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水火相煎
齐德仲祭炼真龙水府认主有两个前提——小洞天法器渡海法舟、无形造化之物玄水之精。若非如此,齐德仲根本无法将真龙水府祭炼功成。
楼银章提及这点,并不是要让齐德仲将整个中土九州世界祭炼成独属一人之物,这也绝不是人间修为能可达到的,而且从本质上而言也不可能做到。
既如此便反其道而行之,并非是让中土九州世界受九龙神火罩祭炼,而是让九龙神火罩归附成中土九州世界的一部分。就好比将渡海法舟反化入真龙水府内中一般,目的不同而玄理相近。
齐德仲按着楼银章提示联想到最后,不得不发问道:“前辈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然而要做到如此,且不说修为法力何等高深。而且是需要重炼九龙神火罩,然后再将九龙神火罩反化于中土九州世界,到头来辛辛苦苦,仙家法宝还是不在手上,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难怪前辈找不到人帮忙……”
楼银章直截了当地点头说道:“确实就是如此,不过你拿到九龙神火罩之后可以参悟一番法宝妙用,这就当做是回报了。”
齐德仲苦笑道:“晚辈虽未真正重炼仙家法宝,但元神推演已然明晰,重炼九龙神火罩功成之时,我便能通识仙家法宝之妙,根本不用再详加参悟,前辈此言欲赚我出力,略嫌拙劣啊。”
“哦?是么?可能是我平日里不喜欢跟人较量心思,没能瞒住你,”楼银章不依不饶地说道:“反正话说到这里,你是帮还是不帮?”
“如果晚辈不帮呢?”
“不能这样问,没有这个如果。”楼银章反驳道。
齐德仲说道:“前辈这是逼我了?”
“修行如你逼迫有用?”楼银章说道:“重炼九龙神火罩此等仙家法宝,理所当然要你全心实意去做,不可有一丝回避躲闪的念头,否则便是神火灭形之劫。危险我也告诉你了、责任你也清楚,做不做在你。我不喜拖沓,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和羽衣轻自信而从容的风度不同,一样有地仙修为的楼银章强硬蛮横而近乎不讲理,直来直往毫无废话,放在齐德仲面前的只有帮与不帮,没有第三个选择。
齐德仲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晚辈请古圣原赐燧人火精。”
楼银章抬手弹指,掌心烛火微微一动,径直飘至齐德仲双手之间,齐德仲掌心一拢,烛火消失不见,周身上下泛起一阵赤色流炎,当即盘坐入定、运化水火之精。
齐德仲祭炼真龙水府之后,并不是玄水之精就此消散不见,而是依旧流转在他形骸体魄之中,成了护身法力的一部分。如今体内多了燧人火精,齐德仲当即运起采炼日月的炼形之功,以元神曜辉为枢,调配无形水火、引动龙虎交烹、运化坎离铅汞。
楼银章与侯亚夫都一直在齐德仲身旁护法,足足过去了半个多月,齐德仲这才还神出关。
“好凶险的一关!”齐德仲出关后第一句话:“水火相济亦能相克,若非我根基足够,这一关险险不能过。”
楼银章身形依旧如此前姿态不改:“过了就是过了,燧人火精你已掌握,假以时日用功潜修,自然可以感应到化散于天地间的九龙神火,以你的炼器根基,修为到了便可倒摄采炼。”
齐德仲朝着楼银章再施一礼:“前辈说是如此,可若晚辈无进境造形化物的机缘,这一切都是空口白话。”
楼银章肆意笑道:“那你就继续用功便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羽衣轻飞升之后,世间修行高人求证地仙会变得容易一些、也就一些而已。”
说完这句话,不待齐德仲发问求教,楼银章周身神风鼓荡,带着他冲销而去,带起一片落叶飞舞,转眼间消失在天际。
“好神妙的修行高人,这便是传说中的地仙么?我完全看不透他的深浅,神气律动宛如常人一般。”侯亚夫看着楼银章消失的方向问道。
“返璞归真、天地一息,地仙境界自有其玄妙。”齐德仲抬头遥望了许久,然后对侯亚夫说道:“我还要继续闭关参悟道法,顺便为苍凝的草木修行加以推演,接下来的日子便无须你为我护法了,你可下山去寻云舒,或者至天狼城请教兵家传承。”
侯亚夫不解问道:“既然是闭关为何不需要护法?”
齐德仲笑道:“现在的我推演道法,不需要像此前那样定坐的闭关。我打算在狼居胥山中行走游历、演练法术,需要找杳无人烟的旷野,别说是你,旁人也接近不得……对了,把我当初送给你的夜明珠拿出来。”
侯亚夫拿出夜明珠后,齐德仲默运玄功,伸手轻轻点落在夜明珠上,说道:“我在此珠留下一道命元心印,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你自会有感应。”
侯亚夫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莫非真有何凶险不成?”
“这倒不是,我试验一下自己的道法而已,修为如我这般,隐约已知吉凶祸福,不会贸然去闯,你且安心便是。反而是你到了天狼城,也不要太过掉以轻心,如果可以的话,就多跟苍凝在一起,天狼城中她近乎无敌,碧山剑在她手上,威势有增无减。”
“莫非——”
齐德仲抬手阻言说道:“我只是有些隐晦的预料罢了,你下山去吧。”
侯亚夫离开之后,齐德仲遁入深山之中不见踪影。
一个月后,天狼城中传出消息,有一伙不轨之徒意图谋害城中宾客,被草木精灵苍凝当场拿下后,经历连番拷问后,被调查出他们与苍鱼主事有所牵连。
此时城主龟虽寿出面,却不料苍鱼早已遁逃出城,天狼城当即向九州各派、北荒各个山头发出消息,言及苍鱼恶行叛逃,希望各派各方小心应对,一旦有苍鱼行踪,请尽快通知天狼城,如果力所能及,则可擒下苍鱼将其送往天狼城,受各派同道制裁,若此恶徒宁顽不灵,则任由天下同道诛杀!其人所有私物、乃至妖类原身任出力者取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碧海九叶
苍鱼身为天狼城主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此突然恶行?自从天狼城加入红山议会行列后,九州之地有不少修行人乐意至此游历结交,其中也有一些是隐姓埋名的化形妖怪,希望能够拜入天狼城得到修行指引。
天狼城待客有道,也欢迎各方同道,自然也对城民加以约束,本该是喜庆的时候,却突然有苍鱼遣人袭击宾客,此举让城主龟虽寿大为震怒,严令彻查与苍鱼有关的一切人等。
更为离奇的是,这些袭击宾客的不轨之徒,并非是天狼城民,也是一些近来探访天狼城的宾客,而且主要是受苍鱼的接待。
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仅是苍鱼阴谋暗袭,而是勾结外人将纷争引入天狼城中,这放在九州修行门派中,就已经是叛离传承,最起码的惩罚也是废去一身修为、去名除籍、逐出门墙!
而苍鱼的畏罪潜逃也最能符合众人的揣测,天狼城所能做的,就是派人前往各方传达消息,至于能不能捉拿住苍鱼,那就不好说了。
北荒广漠浩瀚,多得是千古未有人烟的荒野,苍鱼要是狠下心思潜藏多年,尤其是能发挥妖类原身天赋的地方,那真是彻底鱼入大海、再难寻觅了。
而这些山外的变化,齐德仲并不知道,他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这段时间一直在狼居胥山中四处游历,走走停停,偶尔观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放眼雄山雪色、古松老木。
按人间历法公元一八五五年岁末,齐德仲在狼居胥山中养气吐纳时,惊觉天地风云变色,遥望西南方数千里外太华山方向,元神感应中,道气千重、仙灵盈野,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变化传遍中土九州各个角落,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齐德仲当即朝着太华山方向跪拜,他知道,这样的变化象征着一代高人羽衣轻飞升仙去,世上所有修行高人都有感应,尤其是那些境界圆满、玄功精深的修行高人,多多少少察觉到天地气数的细微变化,一切玄妙难言。
看着羽衣轻飞升而去的太华门弟子,或许并不知道这位地仙高人去往何方,不过齐德仲却是可以稍加确认的,他赶紧拿出灵墟枢键,移神进入太华灵墟之中。
齐德仲进入太华灵墟之中,跟太华门的几位散仙一经打探,就知道羽衣轻这次是飞升成功、求证仙道有成,并没有在太华灵墟中出现,而是超脱凡尘的真仙。
飞升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经历?一众散仙都刻意不与齐德仲明言,不过他们告诉齐德仲,羽衣轻作为太华门的后世传人,修行根基中就有着仙家祖师的灵引,飞升之后如果成为散仙,元神中自然有前往太华灵墟的指向,而如今羽衣轻并不在太华灵墟,那他想必就是成就真仙了。
齐德仲问道:“广寒仙子也是真仙,她既然能够下界至此,那羽衣轻前辈为何不来探访此界尊长?”
以狄子芳为首的一众太华散仙相视沉默,最后才给出一个解释:“既然已是超脱轮回之仙家,又何必再度下界?一世修行早已了断尘缘,像羽衣轻这样驻世三甲子便飞升者,已是千年来精进最快者。如我等散仙驻留太华灵墟,对尘缘牵挂近乎于无,更何况境界更为超脱之真仙?你我皆未有此境界,莫要妄言过多。而广寒上仙乃是太华祖师所邀,其中仙家缘法更是难言。”
齐德仲想了想也暗自点头,他进入太华灵墟的次数不少,但未必次次都能看见广寒仙子,超脱仙家自然另有所求,完完全全是两个境界的存在,并没有太多交集,以齐德仲如今凡尘修为,能够得见太华灵墟仙灵圣境,这已经是世上多少修行人不可企及的深厚仙缘了,若犹觉不满,那已然近于痴妄。
难怪羽衣轻最后告知了齐德仲日后可以求教那些高人,看来他自己也明白飞升之后未必会再返红尘浊世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像齐德仲这样的修行人,一世修行所求不正是飞升成仙、超脱凡尘之外么?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仙界,是足可让超脱仙家不肯回返凡尘,那必定就是一世修行所求愿心圆满,是一种凡间修行人无法理解的大解脱、大自在、大成就。
接下来的日子,齐德仲翻过了狼居胥山,前往更遥远的北荒深处,将苍凝原身长枝炼制成一件法器——碧海九叶枝。
法器现世之时,北荒深处冰天雪地,苍茫天地之间,一株碧海松顶天立地,茂密树冠直入云霄,上引九天罡风、下聚十地雄力。
看似细长温润的枝条,轻轻一抖便是天地灵犀随心化现各种形态,以一器为引,演化百般道法,激荡之威,让北荒雪原发生了一场骇世风暴,然而在天狼城中的众人浑然无觉。
风暴过后一片狼藉,被狂风卷起的雪浪在半悬空中交缠凝结,化作一片旋搅状的冰雕,林立于雪原之上,晶莹剔透映射出七彩霞光、绚丽逼人。
齐德仲摄光幻化,雪原冰林之上出现千万个人影,人影又骤然化作剑光盘旋成阵,剑阵冲天之后又化成阳和春雨,遍洒滴落,将冰林渐渐融化……
就这样交相循环不断,齐德仲以这一切演化的道法都汇入碧海九叶枝中,炼成元神心印,只要苍凝愿意、花费足够的岁月,她终有一日可以将齐德仲如今演化的所有道法,全部修习完全,而且更为精妙熟稔。
草木精灵不同于修行人与妖怪,枯荣生灭合于天地造化,世间所能被演化而出的种种道法,理论上草木精灵都能施展,但看其人在世修行性情如何,草木精灵是很难有资质悟性一说的。
就当这番演法完毕之后,南方远处有两道身影踏雪而来,齐德仲收法敛神,飞身上前,便看见天狼城主龟虽寿,带着一名身披雪绒的高大汉子走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异界遗残
“羽衣轻和楼银章两位前辈接连来过,我就在想,天狼城主何时会来。”齐德仲翩然上前抱拳拱手。
龟虽寿神容敦厚,看着齐德仲后方那片激荡天地,抚须笑道:“齐道友好大的神通,连老龟我也比不上。”
“前辈莫要如此,齐某自知这般修为尚未入天下高人法眼。”
“入了入了,纵使地仙位业,也不是谁都有这演化百般道法的愿心,总摄万法是一种成就,既要勤修不辍,也要岁月的积淀。”
龟虽寿这番话,显然是承认齐德仲在演化诸般道法的一途上,根基已有,较之地仙高人和那些耄耋宿老相比,齐德仲年纪尚轻,种种阅历积淀还有所欠缺。
齐德仲微笑没有回应,转而问道:“不知城主此番寻来何事?”
