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煞阴阳
舒克朝着齐德仲跪拜磕头道:“多谢仙长指点之恩。”说完这话后,舒克就地一滚,变回原身金尾鼠的模样,却足有骡马大小,身后毛茸茸的金毛大尾跟躯干差不多大,匍匐在齐德仲与侯亚夫身前,寻常人看见了恐怕也会吓一跳。
齐德仲点头道:“你在此地亦有洞府,且去便是,我为你护法。”
金尾鼠闻言后一溜黄光直奔深山之中,离此地不远有一处隐秘土丘,是金尾鼠未化形成人之前的巢穴,后来也被舒克打造成简易的修行洞府。
齐德仲伸手招摄青龙玉杖,被法力定住的碎石坡重新垮塌掩盖,锦毛鼠贝叶塔的尸骸也彻底被掩埋其中,受大地土石渐渐腐化,将最终消散于无。
至于舒克从洞穴中带出的一些事物,齐德仲也收起来了,往后再细加琢磨。
齐德仲带着侯亚夫来到金尾鼠土丘附近,用青龙玉杖护持天地灵犀、施法镇山,金尾鼠便可在内中安然闭关修行。
“真没想到,被夫君你三言两语就点化,看来这鼠妖机缘当真难得。”侯亚夫说道。
齐德仲默默运转元神,感应金尾鼠的闭关情形,嘴上说道:“其实是他自己修行火候已至,只差最后一步洞悉关窍,我稍加推助,他自然有感应劫,若是无窍凡夫,任凭我怎样指点,也是无用。”
侯亚夫问道:“凡是进境离形去知,都必须经过这一劫数么?”
“这也未必,劫数之所以称为劫数,就在于其不测。”齐德仲说道:“明晰前尘过往,不一定是劫数,有可能是在漫长修行经历中一点一滴地浮现。就我所知,我那大弟子云霄应该不会有此劫数,他只需穿凿磨砺、洗炼心性,功候根基到了,修为自然有所精进。”
侯亚夫眨了眨眼说:“这么说来,我与横宗镇斗法印证,岂不正是我自己的劫数?”
齐德仲面露赞赏:“看来你也明白了?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劫数乃自身心性言行招引而至,世上许多修行人应劫渡劫恍然无觉,直到事后许久方才了悟。”
“那你看这只金尾鼠渡劫闭关需要多久?”
齐德仲直言道:“我也不知,我甚至不知道他能否渡劫破关,此劫凶险,我也只能为其默默护法、感应其元神元气的变化,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我也只能强行将其唤醒。可一旦如此,不仅是他渡劫失败,一身修行亦有退转之虞。”
“我听说你可是在文华殿闭关一夜就有所精进的,难道是冯华早已料定结果如此?”
“我如今不过是初证离形去知,修为功力哪里能跟冯华相提并论?”齐德仲苦笑叹息:“只可惜冯华一身修为,最终也葬身在求证无成的功业之中。
冯华有大算计、大心机、**力,他欲求证大功德,但亦成了他的大业障。成、则名垂千秋,证道飞升不在话下;败、则身死道消、沉沦无间。”
齐德仲对冯华的态度一直相当复杂,如果要清算陈年旧账,齐德仲有足够的缘法因果欲杀冯华;但齐德仲今生成就,由于冯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二人成败不能简单论定。
所以齐德仲最终的做法,只是身入局中将形势混淆打乱,且让冯华在面对邪魔发挥最后的余热。
冯华在帝都上空的最后一战,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除了羽衣轻这等高人之外,世上再无旁人知晓。据齐德仲向辛无量探听到的消息,有一位妖王被他斩断一臂后,远遁北荒而去。
齐德仲要探查阴谋者的来龙去脉,虽有线索,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有些事情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做。能够在修行界潜伏隐匿数十年乃至更长久的岁月,如果真的要彻底消失人前,齐德仲恐怕再高的修为也找不到他们,只得设局引诱、逼得对方现身。
同样的事情齐德仲就已经做过了,东海上那一战,就已经斩杀了不止一位修行高人,只可惜没法留下活口审问。实际上以当时的情形,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尽全力连自保尚且困难,全力施为之后就是生死分明,哪里还有这等时机慢慢擒拿审问?
