过来一探究竟。

    玄吉机巧,擅于应变;符真苦修自身,实力深厚。而玄清却是北直隶分教掌教,由这三人组合,各方面都能兼顾到,想来应无差错。却不料遇上苏默这么一个,经历过后世各种装逼段子熏陶出的怪胎,只几个照面便已落入彀中了。

    却不知几个被震住的老道正心中忐忑的等待,装逼成功的苏某人这会儿也正苦笑不已。

    当时那情形,眼见得被符真以力破巧,彻底逼入墙角。即便再如何以言词诡辩过去,只要事后仔细想想,总是会始终在心里存疑着。

    正所谓先入为主。一旦首次见面不能彻底震服对方,这种存疑随着时间推移,必将在某一刻爆发出来,形成不可测的恶果。

    所以,苏默百般思索后,索性咬牙拼了一把。他慢慢起身,又一言不发的盯着符真,种种动作,其实都是在暗暗拼命,迫使自己去尝试引动那玄妙的意境。

    好在终于不负所望,当即便趁着天机等人慌乱的空挡,拼了老命施展出当前最拿手的速度一项,成功的表演了一出以退为进的把戏。

    只是待到窜出去停下后,顿时便一阵烦闷欲呕到了极点的难受。方才那一瞬间的爆发,简直已可以与多多相提并论了。

    扶着旁边一棵树,直直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觉得好过一些。但是仍然不时的眼前金星乱冒,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疲惫感。

    这里正还恢复着,肩头上多多忽然叽的一声低鸣。苏默一惊,趁着余韵之威延伸出去,却见天机老道正一脸苦涩的找了过来。

    连忙深吸一口气,负手望天,静立不语。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天机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踌躇了一下,终是硬着头皮过来相见。抬头见苏默脸色苍白,身子似乎还在微微发颤,却也只当是气恼的狠了所致,心下懊丧之余,更多了几分歉然。

    “苏师,苏师息怒。”他稽首上前,深深弯下腰去,陪着小心道:“符真长老一直离世苦修,对于人情世故颇有不通,绝非有意冲撞苏师,还求苏师瞧在弟子面上,宽恕则个。方才苏师离去后,两位长老也说了师叔祖一通,特意又差弟子前来赔罪。唉,这个……这个,您看……”

    苏默冷哼一声,缓缓道:“我实不知你龙虎山一脉究竟有什么依仗,修真界中,最忌探人功法隐秘。某瞧看在你的面上,已经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却还来进一步相迫。莫非真当苏某是任人可欺的吗?”

    天机手足无措,呐呐的道:“这……这……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苏默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冷然道:“罢了,我准你将当日所传,说与他们知晓,你们便再好好商量一二,待仔细了,再来寻我说话。我那边还有事儿,就少陪了。你去吧。”

    说着,转身不再看他。天机张了张嘴,终是化为一声叹息,只得深深一揖,垂头丧气的去了。

    待他走远,苏默这才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住,回了回神,这才蹒跚着回了书房。

    回到房里,又喊来石悦,让他就守在门外,任谁来见都说自己忙着,待忙完再说。石悦领命,苏默这才关好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再也撑不住,直接趴伏桌上,昏昏睡去。

    那边天机返回偏厅,见了符真几人,将苏默的话说了,几人都是无奈。

    符真却是两眼放光,急问道:“你说他曾传过你一些法门,许你告知我们?那还不速速讲来!”

    玄清玄吉也是目光一亮,他二人其实也是心急,只不过毕竟有些城府,不似符真这般痴。此时听了符真问起,顿时也竖起耳朵。

    天机忙强调道:“不是法门,确切的说,应是修真的层次、方向,以及各阶段内外表象的描述。”

    符真三人顿时齐齐动容,指明大道所向,这可比某种单一的法门更珍贵了百倍。

    修炼法门,各家各派都有各自的传承,对于别人的功法,除非是那种极为逆天的,其实并不如精修自己熟悉的功法更好。听上一听,最多也不过是借鉴的意义更大些。

    但是大道指向,这却不是一般人能得闻与的了。不知多少人整日苦修,却始终迷茫着,弄不清自己的方向对不对,下一步又该如何走。更不用说,那下一步是个什么模样了。若真像天机所言,苏默给出的是这种东西,那对于龙虎山一脉来说,其意义之大,将不可估计。