龟虽寿侧身让开指着那名大汉说道:“老龟我有一个晚辈,希望能够拜在齐道友的门下受教。”
齐德仲拿眼打量,这名身披雪绒的大汉容貌甚伟,就是神色有些僵硬,直愣愣地看着齐德仲不说话。
“这是……”齐德仲元神感应之中,发觉这名大汉气息律动怪异非常,非人而近妖,但从生机气息而言,却又是在极力效法人身。
“有一件事老龟要与你慢慢道来,我们不如坐下来谈。”龟虽寿立足雪原,随手拨弄有一阵云龙游走,方圆咫尺之地变幻如暮春温润,就连周遭景象也是生机盎然。而齐德仲与龟虽寿之间出现了几案茶水。
两人坐下之后,龟虽寿的话语带着元神妙境一点一滴展开浮现——
距今四五千年前,中土九州爆发了血日魔潮,其时异界门户浮现各地,或吞噬万物入其中不得出,或有异界妖魔鬼怪蜂拥而出,给此间生灵带来无穷灾祸。
彼时尚是上古洪荒初定,人族与各族共居大地,三皇五帝陆续划定人伦轨度、传授万民处世立身之法,而面对血日魔潮带来的灾祸,以三皇五帝为首者,众圣诸贤除凶恶、斩妖魔、诛邪异、祛鬼怪。
那一战经历如何,后世今人已经无法全然窥见,就连血日魔潮是如何终结的,历史上的说法也层出不穷。
血日魔潮的根本在于凡尘万界彼此接触,不同世界间的接触,给各自带来不同程度的动荡和交互,这些交互的结果便是异界门户的出现。
或许这种动荡现象不过如天地间的灾祸,也终有停歇的一日,又或者说上古诸圣修为通天,关闭了异界门户……总之当异界门户自行消失,异界妖魔无从可入,凡尘万界各居其位,自然而然安定下来。
而那些在异界门户关闭前就进入此间世界的妖魔,他们造成的祸乱并未彻底结束,同时漫长而困难的征战也让世间更为混乱,身负大能的强者或割据一方、或自立门户道统,不少后世仙家修行传承便是由此伊始。
但不管如何,血日魔潮带来的种种灾祸,后来还是被世人合力解决,一些闯入此间的强大妖魔,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也被逐一分拆、撕裂、封印于世间各处。
其中要提及的一点,因一番与异界妖魔的激战发生在西荒高原、江河源流之处,导致天地**循环失衡,引发了一场波及世间人烟各处的大洪水,而且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当时上古禹圣召集天下各方各部、各路大能奇人,合力治水、安定世间天象地气,同时寻觅各方险要隐秘之地,封印妖魔残骸,这样才有了划分九州、海陆内外的重要举动。
禹圣治水功成,亦成一代人皇,中土九州自此彻底安定,各方奇人异士、妖精巫怪也逐渐分流,或立道统传承、或割据山头一方,其中极少数奉禹圣谕令,负责镇压妖魔残骸封印。
禹圣一世修行,最终御龙飞升而去,自此上古诸圣不复归还人间。禹圣后人开国立朝,以家天下治世,与各方道统传承关联千丝万缕,凡有争斗,各方为护道统传承出手,或为争夺天材地宝、权柄地位,中土九州再度陷入漫长而无休止的杀伐之中。
而这段期间,亦有心怀诡诈之辈,因力不如人而妄图借用异界妖魔残骸,其时甚至传言此等妖魔残骸具备逆天邪力,仿佛一夜之间,众多妖魔封印都被逐一打开。
至于那些妖魔残骸是否真的有用,如今也没有太多详细的记载了,因为在那个时候,中土九州世界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行人挺身仗剑、斩妖除魔,他就是后来的太华祖师。
太华祖师修为高绝,道法玄功盖世,更有慈悲济世之心,传说他师从太华山中三位隐修仙家,也就是后来被追尊为太华门传法祖师的太华三仙。
据说太华祖师精通各家修行精要,当年游历中土九州、海陆内外,携其弟子斩妖除魔不计其数,每每遇到其他修行人,都不会自恃身份修为,躬身求教种种修行奥妙,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胸襟、大能耐,才造就了太华祖师一生修行成就。
太华祖师周游天下之后,回返太华山开宗立派,留下了太华门一脉传承,其中就包括太华洞天。
曾经有一段时间,世间传闻太华祖师在斩妖除魔的过程中,将上古异界妖魔残骸收集于一同,封印在一处杳无人烟的化外境域,这个说法在古今修行界一直饱受争议。
争议的根本在于这些妖魔残骸到底有没有用,从而延伸到这些事物到底能算当做是妖魔?如果妖魔残骸真的能够补益修行,又能被后世修行人所驾驭,那为何不能取之为用呢?
由此也让当时不少修行人怀疑太华祖师,认为其并非是为斩妖除魔,而是有心收集妖魔残骸为他一人独享,周游天下的除魔义举变成了沽名钓誉。
毕竟太华祖师一生杀伐,不可能只有世人的礼赞尊崇,就算没有妖魔残骸之用,世上照样会有因各种利害诱迫,使人行止有偏、以至于堕落沦丧,自然而然产生了各种对太华祖师的质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阴阳两分
太华祖师并没有直接理会这些来自世间的质疑,因为其时太华祖师已然成就仙道,在那个不安定的岁月,凡尘仙迹并非不可求,太华祖师在世间也有种种求证。
不过太华门后辈弟子岂能容忍世人这等侮辱诽谤?当时九州门派道统林立,彼此攻伐斗法,或者驱使世俗势力相互厮杀实属寻常。可是太华门弟子受祖师严训,不得参与此等争斗,而且他们也不跟那些言辞诽谤巧舌争锋,只以自身行止,除魔去恶、守正扬善。
在那种混乱的时代,太华门立足不易,但一个宗门传承的底蕴往往就是以此树立起来,而且在后来更加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太华门依旧屹立不倒,而且俨然成为天下修行人的楷模。
所以后来九州乱世在达到终极之时,传说是由太华祖师邀请各派已经飞升的仙家祖师下界,一同促成人间各派道统传承合作创立红山议会,彻底弭平修行界纷争,划定尘俗内外,自此不涉尘俗社稷更替兴衰,由红山议会论定各派纠纷。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人间仙踪再难寻觅,仿佛自红山议会订立之后,仙凡两隔也与焉确立,再无两相纠缠难断,至于此后的种种人间杀伐征战,此乃自古便有,也没什么值得好说的了。
齐德仲听完这番话后,顿时有种凡尘浊世玉宇澄净的感触,太华祖师一世功德之无伦,让后世修行人只得高山仰止。而且作为得授灵墟枢键和种种仙缘的齐德仲来说,他更加觉得太华祖师之高瞻远瞩。
“羽衣轻前辈未曾与晚辈言及此等。”齐德仲苦笑不已:“晚辈心中还曾偶尔浮起过身负重担的念头,如今回首思忖,羽衣轻前辈担负的祖师遗训、宗门传承是何等沉重!此责并不会因为修为成就越高则便轻,相反,而是修为越高、名声越大而变得更重!”
龟虽寿抚须笑道:“羽衣轻道友担负宗门传承、为愿实行,自然不必诉苦,此乃他之所愿所求,如今飞升超脱、成就仙道,可谓功德圆满。”
齐德仲深吸一口气,按下澎湃心潮,然后恭敬问道:“太华门为我辈楷模此非虚言,不过我想城主此来,应该不是就为了我等两人吹捧太华门吧?北荒雪原空旷无人,如此吹捧并无大用。”
“呵呵呵。”龟虽寿慢吞吞地笑着说道:“老龟性情慢惰,说话总习惯追根溯源……那老龟不说,齐道友你来说,老龟方才是否忘了些什么?”
齐德仲点了点头:“关于异界妖魔残骸一事,按城主所言,传说是太华祖师将其收集一同、并加以封印。晚辈在想,如果太华祖师没有这样做,那后世关于此等妖魔残骸的轶闻应该更多才对,如今却是第一次听闻,想必太华祖师确有此举,那这些被封印的妖魔遗骸如今何在?”
“有两处。”龟虽寿说道:“太华祖师当年以无上法力加持封印,并分剖阴阳,将收集起来的残骸分置两处。一处在北荒大漠深处、一处是东海汪洋万丈深渊。”
齐德仲眉尖不自觉地一挑,就听见龟虽寿继续说道:“你兴许已经猜到了,没错,前者受天地灵犀、日精月华千古洗炼,造就了悲风妖王此等非人非妖的怪异。而后者因缘际会,被一条成了气候的巨鲸破禁吞服,巨鲸修为日进,渡劫长生,而后被太华门高人联手斩杀。”
“竟是如此!”齐德仲掌击大腿道:“这么说来,妖魔残骸能够补益修行,并非虚言了?”
“嗯……这么说好像也不算太准确。”龟虽寿说道:“妖魔残骸本身并非此界产物,或有离奇邪异尚未参透,如上古诸圣与太华祖师应该窥破其玄奥,但他们都不将此公诸于世,想来另有隐秘。”
齐德仲问道:“晚辈很好奇,城主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龟虽寿乐呵呵地看着齐德仲,发问道:“不知齐道友在仙壶洞天中,可曾找到一根龙角珊枝?”
齐德仲闻言一怔,“莫非城主……是出身仙壶洞天!”
龟虽寿缓缓点头道:“当年我在仙壶洞天中,受龙角珊枝育化、通灵有感,虽非仙壶一脉,却是受壶洲客的祖师拍浪人的指点。后来游弋东海内外修行,亲眼见证了巨鲸作乱,也是由我传讯壶洲客师徒,他们二人斗法败于巨鲸,也是由我将他们二人送往九州求助。当年正是我亲自前往太华门告知东海巨鲸情形,在那个时候我便已结识羽衣轻了。”
“原来还有这段缘法!”
龟虽寿继续说道:“太华门众高人东海除妖之后,鲸骨遗骸归壶洲客所有,那个时候太华门就已经转告壶洲客这段上古隐秘了,我也是从此得知。鲸骨杖之所以能名动九州修行界,我猜想其中也与那妖魔残骸的灵效融入其中不无关联。而如今鲸骨杖经你之手重归太华门,其实也是物归其主。
那时我从旁见识过东海激战,心生惊悸,不敢长居东海之中,与壶洲客告辞,前往九州修行。我得知妖魔残骸尚有一半封印于北荒深处,自觉要有守护一方的愿心,不想再有东海巨鲸那等祸乱再现,所以重振天狼城,希望能够指引世间族类修行,也能尽早发现妖魔残骸的状况,并加以掌控。”
齐德仲心生不解,急切问道:“太华祖师何等修为,仙家法力封印怎会失效?”