同样作为当世修行高人,齐德仲那一战其实只亲手斩杀了一人。那名隐匿潜行的刺客是被齐德仲逼出现身,再由沪海众修与云霄合力斩杀;咒带人则是自殉召唤异界邪物;真正被断云斩灭杀的只有鸦氅鸟面之人。
齐德仲仙缘丰厚、法力精深,法器手段层出不穷,若论斗法已是不弱,可是在世间高人面前,他还是略微显得粗浅薄弱,每次遭逢危急凶险,都是要凭断云斩解决。
事情解决了固然是好事,但对于齐德仲自己而言,如此算不得是修行,跟草寇莽夫厮杀较量没什么区别,他的修行从来都不是为了追求天下无敌的杀伐征战之威。
齐德仲跟侯亚夫在山中逗留了几个月,这段日子齐德仲一边传授侯亚夫修行中的体会心得,一边继续琢磨炼器、炼丹之道,同时入手对移转地气加以参悟。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齐德仲想试着改变贝叶塔行功入偏之后对周遭环境地气的影响,原本已经变得凶煞萦绕的险恶环境,能否逆转变造。
当亲自尝试之后,齐德仲才明白这是何等不容易。有飞天之能的修行高人看似千万里来去自如,但真正的“天地”在他们眼中其实无比旷大浩瀚。
这种旷大并非是指境域范围,而是天地自然运转之理的难以改变。锦毛鼠贝叶塔行功入偏,不全是因为他道法演化有所偏差、缺少对人间善恶对错的辨别,而是这片山川环境本就聚引凶煞,久而久之便受其染化,若还要收摄为己所用,那简直就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
天地山川本就有生煞阴阳之分,既然有风水上佳的修行福地,自然也会有险恶凶险的绝境,只有如此区分,生煞阴阳流转不滞不碍,方能形成万物育化繁衍的一方世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劫外灾
天地灵犀其实就是自然万物育化间滋长萌发的玄机,并非是能让修行人吸收后增长修为法力,人身在世本就在成长,不仅是形骸体魄会成长,心念神魂、知见意志也在成长,育化玄机常在形神之中,本就无所谓吸收天地灵犀可言。
修行人涵养形神与天地灵犀共鸣感应,滋长玄机内在自生,以此行功运法,神气法力恢复增长。修行福地之所以大多在灵山秀水之间,就是因为此等环境具备最为纯粹灵动的滋长玄机,天地灵犀通透明澈,修为越高者,有感呼应越为强烈。
若是将修行福地细加经营凿建,凭**力收摄天地灵犀,凿炼一方天地为大器,造化开辟化作隐世洞天,那就是世间修行人梦寐以求的仙真洞府了。
然而在齐德仲眼中看来,这样的**力确实非人力能为,天地灵犀滋长玄机无所谓有限无限、有用无用,而在于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如此方能育化万物、使之有生。
这一番领悟虽未让齐德仲修为更进,但眼光境界隐约更上重楼,让他领悟到些许超脱长生的境界,到底从何而来。
金尾鼠舒克闭关正好百日,出关那天,太行山西麓周遭一带,天地灵犀紊乱有异,高空雷云聚敛而至,就在午时极阳转阴的时刻,云中雷光蓄势将溢。
异类修行不比人身,总有那或多或少的天劫外灾试炼妖身,异类妖精立身天地之中,蒙昧无知,通灵知我这一步迈出,实则比世人筑基入门更难,滋长玄机衍生更盛凡人,自然引动天地灵犀异乱。
天地无私无亲而育化万物,但既然如此本有一定之规,天地灵犀异乱有数,如渊池积水总有满溢之日,金尾鼠闭关百日渡劫功成,如新生蜕变更引动天地灵犀异乱之限。
这天劫外灾可不是齐德仲能帮金尾鼠扛过去的,天雷地火邪风无所不至,齐德仲连挡都挡不住,更别说身受波及了。
见状如此,齐德仲带着侯亚夫早早离去,甚至不敢飞天而起,只在十多里外的山上遥望,元神感应之中,一道只剩下纯粹光芒的雷霆劈落而下,穿透山岩土丘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直接击中金尾鼠。
无色无相的地火自山川升起,也是火过无痕,卷入土丘洞穴之内;四面八方风邪引动,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吹拂飘零,却能让齐德仲的元神感应都被吹散撕裂。
这三重天劫外灾,来得快去得也快,山川间仿佛只有一阵惊雷炸响,随即乌云散尽、再现天光。
齐德仲赶紧前往土丘附近,就看见一团滴溜溜的金黄光团悬浮半空,好似鸡卵孕育生灵,十分脆弱、但又茁壮勃发。
齐德仲灵机一动,当即取出全形玉露与锦毛鼠的玄牝妖丹,运转法力化成一片药雾,默运全形之功,展开元神妙境笼罩住金黄光团,药雾钻入光团之中。
这番施法足足花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后,金黄光团才缓缓变化形态,露出一个赤条条的孩童来。
这个孩童粉雕玉琢、甚是可爱,落地之后一个转身,化出金绒衣袍,当即跪拜在齐德仲身前,用脆生生的嗓音说道:“多谢仙师传法,太行山金尾鼠求仙师赐名。”
齐德仲略一点头,说道:“你原身乃一鼠妖,如今渡劫功成、破关进境,自此超脱族类、新生蜕变,为不忘修行发端,仍取一舒字。齐某座下皆立云字,从今往后,你便叫做云舒。”
“弟子云舒,拜见师尊!”金绒孩童朝着齐德仲恭敬叩拜,而齐德仲也不动不摇受其师礼。
齐德仲笑着说道:“修行界中,弟子有外感修为便可赐器、达真心修为方可出师,但你我师徒缘分巧妙难言,这段时日便暂时跟随为师修行吧。”
“弟子谨遵师命。”
“起来吧。”齐德仲伸手将云舒扶起,眼前孩童真真切切,再无半点异类气息。
世间异类妖精修行至离形去知,这一关非常难过,但之后修为法力突飞猛进,更有不可思议的种种变化。除了可以彻底超脱原身族类、变化成人之外,水族生灵还可以选择化形成龙,甚至效法世间各类生灵,变化万千。上古洪荒异兽如饕餮、貔貅、赑屃等等,其实都是至少有离形去知修为的妖王变化而成。
云舒走的是变化成人的路子,因为方才天劫外灾过后,金尾鼠原身尽蜕,变化何等形象还要一段时间推演育化,齐德仲则是用全形玉露助他行功,大大加快这一进程。
点化心性、渡劫护法、助功化形,这连番经历对于云舒来说,完全可以说是新生机缘。自古赐生赐养赐成者,方可赐名,齐德仲不亚于同时做到,云舒理所当然选择拜他为师,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报答,而是发自根本的愿心。
齐德仲助云舒修行进境、又收他为徒,实际上获益最多的是云舒,因为齐德仲收徒从来都不是为了多几个可以驱使的手下,而是以他们的修行作为镜鉴印证自身。
“师尊,其实弟子不用你赐器。”云舒无论是相貌心性都是孩童一般,从金绒衣袍底下取出一根毛团,无数根如金丝一般的绒毛组成,以元神感应竟然有天雷地火风邪之威。
齐德仲惊喜道:“原来是你原身所遗?而且还经过天劫淬炼?确实,此物已经是天成法器,而且与你形神气息一致……不过在为师看来,此物还可以多加炼就。”
“还请师尊指点。”
“现在还不急,为师路上慢慢传授。”
云舒问道:“师尊要前往何方?”
齐德仲转头向侯亚夫问道:“接下来我打算前往北荒一探,你也要一起来吗?”