    是以,便连玄清此刻也忍不住了,急吼吼的喝道:“啰嗦什么,还不快讲来。”

    天机定定神,这才开口,低声将那日苏默忽悠他的一通,细细说了出来。

    符真三人越听越是激动,最后不由的手足俱颤,抖的如筛糠一般,却又强自忍着,生怕遗漏片言只语。

    直到全部听完,三人都是如痴如醉。玄清涕泗横流,看着师叔和师弟,泣道:“此我龙虎山不世机缘,不世机缘啊!果然前辈高人,果然前辈高人!符真师叔,汝这番错了!”

    符真神情恍惚,点点头,满面的后悔懊丧。玄清又道:“师弟,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传回门内叫掌教和诸位长老知晓。你这便亲自动手,赶回山门,片刻不得延误。倘有疏虞,你我便是本门千古罪人!”

    玄吉忙点头应是,转身便奔了出去。

    玄清又转向天机,满眼复杂的看着他半响,这才涩声道:“师侄倒是好机缘。你记住,方才所言,再不可对外泄露只言片语!否则,以叛门论!便天涯海角,亦必诛之!”

    天机凛然而尊。

    玄清见他应了,面色稍缓,又道:“你说欲要拜师不可得,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天机便将当日苏默所言说了,玄清还不待说话,旁边符真已是嗔目跺脚,大骂道:“蠢材!蠢材!恁大好机缘,凭空放过。这有何难?但若相违,便依前辈之规就是。你……你……你真真气煞老夫了。”

    天机这个无语啊,又是委屈又是无奈。两相冲突,依苏默之规,这也就师叔祖这个武痴能毫不考虑的这般说。他区区一个弟子,哪能这么自作主张?又怎敢做出这种承诺?

    玄清也是无奈,瞟了符真一眼,苦笑着摇摇头,温声对天机道:“此事,我自当代你向掌教禀知。一切,便等掌教区处吧。”

    天机这才松口气,点头谢过。

    玄清来回踱了几步,停下道:“这样,你现在便引我二人去拜见前辈,容我二人亲自请罪。”

    说着,拿眼去看符真。

    符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怫然道:“看我作甚,难道老夫是不晓事的吗?先前不知,如今既知,自当负荆。”

    玄清和天机对望一眼,都是心中暗暗腹诽。这老师叔有晓事过吗?

    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同时应了声是。天机便在前领着,符真和玄清跟在后面,一路往后面来寻。

    来到先前那地儿,苏默早已不在。没奈何,寻着一个下人问起,这才知晓,苏默回了书房。想想先前来时,苏默好像就在书房忙着,先前又一再喊着忙,当时只当是托词,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是坦承。偏他们当时不觉,还心中腹诽,不觉更是惭愧。

    一路找到书房,不等走到近前,石悦便瞪着眼拦住。天机知道这是个浑人,忙给符真和玄清使个眼色,自己笑着上前招呼。

    石悦却瞪着眼,只是闷声一句:“少爷说了,任谁来都候着。等他忙完,再说其他。”

    天机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眼见说了半天不通,里面也是没半点反应,只得无奈退下。

    三人商议一番,终还是决定,就在这门前等待。既然错了,想求人家原谅,那就要做出这个姿态来。别说苏默只是晾他们一会儿,便是真要负荆请罪,别说有了先前从天机那儿听来的东西,便只是后面还要求着苏默给出出海的东西,他们也得心甘情愿的认着。

    苏默这一睡,直直到掌灯时分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只觉神清气爽,隐隐然,似乎五官六识又更敏锐了许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门外不远处,似乎多出几个不俗的气息。

    略略一寻思,心下便是明了。抻的差不多了,他们既然肯一直等在门外,就说明天机转告了自己当日的那通忽悠,同样成功忽悠住了这几个老货。既然如此,自当见好就收。毕竟,马上就要靠他们进行兑付阚松的计划,这个可耽误不得。

