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万界仙游TXT下载万界仙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万界仙游全文阅读

作者:无色定     万界仙游txt下载     万界仙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求仙古集

    八百里渭川原,自古帝王气盛,虽说如今乾朝帝都位处幽燕之地的玉京城,但渭川原风光依旧雄沉豪迈。

    齐德仲师徒六人行走路上并不算特别显眼,有五名弟子跟随,齐德仲并没有施展神行步疾驰,而是一路上走走停停,跟弟子们讲起修行诸事。

    在拜师之前,荣贵等人就已经是有武功在身,有的是家传、有的是闯荡江湖时摸索出来,有此根基,齐德仲再传炼形之法,他们几人入门轻松许多。

    齐德仲也不要求他们精进如何迅速,修行最重筑基,入门下手处有了偏差,对未来修行影响甚深。

    师徒六人没有在长安城逗留太久,径直南下入秦岭余脉,远远可见山势险峻的太华山。

    太华门的存在对于附近黎民百姓来说,并非虚幻,虽然仙踪难觅,但总归有迹可循。沿路而行,在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名唤求仙集,是自古欲往太华门修行求仙之辈驻足之所,千百年以来,逐渐形成了这么一座小镇。

    太华山上也有道观,但那并不完全与太华门有关,太华门人也并非皆是道人,如果真要找到太华门的宗门道场,最方便的门路还是在求仙集中询问。

    时近开春,求仙集中溪涧已无霜雪,环绕小镇的一片的林木皆是新吐嫩芽之际,生机萌发。齐德仲几人来到求仙集,也感受到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

    “求仙集有高人收拢地气、运转祥和,适宜人居,只要是有几分修为之人来到此地,便知已入太华地界。”齐德仲杵着木玉杖,元神世界笼罩所见,求仙集中天地灵犀醇和中正,哪怕是作为修行居所也非常适合。

    “于平凡尘俗中见非凡奥妙,化腐朽为神奇,太华门的手段果然厉害!”稍一感应之后,齐德仲收法敛神,在别派道场门户,这样大肆张扬感应,殊为无礼。

    而齐德仲这么一番感应,也察觉到求仙集中有不止一个修行人落脚。其实这也寻常,毕竟就在太华门前,要么太华门人就在求仙集中作守护之举,要么就是想拜入太华门中的修行人。

    师徒几人先在一处客栈落脚,荣贵等人为齐德仲打来清水洗漱。

    “师父,此地山泉水是温的,但没有硫磺味。”荣贵有些不解。

    “呵,这个木盆可是太华山中所产的松琼脂木制成。”齐德仲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松琼脂木自带隐香,并不向外散发,而是吸摄外界异嗅。若以其木制成器皿,自然能祛除各种异味……好大的手笔啊。”

    方冬好奇问道:“松琼脂木,听这个名字,像是会结出树脂的木头。”

    齐德仲点头道:“太华山一带,在终年云雾不散的绝顶山巅,古松老木受云烟氤氲,成松琼脂木,在未将其砍伐之前,用松针切划破树干,以外感御法采炼无形树脂,便能得到云松脂,此物助益修炼行气,入药亦是大补。”

    “松针切又是何物?”

    “也是出自松琼脂木,采落地十年不腐的特异松针,化转生机灵犀与修行人一体,引天地风雷锐芒合炼成器。”齐德仲擦拭一番之后继续说道:“此器切割活物能不伤其生机,生杀之道凝炼如一,若是太华门人能够炼制此器功成,说明门中炼器之法已经掌握相当火候,再深层次便要凭机缘自悟了。”

    太华灵墟之中,也有很大一片松琼脂木,关于此木种种妙用,齐德仲也听说了不少,当然了,具体的炼器之法他还是不会的。

    不过几名弟子听闻之后也是满脸惊讶赞叹:“这松琼脂木还真是浑身是宝,这间客栈就这么随随便便拿这个木盆给客人用吗?”

    齐德仲笑道:“都是木头,修行高人只观其神妙而用。千年以上的松琼脂木与漫天云气自成一格,若是伐之炼成器物反而落了下乘。更何况凡是树木,也一样有枯槁朽坏的遭遇,这个木盆说不定就是哪棵枯死的松琼脂木制成的……不过由此可知,此地百姓日常所用,真真是仙家妙趣随处可见,虽言求仙,实则已近仙矣。”

    “那有没有人贪慕松琼脂木,到太华山上去四处砍伐啊?”

    齐德仲笑骂道:“在太华门前如此举动?也太不要命了吧?再说了,修行人皆知此地玄妙,自然不会胡乱举动,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也无此能为攀上险峻山巅。”

    荣贵面露深思状:“可如果真的有呢?弟子曾见过楚王义军,军势浩荡,走一山平一山,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有主无主,统统皆要扫荡一空,更是扬言天地万物用于万民、无不可用之物。”

    齐德仲坐下说道:“仅此一言,并无对错是非之分。上古先民至今,物用大张,本就是取天地万物为用,若无此用,亦无当今九州格局、文明昌盛。其他人我们不去说他,你们几人要记住,我等取物用于天地,此身仍旧在天地之中,不顾穷竭天地万物,最终不过遗祸自身。世间万物,量需而用、而非量欲而用。”

    “弟子遵命!”

    “好了,又不是什么严肃的**,你们不必一旁环侍了,想出去逛的且去便是,顺便打听一番此地风土人情。”

    按说荣贵几人年纪也不小了,但性情稚趣活泼,齐德仲看着他们就像是看见一伙小孩差不多,方才听了齐德仲这么一番讲述,更觉得求仙集奇幻莫测,恨不得四处打探。

    齐德仲也没有拦阻他们,求知欲本就是一种进取的动力,修行事不仅仅要靠师长传授教导,还要自己主动去了解,否则学得再多,无非都是一句句枯燥言辞,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终究不是真修行。

    齐德仲虽然性情沉稳安定,不过看见这间客栈的用物器具,皆是隐约透露不凡仙姿。推开窗户,后院对着的一条溪涧,上游是潺潺山泉,宛如玉龙出渊。如此格局也让齐德仲不禁暗中叹息,这才是真正的仙家传承、真正的名门大派。

第四十六章 太华门下

    道法修行讲究道法师侣地财,无道则无修行可言,无法则不得其门而入,无师则道法难传,前三者最为紧要,而且三位一体、彼此关联。

    而修行中需要同道扶持协助,毕竟不存在孤身一世便可超脱之人,此等离群索居之辈,成就再高与世无干,世上等同无有此人;同时,道法修行需要寻觅福地洞天,以作栖身之所,哪怕不一定每个修行人都需要,但不是谁都能在漂泊流浪中摄心如常的。

    至于财,此言独指世俗通货之财,修行人并非与世俗彻底隔绝,文明昌盛富足至今,无财难行确实,而且有些事情若能以世俗钱财处理得了,也就没必要大耗法力去做了。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会有修行人依托于帝王家业。

    但是放眼一千八百余年之前,九州十二宗门留下的道统传承,除了道法师三者绵延至今,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稳定长久的道场基业,不论尘俗战火纷乱如何鼎沸,总归有最后一片清静之地安守本心不乱。

    有道场基业,有门中同修,再历经千百年以来,积累的世俗财富,自然是寻常门派与江湖散人无法想象的丰厚。

    真正的富贵,不是体现在金银财宝的多寡,而是将尘俗凡夫无法想象的富足珍贵,当做日常平淡起居的一环,看似朴素平淡,实则堪比王侯。

    客栈房间中的桌椅,大多数是太华山中的老木制成,使用至今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经过长久擦拭清理,更显朴中见华。

    一般迎来送往这么多客人,保不齐桌椅板凳就会有损坏的可能,但这些器物却无半点磕碰痕迹。齐德仲施法感应了一番,隐约察觉到这些器物都是经过法力祭炼,使得物性凝炼不散,恐怕使用千年都未必会损毁。

    齐德仲在离开飞云门这大半年来,还时不时回忆起过去在青岩小院的日子,如今跟求仙集对比起来,真有一种小巫见大巫之感。

    太华山门朝着何方如今尚未得知,可是从求仙集便可一窥这名门大派的巍峨气象。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散人至此,恐怕都不能真正察觉到求仙集的不同寻常。而修为越高,反而对太华门敬畏越重。

    不过回头想想,人家创派祖师太华真仙连太华灵墟都能造化而出,世间太华门的境况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

    齐德仲在客栈中安歇,荣贵几人倒是在镇上逛了大半天才回来,晚饭之后就跟齐德仲谈起了此处风土人情。

    像太华门这样传承悠久的宗门,根本不需要大肆张扬收徒传法之举,求仙集不过是历史风俗而成,太华门人依循缘法而行。

    的确,求仙集中偶尔会有太华门人现身,但他们出现并不是为了收徒,而是跟此地百姓做买卖。

    听着非常俗气,但以太华门人的修行和出身,根本无需理会世人的眼光。太华门出产的无非几样,一类是耐用的家具器皿,就好比齐德仲在客栈中所见的那样;一类是香烛,有安神理气之用;另外一类则是砖石,就是砌房所用,但也是以法力祭炼过的砖石,能够阻绝外邪,适合打造修行居所。

    求仙集不过是一个小镇,千年以降,太华门出产众多也用不完,所以大多数都会转手卖给外人。而会买太华门出产之物的,不是修行人,便是世间王公贵族、豪族巨富。

    在漫长的历史中,区区求仙集,积攒了大量的金银财货,可是在多番战乱中,战火也不曾蔓延至此,更没有哪路悍匪强盗有胆或者有命来此劫掠。千年以来,不论太华门是有心还是无心,求仙集的安宁不改。

    而正好,半个月后将会有太华门人下山,带来一批新制青砖,求仙集依循传统以金银收购,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太华门人不会主动干涉。

    “那好,我们就在此地驻留半月,到时候见到太华门人,再与他商谈要事。”

    壶洲客当初只是将鲸骨杖托付给了齐德仲,却没有说怎样进太华门道场,齐德仲更是不清楚太华山门何在。修行宗门往往以阵法禁制遮掩门户位置,哪怕飞天俯瞰,不得关窍也寻觅不到。

    这半个月的时间,齐德仲仍旧潜心参悟鲸骨杖的种种妙用,弟子荣贵五人在听齐德仲说起求仙集玄奥之后,也不敢四处乱闯,安心在客栈中炼形不辍。

    太华门人下山卖砖,这种显得过于朴实无华之举,在修行界中并非秘密,在很久之前甚至能够引动场场纷争,就为了能购得太华门出产之物。

    面对这种争斗,太华门人处理得也简单直接,干脆在求仙集外围摆下擂台,让争强好胜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彼此都是为求超脱长生的修行人,为了一块法力祭炼过的青砖,真就值得这样拼命?大家争夺的就真是这块砖么?还是因为此物乃太华门出产?不管此物是不是太华门出产,也都不值得这样拼命去抢。

    修行人也有争端,但更有比凡夫俗子超脱的眼界和定力,只要不被一时好恶所迷,跳出这争端去看待事物本身,太华青砖也不是这么太过稀奇。渐渐地,求仙集外围擂台也荒废于草野之中。

    后来太华门人下山贩售出产,渐渐变成了一种与来往修行同道结交的场所,如果想用自己所有,跟太华门换购,可以,直接花费金银财物买下,也可。

    反正以太华门的地位声威,也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强买强卖,缘法无非善解善结。

    而到了半个月后,求仙集来了一大批修行人到此驻足,有的选择到客栈安歇,有的干脆在野外栖身,天南地北、各门各派、来历不同的修行人云聚求仙集。

    求仙集东南角是一处沿山蜿蜒而上的长阶,平日里是上山樵猎的方向,今日只见长阶风云聚拢,强大的法力在狭长的范围中剧烈激荡,虽然不波及外界,但凡有外感修为者,皆能感受到这股法力的澎湃难当。