侯亚夫这段日子已经知道齐德仲做什么,当即点头道:“我当然要跟着去!现在你又多了一个徒弟,助力更多!”
齐德仲点点头,然后对云舒说道:“你在天京城中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云舒深施一礼:“凡俗物事,无有挂怀,师尊欲往何处,弟子随侍身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北荒天狼
北荒狼居胥山,自上古禹圣划分九州以来,九州兵事征伐开拓最北之处。旧时冠军侯率军深入北荒,在各路修行高人扶助下剿灭盘踞北荒大漠各处的妖王与蛮族。此战之后,北荒再无蛮夷戎狄,逐渐归化于九州生民行列。
自古北荒不宜人居,天时气候变幻莫测,冬季更是滴水成冰,风掣红旗冻不翻的景象历历在目。凡人牲畜在北荒冬夜,若无炉火取暖,一夜之间便可取命。只有极少数上古蛮夷能够生存,而如今也早已不见。
冠军侯封狼居胥,因为战事激烈,将士死伤惨重,又因路途遥远难以运送尸骸南归,于是在狼居胥山南麓,冠军侯率领大军与一众修行高人,破山采石、修筑万兵冢,合以修行道法镇压蛮族气运,并号名为“九幽寒庭”。
九幽寒庭之上,再筑城设堡,以示皇威远昭,自九州腹地发遣移民在此地开垦戍边,原名狼居胥城,后来渐渐改称天狼城。
这些过往都已是九州历公元前的旧事了,当九州仙家道统各起纷争之时,人间亦陷大乱,九州腹地与天狼城来往逐渐断绝,远在北荒险恶边陲的城池,在随后的百余年间被风雪逐渐掩埋,彻底断绝了人烟生气,成为供后人伤怀凭吊的古迹。
不过齐德仲等人看见天狼城时,却发现此地颇有气象格局迥异北荒寒冬,根本不像是断绝人烟千百年的古迹。
城外数十里风雪飘摇,在天狼城方圆十八里范围中,却是温暖如春,松软肥沃的黑土之上,各种粮食作物遍布,显然是受**力梳拢汇聚的滋长生气,无时无刻不再滋润着农作物的生长。
任凭是谁也看得出来,天狼城中有不止一位修行高人,这等风雪春田的景象,较之修行门派的道场福地也不遑多让。
远方巍峨的狼居胥山,皑皑白雪与浑黑山峦颜色分明,千古屹立不动不摇。而在山下平原空旷之处,天狼城那通体由黑曜石垒砌而成的边墙,散发出一股肉眼难见的阳和法威。
“夫君,这里便是天狼城吗?此地景象远在我意料之外。”侯亚夫此时身披绒裘,看着天狼城外繁花似锦、春色满地的景致有些不可思议。
齐德仲说道:“我等一路北上,探听到的都是关于此地的零星消息,谁曾想会是一座生机沛盈的福地?”
一个多月前,齐德仲与侯亚夫、云舒三人离开了太行山,按照他最初的意图,是要去探寻辛无量所说的那名北荒妖王。
北荒旷大而鲜有人居,多得是大小妖魔占山为王,如果他们不在人世作恶为乱,九州修行之辈也懒得千里迢迢去降妖除魔。
其实北荒之地也曾有修行人落足,太华灵墟中,北荒剑仙就是此处修行有成,后来更有长空派收集北荒剑仙剑谱而立传承。
长空派的门派道场在北荒长空天池山,如今那一带已经被妖怪夺占,长空派的门人也大多散落,成了江湖散人在九州各地流浪。
齐德仲原本也是想一探长空天池山,但是在北上的过程中,听到一伙修行散人谈及北荒天狼城的传说,于是转向至此,一路上依循残存的商旅行迹,跨越数千里终于来到天狼城外。
北上途中也颇有凶险,齐德仲等人不止一次察觉有妖怪窥探,好在齐德仲三人修为皆是不俗,更有两位修行高人,稍加展露修为气息,就吓得这些妖怪逃遁远去。
云舒出身就是异类,他更加敏锐:“如今北荒形势近于丛林蛮荒,强者占山为王、独霸一方,驱使徒众喽啰,想必常有争斗。天狼城鼎立一方且坐拥如此福地,必定也有高人镇守。而且看这景致,怕是不止一人。”
打造修行福地可不是兴建亭台楼阁、假山鱼池的工匠活计,齐德仲先后坐享仙壶洞天、真龙水府这等造化玄奇,却都不是他自己亲手打造而成的,唯一与之有几分缘法牵连的玉篁山,那也是借地利之便,粗略经营而已。
要想将一处穷山恶水之地扭转成修行福地,那要花的心机气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既然是修行人,那便讲究修行人的礼数。”齐德仲说道:“此地是他人营建的修行福地,我等已站立边缘一阵,还是招呼此地主人一见。”
说完这话,齐德仲化出青龙玉杖,扬袖一扫,漫天生机法力化作春雨散落大片田埂,这样的举动在修行高人看来已经足够明显,但是又不至于造成惊扰。
然而即便如此,过了好一阵依旧没有修行人出城相会,甚至也没有劝退警告的表示,这就很让齐德仲等人不解了。
“不妙。”齐德仲当即反应过来:“我能察觉到城中有生机浮动,但另有杀气隐现,城里似乎另有变故。”
云舒捧着金丝拂尘微微一抖,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受齐德仲指点炼器之道,将那团经过天劫淬炼的原身绒毛炼制而成的随身法器,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难不成我们这么巧合,刚一来到天狼城就碰见了突生变故?”
齐德仲问道:“你是在担心有人设局暗算我们?”
“师尊。”云舒轻施一礼说:“我们北上寻觅天狼城并非秘事,一路上都有不少妖怪窥探注视,焉知眼前城中变故不是另有针对?师尊请看,天狼城外田泽经营规整有道,如果是变故突生会不会太过稀奇?”