龟虽寿说道:“这也是老龟疑惑的一点,不过如今想来,或许太华祖师早在那时便预料到今日之变。有趣的是,以你我眼界,都没有亲眼见证过那妖魔残骸的真实状况,但他们并非在世间彻底消失,而是转换成另外一种形态,在中土九州继续存在下去。”
“鲸骨杖不必多提,晚辈就曾亲身经历过,此物绝无半点邪异,或许是太华祖师遗泽留功,又或者是岁月磨洗。”齐德仲问道:“可是悲风妖王,不是被城主你……”
这时就见龟虽寿朝着一旁的雪绒大汉招手道:“云缘你过来,从今往后,这位齐道友便是你的师尊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赤子之心
齐德仲看见这位名叫云缘的大汉跪倒身前,不禁微微愕然,旋即明白过来:“莫非他就是——”
龟虽寿点头道:“就是当初老夫使了个障眼法将之带走的那个,借羽衣轻之手将其形骸体魄重塑蜕变,再以狼居胥山地力温养三年,方成今日之貌。只是此子元神退守、蒙昧混沌,体魄强健,但神魂尚未开窍,宛如傀儡一般,几无自主灵智。不过齐道友你也看见了,他还是能够听懂人话的。”
齐德仲没想到悲风妖王的出身来历如此离奇,而他最后居然会有此机缘新生蜕变。
“城主为他其名云缘,就是希望让他拜在齐某门下么?”
“当初是他败在你的手里,受你的指点来我天狼城。你与他本就有点拨缘法。”龟虽寿说道:“我原本是想让云缘成为你的记名弟子,然后受天狼城的指引,日后慢慢精进,或可将天狼城托付与他。”
齐德仲感谢道:“多谢城主厚爱,晚辈感激不尽。”
按照龟虽寿的原意,他是希望以云缘的关系,让天狼城就此与齐德仲结缘,日后在各种情形变化中相互扶助。只不过现在出了些许意外,云缘的状况让龟虽寿不知如何下手。
“我听说了,你为了能够指点苍凝,这几年都在山野中闭关,看你手上这件法器,我就知道你胸有成竹。”龟虽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虽先后受仙壶一脉与万兵冢的传承,能够指引世间族类修行,但知见仍旧有限,苍凝为草木之精,云缘原身不明,都是老龟我力不能及之处,与其慢慢让他开窍,倒不如将之托付于缘法相牵连者。”
齐德仲说道:“城主将齐某看得太重了。苍凝道友早已化形而出、通灵自主,我指点的不过是原身根基有异的同道。但云缘的状况截然不同,他立身世间非为父母精血孕育、也非是瑞兽灵禽那般天地造化,更不是草木之精合于枯荣生灭。看似元神蒙昧未知,但其形骸体魄却是几乎金刚不坏,就这一点并不符合齐某对修行玄理的理解。”
龟虽寿点头道:“我明白你所指,修行之辈的金刚体魄,并不是单纯的强悍坚硬,而是法力神气运转合于形骸体魄、一体难分。去知修身之功并不是孤悬高处的修为,若无此前摄心炼形、元神外感种种根基,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
有趣的是,当年老龟我在万兵冢得到的上古兵家传承,其实就是一门偏执修身强形的路数,不刻意讲究心性修为,采人身物用之途,终究不是超脱修行。此法只适合从旁点拨原身强悍的妖怪修习,但是对于仿佛已有此根基的云缘,只显得多余。”
齐德仲说道:“确实,世间异类妖怪修行,若进境离形去知,如果没有精妙道法指引,凭自身摸索,几乎无一例外会趋近去知之功,因为妖怪原身本就强悍,此途易行。而云缘现在状况完全相反,他缺少的正是心性养炼的根基,或者说他连通灵有感的那一步都还没真正迈出。闻声有应的表现,其实就跟尘俗人家养条狗无甚差别。”
“但他又不是异类妖怪。”龟虽寿说道:“羽衣轻出手,将他的形骸体魄重塑得比当年悲风妖王更加完美,如此移炉换鼎之功,而且是用在妖王身上,这更让老龟我难以比拟,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找齐道友帮忙了。”
“移炉换鼎?”齐德仲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知常明关中的回忆起的前尘往事,“云缘这般状况,心智宛如婴孩,其实不用看他原身为何。一个婴孩若不是出生在人世间,而是弃之丛林受野兽哺育成人,他之心智亦如野兽不曾通灵,纵然自知亦是蒙昧……我明白了,云缘确实不适合在天狼城,至少不是现在。”
一个修行人在他刚出生时有怎样的经历?其实世间所有修行人经历的都差不多,无非是就是其父母长辈慢慢抚育教导,使其逐渐明白世间万物,一点一点地积累自身知见,再慢慢形成积习性情,这才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不论其人之后是否有资质修行道法、成就又多高,这个过程是不可能忽略的。
纵然如羽衣轻飞升超脱,他也有过婴孩蒙昧的那段经历,若非如此,他连知常明关那一重修行都过不去。人不可能越过婴孩蒙昧一步成长完足。
天狼城难以抚育云缘的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此处并不能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世间,此地都是已经知我通灵的妖怪聚集,以他们原身族类的知见,或许知道怎样养育幼崽,但却未必知道如何养育婴孩、教导他接受世间知见。
这也是为何天下之旷大,大多数修行传承仍旧扎根于九州腹地,尘俗文明本身就是一种深厚的积淀,为世人更进一步的修行与成长,打下了无比扎实的根基,这一点是任何修行传承都无法比拟的。
而正所谓少不修道、长不习武,道法修行需要一个人对世间利害具备一定的判断和认知,完全蒙昧无知的婴孩心智,是根本无法修行的。种种丹经道书中提到的赤子之心,是迈过知常明关后如获新生的先天元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襁褓婴孩。
云缘的状况十分特殊,他可以算作是一个在迈过知常明关后,真的彻底蜕变为婴孩蒙昧心智。其实这也不算修行出了差错,龟虽寿与羽衣轻联手施法,本质上并未将悲风妖王的修为散去,而是为其移炉换鼎、蜕变新生。云缘此身仍旧有离形去知的修为,但他的心智却大为退化,如此一来此身修为也无法施展出来。
而伴随云缘的心智再度成长,在经过齐德仲的指引教导,心性修为一步步精进,恢复当年离形去知修为并非不可能,而且这个过程不再会是当年悲风妖王那般艰苦摸索。
而云缘的出现,无疑是龟虽寿给齐德仲一个考验,齐德仲能够指引云舒修行,那是因为云舒机缘已至,他的其他弟子也是世间长成之人,如果给他一个婴孩心智者,齐德仲能否一样指点有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心血来潮
齐德仲看见云缘,想得最多的并非是修行上的传道授业,而是自己从小在飞云门中成长的经历。即便齐德仲乃乾朝帝室皇裔,但他一直自视为飞云门人,从弟子的字辈中就能看出他对飞云门仍旧念念不忘。
虽然今时今日的齐德仲,修为法力较之师父常清还高深,但是他绝对不会自恃境界修行。因为在为师之道一途上,齐德仲自觉远不如常清。
齐德仲此生修行根基,就是常清为他打下的,即便后来犯戒自废,但心性根基没有丢,若无此也没有齐德仲后来重修的成就。
齐德仲离开飞云门已经十年有余,这段岁月里他跟飞云门人几乎全无交集,此念一动让他难免生出回转当年门中一看究竟的想法。
然而念头及此,齐德仲发觉元神推演中一片迷蒙、吉凶莫测,这就让他更想前往飞云门一观究竟。
跟龟虽寿一番深谈,齐德仲也知道该是时候离开北荒了,告辞之后,他带着云缘飞天离去,回到天狼城之后,苍凝与侯亚夫便先后迎上。
“让你久等了。”齐德仲对二人说道,然后取出碧海九叶枝递给苍凝说道:“三年前我承诺指点你只修行,这件法器是我如今修为所演化道法的极致,如今归还与你换回我的碧山剑。”
苍凝恭恭敬敬接过碧海九叶枝,而侯亚夫则将碧山剑递给齐德仲说道:“当初我被人偷袭之后,苍凝道友担忧我不能自保,将碧山剑交给了我,我怕打扰你闭关,所以没有传讯于你。”
齐德仲笑道:“你若有事我自有感应,苍鱼勾结不轨之徒行刺之事,我已经从城主那里听说了,你没事就好……对了,这个是城主交托于我的新弟子,叫做云缘。”
云缘站在齐德仲身后直愣无言,看着侯亚夫与苍凝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大个儿怎么不说话?”侯亚夫问道。
齐德仲解释道:“他心智未全,话是能听懂的,但元神蒙昧、心窍未开,我打算慢慢教导世间事理,修行道法不急着传授,在这之前先要找一个清静之地落足。”
苍凝盈盈下拜道:“如蒙道友不弃,城中碧松园正合令高足安身。”
齐德仲思索了一阵才说:“其实我原意是想带着云缘游历天下,拜访各门各派,一方面参详各派道法精要,同时结交同道。只不过我眼下还有一事,就先让云缘栖身天狼城。”
侯亚夫问道:“夫君你有何事?云舒修路业已将毕,不如让我跟他随你一同?”
齐德仲摇头道:“不必了,我想往碧亭山飞云门一访,那里是我的出身门派,只可惜当年行差踏错被逐出门墙。如果带着你们去拜访,只是显得趾高气昂、浮傲不改罢了。反正我只是去去便回,你也暂留天狼城中吧。你若得闲,教云缘说话认字。”
“我明白了,你一路小心。”
……
离开天狼城后,齐德仲飞天往东南方向而去。飞云门碧亭山道场在九州东北沿海,三年前各派会盟,飞云门并没有派人参加,齐德仲私下向宝匣长老询问,得知飞云门尊长正在闭关修行,其他门人亦有要务一时不得抽身。
在齐德仲被逐出飞云门之前,门中上下只有两名门人有真心全形修为,其中之一就包括他的师父常清道人。像这种各派会盟聚首的场合,无真心全形修为都不方便参加,而且长途跋涉数千里、结阵飞天来回,法力不够精深也不好去丢人现眼。
更何况飞云门并非大派,修行界大事牵连不深,就连红山议会这种事都只有掌门常清一人前去,其实算是相当寒酸羸弱的小门小派了。
齐德仲出身飞云门,但是又被逐出门墙、去名除籍,纵然如今已是修行高人、名声不浅,但若再与飞云门人照面相见总归尴尬,各派同道在齐德仲面前也不会提及飞云门。
修行界中也有少数被逐离山的传人,后来因机缘修行有成者,如果不是双方闹得太僵,如果传人愿意重认师门传承与辈分的,一般都能重归于好,如果是像齐德仲这样的修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飞云门也理应庆幸才对。
只不过齐德仲之前还有乾朝太子这个身份,就算他如今抛却乾朝社稷而去,可这种事在修行同道面前并非隐秘,北荒会面一遭,这三年时间足够传遍九州修行界,估计连飞云门上下都听说了。
齐德仲并不愿意这个身份给自己过去的师门带来任何影响,因为不论如何,都是常清与飞云门养育了自己,如果当年能够在乾朝江山和飞云门人之间做选择,齐德仲肯定是选后者。
不知为何,齐德仲里碧亭山越近,心中胡思乱想就越多,种种迷离混乱的思绪似潮涌而来,按说他已经历知常明关,心境早已澄明透彻才对,怎会突然心潮浮泛?