    风云激荡之后,长阶重现,三名身着淡青衣袍的太华门人缓缓而下,来到平地之后,扬袖挥动,千块青砖乍然而现。

第四十七章 九鸣真人

    太华青砖的模样跟普通屋舍所用的砖石没什么两样,只是表面更加平滑光整,千块青砖垒砌一同,隐然有一股清气升腾,自然邪祟难近。

    千块青砖有一半是交给求仙集,此地百姓是自取其用、还是日后再贩那是他们的事情,太华门不干涉,至于另外一半就是用于跟在场修行同道结缘交换。

    齐德仲第一眼看见这太华青砖,本来不觉得有何过分奇异,元神感应所知,太华青砖制作方式应不算太过复杂,只是过程中每一步都有法力祭炼的痕迹。

    但再详细观察,则会发现青砖内中法力同出一源,可知这千块青砖皆是出自同一人手笔,而且是要一气呵成地祭炼功成。

    制砖一块太简单不过了,让齐德仲动手,足可以做得比眼下这任何一块太华青砖都要坚实牢固,那如果是一千块呢?制砖过程不能有丝毫的停歇,这对个人修为要求就太高了。

    法力持续不断的施展,元神世界中要保持着青砖纤毫毕现,同时接引祛邪清气合炼,不论是千砖同时成型、还是千砖接连制成,对修行人心境都是一等一的磨练。

    想明白这些,齐德仲心中难免升起巨大的敬佩,太华门此举对门人弟子的考验充分且到位,卖砖结缘尚在其次,如果真能够千砖一气呵成,那么其人炼器修为、法力深浅已是颇有火候了。

    真正传承悠久的名门大派,果然有着自己独特一套授徒之方,别的门派轻易学不来。

    果然,好几位修行人上前探问一番,齐德仲在旁听闻得知,这次为首带着千块青砖下山的太华门人,就是制砖之人,谁制作的事物,就由谁下山贩售,不管是太华青砖、还是家具香烛。这不仅锻炼了弟子的修为功底,也是对弟子待人接物的一番考量,对其未来担当有所预估。

    “玄妙难言、玄妙难言啊!”齐德仲出声赞叹,几位弟子不明所以低声询问,齐德仲笑着没有明言,这种事情其实也是在考验弟子悟性的时机。太华门如此结缘之举,本来也是方便于人。

    “去问问太华青砖价值几何,顺便说明为师欲上门拜见的意愿。”齐德仲示意让荣贵上前。

    荣贵没有多想,倒是今天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气度不凡的修行人,略微有点气弱,稍微安稳一下心神就迈步上前。

    齐德仲面容淡泊不见喜怒,五名弟子当中,众人根骨资质相差无几,但荣贵悟性最好、心性却是最为跳脱,若打磨得当,未来成就很可能最高。

    但是不待荣贵走到太华门人面前,远处一阵法力激荡而来,强风席卷、吹得一地尘埃飞舞。

    为首的太华门人眉头微蹙,双臂一翻,大袖好似铅汞沉坠,当即强风消弭、沙尘伏地,只余远处激荡的法力孤零零悬在半空中。

    这样的出场方式,夺目是足够了,但却并不显得高明。此地毕竟是太华门前,在场又有天南地北各处修行众,张扬显露徒惹笑柄。

    但来者好像浑然不在意,从远处树梢上凌空踏落,飞掠而至,总共七人,服饰不一,但皆是腰佩鱼符。

    这七人落地之后,为首的太华门人轻施一礼:“原来是当朝供奉——九鸣真人及众高足,太华寒空拜候。”

    不愧是太华门人,当众人还不明来者身份,短短一句话就说明了对方来历身份。

    九鸣真人,乾朝御封真人,授四品供奉、佩足金鱼符,一身月白错金镂银袍,贵气十足,身后六名弟子各捧法器——剑、镜、铃、磬、瓶、炉,威仪万分。

    寒空没有询问九鸣真人为何所来,打招呼的表情就当是一众修行同道而已,语气不咸不淡,众人也觉仿佛本该如此。

    不过这位显然真的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九鸣真人并不客气,拂袖冷喝:“尔等山野村夫,不服朝廷王化已久,陛下连番诏命皆不听从,迟早会有天兵压境,铲平了你们太华山门。”

    “好狂妄的口气!”说话之人并非太华门人,而是一名修行散人,指着九鸣真人骂道:“不过就是朝廷走狗一条,说这话之前也不先看看当今天下情势,你们乾朝帝业不知还有几年?”

    “放肆!”九鸣真人显然怒火冲霄,振臂拂袖,身后弟子手捧法剑应声而出,如一条蛟龙盘旋在空,电闪而下,直劈那名喝骂散人。

    “住手!”太华寒空见状,低喝一声,身形挪移,轻轻推开叫骂之人,无形法力使得对方凭空移开五丈之外,另外一手朝天点指,一道细长如针的金光射向袭来法剑。

    铿然数响,天上金光剑芒交迸,阵阵法力激荡开来,如荣贵等人只觉胸闷气滞,齐德仲见状将他们飘然移开,一按鲸骨杖,水波光华笼罩五名弟子。

    却不料如此举动招来了九鸣真人怒目瞪视,见他身形不动,天上法剑走势一转,速度骤然加快,朝着齐德仲的方向飚然而至!

    “师父小心!”荣贵等人只喊了半声,法剑就已近于齐德仲身前五尺以内。

    齐德仲紧握鲸骨杖,顺势加催法力,水波光华更盛,宛如平地潮起、土裂泉涌,漫天水汽阻挡法剑威势,锋芒抵达齐德仲胸前三寸,再遇冰甲凭空而现。

    在场一众修行人纷纷安定下来,如此目不暇接的变数,最终将所有目光汇聚在齐德仲一人身上。

    只见齐德仲和他身后几名弟子皆被水波光华裹在其中,九鸣真人的法剑在水波光华中去势大减,最后只在一层冰甲表面击出蛛网般裂纹。

    如此行云流水的护身之法,众人心中多有赞叹,只有齐德仲自己明白状况。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摸索鲸骨杖的妙用,加上潜心修行增长的法力,而且凭着雪龙珠的最后冰甲护身,九鸣真人的法剑恐怕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这位道友,此举是为何意?”齐德仲法力运转不敢有丝毫松懈,身前法剑仍旧颤颤欲进,只好抬头冷眼喝问九鸣真人。

    九鸣真人视线转向齐德仲手中的鲸骨杖,怒意更甚:“壶洲客的鲸骨杖果然被你所夺!还不速速交还?!”

第四十八章 无所亏欠

    “这就是鲸骨杖?居然在此人手中!”

    “壶洲客的鲸骨杖!早有传言晋阳城外壶洲客与辛无量一战而殒落,双方遍寻鲸骨杖而不得,没想到会在此地再现!”

    “乾朝供奉蹑踪至此,想必就是为了鲸骨杖而来吧?我看这个修行散人修为也不高啊,没想到凭借鲸骨杖就能抵挡住九鸣。”

    “毕竟是鲸骨杖呀!壶洲客虽死,但此物落在外人手里终究不妥。”

    九鸣真人喝破齐德仲手中法器名相,当即引动在场修行之众的交头接耳,更有那无声无息的识念沟通,齐德仲这下可彻底藏不住了。

    齐德仲维持着护身法力不断,朝着九鸣真人抱拳道:“在下江湖散人齐德仲,晋阳城外偶遇壶洲客前辈身殒,他临终托付,让我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今日本想借此结缘良机拜访太华门同道、完成壶洲客前辈的嘱托,不知道友拦阻,有何依凭?”

    “求仙集内不许斗法,还请两位道友收敛法力再谈其他。”此时,寒空上步近前。

    九鸣真人冷喝一声,伸手一招,法剑倒飞回鞘,法力施展毫无滞碍,但面容依旧怒意不减:“齐德仲是吧?区区江湖散人、这等微末修为,能在贼子辛无量面前顺利带着鲸骨杖离开么?”

    在场都是修行人,心念一动就想明白了。壶洲客与辛无量斗法而亡,按战场规矩,辛无量完全有理由将鲸骨杖当做战利品据为己有,若是如此,九鸣真人可没这能耐敢到辛无量面前索取。

    现在既然鲸骨杖在齐德仲手上,那是否说明齐德仲跟天王教军有什么纠葛牵连?

    “我确实亲眼见过辛无量,也是他放我离开。”齐德仲明言道:“我也说明了壶洲客前辈的嘱托,他曾言晋阳战后,要来太华门拜访,询问我是否完成此举。”

    齐德仲此言又将众人目光引向太华门人寒空身上。寒空不慌不忙,朝着身后同门言道:“你们速回门中,向门中尊长请问此事相关,并劳烦定夺。”

    一名太华门人点头转身,登上长阶之后风云再起,法力激荡之后身形不见。

    九鸣真人冷笑道:“好你个齐德仲,一介落魄流浪的修行散人,先后攀附了天王贼军跟太华门,伶牙俐齿果真让本座开了眼界!”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在场部分修行人心中所想的,无非是齐德仲见自己不是九鸣真人的对手,赶紧将所有事情推到太华门身上,以鲸骨杖为依托,若太华门有收下此物的想法,按照修行界中的惯例,也有责任保护齐德仲的安全。

    这种想法不能说有错,甚至齐德仲在承担了壶洲客嘱托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鲸骨杖如此重器,齐德仲区区修为,送去哪里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呢?

    天王教军?壶洲客方才与之对敌;乾朝官兵?江山社稷危如累卵;楚王义旗?几千里外跋山涉水。除此之外,便是各个修行宗门了。放眼九州,有此担当、堪为修行人楷模的,就只有太华门了,更何况太华门离晋阳城也不算太过遥远。

    所以就算让齐德仲自己选择,他也会来到求仙集,哪怕不用将此物送至太华门,安身太华门前也是一种避险手段。

    齐德仲无声苦笑,面对九鸣真人此言揣测,齐德仲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因为这就是最合常理之举,反而是傻乎乎地将鲸骨杖亲手送上太华门,才是离奇举动。

    “话已说尽,事实就是如此,道友如何逼问我也无话可说。”齐德仲没有跟九鸣真人辩驳解释的想法,反正自己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相信,反而只会招来更多的怀疑。

    “奸诈狡猾之辈,妄图以讷言不辩自彰清白么?可惜瞒不过天下昭昭明目!”九鸣真人神色更是不屑:“壶洲客受冯华真人所邀,助阵晋阳城,不料贼军邪术险恶。更有尔等阴怀贪毒之辈,这才使得我朝上失栋梁、下失重器!任尔等窜逃九州方外又如何?一样要将你拿回、悬尸午门之前!”

    齐德仲轻吐一气,低眉垂目道:“我非贪生怕死,但未至豁命之时,道友欲言、尽言便是。”

    寒空也看出两人对垒已成水火之势,再不加拦阻恐怕又要斗法相争:“求仙集中不许斗法,外围斗法擂台虽然荒废,但犹能让二位一展身手。”

    “可惜呀,有人正是想借太华门威仪自保,独我一人在擂台之上又有何用?”九鸣真人笑道。

    齐德仲反辩一句:“道友欲往,自往便是,我自知所行无偏,难不成你寥寥几句就非要我与你斗法不可么?世上可有这个道理?”

    九鸣真人仰天大学,拂袖一问寒空:“太华门人,你等最懂修行规矩,你说该怎么办?”

    寒空朝着齐德仲抱拳说道:“齐道友,若九鸣真人真要以斗法分定鲸骨杖去向,我不能阻,只能让他在求仙集外擂台相争,而为了求仙集安宁,你必须应承。”

    “这是为何?”