齐德仲呵呵笑道:“你此言有理,戒备之心不可无,但没必要时时刻刻以恶劣之心揣测世事。真心正行不违自性,天狼城本来就是为师欲探访之处,不管此地有人无人,此念不因世事而变。”
云舒说道:“师尊境界高妙,弟子受教了!”
“修行高人一身道法融会贯通,不管是怎样的境况都可等而视之,如果真有人设局等待,那未免小瞧了我等、也看轻天下修行人了。”齐德仲看了看身旁两人,从容笑道:“你们做好准备,随我一同进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苍鱼苍鹤
天狼城的布局划分非常简洁明朗,方方正正的城池,四面四门,中央十字大街交汇有一处广场,将天狼城划分出四片大区。
而如今在城中广场处,南北各有一伙修行人对峙,每一方各百十人,为首者皆有离形去知修为。这些修行人衣着特别、相貌怪异,大多身着形制不同的皮甲,手上兵刃有毫芒浮动,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与其说是修行人,倒不如说是一群军中兵士,只不过风格崇古。
南方为首修行人身披鱼鳞铠、手提一柄阔刃大刀,以黑曜石炼就而成,直指前方对垒一方喝道:“苍鹤!交出云龙锁,让我们一探城主究竟,否则别怪我不顾同修情谊!”
苍鹤身披鹤羽氅衣,手上拎着一柄鹤嘴锄,瘦长高挑的身材站立人前就似一头白鹤,孤高气盛,双目凛然地直视眼前持刀汉子:“苍鱼,你是真要谋反不成?城主闭关由我护法,云龙锁怎能离手?你我若在此地争斗,一旦惊扰城主闭关,你万死难赎!”
“谋反?”苍鱼笑道:“天狼城有如今盛况,我苍鱼出力可曾少了?倒是你孤傲无为、坐享其成!睁眼看看城外世间吧!玉京城一战,悲风妖王伤败退守,已经惹恼了九州修行众,人妖对垒迟早再现,哪还容得你冷眼旁观?”
“天狼城收容世间妖类修行,自有立足根基,不必牵涉世间乱局之中。”苍鹤冷冷说道:“悲风妖王行止乖张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和他的几个儿子在北荒作恶多端,招惹了九州修行众合该殒灭,跟天狼城无关。以你我修为应该能看透这一点,有能耐侵犯天狼城的九州修行众也明白这些。”
苍鱼哈哈大笑,笑声震荡风云:“你以为清静日子还有多久?九州修行各派前段时日在太华山会盟,扬言要正式征讨北荒群妖乱象,天狼城立足此间唇亡齿寒!我等就应该趁此机会聚集北荒群妖之力,浩浩荡荡杀向九州!区区天狼城算什么?九州繁华无边近在咫尺!”
苍鹤脸色冷傲:“你居然还知道九州修行各派会盟之事?苍鱼,天狼城远在边陲苦寒之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自有门路,哪里像你这般不闻世事?”苍鱼扬声说道:“如今九州南北正逢乱世,正好是我等有所作为的时候!”
苍鹤皱眉道:“苍鱼,你未免狂妄自大了,九州修行高人何其多?太华门羽衣轻传闻乃当世地仙,就凭你想与之抗衡?城主决意让我等远居天狼城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们担心的不就是羽衣轻么?当世地仙又不止他一人,为何一谈到他,各个心惊胆战?”苍鱼手拿大刀挥舞道:“不就是因为他斩杀东海巨鲸的事情么?当年东海巨鲸气候已成,渡劫长生引动九州内外皆有所感,我等都以为妖类复兴时日将近,却不料太华门远赴东海斩杀巨鲸,反而助成羽衣轻求证地仙位业,凭一人之力慑服天下,如此风光谁人不惧?”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大多面露惧色,羽衣轻的威势不在于是否亲眼见证,而是他的存在仿佛烙印在了天地之间。
苍鱼见形势有利,话锋一转:“可是你等忘却了,羽衣轻既然是修行人,自然要去求证那超脱飞升的境界,我得到消息,羽衣轻就在这一两年内要飞升而去,从此世间再无这名修行高人!”
苍鹤闻言怔默不语,闻听得身后众人交头接耳,过了好一阵才说道:“飞升超脱不是身死道消,羽衣轻若能飞升,太华门声威只会有增无减,不代表太华门就此失却靠山了!羽衣轻固然是太华门、乃至九州修行界千百年来少有之异数,但在他之前,世上妖类又可曾有成功侵夺九州的过往?修行界的成就不在于他一个羽衣轻!”
“若是如此,更该让城主出关!”苍鱼喝道:“苍鹤你隐瞒了这么久,有些事也该拿出来让大家明白——天狼城城主龟虽寿,三十多年前已证造形化物地仙境界!”
“苍鱼,你——”苍鹤周身鹤羽氅衣鼓荡不止,怒目直视,鹤嘴锄光芒汇聚一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原本窃窃私语之声立即变成各种惊喜、然后转为质疑揣测,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苍鹤一人身上,就连他身后众人也渐渐退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狼城外一阵生机法力触动天地,苍鹤苍鱼皆有所感,苍鱼皱眉刚欲动作,苍鹤化作一线白光直扑近前,鹤嘴锄已然压在苍鱼眉心,威慑法力伴随低声喝出:“谁都不许动!”
“苍鹤,你这是作甚?”苍鱼一瞬受制,全身上下被对方法力侵入,嘶哑着吼道:“城外分明有人,说不定就是九州修行界的前哨!他们已然侵门踏户而来,难不成你还要开门揖盗吗?!”
“天狼城从来不是封关自闭的地方。”苍鹤施法死死制住苍鱼,环顾众人沉声以应:“诸位皆是通灵知我、有幸受城主指引的妖修,原身族类各有不同,到底是因何理念才聚集一同、相互扶助?世间修行岂是因出身族类而有所差别?城主能证地仙位业,不正是说明我等欲求之道并无偏差么?难不成非要置身对垒杀伐中,方能印证此道非偏?”