    想着,便站了起来。眼珠转转,索性一手挽起袖子,拎着笔。另一手将已经画好的《奇花异物谱》拿了,正好翻到西红柿那一页,这才打开房门,面上做出疲倦之色的对着石悦喊了一声。

    石悦还没反应,那边天机几人却是先一步抢了过来,齐齐稽首施礼相见。

    石悦老大不高兴的挤过来,待要推开几人,苏默微微皱眉拦住。看向三人不语,手中图册却略略倾斜,恰好对着几人。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第七十五章:发动

    龙虎山一众人欢天喜地的走了,因为他们不但终于获得了苏前辈的谅解,还有了莫大的“意外惊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啥“意外惊喜”?不是指先前从天机那儿得到的修真总纲。而是苏前辈刚刚手绘出的《天材地宝图鉴》。

    嗯,这名儿听着比原先那啥的《奇花异物谱》高大尚多了,是符真老道脱口而出定名的。苏前辈决定从善如流,对龙虎山一脉就叫这名儿了。

    《天材地宝图鉴》与《奇花异物谱》不同之处在于,《奇花异物谱》只针对植物。而《天材地宝图鉴》却是还包含着一些稀有的矿物。比如翡翠,比如钻石…….

    看着几个老头,对着图册上的描绘震惊赞叹,欢喜的颤抖不已的样子,饶是腹黑的苏前辈,心中也是不由的略有不忍和惭惭。

    忽悠这些富有冒险精神、勇于牺牲的大明探险家们,去找丰足大明百姓的食物也就罢了。还要人家去帮着某前辈发财,这个就有点那啥了。

    只不过本着不浪费、赶一只羊也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的勤俭理念,苏前辈还是决定暂时忘记诸如惭愧之类的无聊情绪,忍把节操换了浅斟低唱。呃,确切点说,是胡邹八扯,或者说是,玄幻化。

    怎么个玄幻化呢?比如,图鉴里描绘的几种物种,其中辣椒不叫辣椒了,换了个极犀利的名头:赤火九阳果;豆瓣菜?不行,那太土渣了,嗯,叫坎水满天星。水属性奇草,天财类宝药;菜花得叫佛陀子;西蓝花就叫圣绿之实…….

    好吧,总之就是一句话,某前辈将不要脸彻底发挥到极限了。至少在龙虎山一脉面前,节操、羞耻什么的,是全然没了下限了。苏前辈的牺牲好大啊。

    当然,苏前辈牺牲到如此程度,龙虎山的晚辈们也果断给出丰厚的回报。呼朋引伴的招来大批的弟子,誓为苏前辈效死力。

    于是,一场针对某县丞的绝杀大戏,便从这个夜晚,拉开了帷幕。

    阚松自那夜突袭失败后,便有种淡淡的不安和心悸。手下的直属力量彻底的崩陨,让他几乎没了人手可用。偏偏布局武清的田家,又因为玉圭子的肆无忌惮,终于导致了彻底被抹除。这接连两击,直接让阚松完全成了光杆儿,没奈何只得赤膊上阵了。

    虽说他拼命腾挪,又准备了一些后手,以期做最后一搏,但他心中却是明白,对方并不一定肯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去布局。这也是早上见着苏默时,他露出谈判的意思的原因。

    若是能谈,则一切都好说了。要是不能的话……他负手仰望着天边的黑幕,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苏家子究竟是何来历?怎么就突然的冒出来了呢?若无这诡异的变数,何至于到眼前这地步。

    那晚去办事的七个人,送到义庄的只有五具尸体。另外两个呢?究竟是生是死?