齐德仲一边飞天一边以元神推演,以他如今修为,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人事物,都能够有隐约感应,就譬如以云霄为首的五名弟子,他们都在安心修行、并无大变。可是与常清道人、飞云门相关的一切,都变得极其混乱,而且总有一种莫名的凶险渐现。
离着碧亭山还有四五百里,齐德仲便已察觉到前方天际有一阵激荡隐隐传来,天地灵犀皆受牵动,漫天浮云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齐德仲一阵心惊,飞天疾驰再去,远远看见碧亭山上金焰弥天落下,大片天空都被焰光笼罩,周围山川林木尽数焚灼成焦炭飞灰。
“金乌——”
齐德仲呲目欲裂,啸声传便方圆百里,显相法身山海奇观顿时漫展而开,顿时绵延百里的碧亭山上空,由低到高呈现了几层异象——山中道场有流云如壁、云上金焰弥天、焰光之上是万顷汪洋盖落、汪洋深处有碧山峰峦耸立巍峨。
山海奇观中,龙虎云图现道威、坎离剑章破妖氛,一剑斩落倾倒山海,金焰为之尽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肖弟子
金焰弥天盖地,山海剑势浩浩荡荡,力压漫天金色流炎,在滚动不息的焰光中,一道沛然剑气来回扫荡,几声牵动山川的震动之后,一道通体金焰的身影窜出,齐德仲随手运剑化作一条青龙蹑踪而去,不让金乌逃脱。
然而方才一击,让飞云门道场大受震动,齐德仲径直穿过尚未完全散开的金焰火海,冲至云壁之前传音说道:“齐德仲前来相助!”
一个门派的道场禁制并非轻易可破,就算是齐德仲如今修为要强行破除飞云门的流云障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而且他如今是来救援本来师门的,没有理由硬闯进入。
透过流转不息的云壁缝隙,齐德仲能够看见门中道场不少弟子负伤在地,想必是方才联手运转阵法禁制,受齐德仲与金乌尽全力的交击,震动碧亭山地气,法威倒卷入阵,修为尚浅的飞云门人当即受挫。
齐德仲传音入阵,当即让不少飞云门人振作起精神来,云壁流转也迟缓了半分,在齐德仲身前慢慢展开一处缺口让他进入。
齐德仲伸手摄回碧山剑,遁入流云障阵之中后,落在飞云门道场,放眼便看见数十名飞云门人或站或坐,其中为首端坐于云台上的正是飞云掌门常清道人。
齐德仲二话不说上前跪倒:“不肖弟子齐德仲拜见师父!”
常清道人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只是如今神色有些晦暗,身下法器腾云座化作的云台也若隐若现,他缓缓抬起眼帘说道:“你来了。”
齐德仲心潮涌动不已:“弟子来迟了!请师父稍待,弟子这就将攻山妖魔除去!”
然而不等齐德仲起身,常清道人一把按住了徒弟,齐德仲何等眼力,立刻就察觉到常清道人形骸内损十分沉重,完全是凭着一身修为死死支撑着,而元神之中便听见对方说道:
“门中有异,为师命不久矣,此番妖魔攻山就是为了将你引来!定然还有其他高手埋伏!”
齐德仲按下心中悲愤怒意说道:“师父,是弟子不肖,为师门惹来如此祸端!”
常清道人微微摇头道:“你并无过错,何必自责?世间总有磨难劫数,世事自古如此。我飞云门立足世间也要经历兴衰存亡,若你不至,今日飞云门上下便要受灭顶之灾。妖魔邪行之举,你何必为之担负?”
以齐德仲的修为怎么会想不明白?齐德仲跟金圭上人确实有私怨,但根本在于金圭上人邪魔行径引来了齐德仲仗剑诛邪,为恶者不思己身之过,而责难他人之义举。更甚者,为一己私恶行径报复于无辜,甚至以此为饵威胁他人。
齐德仲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一个专门为了对付他精心布置的险境,金圭上人不过是用来引诱齐德仲回护飞云门而已。
“弟子从未惧怕过这等邪魔。”齐德仲说道:“不可能因为他们的胁迫之举而退缩半分,他们欲使弟子现身,那弟子更应挺身而出、利剑诛邪,否则才是纵容邪魔恶行!”
常清道人叹息道:“其实这些年,你的本性从未曾改变,为师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为师拦不住你,你且去吧。”
齐德仲跪在常清道人面前深深叩拜,然后站起身来,看见过往同门慢慢聚集过来,齐德仲深揖到地说道:“江湖散人齐德仲,见过诸位飞云门同道……德源师兄,师父就拜托你照料了。”
德源如今也有真心修为,是飞云门的掌门弟子,他看见齐德仲也是一阵欣慰,上前暗语传音道:“师弟,飞云门中可能出了叛徒,师父先前出关时便身带暗伤,怀疑是有人作法施毒,还没等彻查门中,便有妖魔攻山!”
齐德仲咬牙切齿地问道:“常字辈的几位护法长老呢?”
“他们在道场其他地方守护阵枢。”德源问道:“师弟你是怀疑……”
齐德仲传音阻言道:“现在不好下定论,我需要师兄你现在寸步不离地守护师父,他老人家以腾云座运转阵法禁制,已经是伤上加伤,却又无法抽身而去,我会尽快斩杀攻山妖魔,你们一切小心!”
说完这话,齐德仲自腰间解下一对猫儿玉坠放在常清道人身旁,自己随即跺足飞天而去,出得了云壁之外,展开显相法身,飞云门上空山海奇观,罩住了大半座碧亭山,齐德仲端坐碧山峰峦之上,怒发冲冠、高声扬喝:
“尔等鼠辈皆现身吧!齐某今日就在此处!”
喝声传遍周遭山野,先是一轮金焰旭日从远处升起,旭日中就见一名白袍僧人凌空盘坐、宝相庄严,无数佛唱梵呗隐约传出。
“金圭上人,鼠藏数年不见,你之修为亦有精进了!”齐德仲脸色冷若冰霜:“只可惜邪行不改、终归死路一条!”
“齐仙长这又何必?”金圭上人眼眸宛若流金:“此番我等受邀,便是希望能将仙长往送轮回,口舌争锋并无益处。”
“就你一个还没这口气跟我说话,还有哪个,接着现身!”
此时齐德仲身后,碧亭山对外的海面上,一阵黑浪翻卷不断,浪头数百丈高,几乎要淹过碧亭山崖的演法台,浪头上站着一名手持阔刃大刀的男子,正是天狼城原主事之一——苍鱼。
齐德仲冷哼一声:“苍鱼,你曾派人刺杀吾妻不成,现在又想亲自来对付齐某?未免不自量力!”
只见苍鱼脸色阴沉地说道:“我并未做过此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狼城已无我立足之地,不还是任凭你们随便说么?”
“哦?看来你不是真心要在此地,那我劝你早早退去,大战一起杀伐无眼,谁也保证不了自己能全身而退!”齐德仲冷笑道。
“前朝太子口气居然还这么大?看来到时候我得将你的嘴缝上才行!”这时候,西南方来了三条身影,为首者黑袍秃额、手持邪魂幡,身后跟着的两人肤色金银、面目僵硬无情。
齐德仲问道:“齐某不是太子也这么说话,你又是哪路邪祟?”
“本座金川魂师是也!”黑袍人舞动歇幡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死后的尸身归我所有,专门用来炼制飞天神僵。你最好自行兵解、尽化元神而去,或许能免受摄魂夺魄之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以一敌三
齐德仲端坐碧山峰峦巍然不动,眼扫四面八方,看过三人后说道:“一条水鱼、一只火鸟,还有一个不人不鬼,就这样的阵容想取齐某性命?三才剑、天师道、朝凤山的人呢?这次没有来么?”
金川魂师显然是三人中话最多的那个:“齐德仲,你死关临身还想故作镇定?飞云门地处偏远,天下修行各派就算驰援也非即刻便至,而你恐怕还活不到那个时候!”
“夺修行人尸骸修炼邪法,金川魂师此名我未曾听闻,要是你之行止为人所知,怕是天下之大也无处可去了。”齐德仲说道:“你们在此围堵齐某,动作最好趁快,否则到时候遭殃的并非齐某。”
“少废话!”果不其然,三言两语撩拨下,苍鱼率先发难,足下巨浪漫涌如山岳,直向山海奇观扑来。
齐德仲身形不动,真龙水府之中传出一阵龙吟,玄水之精化作一条黑龙冲出,直奔苍鱼而去,破浪如摧岳,在半空中浪击如雷。
苍鱼手握阔刃大刀,凌空旋舞劈出道道刀光,引水激浪抵住黑龙,大喝道:“你们还不出手?”
金川魂师一舞邪幡,两团阴气汇聚毒煞滚滚而出,他身后金银双尸飞身跃上阴云,顿时邪音怪乐传唱百里,怪声震动山川大地,就连齐德仲端坐的碧山峰峦也微微颤动。
“咄!”齐德仲随手弹指、舌绽雷音,吐出一道匹练虹气、姹紫嫣红,直奔金川魂师而去。
“呵呵呵——”金川魂师周身邪气萦绕回旋,虹气近身不得,便听他叫嚣道:“若只有此等能耐,你齐德仲今日怎一个死字了得?!”
话声甫落,金银双尸浑身暴起倒刺,尽是满布锈色的怪异兵刃,沾染着污秽,元神感应中便听见无数怨魂哀声。
“如此凶物、留之不得!”齐德仲怒目扬袖,龙鳞子飞卷而出,三十六枚铁色龙鳞布成困龙阙,飞旋不止的斩刃带着无数弧光锋芒卷杀而去,与金银双尸炸出漫天火花。
“善哉善哉!”此时梵呗传入,金圭上人身后百臂同出、各掐手诀,旭日金焰化作一轮佛耀圆光,半悬空中好似有一尊佛像顶天立地而现。
齐德仲侧眼观瞧:“本是天成之瑞兽灵禽,行差踏错就已不该,邪行恶障还要以庄严佛容矫饰伪诈,你之修行尚不如他们二人!”
金圭上人沉默无言,百臂百诀,虚空中引动巨震传来,顿时碧亭山上半边天空尽是佛耀金光,直逼山海奇观、欲将至寸寸消弭。
“原来这便是你的显相法身,想以此侵蚀齐某元神世界?只怕你还大有欠缺!”齐德仲浑然不惧,碧山剑化出万剑大阵盘空而起,朝着金圭上人如雨而落。
齐德仲以一敌三不落下风,下方飞云门众人看得是心惊胆战,此间来犯三人中任何一人,都能给飞云门带来严重威胁,若不是依凭道场法阵,飞云门上下可能都会被其屠戮一空。
妖魔攻山,这种事对于长久清修的飞云门人来说相当陌生,甚至连道场法阵,在过去都是在门中祭祀时运转一番以作表示,在红山议会设立以来,像这样妖魔悍举已经少之又少了,不知不觉间,很多修行人并不在意杀伐争胜的道法威势。
就算是齐德仲尚在飞云门中之时,单凭剑术便能力压同侪,道法修行从来不是为了斗法争胜,更不是谁都擅长修习威势强悍的法术。
而齐德仲或许就有这样的天赋资质,他修行所求是参悟世间物性、演尽道法,杀伐威势不过是其中一部分,他并不会特意忌讳此道。
围攻三人之中,苍鱼原身气力最强但攻势最弱,金圭上人看似举动不多但攻势绵长不绝,金川魂师法力奇诡最为难料,任凭是哪一个跟齐德仲单独面对,都难免是一场恶战,更何况如今受三人围攻?