    “你若是如此问,那我便答——”寒空抬眼直视齐德仲:“这正是太华门威仪所在。”

    齐德仲默然不语,但他也无法反驳。因为在事情明朗之前,他这种试图将太华门牵扯进来的举动,确实不是解决争端的方法。太华门置身事外并无过错,壶洲客当初嘱托只是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太华门收或不收,尚在未定之天。

    太华门收下鲸骨杖,就有责任保护齐德仲安全。太华门不收鲸骨杖,齐德仲就要靠一己之力保有鲸骨杖,至于他自己是拼死掌握、还是弃之求生,太华门不过问、不干涉。

    世间道理就是如此,谁也不欠谁的,从来不曾有太华门必须收下鲸骨杖、保护齐德仲的规矩,在齐德仲有资格步入太华山门之前,此物就是属于齐德仲自己的,能不能保住此物,但看齐德仲个人能耐手段,仅此而已,没有旁人为之担当的职责。

    “那好,”一念及此,齐德仲元神复归清明,“九鸣真人,鲸骨杖如今便在我手上,你我斗法定其归属,你若败,不可再多纠缠!”

    九鸣真人豪气飞扬:“等的就是这句话!走吧!”

第四十九章 步虚六合

    九鸣真人带着六名弟子直奔求仙集外的擂台,齐德仲正欲离开,弟子荣贵五人上前拦阻道:“师父——”

    “你们且留此地,莫要招惹其他是非,为师去去便回。”齐德仲神色不见担忧惧怕。

    “齐道友安心前去便是,此番斗法只定法器归属,不分生死。”寒空说完话后,转身看了看长阶往上,疑惑神色一闪即逝。

    “那就劳烦道友为我看顾好几名弟子了。”齐德仲唯一担心,就是还有别的修行人想沉水摸鱼,拿荣贵几人要挟自己。

    寒空没有说话,待得齐德仲离去之后,元神中传来了寒空话语:“步虚**,看似六器,实则一也。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齐德仲没有回头询问,心中明了,径直往擂台而去。

    求仙集外的斗法擂台早已被荒草淹没,九鸣真人率先至此,法剑出鞘扫荡,清出一片空地,并御六件法器盘旋头顶,光芒闪烁、气度非凡。

    齐德仲看见九鸣真人如此做派,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将朝廷供奉的架子摆得十足到位,六件法器虽未施展玄妙,但已能察觉其攻守兼备,拘拿、镇压、驱逐等用齐全,除了传承悠久的修行宗门,也就只有朝廷官府集合人力物力能够炼制。

    寒空的那番暗语提示,想必是以为齐德仲并不知晓九鸣真人的手段为何,若是普通修行人看见六件法器飞舞盘旋,恐怕还没斗法就先气弱胆怯了。

    只不过齐德仲在太华灵墟中并非虚度时光,对修行境界次第精进中,各种神通法力可及都有深刻的了解。

    外感修为可御使法器,此时修行人与法器宛如一体,但一念之间只可同时御使一器,因为法器不是寻常事物,不是左右手各拿一杆火枪能够同时使用的概念,而是需要修行人以元神元气勾连互通,这样方能称之为“御器”。

    要同时御使多件法器,必须要有离形去知修为。寒空暗语所指,似乎言明了九鸣真人尚无此修为,被称为“步虚**”的法器,其实也不能算是六件法器,而是同属一脉、一器多形,御器之时,仍是一念运动。

    眼见齐德仲面不改色地登上擂台,九鸣真人似乎有些郁闷,抬手指着头上法器,自吹自擂道:“此乃本座法器步虚**,自炼成以来斩杀、镇压妖邪逆贼不计其数,本座见你年纪轻轻、资质上佳,若懂得幡然醒悟、归还法器,本座可以让你拜于门下、传授道法,此不失为缘法一桩。”

    齐德仲将弓形木玉狠狠杵地扎牢,手握鲸骨杖在另一侧,就好像一扇大门朝着九鸣真人:“都是修行人,我若要还早就还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

    “放肆——”

    九鸣真人喝声未完,齐德仲腰间绝云剑脱鞘而出,化作一团利光直扫九鸣咽喉要害。

    自齐德仲登台之时,他便认定斗法开始,反正彼此不斗不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上台介绍一番修为法器,那是同门之间演法切磋。齐德仲跟九鸣相见两厌,难道还要彼此交流一番才动手么?

    “贼子狡猾!”九鸣真人怒喝一声,宝铃宝磬不敲自响,清脆悠长的响声鼓荡出隐约可见的音浪向外推出,连连挡住绝云剑利光飞旋。

    不待九鸣真人反击,他只觉得脚下地面好似一阵下陷崩裂,原来是齐德仲手握弓形木玉,驱动土石不让九鸣真人有落足之地。

    绝云剑与弓形木玉皆非法器,尤其弓形木玉祭炼难成,齐德仲只能将其当做拐杖暴殄天物,眼下也没有别的用途。

    反观九鸣真人,宝炉朝地面一落,当即指地成钢,齐德仲只觉自己的法力无法动摇九鸣真人脚下土石,当即收法敛神,摄回绝云剑、暗扣雪龙珠,一道道雪霜飞芒直射九鸣真人。

    九鸣真人宝镜盘旋,镜中耀眼光芒爆散而出,抵住雪霜飞芒,得到喘息之机,神色凝重,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九鸣真人已有真心修为,离全形之功还有一步之遥,在乾朝供奉中,修为算是颇为不俗了,加上步虚**,其人战力更是出众,此番他穿过天王教军攻占地区来到求仙集,一般的乾朝供奉还做不到。

    但是面对齐德仲,他虽然不至于落败,可是一上来被对方劈头盖脸这么一通,难免有些肢拙、可还说不上应对不暇。

    真心修为是修行中一大门槛,多少天资惊艳之辈困阻此前不得精进?外感修为还转近无休止,滋养法力虽可无尽,但修为本身却无精进者,自古多矣。

    更让九鸣真人感到惊讶的是,齐德仲并不是一上来就御使鲸骨杖,而是利用别的器物,就能逼得自己这般境况,如此修行晚辈,实不多见,九鸣真人之前也确实动了收徒之念。

    “小辈,你技止于此!”雪芒飞舞间,九鸣真人朗声高喝,宝瓶高飞空中,瓶口朝下不断旋转,巨大吸力将飞舞雪霜卷入其中。

    “此物竟然连法力所凝也能收摄,果真不能小瞧!”齐德仲咬了咬牙,绝云剑势不断,接连舞出好几道巨大芒刃,但是在宝镜耀光之前纷纷停滞,然后被宝瓶逐一摄去。

    “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九鸣真人伸手轻弹宝铃宝磬,两股音浪卷起漫天沙尘草叶,朝着齐德仲夹击逼迫。

    齐德仲脱手御剑,绝云剑去势更急,根本没有理会将至夹击,只一心针对九鸣本人。

    剑仙御剑术,慕求一念不断、剑势不绝,较之飞舞芒刃,宝镜耀光面对绝云飞剑竟然一时难阻,剑锋直抵镜面,铿然声响,镜面乍现裂纹!

    随即一声轰然巨响,并非出自宝镜,而是两股夹击音浪正中齐德仲身形。只见一大片粉碎冰尘扬天飞洒,齐德仲以雪龙珠凝化冰甲也无法抵御如此冲击,脸上异红浮现,足下连退三步!

    九鸣真人见状,喜色满盈,宝镜裂纹浑然不以为然,法剑出鞘、利光更盛一筹,势要当场拿下齐德仲!

第五十章 各藏底牌

    受到两股音浪夹击,齐德仲内腑受创,强压着翻腾气血,御剑之念不减,绝云剑再进半寸,剑锋钉入镜面!

    法器不是寻常物,经过法力祭炼的青砖、木料都能使用千年而不朽坏,更何况是与修行人共存长久的法器?

    修行法器若以彼此碰撞交击来斗法,其实就跟江湖草莽拳脚相加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比拼法力高低,但这样一来等同抛弃法器诸多妙用,实乃舍本逐末之举。

    但修为深浅、法力强弱,跟斗法相争胜负并无绝对关联。晋阳城外,不论是仰望云端辛无量与壶洲客一战,还是齐德仲自己亲身经历与筑基校尉一战,都让齐德仲积累了前所未有的经验。

    步虚**是一件法器,那么每一件器物本身都不是完整法器,此其一。六件器物各自代表步虚**妙用的一类,若有办法钳制其中之一,等同步虚**妙用减少,此其二。

    齐德仲之所以一登台便发动接连不断攻击,就是想尽快试探出步虚**的种种妙用,从而窥破其中最为薄弱的一环。

    不得不说,出身太华门的寒空,果然有名门高足的眼界,一语道破步虚**最致命的破绽——

    将各种妙用分化在不同器物上,看着风光耀眼、运转时也更为自如简便,可一旦其中一件器物破损毁坏,等同于步虚**本身有损。而且九鸣真人不可能将自身法力平均分摊在六件器物之上,必定在斗法过程中此起彼伏。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齐德仲就是采取了寒空所提策略,在强行撑下音浪夹紧、显露疲态的瞬间,正是九鸣真人最为激昂自信的时刻,法剑出鞘之时,几乎所有法力在加催在法剑之上,势要战胜齐德仲。

    而在这紧要关头,宝镜耀光黯淡,绝云剑去势不止,九鸣真人恐怕不曾预料到齐德仲元神如此坚稳,宝镜被穿透刹那,九鸣元神大震,赶紧御使其他几件器物回转护身。

    不及九鸣真人有所反应,齐德仲踏步上前握住鲸骨杖,擂台上下顿时水波笼罩、海潮涌动,更有闷雷响声连绵不绝,沛然鲸音化作一条水龙卷席而去!

    如此千钧一发关头,九鸣真人面色一改,自信亢奋,大喝道:“等得就是此刻!”

    只见一物直窜空中,当即红光普照而下,擂台上一应水波光华竟而凝固、渐渐透明消散。

    齐德仲皱眉抬头,空中事物居然是那法剑剑鞘,剑鞘表面暗朱符字交缠灵动,此时光芒大作、宛如实质。

    ——步虚**,并非只有六件器物!

    “能逼得本座动用杀手锏,齐德仲,你也不枉此生了!”九鸣真人哈哈大笑,法剑再催,反逼齐德仲面门。

    不知为何,鲸骨杖施展出的种种法术在那红光之下变得异常迟滞,齐德仲此刻不仗其利、反受其害,连带着自己元神也染上一片蒙昧,只得赶紧切断御器心念。

    念头电闪间,法剑已在面前丈许,齐德仲阖眼如作伏诛状,胸口另有一物自行飞出——这是那异界魔镜!

    魔镜正面硬碰法剑锋芒,两者交击在半空中震出一圈气浪,九鸣真人眉尖一挑,齐德仲伸手摄拿,握住魔镜、顶着法剑就往前疾奔。

    修行人身怀法力,哪里需要贴身搏杀之举,施法不过动念之间,想要近身施展绝非轻易,可不是谁都有辛无量那般护教威仪的。

    九鸣真人不欲与齐德仲正面硬碰,方才交击他已知晓那面镜子亦是法器,自然也起了欺夺之念,法剑飞旋至齐德仲身旁,打算削断他的脚筋。

    然而齐德仲好似早有预料,剑指一招,还插在步虚**宝镜上的绝云剑倒卷飞出,接连旋斩格挡下法剑锋芒,此时齐德仲已近九鸣身前。

    九鸣真人面露惊色,空中剑鞘即刻落下,红光迎面照在齐德仲身上,摄神妙用展露无遗。

    元神晦暗,修行人亦会六识不明,那可要比绝命烟更高明的手段,除非另有抵御摄神法术的法器,否则只能凭元神坚稳硬拼。

    齐德仲应是尚无如此修为,但是见他恍然无觉,手中铜镜一团毫光外放,并不耀眼、却彻底掩盖了剑鞘红光。

    宝镜法器不可正面相对,这是修行斗法的常识,九鸣真人方才生出几分退意,就感觉到一股毁坏之息包裹全身,元神世界所见竟是一片炼狱图景,身中元气运转也停滞一瞬。

    齐德仲把握这一瞬之机,暗扣掌心雪龙珠,一拳直接击中九鸣真人胸坎气门,经脉元气停滞、失了阻挡本能,寒气眨眼间直侵对方腑脏!