苍鱼不屑笑道:“苍鹤,这个时候你还要惺惺作态不成?这个世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我皆自丛林厮杀中而来,最浅显易懂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
苍鹤反驳道:“你我修行难道是靠丛林规则而来的么?你我修为皆以超脱原身族类,怎会又颠倒重返?”
“可惜事与愿违,现在九州修行人就是要来取你我性命!”苍鱼神色好似胜券在握一般。
苍鹤怒目不语,手中鹤嘴锄紧握,两人法力纠缠在一起,不仅是苍鱼受制,苍鹤自己如今也动弹不得了。
而天狼城南门,齐德仲三人足不沾尘飘然而至,穿过大街来到广场,迎面所见便是这幅对峙场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所来何意
齐德仲何等眼力,放眼广场中数百人,居然全是化形成人的妖怪,广场中央对峙的两人更是有离形去知修为。
“师尊,这里全是各个族类的妖怪,一个人都没有!”云舒识念传音说道。
“为师知晓。”齐德仲面不改色地轻施一礼,对广场上众妖言道:“在下江湖散人齐德仲,携内人侯亚夫与弟子云舒,听闻北荒天狼城乃一方修行福地,寻访至此欲探究竟。适才在城外施法传讯却无人响应,冒昧直入城中,还请见谅。”
广场众妖面面相觑,苍鱼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苍鹤沉声回应:“我乃天狼城主事苍鹤,不知这位道友因何前来?又是从何得知天狼城?”
齐德仲笑道:“我也是在九州北域关隘等地听闻,据说天狼城数十年前被一伙修行人所占,振兴了北荒商旅,俨然世外福地。只不过近来九州乱局未定,兼之路途遥远、又有妖邪作祟,北上商旅阻断,实乃憾事。
至于齐某前来缘由,不过是一时起兴,见识世间各地风物本也是增长修行知见,如果非要有一个原因,可以说是想藉此探听北荒群妖林立的状况。”
此时受制不得动弹的苍鱼猛然大喝一声,阔刃大刀一挥逼开苍鹤,然后直指齐德仲说道:“九州修行人果然杀来了!诸位看见了吗?这便是苍鹤多年懈怠无能的结果!如今九州修行人侵门踏户,难不成我等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苍鱼你莫要胡言乱语!”苍鹤被逼开之后飘然落地,“如果对方真的是要侵犯天狼城,方才何必在城外施法传讯?明明你自己也感应到了,这样岂不是自欺欺人?”
“这正是九州修行人奸狡之处!”苍鱼挥刀反驳:“先是示之以善,让我等放松警惕;然后诱之以利,离析我等同修;最后挟之以威,消灭对他们不利的对象!”
“哦?这位苍鱼道友所言颇为几分道理。”不待苍鹤回话,齐德仲轻轻鼓掌,声音传遍全场:“但你可曾领会,你如今的这番作态、城中同修以武相对,不正合你所言的同修离析?难道是齐某到了天狼城你们才是这般?若否,就是苍鱼道友你另有所图了。”
“好一张利嘴!”苍鱼怒目直视齐德仲,咬牙切齿却怎样也看不穿对方深浅,更不敢就此出手,否则在全城同修眼中,自己乃是无理举动。
“齐道友请息怒。”苍鹤见形势渐变,赶紧上前说道:“此间与道友无关,实乃我天狼城内务。天狼城从来不会拒客门外,如果齐道友愿意留下,城中自有客舍。还请道友稍待片刻,苍鹤愿意为道友接风洗尘。”
“确实不是齐某该管。”齐德仲抬头对另一侧的苍鱼说:“还有一事,如果齐某真的要动手,贵城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景象了,如果苍鱼道友胸中积郁难泄,齐某乐意为之开导。”
说完这话,齐德仲拂袖走到一旁,苍鹤赶紧派人护送齐德仲三人离开。
“苍鱼,你满意了?”待得齐德仲走远之后,苍鹤沉声说道:“如今城中就有不止一位九州修行人,你是不是就要杀之而后快?对方所言已经接下你的挑衅,就不知你有怎样的回应?”
苍鱼脸色发寒:“苍鹤,开门揖盗下场如何,希望你好好掂量!”
“总之我的态度很明确——云龙锁不能交出,城主出关自有天时;天狼城不会拒客自守,但也不惧外敌侵犯!”苍鹤扬袖,全城内外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若有不从者,现在就出言以应,莫要事后阴怀作乱,否则便是与天狼城为敌,我苍鹤必诛之!”
广场上众妖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苍鹤看着苍鱼说道:“你也不说话,那就是默认我的安排了?”
苍鱼发出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苍鹤,天狼城是你我修行成就的根基所在,我对天狼城的庇护之心不比你小。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将天狼城拱手送出、任人宰割。你等瞧吧,事情总归是会如我所言那般!到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这话,苍鱼转身离去,只有少许几人跟随,渐渐消失在城中。
……
客舍之中,齐德仲正襟危坐,云舒为师尊师娘烹煮香茶驱寒,虽然修为至此已经不惧寒霜,但一路风尘下来,涵养调息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没想到这等边陲苦寒之地,连雾峰碧针这等仙家茶饮都有。”齐德仲悠然品茗:“上一次喝到这种茶,还是在太华门做客的时候。此茶树株只能生长在仙灵之气氤氲的高山峰顶,而且相当敏感脆弱,需要以**力布下禁制护持、又要收拢无形滋长生机。”
云舒精熟世间药理,接口说道:“雾峰碧针最妙的一点,就在于寻常凡人亦可用之烹煮茶汤,养气调神,属气无所偏激。若是以之入药,有佐使衡气妙用,十分难得。”
齐德仲放下薄如蝉翼的白瓷茶盏,“能够拿此等神妙之物待客,看来天狼城一带也有此物出产。只是能够栽种雾峰碧针的地方,也只能是高耸巍峨的狼居胥山。但我之前放眼观瞧,这座雄山极顶罡风呼啸,要在那种地方栽植脆弱茶树,无堪破自然万象的**力不可为之。”
云舒微露疑色问道:“师尊,我见那苍鱼苍鹤二人亦有离形去知,难道他们做不到吗?”