金圭上人突破最快,他周身梵呗化作点点香霖,碧山万剑攻势反化于无,随之洒落山海奇观中,让齐德仲元神世界染上一片佛耀金光,纠缠不断十分麻烦。
眼见山海奇观一点一点沦陷,旭日圆光变成烈日熊熊,火光冲入山海奇观不受阻碍,火舌攀附碧山峰峦接近齐德仲身前,而金圭上人的百臂身形也沿着火径登堂入室,百臂百诀引动虚空震动,欲一举震散齐德仲形骸体魄。
金川魂师见状,邪幡乱舞叫嚷道:“兀那金乌,将齐德仲全尸留下!”
金圭上人没有说话,齐德仲神色不改直视自己,反而让他生出一阵莫名惊惧,这种感受当年在鹰扬山中亦有体会,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修为精进迅猛,至今仍然对齐德仲有着发自本能的惊惧。
此念一起便生退意,金圭上人正欲退开,却发现自己被整座碧山地力镇住不得动弹,就听见眼前齐德仲沉声说道:“金乌,你可见识过大羿射日?”
伴随着话语声,齐德仲手上出现了一柄弓形木玉,燧人火精凝炼成弓弦,这样一柄神弓直直朝着金圭上人,齐德仲伸手扣弦,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拉弓似满月,融汇心念真火的箭矢离着金圭上人面孔不过一丈距离。
“你疯了吗?”金圭上人此刻庄严佛容全然不见:“这个距离松弦放箭便是玉石俱焚!”
“你害怕了?”齐德仲突然微微一笑:“那说明我做对了。”
齐德仲扣弦手指一松,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汇聚在这一箭之上,真火箭矢离弦而去,顷刻间天地失声、失色。
一轮烈日在山海奇观中猛然升起,山海奇观缓缓坍陷、湮灭,最后只剩下一团浅淡碧光若隐若现。
待得烈日焚风渐渐散去之后,一头三足金乌浑身金焰坠落山间,而齐德仲凌空而立,发冠散乱,七窍血涌,在触之则焚的热风中,化作一缕缕血雾飘散开来。
“不愧是天地造化之瑞兽灵禽,居然受我神弓迎面正击都死不了,真真妖孽。”齐德仲俯瞰山间自顾自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邪道威
金圭上人攻势绵长不绝,齐德仲不可能与之久持,山海奇观的瓦解不过是让对方放松戒备的引诱,运起心念真火借神弓火精之威,一击重创金圭上人,将其打回金乌原身。
然而不等齐德仲再添一击取金乌性命,山海奇观坍塌之后,苍鱼与金川魂师两人即刻前后包夹齐德仲,甚至连回救金乌的念头也没有,一心要置齐德仲于死地。
齐德仲反手掷出碧山剑,一剑化阵直接将苍鱼笼罩其中,万剑呼啸困杀对方,同时将龙鳞子招摄近身,三十六片龙鳞银光延展,包裹住齐德仲全身。
此时金银双尸飞身扑至,利爪弯钩将银光撕碎,狂暴的动作不过数息,骤然停歇下来。
银光渐渐收敛,只见齐德仲浑身龙鳞银铠、覆面虬盔,一左一右泛起水光与流炎,两臂死死抓住双尸,往怀中一抱,水火交烹于方寸咫尺,酷热与严寒瞬息间相互交错,金银双尸体表的锈色勾刺寸寸断裂毁坏。
金川魂师见状,邪幡中爆散出一团黑云,内中有一道十丈虚影,其中尽是怨魂哀嚎之相,直直笼罩住齐德仲全身。
看着黑云中的齐德仲,金川魂师哈哈笑道:“本座的邪魂幡乃是收集了九州近三十年来所有战乱饥荒之地的死者亡魂,就算是明王院那几个秃驴也超度不了,修行高人以元神相抗只会被其染化,你僵持得越久,本座胜算越高,哈哈哈哈——”
“岂容妖人放肆!”黑云之中,一阵水火精气急急飚窜而起,伴随着齐德仲如雷喝声,黑云中的亡灵虚影由内而外地冲散,两团水火精气也朝着金川魂师方向扔出。
金川魂师急退避让,舞幡一阻,发觉自己辛苦炼制的金银双尸已经被烧得内外焦熟,顿时让金川魂师怒不可遏。
然而不等金川魂师有所作为,齐德仲便已飞身而至,他根本不与对方较量道法秘术,而是全身龙鳞甲胄,奋起水火真罡,以贴身拳脚搏杀!
很显然金川魂师并不擅长这样的斗法,邪魂幡固然鬼唱怪叫丝毫不绝,但齐德仲周身月辉隐现,无数狰狞鬼爪根本近不得齐德仲分毫。而飚烈的水火真罡却是毫不留情朝金川魂师身上砸去。
齐德仲手无刀兵剑器,他就用拳锋、手刀、剑指,化诸般兵器,短短数十息间,百拳千刀万剑,在金川魂师身上炸出无数血花,活生生将他的护身法力打穿打破,然后将他的形骸体魄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碾转,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到最后,齐德仲悬在半空中,抓着一条勉强看得出残缺四肢与躯干的碎烂骨肉,五脏六腑都成了血白之色混杂的肉糜,紧握着邪魂幡的那只手被法器保护着,而金川魂师的神魂也被卷入其中,承受自己这些年摄魂邪行的反噬。
齐德仲将碎烂血肉甩落山间,一回身便看见苍鱼化出蛟龙之身,撞破碧山万剑大阵,咆哮着朝自己而来,猛然冲击将齐德仲撞落山间。
斜坠落地扬起漫天尘埃,齐德仲极运玄功护住形骸体魄,在山间坡地犁出几里长的坑道,只觉得全身上下几乎要散架了一般。不等起身反击,苍鱼的蛟龙原身怒然甩尾,宛如山崩之势朝自己而来。
轰然一击,山移地走,齐德仲不及躲闪,直接被打入十丈地底,连带着周围土石都被砸出一个大坑。
齐德仲深知龙种原身之强,苍鱼较之铁背虬龙或许还有不足,但他得龟虽寿指引修行,兼得上古兵家修身强形之功,征战杀伐之威更盛于龙种云水道法。
苍鱼见另外两人皆是被齐德仲近身搏杀而败,当即变出原身,不让齐德仲有丝毫反击机会。
齐德仲暗自心惊,尽催道法再展山海奇观,将苍鱼困于真龙水府一瞬。
苍鱼修成蛟龙之身,对真龙御水之法有着一种本能上的熟悉,他被齐德仲困入真龙水府,没有一丝受困的感觉,反而真切如鱼入水,不禁迟疑一瞬。
齐德仲要的就是这一瞬之机,不待苍鱼驱使法力,齐德仲一收山海奇观,将苍鱼再度逼出之后,齐德仲便已高飞在天,手中神弓是以水火之精交缠成弦,搭在弦上的箭则是碧山剑,神弓之前,龙鳞子展开成铁花状,收尽肃杀之威!
苍鱼焉能不知眼下是生死一线?蛟龙原身骤然尽化、浓雾自生,这是苍鱼断尾求生之法,自削修为以龙种驱云驾雾天赋,弥漫山间自隐行藏,让齐德仲眼前一时找寻不到苍鱼本尊所在。
浓雾弥漫山间,颜色渐渐转黑,化作山岚,雷电在山岚交织闪现,一时之间漫山遍野的雷电绵密如网,在无声中汇聚一点,朝天上电射而去。
电光之速避无可避,齐德仲元神有感却无法避让,龙鳞子硬接一击,攻势一体承受,齐德仲只感雷霆亟顶,浑身酥麻转为剧痛,方才按下的伤势再度复发,七窍鲜血漫涌。
但这么一击,也让苍鱼暴露行踪,齐德仲全然不顾伤势,松弦一剑射出,碧山剑穿过龙鳞子,如同铁花结果、长出一枚碧绿荧光的果实。
果实爆散,万剑如雨落下,黑色山岚所笼罩的山野被碧山剑雨洒扫一空。
待得烟尘浓雾散尽之后,满目疮痍的山野之上,一条浑身浸血的白鳞蛟龙兀自微颤喘息,被十道剑光死死钉在一片山坡上,龙血在空中飘零散落,传出阵阵浓烈的腥臭味。
“咳、咳咳……”眼见苍鱼奄奄一息,齐德仲缓缓落地,止不住一阵咳嗽,下意识伸手捂住嘴巴,鲜血却从口鼻中喷洒而出,难以抑制。
以一敌三,齐德仲险胜而重伤,腑脏移位、经脉气衰、筋骨力竭,就连元神也被染化,只得不断施展采月炼形法洗炼元神、护持形骸。
这么一番大战,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炷香时间,真正到最后论定生死更是短暂,厮杀双方都是用尽全力。放眼四望,没有被飞云门阵法所保护的碧亭山野,周遭林木尽摧、土石翻倒,连番激战之下,山头都被削矮了不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逆天一剑
看着泥泞山坡上的白鳞蛟龙气绝,齐德仲一招手收回碧山剑,杵着弓形木玉当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一片焚烧殆尽的残林之中,就看见一只三足金乌奄奄一息,发自本能地封闭穴窍、保存生机。
齐德仲提起碧山剑,直接就往金乌身上捅落,御器运转生机法力,强行催醒金乌神智,劈头盖脸便说道:
“到底是谁给你这胆量来进攻飞云门的?齐某远在北荒,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赶来?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三足金乌全身都是细致紧密的金色羽毛,如金圭上人这般修为,原身金羽早已是坚逾金铁,齐德仲甚至必须要时刻御器运转剑气,否则就会被强悍的金乌原身将碧山剑逼出,这样一来剑气与生机法力在金乌体内交缠,绝对不好受。
金乌艰难地转过头来,声音就好像两片锈蚀铁片摩擦一般:“齐德仲,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赢了?我在你手下逃过不止一次,这一次照样不会死,而你却注定要死在这里。”
齐德仲面露不屑:“堂堂金乌,居然以逃命成功而自豪,你以为不说我就不会杀你么?”
说话间,齐德仲递剑再入,金乌身上的伤创涌出流动的金汁,那是金乌灵血,也是用来炼丹的天成灵药,而齐德仲也丝毫不在意。
剑气入体蹂躏原身,金乌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却依旧坚持着不发一语,齐德仲猜不出他是坚持还是绝望,他也没有心思继续折磨对方,催谷法力,金乌体内炸出一团碧光剑气,瞬间取命。
彻底将金乌杀死之后,齐德仲也觉得一阵阵脱力,正当他想回转飞云门中暂作歇息时,高空中一阵激荡撕裂罡风而来。
这样的感应,在当初遥望玉京城斗法齐德仲就体会过了,那是最后斩杀冯华的天陨神箭,没想到同样的手段居然也用在了对付齐德仲。
神箭天陨,如果真的使之落下,别说齐德仲,恐怕连整个长林郡都会山崩地裂,连同碧亭山飞云门一同湮灭其中。
齐德仲仰天只见微如毫芒的闪烁星光,天幕以外的无尽幽暗随之压迫而来,神箭未至,大地便感受到压迫,苍空浮云为之逼开,好似天空也被其洞穿一般。
一声长啸自山野焚林中发出,齐德仲元神离体,破碎零落的山海奇观浮现半空,离体元神并指为剑,整片山海奇观寸寸龟裂,化作无形肃杀之威。
此时,碧亭山对外的海天风云同受感应,海风终年无休无止、飞云万古周流不绝,观万古为眼前一瞬、合天地若方寸内景,正是飞云门秘传禁式——断云斩!