    如此一来,元神元气皆受钳制,御器难以为继,周围一堆器物坠落于地,齐德仲反手摄来绝云剑,朝着九鸣真人就要当头斩落!

    “休要伤我师尊!”就听得六个声音齐齐喝出,擂台下九鸣真人的六位弟子一起跃上,朝着齐德仲连连掌风。

    齐德仲一眼扫过,这六人当中修为最高者不过刚有内息修为,战斗作风更不能与当初那名筑基校尉相提并论,雪刃剑锋偏转横扫,泼血当场,六人皆被齐德仲一剑逼退。

    就见齐德仲剑锋再落,刃芒在九鸣真人脖颈留下一丝血痕,身形就被一阵**力卷走,不由自主退至数丈之外。

    “够了!”

    此时擂台之下已聚集了一众修行人,方才出手卷走齐德仲正是太华门寒空。

    “此番斗法,江湖散人齐德仲已胜,鲸骨杖任其自保处置,九鸣真人不得再多纠缠。”寒空说完话后,挥手一枚丹药到九鸣真人的弟子手上,“你师经脉元气停滞,速速为其推血过宫,服下此丹再行周天,便无后患隐忧。”

    众人一眼掠过,见那飞出的丹药乃是补益元气的九还丹,兼之由太华门炼制,自是不凡,寒空随随便便出手就是此物,在场众人都不禁心中赞叹仰慕。

    而见擂台上的齐德仲,收剑入鞘,各种法器也逐一收回,面色接连变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仰天吐出一片朱红。

第五十一章 养生灵谷

    剧烈的痛楚自五脏六腑中传出,好似连心脏也被震碎成五六瓣,齐德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疼痛,仅余最后一丝元神清明,当即盘坐于地,试图催动雪龙珠护住自身。

    此时,寒空袖中飞出几缕如丝金光,接连射至齐德仲身上几处要害穴窍,一股自然生气顺势而入,疗复齐德仲受创腑脏。

    为了能让九鸣真人在最后松懈一击,齐德仲硬撑下对方宝铃宝磬合击之威,看似无形的音浪,实则足可推动山移地走,甚至凭此威能直接将妖类打回原形。

    九鸣真人虽说腑脏被寒气所侵,但是只要稍加调和、元气运转,便再无大碍。可齐德仲不同,他是确实受了重伤,恐怕几个月内都不能再动用法力,甚至不能过分剧烈活动身子。

    毕竟九鸣真人修为与法力远高于齐德仲,要不是最后凭着异界魔镜翻盘,齐德仲仍旧无法取胜。

    修行人斗法未必就是要取彼此性命,更何况太华门设下此擂本就有化解纷争之意,既然高下已判,自然要阻止二人再斗。

    眼见九鸣真人在一众弟子的护持下渐渐恢复,寒空负手说:“九鸣道友,斗法已毕,你自便吧。”

    九鸣真人脸色发寒,摸了摸脖颈上那仅是皮外伤的细长血痕,狠狠盯视着齐德仲,又不怀好意地看着寒空,冷笑道:“好、好、好!太华门是非要保下此子不可了?”

    寒空脸色不改:“齐道友曾言要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此事按说应由门中尊长定夺,若九鸣道友有求,也应是与我门中尊长商讨。是道友你非要选择斗法分定法器归属,如今胜负分晓,鲸骨杖的事情就是齐道友与太华门相商,在齐道友伤愈之前,太华门自然有庇佑之责。”

    “哼!如此一来,齐德仲焉能不将鲸骨杖送给太华门以自保?看看在场众多修行同道的眼光!”九鸣真人伸手扫指其他修行人,颇有一些人看向齐德仲的眼神带着贪毒之色。

    齐德仲身受重伤,如果不是有寒空在旁为他护法疗伤,恐怕此时就有不少人要动手抢夺鲸骨杖,而且还不止鲸骨杖,齐德仲身上还带着不少奇珍异宝,一样易引来争夺。

    寒空略一点头:“太华门不会恃强勒索、夺取鲸骨杖,法器去向自然有理可言,九鸣道友作何想法非我所能强求。至于世人滔滔之念,与太华门无涉。”

    “此番我不能带走鲸骨杖,你等可知结果会是如何?”九鸣真人声音低沉。

    “鲸骨杖本就不在你手中,带不回亦不如何。”寒空提醒道:“若九鸣道友欲以社稷大义说服,那不如趁早回转,兵战凶险、一路小心。”

    寒空这摆明了一副送客态势,九鸣真人就算鼎盛之时也没有底气跟寒空较劲,只好咬着牙低喝道:“走!”

    比起一开始登场时,步虚**结阵、师徒七人在树梢飞掠的飘逸形容,此时九鸣真人师徒的离去,多少显得有些狼狈破败。

    “好了,此事已过,诸位同道请自便吧。”眼看寒空依旧守在齐德仲身旁,其他修行人也只能按下贪毒心思,各自带着感叹离开擂台附近。

    此时,荣贵五人纷纷靠近,看见齐德仲盘坐于地不动,皆是面露焦急。

    “我无事。”不等五名弟子开口,齐德仲先说话了:“寒空道友,此番还要多谢你了。”

    “不必谢,世上行事不过有理无理,太华门钱不容趁势抢夺法器之举。”寒空另有在意:“只是齐道友携此重器行走江湖,难免受有心人觊觎,是真的想借我太华门之势以自保么?”

    “连寒空道友也不信我是受壶洲客前辈嘱托而来么?”

    “非是信任与否,而是觉得此事离奇,天下之大,为何道友偏偏会来此?”

    齐德仲苦笑道:“非只是鲸骨杖,我尚有一物想让太华掌门过目。”

    寒空脸色微讶,按理来说,一般上门拜访的修行同道,不是谁都有资格见到太华掌门的,就连寒空自己也未必有此机缘。

    正当寒空欲言之际,高空中天光变幻,好似有一道霓虹纱帐缓缓舞动,寒空元神有感,探头观瞧,然后朝着空中深揖至地。

    “掌门有请,齐道友便随我来吧。”寒空一招手,几条细长金丝从齐德仲身上收回。

    “那我这几名弟子……”

    “也一同前来,自有安歇之所。”

    一番治疗过后,齐德仲虽然伤势尚未痊愈,但行走已无大碍,带着五名弟子跟在寒空身后,倒不是前往那条上山长阶,让齐德仲不免疑惑,就听寒空解释道:

    “那处长阶有一道挪移遁空的门户,连通我太华门的隐世洞天,穿行之法乃太华秘传,加之需要以相当法力护身,齐道友不适合行此道,太华门在山中另有结缘道场,随我来吧。”

    太华山属秦岭一支,山势险峻乃九州第一,处处可见如刀斧劈落般的耸天山壁,山间幽谷更是人迹罕至。

    但是跟在寒空身后,草木繁茂的密林好似自行让出一条不存在的道路,齐德仲眼下虽然不能施展法力,可是元神隐约能察,寒空行走时好像是在移转地气阵法,这才有道路显现。

    众人走了近半个时辰,寒空不再移转地气阵法,转过几株千年古木,脚下踩踏的便是青砖铺垫的地面,远远可见亭台楼阁在烟霭中乍隐乍现。

    复行数十步,就能看见是一片巨大的山谷,纵横七八里,被高耸山壁两侧环绕,远处一线银白瀑流飞湍而下,流淌出一条清澈小河贯穿山谷。小河两岸除了有房舍殿堂,还有连绵成片的药田。太华弟子三三两两行走其中,或栽培灵药、或奏乐自赏。

    放眼各处,溪河潺潺间,几头老龟半浮半沉、随波逐流;山间云烟中,两行仙鹤翱翔而过,然后缓缓落于药田中起舞,好不潇洒自在。

    齐德仲等人绕过一片迎面影壁,便看见一座厅堂,匾额上书——养生谷。

第五十二章 鲸杖往事

    如此出尘灵境,齐德仲有过太华灵墟的经历还算镇定,荣贵几人可就吃惊得快合不上嘴了,寒空似乎也见惯了这等仪容,招呼来不远处一位同门,指着荣贵等人说道:“寒烟师弟,麻烦你带路将几位道友安置到客舍。”

    “是。”

    名门大派出身,气度礼数皆是不凡,既有如水清澈的气质、又蕴藏悠久传承的胸襟,同时也不至于让对方感受到傲慢之意。

    放眼整片养生谷,齐德仲也不得不感慨,飞云门比起太华门相差还是太远。

    虽然说飞云门独此一家修行门派,占据了几乎整座碧亭山,号称道场之地方圆数十里,其实也就是各处亭台楼阁散落山间各处,真正核心之地并不太多。

    太华门养生谷不过是集聚这些景致于一同,而且听寒空之前所言,太华门似乎还另有隐世洞天、外人不得轻易进入,这反而更让齐德仲好奇。

    跟着寒空进入厅堂,就见一人身着鹤氅、飘然漫步而至,相貌不过二十四五,面白无须、高簪玉冠,正是太华掌门羽衣轻。

    “弟子拜见掌门师祖!”寒空一见羽衣轻,讶异神色一闪即逝,赶紧跪拜行礼。

    齐德仲也没想到,眼前这名年轻人,就是名动天下的太华掌门羽衣轻,而且辈分还是寒空的师祖。面对如此人物,齐德仲也赶紧跪下,却不料被对方隔空法力扶起。

    羽衣轻上下打量了齐德仲一番,笑眯眯没有说话,然后看着地上跪拜的寒空说道:“门外修行人斗法相争,你劝则劝矣,却不该出言提醒。”

    齐德仲心中一动,当即就明白羽衣轻所言为何。当初在应承跟九鸣真人斗法之后,寒空曾对齐德仲暗语提醒,关于九鸣真人所炼法器的弱点所在,这才是齐德仲最终胜利的关键,只是没想到元神识念也能被太华掌门听见。

    “太华掌门!此事皆因晚辈而起——”

    不待齐德仲解释,羽衣轻一摆手,齐德仲就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而他仍旧对着寒空说道:“千砖易造、广厦万间难成。你既言步虚**有此缺陷,那便去用心钻研。旁观者自以为所见清明,却不知仍囿于成见。”

    寒空不敢有半点反驳:“弟子请师祖指点。”

    “下山去吧,在你炼成不破**前,不得归山。”

    “弟子遵命!”

    羽衣轻与寒空两人十分干脆,几句话后,寒空起身告退,几步走出就不见身影了。

    寒空离开后,齐德仲忽然感觉自己又能说话了,赶紧道:“太华掌门,求仙集的事情是晚辈疏忽大意。”

    羽衣轻看了齐德仲一眼,问道:“你疏忽大意,我们太华门管不着,但这不是寒空出言提醒的藉口,门外之人的斗法,寒空之言便是有所偏向,不可不罚。”

    齐德仲沉默一阵,心知这是人家门中处理,又是由掌门羽衣轻亲自出面,恐怕不是自己能够干涉得了,于是拿出鲸骨杖道:“晋阳城外,晚辈偶遇壶洲客,受其托付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

    羽衣轻不言不语地接过鲸骨杖,沉默了好一阵对齐德仲说:“随我来。”

    两人离开厅堂,来到养生谷中一处小池塘边,正好有两张石椅,羽衣轻示意齐德仲坐下,开口问道:“你可知鲸骨杖的来历?”