“离形去知这一重境界,还转精进几乎无尽,修为相近但道法玄妙亦有差别,不可简单等同。”齐德仲说道:“那两人境界还有所欠缺,即便是为师也不敢自诩轻易做到。看来这天狼城中还有高人,只不过现在尚未见面就是了。”
侯亚夫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提醒,我也看不出来这座天狼城中全是妖怪,普通人要是不小心来到这个地方,岂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非也。”齐德仲说道:“天狼城过去显然有与九州商旅往来的痕迹,我见此地房舍皆非古物,可见此地人烟亦曾鼎沸一时……不多说了,那位苍鹤已经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龟虽寿
苍鹤在安抚了广场众妖之后,就急忙忙赶来了客舍,与齐德仲见面之后行礼道歉:“让三位道友见笑了,鄙城内务杂乱,苍鹤理应赔罪。”
齐德仲微笑摆手:“苍鹤道友言重了,天狼城远居塞外,本就生存艰难,对外来人物有所警惕也是该然。”
苍鹤摇头叹息:“我见齐道友气度修为皆是不凡,应该看得出来,城中没有一个修行人,都是化形成人的妖类,妖类原身天性不一,但大多易受惊惧。”
齐德仲点头说道:“齐某看出来了,这更是让我好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北荒天狼城不声不响有这么一群妖类集结聚居?而且还打造出这么一片修行福地?”
“那还请三位道友听我详述——”
天狼城最初城民在与九州腹地断绝来往百十年后,生机断绝掩埋与风雪之中,成了一座荒废城池。而此后也偶尔有修行高人或者化外妖王履及此地,但都没有久留。
北荒境域旷大浩瀚,即便越过狼居胥山仍是北荒,只不过彼方更加不宜人居,所以后世身居北荒的修行人与妖类,大多在天狼城以南地带,寻觅山头独占一方。
而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北荒修行人与各路妖怪纷争不断,因为北荒鲜有凡人出没,所以人妖对峙往往放开手脚厮杀,一般很难有传承悠久的门派,无非是此起彼伏。也有不少来自九州腹地的修行散人、甚至是被追杀的邪魔之辈,逃遁北荒潜身修行。
北荒局势一直很复杂,而九州修行界也向来有意无意忽略北荒形势。毕竟这个世间需要有一个料理修行纷争的地方,有时候九州修行高人彼此私怨结仇,真到了非斗法料定生死不可的地步,往往也会前往北荒无人境域大打出手。
在近百年之前,一只老龟修炼有成,进境离形去知,周游世间来到北荒,探听古老传说之后找到远在边陲的天狼城,触景发愿,希望能够打造出一个供世间妖类安身修行的福地,并且留下一脉传承指引世间妖类。
老龟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先后恢复了天狼城环境,然后施以**力梳拢地气、聚引天地灵犀,让天狼城方圆十八里生机盎然、如获新生。
这样的举动自然吸引了不少北荒妖类,一开始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想要独占天狼城,老龟天性不喜动武,斗法之时只守不攻,硬是将许多猖狂妖怪耗得气空力尽,如此举动也让许多妖怪奉为尊长,来到天狼城一同参与营建。
其中受老龟指引修为最高的两只妖怪,分别就是苍鹤与苍鱼,原身族类正如其名。在他们进境离形去知之后,成为了天狼城主事,辅助老龟经营天狼城。
而这个时候的天狼城气候已成,老龟则希望天狼城的名声不只局限于北荒,而是能够指引天下妖类。于是派人前往九州,一方面跟凡俗商旅来往,希望重新打通北荒与九州腹地的商路,其次就是放出天狼城的风声。
不过后者进行得并不是太顺利,妖怪在许多修行人眼中,终究是异类,多少受到一些异样目光,就算没有为非作歹,如此聚集群妖,也难免受到修行界的怀疑。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德仲打听到关于天狼城的消息,只是九州商旅对此地的只言片语,凡夫俗子分不清化形成人的妖怪与修行人有何差别,理所当然以为是一处北荒深处的修行福地。
天狼城内有高人坐镇、外有商旅来往,城内外各处经营都已完备,只待岁月积累之功,老龟也深感欣慰,在三十多年前将天狼城事务交由两位主事,自己闭关深修,至今未出。
虽然近年来九州战乱,商旅鲜有北上,但天狼城群妖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大家平常的日子也相对平淡,比起尚处原身时在荒野奔逐,平淡修行自然更好。
天狼城两位主事,苍鹤主内、同时担负为城主龟虽寿闭关护法,执掌地气灵枢法器“云龙锁”;苍鱼主外,面对试图侵犯天狼城的外敌加以抵挡,也是联络探听外界情况的人。
方才城中广场的事情,其实就是苍鹤与苍鱼发生冲突,此二人自过去起一直如此,但是在城主龟虽寿的调和下不至于矛盾彰显,可眼下已经渐难压制了。
齐德仲三人在听完苍鹤讲述之后回味良久,说道:“苍鹤主事,齐某有一事不解。按照苍鱼主事所言,他以为我们是为侵夺天狼城而来的?”
苍鹤叹气说道:“苍鱼曾言,九州修行各派在太华山会盟,要征讨北荒群妖。我虽不愿,却知此事难免。”
齐德仲吃惊问道:“还有此事?”
当初玉京城天上斗法,有一妖王负伤逃脱、前往北荒,天王教将此消息传出,显然是想借修行界的力量去对付这名妖王。不过形势发展到各派会盟,这是齐德仲没有预料到的。
“苍鹤主事可知修行各派要针对的是哪位妖王?”