一剑逆天而上!
剑光如云汇聚,迷蒙不可见其真容,浅淡的色彩却有尽夺一切光芒的奇妙,飞云门人远眺所见,逆天而上的云剑是方圆天地中唯一的光明,仿佛只要观瞧一眼,自身的精气神都被其牵动,无形中剑意迸发,与之同流汇集。
飞云门中凡是持剑器锐利者,都不自觉地高举利器,只见错眼一闪的锐芒在利器上流过,这些利器即刻变得黯淡锈钝。
逆天云剑冲霄而起,直直迎向天陨神箭!
两相交击,神箭在数十里外的高空中崩裂爆散,顿时天现二日的奇景。而逆天云剑也彻底瓦解,漫天云浪席卷**,碧亭山地陷三丈!
当一切天动地摇结束之后,齐德仲在一片烟尘滚滚中倒卧不动,原本地势起伏的焚灼山林,此刻不见片木,只剩下一大片沙丘。断云斩激荡余威,将齐德仲立足方圆几百丈彻底粉碎,只余晶莹细小的沙砾。
碧山剑、龙鳞子、弓形木玉随意被黄沙掩埋,齐德仲身上的雪青鹤氅也是满布裂痕,就连渡海法舟的水波光华也变得黯淡起来。
有趣的是,齐德仲在使出断云斩之后,除了法力竭尽、元神晦暗的疲惫感,并没有天地肃杀反噬之威,或许是因为齐德仲此番动剑所斩,并非是世间生灵,而是施法抵御。
艰苦抬起手臂,抹去脸上的沙尘,齐德仲缓缓坐起身子,触目所见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本来绵延百里的碧亭山,此刻早已是崎岖混乱,山崖对外的海水也是浑浊不堪,漩涡乱流不止。
而远处飞云门道场,云壁阵法也已经解除,宫观楼台坍塌过半,就连山门牌楼都断裂粉碎。
齐德仲面容僵硬,拾起几件法器,一步一步往飞云门道场走去,好不容易看见昔日同门,就只看见德源师兄面带哀色地跪倒在常清道人跟前。
而常清道人此刻,则是以定坐之姿不动,腹前两手上静静捧着一团白云也似的物件,那便是飞云门掌门传承法器——腾云座。
“师父……”齐德仲全身颓废跪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中空若无物,好似最后一根维系精神的柱子也摇摇欲坠。
此时听闻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是在飞云门道场其他地方坐镇的门人,有些人看见此情此景哀叹着顿足捶胸,仅有一人径直走近。
德源抹去眼泪,看向来人说道:“常宁长老——”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自来人处直奔齐德仲要害而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声虎啸在齐德仲身侧响起,两头斑斓大虎好似凭空出现,挡下剑光之后,将来人死死摁倒在地,獠牙利爪发了狂般撕咬。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之中,常宁长老被两头大虎咬得惨叫连连,巽气金风贯穿常宁长老周身,鲜血顿时喷洒一地。
德源吓得站起身来,看向齐德仲问道:“师弟,这是——”
齐德仲跪在常清道人身前一言不发,眼神中只有深深的寒意。其中一头大虎的爪子直接往常宁长老脸上猛力撕扯,只见常宁长老的脸皮整片撕裂,甩飞至一旁缠卷成一团流转不息的灵珠,而常宁长老的惨叫声也好似变了一个人,碎裂衣衫下的身形竟然也产生了细微变化。
德源一眼便明:“这、这人不是常宁长老!”(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草芥粪土
破碎的道袍底下,常宁长老的皮肤显露出一条条漆黑的曲折纹路、缠绕四肢躯干,好似在身上画了一道复杂的符咒,而身材也变得枯干柴瘦,仿佛眨眼间便衰老。
按说常宁长老亦有真心修为、炼形驻容,就算身受重伤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突异变化,再联系那张怪异的脸皮,任凭是谁也看出几分端倪。
“他当然不是常宁长老。”齐德仲这才站起身来:“若真是常宁长老,以他的刚烈性情,看见我身在此地、为飞云门惹来这么大的祸事,怕会是先张口呵斥于我,哪里还会不声不响靠近过来?我说得没错吧?三才剑的道友。”
被两头大虎死死按倒在地不得动弹的“常宁”,被揭破脸皮之后,露出的面容是诡异黑咒密布的脸孔,面容骨肉还在微微起伏变化,仿佛有无数蛆虫在皮下来回攒动,十分骇人。这种易容之术可以让一个人从外表上彻底改变,也相当符合作为刺客的风格,齐德仲当即就想到是三才剑的作风。
而这名刺客眼神灰暗,看着齐德仲只流露出一丝杀机,随即便是自断生息的绝望,干脆俐落,根本不让齐德仲有任何质疑审问的机会。
刺客死后,尸身黑咒即刻燃起一阵漆黑的火焰,齐德仲将玉虎双狩一收,分明感应到足可毁坏法器的诡谲黑火,但立身近前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热力传出,不过多久,刺客尸身则连一点灰烬也不剩,只有一件残破的道袍零落地面。
围观的飞云门人无不瞠目结舌,修行人大多爱惜性命,舍命斗法已经是十分罕见的情形了,更何况是行刺杀手段、一击不成便要自绝性命?而且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门中掌管戒律的常宁长老,竟然是另有身份的刺客?亦或者说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常宁长老被刺客易容替换?那真正的常宁长老又在何方?
顷刻间无数疑问涌入飞云门人心头,如果连门中戒律长老都被刺客暗中替换,那门中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毕竟谁也不想在莫名被袭的环境中修行,人人自危根本不得清净。
德源纵然是掌门弟子,可是甫经历了妖魔攻山、掌门殒落、刺客突袭,连他也觉得手足无措,愣愣地朝齐德仲问道:“师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齐德仲回身看着常清道人安静端坐的姿态,心中只觉得一片空白,正欲说话,一阵天地灵犀的异动骤然让他警觉起来。
虚空中一声宛如气泡破裂的轻响,一道身形凭空迈步而出,齐德仲不顾形神伤疲,擎起碧山剑、身旁双虎环护,直直对着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模糊与朦胧,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服饰相貌如何完全不知,元神感知只有极为混乱的天地灵犀激荡。
“齐德仲,你这条命可真够硬的。”声音并非自朦胧身影发出,而是山川的震鸣声,直接回荡在这片天地间,齐德仲就算不想听也得听,光是这一句话就让伤疲在身的飞云门倒下一半,如德源那般也被压得单膝跪地。
“是你?!”齐德仲声音低沉,他过去并未亲眼见过这道身影,但是有人见过,那便是悲风妖王。
“怎么?没有预料到我会来么?”朦胧身影说道:“你有胆量自悲风妖王揣测本座来历,就没有想过我会来亲自收拾你么?”
齐德仲说道:“我三年前就见过悲风妖王了,而你现在才出现,这就说明了一件事——你怕的不是我,是羽衣轻。”
“哈!”朦胧身影的笑声就跟耳边炸雷一样,“羽衣轻的确是世间修行人的异数,若非是他,你也不可能活命到现在,只可惜他的修行早已不容于此间天地,如果不是另有感应,三四十年前他就该飞升而去了!滞留凡尘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么?羽衣轻一人独占风光的时代也该过去了!”
“观阁下之言行,想来也是当世地仙高人,何必要与小小一个江湖散人过不去?”齐德仲咬着牙说道。
“现在就想着求饶保命了?”朦胧身影说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可以明白,当初在江南之时,就应该明哲保身,不要参与乾朝帝室的变乱之中。紫庐乡的试探已经是给你的警告了,你却依旧宁顽不灵,那我也不客气了。”
齐德仲怒意暗生:“紫庐乡楚家上下四十七条人命、还有挑动世间纷乱导致的杀戮,看来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区区蝼蚁、凡间草芥,你我修行为求超脱,却还惦念着那些比之尘泥还不如的事物,不觉得很可笑吗?”朦胧身影字字如刀:“尤其是你、齐德仲,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身为乾朝太子,你将本属于自己的社稷帝业视作蝼蚁草芥,你的不作为,才是真正让世间纷乱不可遏止的源头!
你先不要试着反驳我,你自己且扪心自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使你不愿意担负乾朝江山帝业?你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么?如果你真的有心于此,加上冯华的辅佐,同修弟子的臂助,打下一片锦绣江山、做古往今来最独尊的帝王亦无不可,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象过。”
齐德仲面对朦胧身影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阁下眼利、我不及也!诚然,我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自己真的作为乾朝太子一直下去,此生成就到底如何。而我不作为的根本,说来也很简单,因为我发自内心地对帝室出身感到不屑,我也觉得修行人为求超脱,人间帝王也不过尔尔。而此等心思,本质无非亦是视凡夫若蝼蚁草芥。但后来我又想得更多了一点……如果凡夫是草芥,那你我又是什么?粪土么?”
“哈哈哈哈——”朦胧身影笑声震得天穹光影混乱:“世上高人皆自惜性命、视若珍宝,而你却自视为粪土,你如果真这么想,何不埋身粪土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六合府尊
面对朦胧身影的质问,齐德仲轻轻摇头道:“我并非自视粪土,若无自珍性命、独私此身,我又怎会有如今修为?但若仅有自珍贵重的眼界,还谈不上真正的超脱。阁下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的性命在你手里怕是不比蝼蚁草芥高贵多少,那阁下在超脱飞升的仙家眼中,又是如何?”
“无知小辈,你以为抬出世外仙家就可以压我一头了?”朦胧身影自信言道:“你不明白世外仙家所欲所为,同样也不明白我之所求!世外仙家之清静无为、不染尘业,但你我却立足于尘世!我知道你齐德仲一向善借大势,求仙集外借太华门之势、玉京城中借天王教之势、长空天池山借九州各派之势,但今时今日,你还能借何方之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朦胧身影缓缓动作,天地灵犀顷刻大乱,上引天雷、下起地火、周流风邪,伴随雷火风劫传来话语声:“这就是回答。”
法威未至,毁灭之感便已降临形神之中,齐德仲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死死锁定,连避让遁逃都做不到,只能硬接这道雷火风劫。而以齐德仲如今状况,如斯天地之威扑面而至,只有形神俱灭一途。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激荡紊乱的天地灵犀好似被虚空突现的漩涡卷摄而走,伴随而来的三道无形攻势向朦胧身影逼去——
剑光斩天雷、天霜灭地火、风邪破风邪!