    从何家下人嘴里套问的话中,说是七个人都死了。可问起为何不见另外两人尸体时,那人只一口咬定真的都死了,其余却是一概不知。再问的急了,便说许是杀的狠了,剁成肉酱了。

    阚松得多幼稚,才会相信这种说词?他不信,半点都不信。如果真是七个人都死了,那只丢出五具尸体,肯定就是为了故布疑阵。再要么就是另有所谋。

    而要是另有所谋的话,换做他来操作,要么就找两具差不多的尸体瞒天过海掩饰过去,要么干脆说只杀了五人。绝不会出现何家下人所说的这种对不上的漏洞。

    那么,或许唯有一种解释才说的通。那就是,其实真的就只死了五个,另外两个不是逃脱了,就是被生擒了。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外如是。

    对方这么做,就是想迷惑他,让他猜疑,令他不安,以期使他露出破绽。而且,如果真是如自己所猜测那样,是最麻烦的被生擒了两人,对方这种做派还可以拖延时间,以便他们能撬开那两人的嘴,拿到自己的罪证。

    毕竟,自己是一县佐贰官,对方不可能像对付田家、对付玉圭子这种江湖人物那样,直接粗暴的来个不教而诛。真那样的话,朝廷那边就交代不过去。

    但愿不是这最糟的一种……他皱着眉,心中忐忑。

    其实他不知道,这正是苏默欲要达到的目的。对付他这种精于算计的人,越是实话,反倒越是能让他入彀。而那夜之事,何家下人不少参与的,想统一口径也做不到。

    苏默就是在拖延时间,不过不是拖延时间问什么口供,而是拖延时间便于万全的安排,一击必杀。这是阳谋!

    利用这个时代人的思维盲点,苏默只有十五岁,无根无底,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依仗官员豪门,再无别的途径能对他不利。

    可惜,偏偏他不知道,这个十五岁的蒙童,其实是个穿越而来的老妖不说,还是个胆大包天,性格中略带着些疯狂的老妖。想要他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对官员抱有天生的敬畏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别说官员了,就是这个时代,在所有人心中至高无上的皇权,苏某人也是半点都没有压力的。

    所以,从一开始,也便注定了阚松的悲剧。

    夜,渐渐的黑了。宵禁开始了,街上空无一人,唯有时而巡街的衙役,懒洋洋的橐橐脚步声在某处凌乱着,然后重又归于寂寂。

    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穿街越巷的,躲躲闪闪着一路往城东某处而去。

    这黑影身形高大,便弯着腰的架势,都比寻常人高出一头。然而再仔细看去,却发现,原来不是这人长得高,而是其背后还背负着一个人,手脚软哒哒的垂着,显然没有了意识。

    许是正因为多了一个人,那人奔窜之际,便稍稍显得有些僵硬。再加上城东这片本来住的都是贵人,巡街的也便刻意加强了这边的巡察频率。结果,就在某个小队转过街角之际,好死不死的两下正正对上。

    “什么人!站住!”

    “止步!敢妄动者,杀!”

    “血,有血迹!快,快,休走了贼人…….”

    “跑了跑了,往那边跑了,快!快去兵马司,调弓箭手,调弓箭手来……”

    灯笼火把一片的乱晃,纷杂的喧嚣顷刻间便将夜的静谧打碎。这一片住的都是大户,随着纷杂声响起,便有左近的院墙中,陆续点起火光。

    只是无人出来察看,都是惜命的,这当口便只紧守着宅中紧要之处,侧耳听着动静。

    阚松本来就不踏实,闹声方起之际,就猛的一下惊醒过来,急忙披衣下地,抢出门外,阴沉着脸向下人问缘由。

    有人爬上屋顶张望,片刻后下来回报,似乎是巡街军士发现一个贼人,背负一人正往这边潜来,恰恰被撞个正着。两下里追了起来,已去调兵马司弓手来协助了。

    阚松心头咯噔一下,瞬间便觉着一股冷气冒了上来。急忙让下人暗暗去打探,问问追的那贼人是什么样子,从哪个方向来的。

    下人略略诧异,却并未多问,连忙应下去了。

    阚松站在台阶前,脸上神色不定,想了一会儿,返身进了屋中。再等出来时,已是穿着整齐,腰间微微凸起,却不知藏了什么东西。手中尚提了口青钢剑,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眼底不时闪过一抹焦虑,外加几分犹疑。

    过不多时,外面脚步声响起,出去打探的家人气喘吁吁的回来,躬身禀道:“回老爷话,问明白了,说是从西边过来的,独眼,使两柄分水刺,端的厉害。若不是身后还背着个不知死活的累赘,怕是衙役们根本跟不上。兵马司那边已经调了弓弩过来,那贼人往帽儿胡同那边去了……”

    阚松一颗心直往下沉去。

    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知?独眼,从西边过来。分明就是那个翻天蛟!