    “此乃壶洲客前辈亲手炼制,采深海巨鲸之骨、合汪洋波涛物性而成。”

    “世人所知大多也都是如此。”羽衣轻一手握着鲸骨杖,一手从池塘边拿起一块鹅卵石,“齐德仲,你一路至此,肯定都在参悟鲸骨杖的妙用,有没有发现此物不同寻常。”

    羽衣轻没有问齐德仲的身份来历,却好似对他十分熟悉,齐德仲回答道:“太过深奥之处,晚辈不敢妄言,但我觉得,鲸骨杖中好似还有魂灵寄宿其中。”

    “正是那深海巨鲸。”见齐德仲面露讶色,羽衣轻继续说道:“距今近百年前,东海有巨鲸成精,法力强悍,方圆数千里海域无可匹敌,沿岸百姓饱受其害。当时壶洲客与其师联袂与之斗法,却是双双落败,壶洲客之师不久后仙逝,壶洲客本人则是被路过的冯华真人所救。

    如此妖孽,太华门得知也应出手,当年由我跟随师尊与多位同门出海,联手结阵斩杀巨鲸。此战惊天动地,海啸席卷东海之滨,巨鲸原身被我等以**力炼成飞灰,只余一根数丈长的骨肉残骸。

    此战直接间接出力者众多,我太华门逐一酬谢,最后在对其师新丧的壶洲客,我等献上巨鲸残骸,任其处置。数十年后,壶洲客修为大臻,手中鲸骨杖更是威不可挡。”

    羽衣轻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好像只是诉说一件平淡往事,但一旁听闻的齐德仲却是心绪澎湃。到底是一场怎样激烈的大战,要让太华门精锐尽出、布阵围杀,其余波动荡足可让海啸席卷沿岸,斗法核心之地,毁天灭地之威已经超过齐德仲的想象。

    “我原以为鲸骨杖是壶洲客本人在海中寻觅的天材地宝,没想到此事缘法与太华门紧密相关。”齐德仲说道。

    羽衣轻则是浅笑道:“其实此事知晓内情的人不多,那种大战,修为稍低者根本不能入海。而壶洲客远居海外也没有多少人探问,花了几十年将巨鲸遗骸炼制成法器,旁人也以为是拿那巨鲸亲戚报仇发泄。”

    羽衣轻的幽默出乎齐德仲预料,则听他继续说:“至于鲸骨杖中的魂灵,其实是为防巨鲸水遁逃脱,当年我等门人布阵,封天绝地、阻海拦波,硬生生将内中一切天地灵犀、连同巨鲸原身烧炼灰化。巨鲸神魂不得消散,困于遗骸之中,如今反而成了鲸骨杖最为犀利的妙用。

    御使此杖,人间一应云水变化皆得心应手,小则登萍渡水、踏浪行波,大者兴风作浪、倒海淹陆,只要修为到了,妙用也随之增多增强。即便太华门传承悠久,这样的法器也是不多见的。”

    此时羽衣轻看向齐德仲,饶有兴致地问道:“现在你明白这么多,还打算将鲸骨杖交给太华门么?”

第五十三章 秘传心印

    修行法器不能当做普通礼物随便相送,其背后所牵连的因果缘法,若处置不慎,极有可能带来无法预知的变数,太华门纵然不惧,但也要妥善安排。

    齐德仲当然异常惊讶于鲸骨杖的来历,不过他的回答倒是干脆:“晚辈只负责将鲸骨杖送到,太华门要不要就非我所能左右了。”

    “好,那太华门收下了。”羽衣轻则要比齐德仲更直截了当,一挥手,鲸骨杖凭空消失,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齐德仲问道:“方才乾朝供奉来到求仙集,试图夺走鲸骨杖,太华掌门就不怕他们再派人来吗?”

    “你是担心冯华真人么?”羽衣轻一语道破:“冯华修为甚高,但也不是不晓缘法之人。当年他救壶洲客于危难之间,如今就算索恩图报,也只是他两人彼此私交情谊,不应牵扯天下局势。壶洲客以死相报,料想冯华无话可说,他不会主动来抢鲸骨杖的,倒是他麾下有一帮修行人未必明白,九鸣只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终究知晓鲸骨杖所在何处。”齐德仲说这话时,就已经明白了九鸣真人是如何一路追踪到求仙集的,想必是鲸骨杖上留有某种法力印记。而能够在鲸骨杖上动手脚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名国师冯华了。

    “还有一事,壶洲客在鲸骨杖中留下了秘传心印。”

    齐德仲疑惑问道:“晚辈并没有留意到有此秘传心印。”

    羽衣轻微笑说:“既称秘传,要么得壶洲客独门传承,要么是修为远在他之上的人发现并破解——比如我。”

    齐德仲苦笑不言,眼前这位太华掌门羽衣轻倒是对自己的修为十分有自信,不过念头一转,壶洲客在鲸骨杖中留下秘传心印,想必就是为了只让羽衣轻这样的高人能够破解,而不至于落在其他人手里。

    “你应该知道,壶洲客与辛无量一战,除了鲸骨杖,身上应该没有其他器物随身吧?”羽衣轻自问自答:“壶洲客远居海外仙府多年,虽说历代师承并不算十分显扬,可数百年积攒下来,恐怕也有相当多的奇珍存留。”

    齐德仲这下明白了,“原来乾朝供奉夺取此物是有心于此!区区一根鲸骨杖,妙用再多又如何,总归需要修为高深之人御器,但独此一人在战场上却未必能有太大的助力。可如果能够将壶洲客的海外仙府占为己有,内中历代奇珍动用起来,对乾朝必定是莫大助益。”

    “夺占仙府奇珍之心是有的,至于是不是要护持乾朝帝业延续,那可就说不定了。壶洲客仙府远在海外,进入其中再施加禁制阵法、掩去声息,足够从此销声匿迹,不再理会九州动荡。待得未来天下稍安、自身修为提升之后现身,改头换面再出,说不定新朝国师之位照样唾手可得。若否,借此仙府根基开宗立派,也是足够了。”

    修为天差地别、地位有如云泥,自然眼界是绝然不同,羽衣轻所说,几乎是清楚预言了占据海外仙府者的所作所为,齐德仲对此也只有拜服。

    羽衣轻手里握着的鹅卵石此时微微发光,有一道卦爻浮现,乃是坎水卦,就听羽衣轻看着这块石头说道:

    “壶洲客心印内中,言明了海外仙府的具体位置、打开禁制法阵的方法,我推演了一番,将进入仙府的法术凝炼在这块石头上,使其成为一件符器。只要有元神显现的修为,无论是谁得此符器,都能够进入壶洲客海外仙府,而机会仅此一次。”

    齐德仲坐在一旁,心中惊讶万分。虽说他在太华灵墟中见惯了散仙高人的种种玄妙手段,但那总归是移神所见,缺乏一种真切感受,如今面对这位太华掌门羽衣轻,才知道这番举动是何等高深。

    首先,在跟齐德仲交谈过程中,羽衣轻几乎是眨眼功夫就读透了秘传心印的内容,这无非是元神世界广漠浩大、能容万物,说起来容易,能做到的天下间本就少有。

    其次,在不动声色中炼制符器。符器,是符箓道法与炼制法器的一种融合,符器本身类似符箓,只能利用一次;但又要兼容法器妙用多样的特性。这对炼制者要求极高,更何况不声不响中就炼制完成?

    此外,打开已近封闭的仙府禁制法阵,这是一个复杂繁琐的过程,羽衣轻先在元神世界中进行全过程的推演模拟,然后将其凝炼入符器当中,让修行浅薄者也能够使用,这是何等玄妙的手段法力?

    看着齐德仲瞠目结舌的表情,羽衣轻将坎卦符器石递给了齐德仲:“壶洲客还说了,是谁将此物送至太华门的,海外仙府中的一切,就归其所有。”

    鲸骨杖和一座海外仙府,孰轻孰重?不好说,但是在抛弃一切前提条件下让齐德仲选择,他一定会选择海外仙府、而非鲸骨杖。

    鲸骨杖这件扬名修行界多年的法器,在修为如齐德仲之人手里,不仅无法发挥全部妙用,反而只会引人觊觎、最终无法保有此物。

    而海外仙府则不同了,那里是壶洲客以上历代传承的道场根本,各色修行法诀、道书典籍、灵丹妙药、奇花异草、天材地宝等,可谓是一应俱全。或许不能跟太华门这等名门大派相提并论,可是对于一名江湖散人来说,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富足。

    “没想到,是不是?”羽衣轻放眼看向池塘,几条锦鲤游弋靠近,仿佛通人性般冒出水面打招呼,“如果不知道有此回报,试问天下间有几人愿意将鲸骨杖乖乖送来太华门?若是知道,不知世上又有几人趋之若鹜?”

    齐德仲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手中的坎卦符器石好似比鲸骨杖还要沉重:“太华掌门,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

    “哦?说来听听?”

    “我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此事今后必定为人所知,只要我自此踏出太华门一步,天下修行同道都希望知道我用鲸骨杖交换到了怎样的好处。”齐德仲握了握符器石,“比起之前仅有乾朝供奉紧追不舍,这下我可是招惹天下大半修行人了。”

第五十四章 仙道传承

    “太华门只负责收下鲸骨杖,并且按照壶洲客所言,海外仙府进出之法交到你手上,如何处置就非太华门所能干涉了。”

    羽衣轻整理一下鹤氅,几乎是拿同样的话语来对付齐德仲本人。

    “太华掌门如此礼尚往来,晚辈怎可有失礼数?”齐德仲自怀中取出太华灵墟枢键,双手捧起、恭敬万分。

    羽衣轻低头看了一眼:“此物仙灵之气氤氲,较之鲸骨杖更是不凡,不说明此物来历,我可是碰都不会碰的。”

    齐德仲笑道:“晚辈在长林郡仙霞观中,偶然得见仙霞观一脉传承与太华门有关,一番祭拜之后,便得此物……”

    如果要将玉简枢键跟鲸骨杖相比,那么齐德仲恐怕还是会更重视玉简枢键,因为此物是齐德仲自被逐出门以来,真正的修行根基所在。在太华灵墟中,跟随众散仙高人所见所闻,是齐德仲行走江湖的底气,也是前来太华门拜访的最初念头发端,甚至早在得到鲸骨杖之前。

    齐德仲并没有具体说明玉简枢键到底是何物,他就是想让羽衣轻亲自试探一番。

    羽衣轻接过玉简枢键,微微凝神感应,而在一旁的齐德仲就感应到了一阵奇特的现象——

    羽衣轻本人仍旧端坐在石椅上,形骸体魄真切无误,但元神感应之中,这位太华掌门好似慢慢变得透明,这种神形错离之感,恐怕就是齐德仲移神入太华灵墟时身体的实际状态,如今也终于在别人身上亲眼目睹了。

    过不了多久,羽衣轻身体周围好似有一道虚影聚敛,然后见他哈哈大笑:“好你个齐德仲!好你个礼尚往来!若不是知你此举真意,这等坏人修行之举,你就不怕我将你当场斩杀在此吗?”

    “晚辈不敢!”齐德仲冷汗直流,其实他也不是非常清楚此举后果将会如何,但是玉简枢键之事,不可不跟当今太华掌门说明。

    羽衣轻将玉简交还给齐德仲,叹气说道:“我身为太华掌门,自然是了解本门祖师有此宏愿浩举,但我终究尚未飞升。未来是直证真仙之境、还是如散仙驻世,我不能确定,更不知道太华灵墟内中境况。如今提前了解,祸福难料。”

    “那晚辈……”

    羽衣轻摆摆手:“此物不同于鲸骨杖,恐怕换做是谁得到,都要上太华门问个究竟……我想此物不仅是你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更是未来飞升之时的考验。”

    “此言何意?”

    “我也未能尽解,或许是祖师借你之手,想要考察我这个后世掌门。”羽衣轻少有地面露疑色。

    齐德仲问道:“那太华掌门不如拿去多多参详?”

    “不必了,有无此物,我飞升之事皆在十年之内。”羽衣轻面不改色、突然抖出一个大消息。

    齐德仲闻言不禁站了起来,别的事情他尚能保持镇定,可是对于有心修行、欲求仙道有成之人来说,飞升之事何等重大?这是能够轻易告诉外人的事情吗?