苍鹤说道:“按照修行次第,有离形去知超脱原身族类,便可称之为妖王。不过更典型的说法,就是占山为王、麾下网罗群妖的妖怪头子……近来曾离开北荒大动干戈的,也就只有占据长空天池山的悲风妖王了。”
齐德仲暗惊不已,好在自己转向前来天狼城,要是径直前往长空天池山,恐怕会免不了一场恶战。
“悲风妖王?不知是否这一位?”齐德仲展开元神妙境,那是他从辛无量那里了解到的状况,那位妖王浑身骨刺突起、血气缠绕,十分诡异。
元神妙境一闪即逝,苍鹤挑眉说道:“就是悲风妖王!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能逼他施为至此,而且还被人断去一臂!看来悲风妖王气数将尽!”
齐德仲说道:“此妖王确实气数将尽,但齐某还有紧要事情询问于他。”
苍鹤说道:“天狼城来去自由,我等不会强阻,但是悲风妖王凶名久著,齐道友切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悲风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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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平乱安世
云舒原身就是一只金尾鼠,足有骡马大小,人立而起也挺吓人的,就算是苍鹤这般妖修也难免吃惊。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拽过长尾说道:“让道友见笑了,我乃太行山中一鼠妖,受师尊指点渡劫精进,别的不太会,就是在敛藏气息一途上有几分自得。”
齐德仲一行人中,齐德仲仙姿玉立、修行高人不凡气度展露无遗,侯亚夫武威罡劲沛盈难当,唯独云舒小孩模样,不显山不露水,让天狼城群妖得见还真的以为是寻常孩童,谁曾料想是堪比苍鹤苍鱼这等妖王。
异类妖怪有离形去知修为,超脱族类原身,其实已经无原身妖气可言,只有在施展法术时可能彰显一二。而云舒更擅长的蛰藏道法,不仅是让他尽敛妖气,更是泯然凡人。
苍鹤心中惊讶的不仅于此,他没想到以齐德仲竟然愿意收云舒为徒。人身修行与妖类修炼确实有差别,固然修行高人可以高屋建瓴做指引,但收徒授戒传法,那是另外一种层次的关系了,就算龟虽寿也并非天狼城群妖的师尊。
齐德仲笑道:“苍鹤道友也许是担心,九州修行各派容不下异类,但却不知此‘不容’从何而来。修行各派自有传法授徒的独到之方,即便是寻觅传人都是千挑万选、历经总总考验。
人世间繁杂不同况已如此,若再要考量族类原身之差异,对传法师长的要求难免渐增。如要收入门下,为尊长者不仅有庇佑之责,还要为弟子传下直证超脱的道法,如果做不到,宁可不收徒不传法,否则误人误己。
固然,有些修行门派会收世间瑞兽镇守山门道场,但没有独到机缘,想要收复这些异类、让他们全心全意护法,不啻传法收徒。至于是像悲风妖王那般,网罗群妖为之驱使者,九州之中也不是没有,就如同悲风妖王麾下也有邪行恶障的修行人。而齐某认为,这也不是天狼城同道乐意见到的。
就如同现今九州南北双雄对垒,能够说此二者谁对谁错?做判别者唯有九州万民而已,失政失德而失民心者,自然失天下。同样的道理运用在人妖之间,在世上修行没有对错,为恶作乱而害及苍生者,自然就是邪魔之类,无所谓原身族类为何。
悲风妖王扬凶北荒,实则早该受戮,奈何北荒修行众无能为力而已。天狼城高手如云,苍鹤苍鱼两位主事更是当世高人,该应该趁此机会诛杀此獠。诛邪除魔无族类之别,立身在世修行便该有此作为!否则纵恶等同为恶!”
齐德仲一番长篇大论,说得苍鹤哑口无言,云舒变回孩童形貌侍立一旁,这段时间交往,让他非常明白,师尊从来不会夸夸其谈,说出这番话已经证明齐德仲对悲风妖王起了杀心。
知我通灵的妖怪,在世间已经不能类同于寻常禽兽,但其初脱蒙昧,行事心性蛮横乖张难免,修行人遇之先行教化点拨,若实在宁顽不灵方才行杀伐之事,不行不教而诛,这才是正理。
这其实就跟世人相处一致无别,世间每个人谁不是从无知懵懂到分辨清明?难道就因为无知就可以随意犯错祸及他人了吗?正是因为人间自脱离蒙昧而入清明自知,方有种种规矩法度、先贤教化,修行戒律也是因此渐渐明晰。
悲风妖王在北荒行凶作恶多年,主要原因就是北荒杳无人烟,九州修行各派对此地少有缘法牵连,让悲风妖王肆无忌惮、独霸一方,以至于北荒广漠近乎丛林蛮荒,只谈实力强弱能否立足,全无规矩法度让众生相安而处。
如果真想修行有成,不论是人亦或异类妖物,就不可能单纯依循洪荒蒙昧之时、禽兽奔逐的丛林法则,否则与无知生灵又有何异?长此以往自损修为,亦无益于世间文明富足繁荣。
说实话,一个来自九州腹地的普通人,穿越北荒来到天狼城,看见此地布置规整、城民有礼,相处对待也不会是戒慎惊惧,至于看不看得出城民真实状况,那无非是修为眼力而已,若境界再高,自然也不在意此等差别了,立身在世皆是人,此所谓“人”,业已超脱族类之意。
齐德仲在想,九州各派会盟于太华山,欲至北荒整肃群妖乱象,本质上就是要改变此地蛮荒境况,至于手段却未必是只有杀伐一途,更不会在北荒各地大兴屠戮。天狼城远在边陲不曾祸及九州苍生,修行各派也不是不明事理与杀生戒律,如果真有此无知狂夫欲作此行,那且让他有命穿越北荒险峻再谈。
“这样吧,齐某既然先行抵达了天狼城,又受苍鹤道友款待,自然有缘法牵连。”齐德仲说道:“天狼城的确是世间妖类修行的好去处,与其一味兴起人妖对立,倒不如挫锐解纷,我可以与九州修行各派约谈一番。”
苍鹤惊讶道:“齐道友真的可以做到?”