“哦?”朦胧身影微有讶异,身形在道法激荡混乱的狭隘缝隙中自如穿梭,明明身影只在齐德仲视界之中来回闪烁,但一步退出却好似远遁千里,远近来回的错离感让齐德仲元神感应晃荡不已。
“你修为不足,莫要入境观摄,敛神守元,此人就交我们对付!”混乱之中,楼银章的声音传入齐德仲元神之中,齐德仲赶紧收法敛神,端坐守元、不敢妄动。
实际上自朦胧身影出现在飞云门道场中,此地的所有人就不再有动作,而即便此时数人打得天昏地暗,却也没有波及到飞云门人分毫,就连地上沙尘都没有卷起。
来者何人?齐德仲错眼间只认出其中两人,分别是古圣原楼银章与天狼城龟虽寿,还有一人未露真容,只有一道恢弘剑光顷刻万里、不染尘俗。
地仙高人的斗法未必是离形去知修为那般山崩地裂、移山倒海,反倒是在立足方寸之间,化作一片鸿蒙境域,世人所能体会的大小、高低、宽窄在其中变幻不定、玄妙非常。
兼之地仙高人法力玄功绵长不断,顺手收摄天地灵犀为己所用,毫芒之中亦可斗法、蜗角顶上也能相争,一阵迷蒙混沌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其中激荡破灭之威没有波及外界分毫,而外人也不敢肆意展开元神窥探。
“楼银章、龟虽寿、青干断,你们三人联手也不过如此!”迷蒙混沌之中,一个不屑声音传出:“看来羽衣轻飞升之前也并非全无准备,只可惜你们今天出手,就注定修行界大乱将至,红山议会形同虚设,你们也阻拦不了!”
楼银章率先回应:“龙霄佩!你今日如果不亲自出手,过往种种阴谋我们也就视而不见,可惜你自甘堕落,明明仙道可期却偏要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们出手!”
龟虽寿也说道:“**明府在你手上中兴本是好事,如今你这番举动,等同将宗门基业、祖师传承一并沦丧,而且还牵连众多同道、染指天下苍生,你就真的一点点悔改之念也无么?”
“何必与他废话!”一道冷峻坚毅的声音如剑扫过:“今日不在此地将他斩杀,来日他挑动天下大乱,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可惜啊可惜!”龙霄佩的声音浑然不像是在激烈斗法之中,十分从容淡定:“你们三个本也有几分成就,我原本想着天下大势已定之后,再去跟世间地仙商讨,没想到你们偏要在此时此刻出手,那我今天也只好大开杀戒了……”
此言一毕,便是更为不可测的混乱,又过了半个时辰,那片迷蒙混沌才渐渐消散,飞云门道场中风静沙平,极远处只有一道剑光奔向远方。
虚空中精芒聚现,楼银章与龟虽寿的身影同时出现,楼银章皱眉说道:“龙霄佩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历数近千年的地仙高人中,恐怕就真的只有羽衣轻能够制住他,难怪他此前都不敢出手。”
龟虽寿叹气道:“你我三人联手只能伤他、败他,却杀不了他,且让青干断去追赶吧,兴许能为世间挣得多一丝平安。”
楼银章不忿道:“平安?九州乱局未曾止歇,龙霄佩显然是要火上浇油!今日杀不了他,来日则更难对付了!”
经过小半天的涵养,齐德仲勉强按下伤势,站起身来不待行礼:“两位前辈,那个人就是**明府府尊龙霄佩吗?”
“就是他!”楼银章说道:“这个家伙将传承一度式微的**明府重振中兴,又极力结交修行各派,以至于如今天师道、朝凤山、虚神谷都为其所驱使,暗中又有三才剑这等隐秘传承,更别提各路江湖散人与妖邪之辈了。你将他逼至绝路使其现身,那他今后恐怕就要掀翻棋局大闹特闹了!”
如果置身事外者根本听不懂楼银章所言,其实简单而言,齐德仲这几年所遭遇到的阴谋算计,最根本便是来自这位府尊龙霄佩。此人两百多年前便已证地仙位业,**明府在他手上重振中兴,修为法力高深莫测,而后传位于弟子、继续闭关深修,他本人则被奉为“府尊”。
而如今便知,龙霄佩所谓闭关深修,实则是在中土九州各地阴谋盘算、勾结权衡,甚至暗中影响了好几个修行门派与之同流暗行。
而在四十年前,龙霄佩暗中挑动洪国公发动宫变,并派遣修行人为其相助,甚至要除去冯华,只可惜当时龙霄佩还是小看了冯华、不曾料到他身怀仙家法宝。也是因此战过后,九龙神火罩惊动九州,引起羽衣轻留意,龙霄佩这才不得不偃旗息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龙霄之佩
**明府作为九州十二宗门之一,其道法传承源流比较复杂,有道门仙家、也糅合了上古儒门修身养气之法。而且在当年红山议会创建伊始,很多已经断绝的宗门传承,只剩下少数不成气候的晚辈徒众,**明府也广纳门人,将他们收容其中,按说也算是功德一件。
**明府也因此成为了一千八百多年来门人弟子最多的宗门,因为其传承驳杂,门中又有各支流法脉,相互竞逐争斗,纵然门人众多,可是**明府在修行界作为不算太突出,红山议会千年间,门中都没有什么成就特别的修行高人。
也是因为门中各脉争执竞逐不休,在其后的数百年间,**明府一度式微,除了守住祖师留下的道场基业,对外所能做到最大程度,就是派人参加红山议会列席旁听,有意无意间都被修行各派忽略。
直到近四百年前,**明府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偶尔得到祖师遗珍,数十年间修为进境、法力高强,一路争胜中打败了门中各脉,理所当然成为了**明府掌门,此人登掌门位后便自号为龙霄佩,据传说“龙霄佩”也正是他当年偶得的祖师遗珍之名。
龙霄佩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明府从衰微颓势重新挽救复苏,如此丰功伟业在门中声威可想而知。龙霄佩也趁此机会大力整肃**明府,依循门中古制分立六门——礼、乐、射、御、书、数。
此六门既是修行道法,也分管门中不同事务,门人各有分工、不再相互攻伐。分立六门之后,龙霄佩周游天下、结交各派同道,遇见妖魔邪祟出手显露威势,或斩杀或镇压收复,名声渐渐远扬,更是借此机会收徒传法、招纳门人。
从表面看,那段时间龙霄佩在江湖上名声显赫,不少江湖散人也乐意归附**明府得授修行指引,龙霄佩也几乎是来者不拒,只要遵从门规戒律,所以那段时日天下间也安定了不少。
而龙霄佩或许也正是在那段岁月中,埋藏下对尘俗、对修行界的隐晦知见,在回归门中不久之后,他求证了地仙位业,这对**明府上下都是莫大喜事。
龙霄佩在传位于弟子之后,声称要闭关深修、精进以求超脱,这是修行人一世所求,最是该然不过,而此时**明府也一改过往千年颓势,宗门传承气象中兴,后人只需护持经营便是。
然而龙霄佩对外声称的闭关,其人却是改头换面,暗中窥探各派隐秘,甚至在一些宗门中与败类门人勾结。龙霄佩的举动十分深沉迟缓,从来不会显露真容甚至真实修为,对同一个合作对象,往往每隔数年乃至十多年才会现身相见一次,以防被人察知。
毕竟地仙高人业已驻世长生,龙霄佩有的是这个时间慢慢布局,从细微角落处培养独属于自己的阴谋势力。
其中同为九州十二宗门,虚神谷与朝凤山也是一度衰微,就是被龙霄佩暗中扶助支持,传承气象才渐渐兴盛起来。
而**明府更是与天师道结为亲家,龙霄佩与天师道张家都不禁婚嫁,龙霄佩的女儿便嫁入了天师道张氏主家,甚至当代天师与龙霄佩都有血缘关系,更别提龙霄佩的弟子传人也多与天师道交好结缘。
至于更不为人所知的,便是龙霄佩和那些曾经败在自己手下的妖魔邪祟勾结。龙霄佩的杀伐并不重,那些被他所镇压的妖魔、凶徒大多后来都成了他暗中的助力,如三才剑中的刺客,甚至巴蜀麻匪十头领都跟龙霄佩隐约有牵连。
悲风妖王也属这一类,只不过悲风妖王成名较晚,三十多年前不敌冯华远遁北荒,龙霄佩亲自找上悲风妖王,威逼利诱之下让悲风妖王与他合作,并且指点悲风妖王炼制血炼邪光,就是希望能够牵制冯华的九龙神火罩。
而为了对付像冯华这样修为高深、身怀仙家法宝的修行高人,龙霄佩甚至不惜耗费天材地宝,炼制出一种强大的符器。这种符器形如箭矢,但无弓无弦。更为独特的是,龙霄佩将其放置在罡风之上的天外虚空,任由其收摄日精月华、寰宇幽能,如悬挂在中土九州高处的一柄利剑,随时可以落下。
这样的符器威力巨大,而且极难炼制,也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第一次现世便让乾朝国师冯华真人形神俱灭,可见其威力。
不排除龙霄佩炼制此等符器,原本是意图用来对付像羽衣轻那样的地仙高人。因为在羽衣轻声名鹊起之后,龙霄佩的行动变得更为隐秘迟缓,显然同为地仙高人,龙霄佩并不如羽衣轻这样的后起之秀。
而羽衣轻飞升之后,龙霄佩如大敌不再,过往很多迟缓推延的布置又重新开始,其中就包括对付齐德仲。
当初斩杀冯华的天外神箭,龙霄佩又炼制了一支,但缺少在天外虚空的祭炼,今番神箭天陨之威较之此前稍有不如,齐德仲断云斩逆天一剑将其破去,但动荡的余波也足可让碧亭山百里之地崩毁。
这次欲杀齐德仲的四人,除了像金圭上人这等旧怨,还有天狼城叛徒苍鱼,以及未曾闻名的金川魂师,再有一个暗中替换了飞云门长老的三才剑刺客。
面对如此阵容,天下间的修行高人也难有几个生还,更遑论将其逐一斩杀后,还有余力破去神箭天陨之威,所以当龙霄佩最后现身亲自出手前,也不得不夸齐德仲一句“命硬”。
只可惜齐德仲即便修为法力全盛之时,面对龙霄佩也是胜算全无,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更何况他身后便是飞云门,齐德仲注定要拼命一搏。
就是在跟龙霄佩交谈拖延之时,齐德仲暗中催动了之前七星剑派赠予的传讯剑符。其实齐德仲并不寄希望于此,他只是希望凭此剑符传讯出去,让天下修行人知晓自己与飞云门到底遭遇了什么,在那个时候,齐德仲已经抱着舍命一击的心思,也要在龙霄佩身上留下些痕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离尘远世
或许真的是齐德仲命数够硬,七星剑符传讯不仅得到了响应,而且当即就有三名地仙高人破空穿行而至!