    “很吃惊吗?”羽衣轻浅笑道:“其实你才是那个最不该吃惊的人,各路散仙高人你都见过了,飞升之事岂是虚妄?对于我等凡间修行人而言,散仙真仙恐怕已无几许差别,我想你应是见怪不怪了。”

    齐德仲稍加镇定道:“晚辈虽然见过多位散仙高人,但是我也明白,中土九州恐怕已近百年未有飞升之人了,飞升之事虽非虚妄,但也遥不可及。”

    “正是因为如此,后世修行之人,只会愈加疑道、疑法、疑师,修行传承虽不至于断绝,却有式微之虞。”羽衣轻看向齐德仲:“否则你以为当今九州,众多修行高人牵扯进战火硝烟中是为何?若飞升成仙并非虚妄难测,你看看搀和乱世的修行人又能有几个?如冯华那般法力高强之辈,尘俗缘法牵扯无数,这在百年之前都是无法预料的。”

    “这听起来,九州修行之众,似乎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

    “就是如此。”羽衣轻点头道:“既然求仙难成,那还不如凭一身修为法力,在世间求大功业、大享受、大成就,修行一生所得,总不可能毫无用处吧?”

    齐德仲神色凝重:“太华门前的求仙集,用意甚深啊。”

    “你能明白这点,也就难怪祖师会将玉简枢键赐予你了。”

    此时齐德仲跪在羽衣轻身前,并没受到任何阻碍,伏地问道:“晚辈浅薄修为,何德何能担负如此仙缘?”

    “若说是仙缘,却也祸福相依,结果如何,皆在你自己所行。”羽衣轻语气宛如一名敦厚长者:“哪怕我一人飞升超脱、成就真仙,此举无非证太华门仍是仙家传承。对于中土九州修行之众,我已是久离凡尘之外的古人,纵然太华门上下道心不动,却难以改变世间局势。

    我借鲸骨杖一事,将你推上风口浪尖,此事与你言明,对你也未必尽是福缘,有可能是未来劫数,正如你让我一见太华灵墟,彼此彼此。”

    如果说齐德仲对于太华灵墟众散仙,是重塑修行发源的镜鉴,那么对于羽衣轻这位九州修行高人来说,齐德仲就是重建世人修行道心的丰碑。

    羽衣轻这么做,或许早有长远的安排,可是他本人一直缺乏有力臂助,而眼下齐德仲的到来,显然是给羽衣轻最直接的提示。前因后果,在羽衣轻接过玉简枢键的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这也是为何羽衣轻会说,此事是太华真仙对他的一番考察。

    齐德仲虽无羽衣轻那样的眼界,但他也隐约明白了太华真仙用意,不禁问道:“若是如此,为何超脱世外的真仙祖师不下凡显圣?一如当年红山议会那般。”

    羽衣轻轻轻扶起齐德仲,面露慈悲之色:“既已超脱,便与世间再无亏欠。祖师已然传法开宗,这就是最大最重的仙缘福分,于后世传人焉有亏欠?后世传人能否传承担当,那是传人之事。若事事皆要仙人祖师替后世传人解决,还要这宗门传承作甚?”

第五十五章 毁镜之法

    祖师传法已毕,确实不欠后世传人,但后人若有传承衰败之虞,难免会对祖师前人有怨怼之意,这等事千古以来数不胜数。

    莫说是修行宗门,哪怕是尘俗凡夫,日子过得不好,偶尔也会有哀怨自己出身落魄,怪责前人先祖没有留下富足家业,乃至于一国一族破败之日皆有此意。只是此等念头滋长,于立身修行绝无半点益处。

    要说太华真仙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吗?绝对不是,他留给齐德仲的仙缘已经是多少修行人无法想象的厚重,但具体齐德仲要怎么做,还是看他自己把握。

    心念及此,齐德仲已经通透明了,向羽衣轻深施一礼以表感激,如此一言、足可为师。

    “祖师之举,我尚不敢随意揣测,修行路长,眼下跟你说这些也着实太早了些。”羽衣轻笑着摆摆手:“你身上似乎还带着别的法器,也拿出来让我看看。”

    齐德仲对羽衣轻十分恭敬,赶紧拿出异界魔镜,同时也提及了广寒仙子的毁镜之言。

    羽衣轻接过铜镜,阖眼御器,周身虚影晃荡飘忽,过了好一阵方才开口:“此物确实不祥,以我之能若要毁镜,恐怕会惊天动地,只能为其施加封印。你以后也莫要动用,否则有难测变数。”

    齐德仲没想到连羽衣轻都无法轻易毁镜,警惕问道:“那晚辈要怎么做?这面铜镜是否与血日魔潮来临有关?”

    羽衣轻言道:“既然此物辗转到你手上,想必也在祖师预料之中,毁镜是你未来考验,我就不直接插手了,但我可以提醒你一些事——”

    异界魔镜不是寻常法器,它本身就是一个穿越异界的门户,汇聚了雷音佛土神通、与阎狱邪魔凶煞。毁镜本身就等同于将此门户截断,而且必须要有超越此二者的高绝修为与莫**力。

    魔镜炼造别有玄机,镜中宛如倒映异界,毁镜顷刻如同毁灭一个世界,虽然不至于真的达到毁天灭地的效果,但此举绝不可在中土九州这等人烟生灵繁盛的世界中施展。

    最好的方法,就是当齐德仲有穿越其他世界的修为时,在凡间万界中找寻一个杳无生机的小世界,直接在内中进行毁镜之举,大不了连同此界与异界魔镜一同湮灭消散。当然,齐德仲也要有及时脱身的能耐。

    羽衣轻还提到了一件修行玄机,其实只要印证造形化物圆满,就可以试图脱身中土九州。万界之间的虚空,必须要有造形化物修为方可立足,否则神形溃散、形同乌有。

    至于穿越进别的世界,则要看各个世界本身结构如何了。如果想真正做到凡间万界自如进出行走,那恐怕还是要成就仙道之后方可。

    “一甲子内,修证造形化物圆满,祖师给你的考验可真不小。”羽衣轻最后苦笑着说。

    齐德仲在一旁聆听不语,他深知造形化物是何等高绝的修为。有此修为之人,修行界中称之为地仙,神形驻世长生,只待机缘得当飞升超脱而去。当今世上有如此修为者,不过十指之数。

    像壶洲客这等修行高人,据传已有离形去知修为,但那比造形化物还差得远,但其人法力已经相当高超。而修为越高、精进自然越难,壶洲客敢将鲸骨杖送至太华门,不仅仅缘法牵扯,更是深知羽衣轻的修为,绝对能够保住鲸骨杖,不至于误落他人之手。

    “试问太华掌门至今修行多少载?”齐德仲问道。

    羽衣轻也不避讳,“我二十二岁拜师入门,今年一百七十二岁,修行一百五十年整。”

    一百五十年,对凡夫俗子而言可能不止一世寿数了,但是对于羽衣轻这驻世地仙而言,简直是短得出奇!如今中土九州之上,尚且驻世的地仙高人,在修行宗门内,大多都是不理门中俗务、一心清修的宿老耄耋,门人弟子只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哪里敢劳烦这镇派仙瑞?

    也就只有羽衣轻这等精进神速者,还在担当太华掌门,这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了,而羽衣轻似乎还相当自信,十年之内便要飞升!

    然而更加吃惊的是,太华真仙似乎是在要求齐德仲,让他在一甲子之内修证造形化物圆满,而且神通道法起码不亚于如今的羽衣轻!因为这是毁去异界魔镜的最起码的境界。

    “如果晚辈一甲子内无法达到呢?”齐德仲并非没有自信,而是羽衣轻此言换做别人来讲,无异于痴人说梦。

    羽衣轻也淡定自若:“无他,异界魔镜亦化作血日魔潮下,一道异界魔窟门户,邪魔蜂拥而出,先噬你身、再染指中土九州。”

    “异界魔镜若毁,能够消除血日魔潮么?”

    “当然不能!”羽衣轻语气缓和:“但你也不必担忧,去年红山议会上,各派商谈的便是此事,否则你以为我让寒空下山去是干什么?”

    “这……”

    羽衣轻眼神深邃:“将弟子放于江湖历练,也不是无缘无故、突生此念的。我颇为看好寒空,但若论担负宗门传承,他胸襟还差几分火候。正好因你之事,我顺势遣他下山见识一下红尘滚滚,也好借机探查九州山川地气是否有异,因应未来变数,也是他的职责。”

    齐德仲好奇问道:“难道寒空道友会是未来的太华掌门?”

    羽衣轻神色有些偷摸:“你可别说出去,否则怎叫历练呢?如果他自己能够悟透,那会更努力去做,自知未来有所担负,总归是主动更好。”

    齐德仲有些感叹,真正的修行高人,所作所为的确是玄妙无比,行事看似顺势而为,但又好像早有预谋。

    “那晚辈不说就是,但未来若偶遇寒空道友,怕是还想结交一番。”

    羽衣轻并不在意:“你乐意结交就结交,我不干涉……对了,既然你千辛万苦将鲸骨杖送来,太华门也不可毫无表示。”

    齐德仲不解道:“晚辈不是已经得了壶洲客前辈的仙府遗泽了吗?”

    “那是壶洲客遗愿,却不是太华门的回礼。”羽衣轻沉吟了一阵:“我一时没想好,你就现在此地养伤,待得伤势痊愈了我再回礼,如何?”

第五十六章 太华仙门

    能留在太华门养生谷中,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修行同道都能够享受到的待遇,齐德仲护送鲸骨杖,一路上虽不至于惊险连连,可是未来必定受人瞩目,太华门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将他送走。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齐德仲可就舒坦得很了。养生谷中,地气滋养生机,太华门还特地划出了一片叫做鱼跃渊的院落,给齐德仲师徒栖身,每隔几天就有太华门人送来灵丹药膳,并且还有门中尊长为齐德仲诊治。

    齐德仲形骸内伤一个月后就基本痊愈了,往后的日子太华门也刻意保持一贯待遇,齐德仲也不客气,趁此机会潜心修行、增长法力。

    至于弟子荣贵等人,齐德仲除了传授筑基之法,《黄庭十三剑》中的法术也依次第讲述教导,太华门送来的补益之物也时常给弟子们服用。这几个月中,荣贵与方冬两人最先达到内息修为,这很让齐德仲喜悦。

    鱼跃渊中,齐德仲面朝后院一大片草坡息心养气,荣贵五人则在不远处演练剑招。

    五名弟子手中长剑,是从太华门借来暂用的,外形是普通三尺青锋,却是以寒铁掺合银精铸炼而成,历代弟子以法力祭炼,传世已有三四百年,算得上是古物了,却仍旧锋利如新、寒芒凛凛。

    齐德仲自己通晓武功剑招,后来又修炼了《黄庭十三剑》,加上在太华灵墟中所学御剑术,深知一点,不论剑招剑式、剑术剑法、剑气剑芒,根本在于养炼胸中剑意。

    如果是要走那锋芒披靡的剑仙路数,还要将形骸体魄养炼成剑胎剑骨,最终达到剑即法、法即剑,法随剑出、剑出破法的境界。

    不过齐德仲倒是没有刻意追求剑仙修为,他养炼剑意,乃是因为剑器中正而不偏,齐德仲不强求荣贵等人修为精进神速,但根基一定要打好。

    就在齐德仲看着弟子们用心修炼时,不远处走来一名青袍木簪打扮的太华门人,齐德仲起身相迎:

    “古闲道友,又劳烦你了。”

    “不必如此,齐道友多礼了。”

    古闲是羽衣轻弟子之一,也正是寒空的师父,只不过其人性情如他的法号一般,闲淡如风、无心俗务,只一心门中清修,虽已有离形去知修为,但法力并不十分高强,他的弟子寒空可谓是青出于蓝,

    当然了,法力不强还是要看跟谁比,古闲修行多年,在太华门中长侍丹鼎烹调之道,这几个月主要是由他给齐德仲送来各种灵丹妙药。

    这次古闲送来了一个天青色瓷质葫芦,葫腰上系着一根黄绸,正好可以束在腰间。青瓷葫芦中装的是九九八十一枚太华九还丹。

    “这么多?”