    还背负着一人?看来,先前猜测的不完全对。那七人果然没都死了,而是走脱了两个。只不过想来是重伤了一个,被那翻天蛟护着又躲进城西去了。

    苏默那小子放出风来说什么全杀了,根本就是迷惑自己,令自己放松警惕,他却在那边悄悄搜索。

    只是这翻天蛟今晚为什么忽然出现,又要往哪里去?难道是,难道是这厮想来找自己?也不对啊,自己每次出现,都是带着面具,他又如何知道自己?

    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鬼!

    苏默哪里知道此中的细节,饶是他再思虑周全,却未想到阚松跟这些自己人见面,也是全不露半点身份。只这一点疏漏,登时便被阚松抓住了疑点。

    想阴我?小子,你还嫩点!

    阚松只瞬间便反应过来。那翻天蛟只怕是特意被驱赶出来的,否则哪里会有一直从城西跑到城东来的道理?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前提下,直接往西城门那边觑机溜出去不是更保险?

    帽儿胡同,哼,离着这边可就两条街呢。只要把人驱赶着撞到我这里来,干脆栽赃自己勾结匪人,又或直接趁着混乱,给自己来个误伤,不明不白的死了可又哪儿说理去?

    想到这儿,他冷冷一笑,忽然喝道:“来人,召集所有丁壮,各仗棍棒刀枪,这便出去帮着兵马司缉拿贼人。老爷我乃一县佐贰官,捉拿不法,岂能落于人后?”

    众家人都是一呆,完全搞不明白自家老爷这是唱的哪一出。捉拿不法?天天的,那可是悍匪啊。不听说了吗,人家背着一个人呢,都让官军无可奈何,还要去调弓箭手来帮忙。就咱们这些人出去,那是送肉呢还是送肉呢,还是送肉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是迟疑着不动。阚松大怒,戟指大骂道:“一帮子蠢货!咱们是兵,那是贼,贼只一个人,便再悍勇,岂有自投罗网之理?尔等多掌灯笼火把,将锣鼓敲起来,那贼人还敢来冲阵不成?还不快去!难道要等那人转过来,冲到家里来不成!”

    众家丁这才恍悟,闹哄哄散去,随即一阵的鸡飞狗跳,各操棍棒刀枪,一窝蜂般冲出门去。

    阚松叫人把门关好,施施然转身往屋里走去。只是才走出两步,猛不丁一个念头闪过,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苏默既然能想出这般诡计,就是要把这盆脏水扣到自己身上。既如此,一旦一计不成,干脆安排人趁乱把人杀了,再往身上塞点东西又是什么难事了?

    这样一来,就算那证据再怎么不合理,自己终须是要按规矩回避的。届时,有庞士言那老狗从中使坏,做出些铁证来又有何难?这种事儿,衙门里做的惯熟的。阚松身在公门之中,早不知见过多少回了。一旦坐实了证据,自己再想脱身可就是做梦了。

    想到这儿,猛然停下,回身将方才那个打探消息的家人又唤了过来,问道:“你方才出去,可见有县衙的人?”