正如同龙霄佩自己所说的那样,羽衣轻在飞升之前就有所安排。其实在东海与玉京城两方大战之后,龙霄佩多年积谋而成的势力已经大致被勾勒呈现——
九州十二宗门中,**明府、天师道、朝凤山、虚神谷如今已是同气连枝,龙霄佩已经到了可以随意驱使支配这些宗门的程度。
除此之外,龙霄佩麾下还有如三才剑、巴蜀麻匪头领,以及过往被镇压收复的妖魔凶徒,还有大量江湖散人跟**明府等门派往来密切,譬如当年天城叟那般,实际上也是跟虚神谷有所往来,相互串联。
龙霄佩的势力已经将近天下修行界的一小半,其中**明府与天师道都是门人弟子众多的宗门传承,在地方上与尘俗世家宗族关联千丝万缕,可谓是一呼百应,红尘内外都已经有所掌握把持。
更何况龙霄佩本人数百年修行深功,就算是羽衣轻还在,也只能借天下之势慑服龙霄佩不敢暴露世人目光之下,面对面斗法要取胜、甚至斩杀,都是相当困难的。
而如今羽衣轻飞升而去,他所留下的安排,就是楼银章、龟虽寿、青干断这三位地仙高人出手,同时对付龙霄佩一人。
羽衣轻早已料定,在他自己飞升之后,龙霄佩一定会重新针对齐德仲,如果他派出的人手无法拿下齐德仲,以龙霄佩的性情就会亲自出手,这便是三位地仙动手的时机。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楼银章三人联手,也只能伤、而不能杀,严格来说,最后是龙霄佩明知没有胜算,自损修为法力强行夺生路而逃。楼银章与龟虽寿追之不及,只能让剑光行空最快的青干断去追,实际上也是将龙霄佩逼走,保证齐德仲安全。
龙霄佩的逃脱,恐怕就注定世间修行界大乱将至,而且这场大乱会与当今九州战乱纠缠在一起,将乱局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世间的厮杀死伤只会比过去更加剧烈血腥,能够在这场席卷天下大乱延续的修行传承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这些话就是龙霄佩逃离之后,楼银章与龟虽寿跟齐德仲谈起的大致内容,然而可惜的是,如今的齐德仲已经没有力量去干预世间乱局了。
碧亭山一战,齐德仲形神皆伤不说,为了抵挡神箭天陨,他甚至自损修为,将辛苦修成的显相法身“山海奇观”彻底化作断云斩。可以说自齐德仲进境离形去知以来,几乎所有道法玄功在这一次激战中全部削去,人还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了。
然而更让齐德仲哀恸的是,即便自己奋力回援,飞云门仍然是惨遭大祸,掌门常清道人为护持道场阵法而殒命,常宁长老更是被刺客替换、不知其人生死,还有不少门人受伤沉重,就连整个飞云道场也毁坏大半,更别提碧亭山地陷三丈、地脉断绝,已经完全不能当做宗门道场久留了,光是山势崩塌就有可能再让门人折损。
按照楼银章与龟虽寿的猜测,齐德仲会感应到飞云门的劫数,除了是他修为有所精进之外,更有可能是龙霄佩以**力牵动天机,故意让齐德仲有所察觉。地仙修为玄妙莫测,**明府中奇术妙法不计其数,龙霄佩有此能为也未可知。
飞云门遭此大厄、齐德仲修为大损,实在不宜再牵扯进如今修行界的种种乱局之中,否则龙霄佩让麾下势力群起而攻之,齐德仲也不过是乱世潮流中不起眼的一点尘泥而已,倒不如趁此机会遁入隐世洞天中闭关修行,当再有精进时出面应对龙霄佩等阴谋势力。
这个提议是龟虽寿说的,他认为仙壶洞天就是齐德仲如今唯一的避祸之处。仙壶洞天远在海外,而且是真仙造化开辟之功,任凭他龙霄佩地仙修为,想要硬闯仙家洞天也没有可能。像九州十二宗门中的其他门派,也各有洞天根基,真的大乱降临也有避难去处,这总归是最后的退路。
而且更重要的是,比起修行各派,龙霄佩如果真的振臂一呼,带着自己麾下势力打破红山议会冲入尘俗,他首先要面对的是楚国与天王教国。南北双雄如今势力更胜以往,龙霄佩要做的是改变世道潮流,这可不是单凭个人修为法力便可做到的,所以此事并非朝夕能分高下。
按照两位高人的判断,龙霄佩首先落子之处仍旧是沪海江南,如今沪海江南有沪帝两党相争不断,而龙霄佩的势力也盘踞其中,光是将沪海江南收归囊中就够他劳心费力了。
而且三位地仙高人可不打算让龙霄佩清静,青干断紧追不舍,未来楼银章龟虽寿也会相继牵制龙霄佩,尽量不让他亲身入局,毕竟如今龙霄佩暴露行藏,想要在修行同道面前掩藏,已经不是那么轻易了。
龟虽寿劝齐德仲回转仙壶洞天,他也即刻回返天狼城,将侯亚夫与云舒、云缘三人带来,跟齐德仲重逢,这样便可一同前往仙壶洞天安心修行。
而齐德仲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飞云同门,虽然他已被逐出门墙,但是经历如此劫难,彼此也不再生分。而且很多飞云门人本就对齐德仲十分崇敬,如今齐德仲奋命回护师门,就算是少数尊长也无话可说。
掌门殒落、道场被毁、门人负伤,飞云门如今传承危在旦夕,按照齐德仲想法,倒不如就此放弃碧亭山的门派道场,让一众飞云门人随自己前往海外仙壶洞天,从此远离九州修行界乱局。
听闻齐德仲有这等去处,飞云门人当然十分乐意,楼银章与龟虽寿守护着齐德仲等人三天,让飞云门人收拾行装,将道场中的器物卷籍统统带走。而云舒则出面将此前斗法遗留在山间的事物统统收集起来。
三天之后,齐德仲法力稍复,见他放下渡海法舟,变成一艘大船,带着一众飞云门人与同修弟子,驾驭碧波深入汪洋而去,自此行踪再无人能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炉火纯青
剑炉中烈焰自嫣红转紫,再变得橘黄白亮,最后由白变青,三丈高、丈六围的剑炉通体发出琉璃光华,即便不曾软化消融半分,但隐隐透出的热力,足可以将站立一旁的普通人烤成焦炭。
这一座剑炉并非伫立在烟尘滚滚的工厂,而是远避尘世,在江南龙泉湛渊山的绝美盛景之中,正好立在山中地气生发的地眼之处。
今日正好是神剑出炉的日子,湛渊山上空乌云密布如华盖遮天,瓢泼大雨遍洒山间,却没有半滴浇落在地眼剑炉周遭。山林劲风呼啸,隐然有鬼神惊叹之声,千回百转却难近剑炉附近。
乌云中雷光涌动,当炉火纯青之际,天雷劈击而落,整座湛渊山也为之微微颤动,若是精擅望气术的修行人放眼远眺,怕是会察觉整座湛渊山的地气莫名浮泛而起,产生了其与山峦走势交叠的错觉。
地气浮泛不向外行,而是倒卷汇入山中地眼,尽数聚敛在剑炉之中,纯青之炉火焰色更为灼烈耀眼,喷薄而出的火舌撩动着外界天地,好似剑炉之中藏着一头咆哮挣扎的野兽。
剑炉正南朱雀火位处,云霄精赤上身,露出刀砍斧剁般的铜色肌肤,静坐于地呼吸吐纳。呼时元神开张外感、心念神魂向外发散,吸时元气抱一内敛、天气灵犀向内收摄。
纯青炉火照在云霄身上,喷薄的火舌伴随着他的呼吸吐纳起伏有序,剑炉中的咆哮挣扎也渐渐平复下来,发出与云霄气息一致的律动。
华盖乌云劈落九道天雷、湛渊山地气九升九聚,最后剑炉被炉火焚灼得通体透亮,好似一团耸立山间的纯青火瓶。而在跃动的火焰之中,一柄三尺青锋静静安置其中,承受着炉火淬炼。
云霄缓缓睁开双眼,目中神光宛如实质一般穿透了剑炉,神光定于三尺青锋之上,剑器心相与实相融汇一体,炼剑功成!
剑成一刻,三尺青锋不御自飞,带着一缕纯青炉火脱出剑炉,顿时精光贯天,日月同现而争辉、星斗移行避其怒,漫山鬼神恸悲号、天地灵犀感灵动。
剑飞冲天,刺破华盖乌云,霎时间朗朗青天,飞剑绕山九匝,尽收锋芒之后回转剑炉之中,剑器压制炉火,一切烟消云散,剑炉烈焰好似不曾存在,变回寻常灰黑抟土的炉窑。
云霄缓缓站起身来,疲倦中眼神有精芒爆射而出,见他伸手进入炉窑之中,将三尺青锋取出观瞧——
剑长三尺三寸三,剑柄剑身一体铸就,锋芒自成。剑身纹理玄奥非常,一眼望去仿佛见得重峦叠嶂绵延无边,再观宛若川逝流波滚滚不绝。有松峰之挺拔、具苍山之雄浑,剑不动如泰山稳立,锋芒起似北海翻覆。
炼剑过程中一直精诚严谨的云霄,在轻抚剑身之后不久,突然发出一阵乐呵呵地傻笑,嘴里还不停说道:“成了、成了!”
“是成了!你小子阵仗可弄得真够大的!”山林荒径之中,一名身披麻衫的老人现身,矮小却筋骨强健,须发灰白但步履依旧坚定,只是嘴上不饶人:“不过是折腾出一根烧火棍,至于笑成这样?真是没见识!”
云霄闻听得老人声音,赶紧披上雪青鹤氅,迈步上前行礼道:“多谢冥河子前辈这几年来的指点!还请前辈为此剑赐名!”
这名老人正是江南龙泉赫赫有名的铸剑师冥河子,也是当年铸炼绝云剑之人。冥河子看了云霄手中青锋,吹胡子瞪眼睛:“问我作甚?又不是我打的剑!就这破铁皮子,你出去别跟人说是我指点的!你爱起什么名字就什么名字!”
云霄傻笑着挠头:“对对对,前辈说得对。”
“云霄你又何必附和这个老顽固。”山林荒径之中,另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翩然而至,此人青衫黑须、面如冠玉,肩上一条褡裢,好似行脚郎中的模样。
“原来是太岳前辈,晚辈有礼了。”云霄见到此人赶紧行礼。
冥河子阴沉着脸色看向来人:“林洞玄,你不去施药救人,来湛渊山干嘛?”
青衫客正是当年名动玉京的神医、人称“太岳三针”的林洞玄。几年前乾朝帝都受困,林洞玄亦是修行人,随供奉院众修一同南下沪海江南,便在此落足。
林洞玄面不改色:“我亦有弟子服侍帮手,难不成还不许我偷闲半日?云霄在山中炼剑,江南风云涌动,众多修行人皆有感应,我来看一眼还不成么?修行同道相帮扶助乃是寻常,倒是你冥河子,传授铸炼剑器之术还掩掩藏藏,全凭云霄自悟,哪里还有一点修行长辈的风范气度?”
“我掩掩藏藏?”冥河子闻言差点没跳起来:“这小子打死不肯帮我招摄阴魂亡灵入炉炼剑,我的秘传之术想教都教不了!倒是你一点都不藏私,祛邪、破禁、正气三套针法全都传授给这小子,你那些弟子就不眼红?”
“他们眼红是他们的事。”林洞玄丝毫不在意:“若是他们也能像云霄那样勤勉用功、不耻下问,三套针法也能精通,该传授的我都没留私,但看各人悟性资质如何。再说了,治病救人不可拘泥寥寥一术,若无此机缘参透我辈针法,那去学别的也行。”
眼见冥河子与林洞玄两人要争执起来,云霄赶紧出面劝阻道:“两位前辈暂且息怒、息怒!看来今番是晚辈莽撞了,光顾着专心炼剑,忘却了收拢声息,让江南一带的同道都受惊扰,是我的不对,还劳烦前辈前来照看。”
冥河子冷哼一声转头望向别处,倒是林洞玄悠然笑道:“你不必挂碍,如今沪海江南形势复杂,有些事你不愿牵扯其中也是对的。你乃太子之徒、又是二品弘法真人,沪帝两党都极力欲拉拢你,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如此不胜其扰,倒不如稍显手段。
我听说你师父当年在沪海城中炼制法器,一样引动了天地异象,也正是如此才惊慑各方,看来这一步你也是免不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