    齐德仲微露讶色,但旋即明白内情,便听古闲微笑道:“掌门前日回山,带来了一根水精玉柱,说是要稍加一番炼化,便送给齐道友作回礼。”

    羽衣轻当日跟齐德仲一番促膝长谈后,就没有再跟齐德仲见面,没想到这段日子是离开太华道场,显然是对此回礼是有相当的准备了。

    “这段日子,多谢太华门众道友了!”齐德仲的感激发自肺腑,别的不说,光是他手里这青瓷葫芦、还有八十一门太华九还丹,就完全可以当做是回礼、且绰绰有余,如今还要劳动堂堂地仙掌门亲自出山准备回礼,这是何等的荣幸?

    普通的太华门弟子都未必能享受到如齐德仲这般礼遇,但太华门人并无嫉恨怨毒之意,反而这段日子与齐德仲纷纷相交,或切磋道法、或交流参悟,或带着他在养生谷、太华山附近赏玩游乐。

    区区一根鲸骨杖至于太华门弟子如此奉为上宾?太华门传承悠久丰厚,哪个不是见惯世面的名门高足?光是寒铁银精铸剑这等巨奢之举,修行散人连想都不敢想,一柄剑估计足够作为师承信物了。

    齐德仲将五名弟子招呼过来,一一给古闲谢礼,古闲则是乐呵呵地笑着说:“齐道友这几名弟子也是资质上乘,若非他们在你门下,连贫道也想收他们为弟子了。”

    “晚辈愚钝,调教不出寒空道友这等不世出的英杰。”齐德仲自知斤两,古闲看似如闲云野鹤,可是他能够教出寒空这样的传人,本就是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修行人也喜欢听好话的,更何况此言不虚,古闲也不矫情,朝荣贵五人笑着说道:“这几柄剑你们也不用归还了,都是好几百年的老玩意儿了,就当你们来养生谷一遭的纪念吧!”

    荣贵五人以前流浪江湖惯了,这番跟着齐德仲在世外仙境有这番遭遇,对手中宝剑自是爱不释手,古闲顺势做主,荣贵等人纷纷跪拜感谢。

    “齐道友,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荣贵五人退下之后,齐德仲将古闲迎入院中凉亭,古闲开口言道。

    “古闲道友但说无妨。”

    “此事与吾徒寒空有关。”古闲有些担忧:“前些日子他下山游历,你也知道如今九州局势,虽说太华弟子下山并不刻意彰显出身,但难免被高人看破来历……”

    古闲毕竟跟羽衣轻不同,缺少那种运筹帷幄、风波等闲渡的淡然心境,他与寒空是师徒,正如常清与齐德仲那般,说是没有关切之心,那绝对不可能。

    “我也知道掌门师尊的想法,但是既然游历世间,多个同道相互扶携也是好的。”

    “哈哈,古闲道友你放心就是。”齐德仲应承道:“其他人我还不好说,寒空道友在求仙集中相助之情,我齐德仲本该相还,如果江湖偶遇,我定当依缘法相助。”

    修行同道相处,不是绿林草莽、侠士豪客那般两肋插刀的交情。相助与否,不能单看交情如何,还要看事情因果缘法、是非对错。而且一旦相帮,身涉其中、受其牵连,也不是说脱身不管就能转身离去的。要么从一开始就不帮不管,要么要插手就管到底。

    以古闲的修为当然清楚明白,有齐德仲此言他更加放心,深施一礼道:“贫道在此多谢齐道友。”

第五十七章 玄水之精

    次日清晨,一位寒字辈太华弟子来到鱼跃渊邀请齐德仲,说是太华掌门要在隐世洞天接见他一人。

    既名隐世洞天,那就不是能够随便出入的所在,齐德仲跟随那名太华弟子来到养生谷边缘的飞瀑之下,就见太华弟子嘴唇微动、默诵法诀,然后伸手一指银雪飞瀑,转身朝着齐德仲行礼说:

    “道友请进。”

    说完这话,太华弟子朝着倾泻而下的瀑流纵身一跃,身形在轰鸣水声中化作一团朦胧光华逆流而上。

    齐德仲见状心生好奇,元神世界向外笼罩,发现飞瀑水帘后方不过是寻常山体石壁,但飞瀑流逝中暗藏天地灵犀,如同某种亘古不改的韵律响彻回荡。

    元神有感无应,想必是要以自身法力触动。齐德仲施展外感修为,隔空法力朝着飞瀑中延伸,无形中感受到一片旷大浩瀚。

    以法力护住全身上下,施展御器之法牵连飞瀑灵犀,瞬间身外光影混沌扭曲,齐德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卷入其中。

    一刹那的元神动荡,再定身,脚踏实地,齐德仲落足在一片巨大磐石之上,抬眼四望,万顷青空渺渺无尽,顶上日月同辉,阴阳之气变幻。

    万顷青空之中,几十座浮空山峦起伏各处,或以悬空玉阶相连,或以巨大铁索牵引。浮空山峦上亭台楼阁林立,仙云瑞气飘荡于重峦叠嶂间,隐约有蛟龙沉浮显现。

    见此世外洞天圣境,齐德仲立刻明白,为何太华灵墟会是那种浮峦巨岳的造化景象!此二者必定关联甚深!

    走下磐石,面前是一个平台,平台末端立着一座牌坊,上书“太华洞天”四字,而那名太华弟子就站在牌坊下等待着齐德仲。

    至于牌坊之后,是一条浮空玉阶,由数百根玉白条石凌空构成,齐德仲随太华弟子漫步而上,虽说脚下是一望无际的万顷青空,但绝无身临渊谷的险峻心境。

    几十座浮空山峦暗成阵局,仙灵之气充斥。齐德仲心中感慨,知晓此地并不适宜凡人居住,但却是一等一的修行福地。

    光是出入太华洞天,就需要外感御器的修为法力方可,否则就算以人力,强行使得飞瀑截流、流水断绝,也一样找不到洞天出入的玄机。

    走过好几座浮空山峦,齐德仲来到一处边缘的地方,除了一座四角亭、几张石椅、一尊香炉,便别无他物。而太华掌门羽衣轻,此时就坐在一张石椅上。

    太华弟子躬身告退,羽衣轻将齐德仲招呼过来,“你是第一次见到太华洞天吧?感受如何?”

    齐德仲行礼后说:“世间造化之功,莫过于此!”

    羽衣轻点头道:“确实!这片太华洞天,是祖师在飞升之后,重新下凡,以**力夺天地造化而成。此举不啻炼天地成大器,也是太华灵墟的启发由来。洞天造化功成后,经传人千年凿建经营,方有今日世外圣境。”

    齐德仲深纳一气:“此地仙家气度无与伦比,若非晚辈有过太华灵墟的经历,恐怕眼下早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羽衣轻面带审视:“如果我允许你今后在此修行呢?”

    “太华洞天好则好矣,只是未必适合晚辈修行。”

    “你明白就好。”羽衣轻说道:“祖师当年造化太华洞天,为的是让我等后世传人有最后一片不受世间纷扰的修行净土。若说闭关潜修,太华洞天固然高妙,但修行绝非远隔红尘之外便可有成。我门下颇有一些弟子,深以此洞天为依凭,修行未成便有远世之心,这实在说不上是好事。”

    “太华掌门让寒空道友下山便是有此用意吗?”齐德仲问。

    “我那弟子古闲又跟你闲扯这些了?”见齐德仲苦笑不言,羽衣轻说道:“不谈这些了,这是此番回礼,你收好。”

    就见羽衣轻单手轻托,掌中好似空无一物,但元神所感却是一团水汽精华。

    “恕晚辈眼拙,请问此乃何物?”

    “西荒高原群山中,万古不冰封的水精,在山川动荡中被卷入玉石之中,化作水精玉柱。我采炼其物性精华,最后炼成这无形玄水之精,具体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此话,羽衣轻手掌微微一抬,无形水汽飘飞过来,齐德仲心念一动,施展御器之法,玄水之精当即被摄入齐德仲身体内中。

    就像广寒仙子送了一根弓形木玉,不说作何用途,羽衣轻这次送了玄水之精,也是让齐德仲随意发挥。两者无意中联想在一起,齐德仲突发奇想——

    既然玄水之精无形,是否能将其炼成弓形木玉之弦,打造一件神弓法器?

    但是不由得齐德仲深思,羽衣轻抬头眺望东方,好像穿透了太华洞天、看见远方情形,起身说道:“回礼已毕,你也该离开太华门了。”

    齐德仲赶紧收拾心思,恭敬道:“这段日子以来,晚辈受益匪浅,在此谢过太华掌门。”

    “修行路长,日后有缘相见,你走吧!”这位太华掌门也是干脆,送完东西就送客,一招手,直接施展挪移遁空之法,一阵光影闪烁,齐德仲就已经回到了鱼跃渊,正好出现在荣贵几人面前。

    “收拾东西,我们该离开了。”齐德仲既有感激、亦有遗憾,太华门再好,他们师徒几人也只是客人,不是长久落脚之地。

    师徒六人这次来太华门收获颇丰,带着东西,由太华门人护送离开养生谷,在见到求仙集的屋舍后,一番告别,齐德仲带着五名弟子,再次身入江湖波涛之中。

    而此时,在高空之上,有三条伟岸身影自东北方向,朝太华山求仙集接近,为首者正是天王教中号称“威仪第一”的护教神将——辛无量。

    辛无量依旧是那身银鳞连身铠、手提龙吞寒光枪,心念一动低头望去,远远瞧见了刚好离开求仙集的齐德仲师徒,正欲折向而去,迎面一阵风云涌动。

    辛无量与身后另外两名护教神将赶紧戒备起来,只见一阵雷光在风云中错闪,太华掌门羽衣轻凭空而现,手拿鲸骨杖,飘然若仙。

第五十八章 地仙之威

    “辛道友,你要寻问的事物在此。”羽衣轻将鲸骨杖横在身前,对眼前三人作拦路状。

    辛无量当初曾言晋阳城破后,要亲自上太华门拜访,探问齐德仲是否将鲸骨杖护送抵达,此言距今已近半年。

    虽说天王教众长老联袂施展**力,以天降光焰一举攻破晋阳铁壁,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要面对来自乾朝的疯狂反扑。

    若是放眼九州,乾朝大军分兵多路,先是有一支奇兵绕道海路,在齐鲁郡东南登陆,突然背袭天王教军最为薄弱的方向。其次,由乾朝骠骑将军侯亨直扑晋阳城,将天王教军支援截断,反而逼得晋阳再成孤城一座,攻守之势逆转。至于中原一带,乾朝大军更是步步紧逼,形成近两年来少有的反攻优势。

    几番拉锯之下,辛无量作为护教神将要奋战在第一线,自然抽不出这等空闲来拜访太华门,好不容易拖到青黄不接的日子,乾朝大军攻势才稍微减弱,而这时候辛无量才有时间安排前来太华门事宜。

    上门拜访也不是随便就来,除了辛无量本人,天王教还派出吞月、蚀日两位护教神将,虽然单独一人不如辛无量,可是此二人最擅长合击之术,即便遇上壶洲客那般修行高人,也有来去自如的信心。

    可是在太华掌门羽衣轻面前,再大的自信也不过异想天开。

    辛无量立足空中,抱拳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太华掌门,天王教辛无量在此拜候!”