    那家人愕了愕,随即点头道:“有,说是明府早派了人出来,帮着看住了各个路口。说是要盯死那贼人,绝不叫贼人走脱。”

    阚松瞳孔一缩,心中暗暗冷笑。盯死贼人?怕是要盯死自己吧。果然,那苏家子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这分明就是准备的后手,一旦事有不济,立时就会栽赃下去,接下来就是来拿自己,然后来个内外隔绝好做手脚吧。

    他想到这儿,眼中光芒闪烁,片刻,忽然对那家丁道:“这大半宿折腾的,老爷我感觉甚是不妥,怕是明日办不得差了。嗯,若是有人来找,便说老爷我受了风,谁也不见。等明日,直接往衙里递个条子,老爷我要调养几日,告假。”

    家人下意识应了,眼中却露出狐疑之色。自家老爷这精神头比自己都健旺,却哪里有半分不好的模样?真真古怪。

    心下嘀咕着,却是不敢多言,只往门口去守着,按令行事。

    这边阚松闪身进了里屋,来回踱了几步,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只是不过片刻,便又坚定起来。

    大步走进卧房里,挥袖灭了烛火,然后就那么合身往榻上一躺,随后手在某处所在扳动了一下,只闻微不可查的一阵扎扎声响起,那床榻便就整个一翻,再恢复过来时,上面却枕被依旧,唯独阚松的人却是不见了。

    房屋里重归静寂,半响之后,屋梁上忽的一道黑影落下,走到那床榻前看了看,低声自语道:“果然叫苏师料中,真有暗道。饶你奸似鬼,也休想逃出苏师算计。”

    说罢,爬上那床榻细细摸索了一通,随即面色一喜,叫声:“有了”,那床榻便再次翻动起来,黑影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城内某个街角处,原先奔窜那黑影抬头望望天色,略略盘算一番,随即将身后背着的人往地上一扔,然后身若狸猫,伏低身子一阵疾走,只不多时,便已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大队的官兵便紧随而至。灯笼火把下,只把整条巷子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有兵丁发现了那被抛下的人,挥手点了三个人,各自端着长枪上前,先是一通喝问,眼见没有反应,又用长枪逼住,这才分出一人上前察看。

    翻过身来,细细看了一番,回头大声报道:“吏目,这人死了。”

    这吏目却是兵马司的官职。五城兵马司设指挥一人,副指挥四人,吏目原本只是一人。及到此时,已是或两三人,或三四人,并无初时那般严格了。所谓吏目,也便等若小队长的等阶。

    那吏目闻听上前看看,随后抬头骂道:“直娘贼,这死囚却去的痛快,倒叫爷爷们累了这许久。搜!好好搜搜,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头。其他人保持警惕,四下看看,还有一个,休叫走了!”

    众兵丁轰然应了,分头往各处察看,却哪里还找到半个人出来。正咒骂着,那搜尸的兵丁忽的惊呼一声,急叫道:“吏目,你快来看。”

    那吏目皱皱眉,大步走过去,那兵丁翻开尸体胸前衣服,将生着浓密胸毛的胸膛露出来,火光下,隐隐几个青色字迹露出来,仔细看去,正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八个字。

    “白莲妖人!”那吏目脱口惊呼,瞬间便面色大变。要知道,前天夜里刚闹过一出,整个将城里田家拔了。当时大伙儿说的是田家勾结白莲,但实则都明白,不过托词而已。

    可是眼下,竟猛不丁真有白莲教的人死在眼前,这事儿可是大了。由此看来,说不得竟是一语成谶,误打误撞的,那田家许是真干净不了。

    这却是苏默的又一顺手布置。阚松因着一个漏洞,什么都猜到了,若是能稳打稳扎,见招拆招,说不得苏默这一回的算计又要白费心机。只可惜这人要是太聪明了,委实不是好事。以己度人,一番思量之下,自动脑补,终于把活路补上,生生又拉回了原本的轨道。

    而用这独眼的尸体上刻字,却是苏默算计着那漏网的田钰。甭管别的,那夜既然给田家栽上了个白莲妖人的帽子,这番便给他坐实了。如此,便是田钰再想反复,也不能去借官方的力量了。

    没了官方背景,苏默会怕一只丧家之犬吗?再想跟苏默炸刺儿,都不用苏默言语,龙虎山那一帮修真疯子们的什么各种震天雷、掌心雷的,怕就要可劲儿的落下了。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913/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作者:大篷车所写的《大明闲人》为转载作品,大明闲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闲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闲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闲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闲人介绍:
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