    “大名鼎鼎不敢说,倒是贵教如此来势汹汹,不知所为何事?”羽衣轻没有半句废话,说话声中带着隐隐雷鸣,直逼三位护教神将。

    辛无量微微阖眼、尚能支持,可他身后的吞月蚀日就有些抵御不住了。

    作为亲自斩杀东海巨鲸的一员,羽衣轻对鲸骨杖的了解,恐怕绝不亚于壶洲客,而在这名当世地仙手中,所能发挥的妙用更是只强不弱。

    “一者,见证当初齐德仲所言是否践行。”辛无量手中龙吞枪寒芒凛冽,反射着阳光笼罩自身,“二者,希望太华门上下支持我教大业,联手推翻旧乾!”

    羽衣轻面容不改,高空罡风呼啸中,衣摆舞动却奇异地迟缓,嘴唇不动,三位护教神将元神中自然能听闻得到——

    “去年夏至,红山议会各派联名,邀请贵教长老前来商讨九州变局,奈何贵教无一人与会。奉红山议会论果,太华门不涉九州社稷变换诸事,反之,不曾与会之宗门法脉教派等,亦无反责红山诸派举措之权利。”

    红山议会设立至今一千八百余年,其目的就是约束修行门派,不要以门派名义牵涉进社稷江山的变换,但红山议会无法约束修行散人。至于那些受邀而不肯与会到场的宗门教派,也没有资格妄议红山议会内务。

    羽衣轻一字一句,就好像在辛无量的元神中炸响雷霆阵阵,这比壶洲客布下召雷亟顶阵更加玄妙难言,最起码辛无量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只能凭着元神定力强行接下伤神道法。

    “红山议会立世悠久,但未免自固手足,反使天下苍生受害!”辛无量咬牙强撑着说道:“如太华掌门这般修为,理应度量世间是非善恶之举!而非旁观朝廷上下腐朽庸蠹、陋习恶政残害黎民百姓!”

    “世间是非善恶,自有滔滔众念判定,非我一己之私便可裁断。”羽衣轻微微阖眼,神色淡然飘忽,“正因乾朝陋习恶政,所以你等天王教有此兴盛基业,能受万千生民拥戴,若未来有握社稷神器之机,莫要失却今日赤诚初心。”

    辛无量目眦欲裂,身形好像被一座大山压制,朝着羽衣轻大吼道:“难道太华门上下就真要坐视不管么?”

    “太华门行事,就不用贵教费心劳碌关切了。”

    辛无量提起龙吞枪直指羽衣轻,臂膀颤颤仿佛举起万钧之重:“那好,不如就按照修行人的规矩来,你太华门与我教斗法,若我教胜出,则太华门俯首听命,如何?”

    “登门踏户、扬言逼迫,天王教就是这般行事的么?”羽衣轻一收法力,三名护教神将只觉元神重归清明,“你们确定,是整个天王教要与我太华门斗法么?”

    辛无量神色自信从容,一股昂扬气概冲霄而起:“非是我等依仗过甚,而是太华门赫赫威名,天王教上下决意全力以赴应对。”

    “不必太华门上下,只要我羽衣轻一人。”羽衣轻丝毫不在乎眼前辛无量狂言,风轻云淡地举起一根手指说道:“一炷香,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不管怎样的道法神通,只要触碰到我本尊体魄,就算你们胜出。”

    “太华掌门好大的口气!”话虽这么说,但辛无量等人没有任何的反驳,而是当即急催法力。

    三人布阵,辛无量手中龙吞枪骤然变大,高举向天有千丈长短,宛如神龙盘空,枪尖朝着羽衣轻刺落!

    “如意法,可惜。举轻若重、不如举重若轻!”羽衣轻笑着看了一眼,随即弹指金光乍现,随身祭炼百年有余的松针切朝天飞去,看似如针金光,却蕴含无穷无尽的澎湃法力,与千丈龙枪迎面碰撞,当即枪折法破,辛无量三人扬天呕红、坠落云端。

    不待空中激荡余波散去,更高空中云涡急聚,好似连天穹也为之扭曲。云涡中最深处,幽暗中光明大现,竟是当初一举攻破晋阳铁壁的天降光焰。

    “精诚意念现大光明,不算高妙!”羽衣轻面容更是不屑,松针切去势不止,直扑云涡深处,将将涌出的几许光焰竟是倒卷而回,云涡顿时消散!

    羽衣轻一挥鲸骨杖,水波摄住尚未落地的辛无量三人,随即周身虚影飘忽,凝神聚体的显化分身即刻遁行至数千里外,兀然出现在天王教总坛。

    巍峨层叠的高台上,十八名天王教长老环绕一圈,羽衣轻的显化分身凭空出现,一弹指,松针切一化十八,射入十八名长老泥丸宫中,并且传来一句冷然喝语——

    “我既为太华掌门,不可不护持宗门威严,你等斗法已败,禁法半年略作惩戒,接下来的日子,好好体会凡间杀伐罢!”

第五十九章 冷眼热血

    兴许中土九州的修行人都不太清楚,太华掌门羽衣轻上一次出手斗法,具体是什么时候、怎样境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先是反手破去三名护教神将联袂施展的如意法,然后以松针切举重若轻,破去天降光焰,不待天王教有接下来的手段,显化分身遁行数千里外,现身天王教总坛之上,将十八名教中长老全部制住、禁法以惩。

    既然是斗法,自然有胜有负。天王教或许是怀着前所未有的自信,面对羽衣轻,只谈胜利之后的要求,不谈失败之后的惩罚,当十八名长老察觉到自身法力仿佛凭空消失,此等惊惧骇然之心,可想而知。

    天王教有护教威仪,太华门也有守门之能。

    较之辛无量与壶洲客在晋阳城上空那场大战,这次斗法并不引人瞩目,有能耐察觉到的人反而更加稀少,齐德仲离开求仙集不远,元神世界中更是毫无知觉。

    太华门不曾宣扬此事,天王教对此更是秘而不宣,此番斗法只有教中高层能知一二,而十八位长老更是接连闭关,难免引人疑窦。

    各种纷纷扰扰,与齐德仲关联不大,他带着五名弟子一路东行,东出函关,如鱼入大海。

    现今中原一带,基本是天王教占据的地盘,近几年来亦是硝烟战火频繁之地,路过偶尔能见几个小村庄,逐渐恢复人烟,大多境况悲惨,欲求温饱而不可得。

    齐德仲带着五名弟子倒是不急着赶路,若是遇见这等破败毁坏的村庄聚落,他则与弟子们一同为乡亲们重建家园,但并不特意彰显道法。

    在养生谷的一段日子,齐德仲观察了太华门的授徒之方,虽不敢说学个惟妙惟肖,但齐德仲也有自己的办法。

    清走焦炭废墟之后,面对一片空旷,要先在元神中构建房屋形态,要做到内外纤毫毕现,这事自然交给已有内息修为的荣贵与方冬二人。

    其次到附近山林中伐木、采石、挖泥、烧砖,齐德仲也给弟子们传授了养炼真火法力,至于如何祭炼器物属气,那就由他们自己体悟观察。

    周遭村庄的普通百姓,除了是逃亡归来的幸存者,还有其他地方逃荒而至的难民,他们尚且温饱不可得,若让他们自己动手,恐怕得等到猴年马月才有片瓦遮身。

    齐德仲也不是什么都帮,他带着弟子们大多只为村庄建造几座牢固房屋,然后留下一堆木料砖瓦,让村民们自行建造其他屋舍。毕竟这片土地是他们自己赖以生存的所在,终究要看他们自己奋斗。

    “师父,我不太明白。”在又一次离开一座无名村庄之后,荣贵擦了擦手询问道:“此地战火不断,你要我们盖的房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毁,这样岂不是白费功夫?”

    方冬稍显成熟,暗暗肘撞了荣贵一下,“我们谨遵师命就是了,你问这么多作甚?”

    正在走路的齐德仲看见路边有块大石,扬袖一扫灰尘,随后坐下。看了看五名弟子,最后将视线落在荣贵身上,心中却有赞许之意。

    荣贵悟性最佳,这样的人面对世事也多有疑惑不解,此乃常理,难就难在为师之人要如何琢磨。齐德仲并不是那种要求弟子,必须按照某个方向去有所成就,他自己修为本就不高,他在传授教导弟子的同时,也仿佛将他们当做一面镜子,来考究自身修行。

    “我知你有惑,但你有弭平天下战火的能耐吗?”齐德仲反问一句。

    见荣贵摇头,齐德仲再问:“那眼见苦难村民,你选择如何做?”

    荣贵道:“要么驻足相助,要么视而不见、转身离开。”

    “那你选择哪样?”

    “当然是前者!”荣贵感觉胸中有一股闷气不吐不快:“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如太华门中那么多修行高人,他们宁可在养生谷中安处世外,却对世间苦难视若无睹。”

    “类似的问题,我也问过太华掌门,他的回答是与世无所亏欠。”齐德仲想起来当初所言乃是仙家之事,深知自身境界远远未到,不必跟荣贵等人详言。

    “修行人立足世间,就真的与世无亏么?”荣贵问道。

    “太华门能代表所有修行人么?太华掌门修为再高,此言只能言及太华门,太华门不欲涉世,自有其因果缘法。”话虽这么说,太华门就真的对世间变化毫无一点作为么?恐怕不见得,齐德仲深知,太华门肯定在为未来血日魔潮做应对,相较此事,九州变局、战火硝烟恐怕都不算什么。

    “我本以为浪荡江湖已久之人,看待世事总归会是冷淡一点,却没想到荣贵你有这么一副热心肠。”齐德仲说这话时,也不免联想起自己,他不也是如此,若否怎会剑挑匪帮之举?

    方冬则在一旁笑道:“当初若不是荣贵拉扯着,非要上门教训那豪族,又怎会有如今的我们?”

    “我明白荣贵你所想,为师这些日子也不免思及,天下战乱纷纷,莫说世人饱受其苦,此亦非修行世途。”齐德仲面色一正:“修行人直指本心、追根溯源,如今天下变局实乃战祸不止,刀兵已起,唯有尽快结束战争才是正理。即是如此,若无大能大力慑服天下、弭平战乱,就不要妄言慈悲。太华门不出手牵涉其中,并非全无道理。”

    “师父是希望我们修为更高、法力更强再有作为么?”荣贵问道。

    “若想有所作为,不在有无修行法力,你等若有心于此,为师不阻拦。”

    “弟子不敢!”五人纷纷低下头去,别的不敢说,求仙集外,齐德仲与九鸣真人一番斗法,足可让他们知晓天下高人辈出,扬言弭平战乱不过是痴心妄想。

    “既称不敢,今后便收摄此等念头,随我安心修行就是。”齐德仲深感世乱难平,眼下最需要一处安心修行的地方,加之如今九州各处皆有修行人身涉战乱之中、大动干戈,真正安宁之地,恐怕要到海外寻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911/ 第一时间欣赏万界仙游最新章节! 作者:无色定所写的《万界仙游》为转载作品,万界仙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万界仙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万界仙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万界仙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万界仙游介绍:
凡尘万界,宛如无垠汪洋中浮泛不定的泡沫,在漫长的岁月中,彼此触碰、彼此交互。飞升不成的散仙、巍然独立的太华灵墟,行走于万界隙缝中、吞噬世间以作充饥的邪魔,还有那数不清的奇诡异界、旅世奇人,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血日魔潮将至,大乾王朝、天王教军、楚王义旗,无数蠢蠢欲动之辈,纷争渐起。中土分崩,何人堪主?九州陆沉、谁掌龙图? 火枪铁炮、蒸汽机车,世间物用崭露头角。通玄道法、飞天遁地,修行高人林立各方。 一个被宗门驱逐而出的修行人,低眉垂目、负手按剑,且修且行于中土九州,放眼逐鹿硝烟、争霸战火,冷眼热血,提手落子面对滚滚红尘,心安何方? 足下所指,仙游万界。 没有什么人的读者群:291446209万界仙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界仙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界仙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