“齐某在九州各派中也有几位相熟同道,对坐而谈应该不成问题。”齐德仲说道:“倒是天狼城方面,也要释出善意,莫要受阴怀险恶者挑动城民愤慨之意,以至于同心仇外,这样什么都谈不了……当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贵城城主出面,这样最具权威。”
苍鹤沉吟一番后说:“城主闭关深修,非是我等能够惊扰,他老人家曾言,天时若至他自会出关,至于天时何至,非我所能料。城中同修我会安抚,需要担心的只有苍鱼一人而已。”
“苍鱼主事所代表的,其实就是群妖戒备之心,非只他一人有此想法。若凡事皆往最恶劣处揣测他人,则放眼世间处处凶险、全无立足之地。却不知自身行止易受此念染化,实则堕落根源。”齐德仲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担惊受怕难免,那就更该以规制安定世间,正本清源以定本心,使彼此相处无伤,方是正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长空天池
齐德仲最后让云舒暂时留在天狼城,同为异类妖物出身,云舒更容易和城中群妖打交道,而且以他的修为也不至于有别人能暗中对付他,另一方面也可以监视天狼城的变化。
至于齐德仲在天狼城中过了一夜便已离开,苍鹤出城送别时没看见侯亚夫,心生疑惑又没有询问。
按照苍鹤提供的地图和指引,长空天池山位于天狼城以西近两千里的连绵雪山中,齐德仲有御器飞天之能自然来去迅速,趁着正午天光便已来到雪山附近。
放眼远眺,一重一重地山势交相叠沓、绵延至天边远处,雪色如晶莹白玉、亘古不改,元神感应向外延伸,崇山峻岭隐成阵势,好似一条沉眠的巨龙盘踞大地之上,空灵清绝之气接连罡风,化作了天成护阵。
好玄妙的境域!齐德仲看见不禁暗叹,虽然北荒雪山不宜人居,但却有不少适合打造为修行道场的天成福地。
然而好归好,此地太过远离尘俗之外,作为闭关深修的世外之地尚可,但修行不是一味远世离尘。
雪山之中,有一处地气阴阳交汇的“地眼”,位置正好是一座山势平缓却极为广大的山峰,顶峰如仙人一剑削平,成了一片巨大的山顶湖泊,湖水清湛若高悬在天、平静无波宛如镜面,俯仰可见天地苍茫长空,这里便是长空天池山。
峰顶天池中,只有一个小凉亭孤悬湖心水面,齐德仲能够感应到那里是长空天池山、乃至于整片雪山地气汇聚升腾的灵枢,如果在那里定坐修行,法力滋长还转不息,更难得的是,身居其中施法可借群山雪峰地脉之力、雄浑无边。
据齐德仲所知,当年长空派门人在此地修行时,曾经布下长空万剑大阵,阵枢便该是设立在湖心亭。如果门派道场遭遇外敌入侵,便可让门人在湖心亭施法起阵,群山雪峰无边地力化作万剑冲天而起,就算是齐德仲也讨不了好。
只不过如此阵式运转不易,施法起阵之人必须要有全形之功,否则剑阵未起,地力动荡之威倒卷伤己,这也是为何悲风妖王能够成功占领长空天池山的原因,因为彼时长空派中连一名真心全形的传人都没有,传承已有式微先兆。
因为守不住宗门道场而被外人强行夺占的事情,九州之内近千年来也未有几例,且至少不会有声势震撼、大动干戈的斗法。自红山议会以来,凡是传承有序的门派大多被吸纳进入,作为调停修行各派矛盾纷争的主要力量,红山议会明文立典,禁止夺占道场的事情发生,否则就是直接挑战红山议会权威,自然要受到相应的制裁。
不过红山议会只能制约修行门派彼此相争,却不能扭转门派传承自身式微衰弱,后人无法继承前人,原因有很多,红山议会只能提供相应协助,也不能替人修行有成,千古以来断绝的传承不计其数,如果不是这样,也体现不出九州十二宗门的地位来。
长空派立足北荒,并没有进入红山议会的行列中,门派传承自行担负,胜败无尤。悲风妖王夺占道场独霸一方,能否守得住这份基业,也是丛林强弱般的厮杀。
齐德仲看着长空天池山,沿着平缓的山坡总共有三层变化。最低一层地势最缓,雪线未完全覆盖,有接连成片的药田灵圃,除了培植难得的灵药仙草,还有一些罕见高产的奇异作物。
第二层是高低有致的宫阁楼台,以方圆雪山巨石凿建垒砌而成,在风雪中稳立不动,颇有些年代的建筑应该是当年长空派门人遗留。
最高一层是在山腰高处、地势渐陡之处的洞府,朝着山体内部挖凿而成,应该就是此地修行众的闭关静修之所。
作为门派道场,长空天池山大致齐全,只不过营造法度和精妙程度,跟九州各派无法相提并论,甚至较之飞云门还要差了不少,而这往往就是看岁月的积淀了。
齐德仲已经飞到天池上空,却发现连一个警告劝退的声音都没听到,看来悲风妖王带着一帮喽啰败退之后,长空天池山的势力也大为受损,毕竟世上哪有这么多修行有成之辈?
直到齐德仲光明正大从天而降,站在本来是长空派的山门牌楼之前,山中妖怪这才有所反应,稀稀拉拉地聚集过来,总共也不过二三十,其中还有一部分化形未全,披毛戴角、奇形怪状,手里也各持兵刃,大多是些狼牙棒、金瓜锤这些分量颇重的长兵。
“哇呀呀呀——”一头不知原身为何的妖怪,宽脸大嘴、头大无颈,佝偻着身子、四肢粗短,趾间有蹼、腰后有尾,提着一杆三叉戟,正对着齐德仲怪叫一阵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齐德仲看着眼前一大堆滑稽愚笨的妖怪,忍住笑意说道:“江湖散人齐德仲,此番上门欲拜见贵山之主悲风妖王!”
“哇呀呀!哇呀呀呀!”持戟怪妖的嘴巴好像总合不拢:“大王说了,他要闭关修炼,叫我们不要打扰,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量尔等无知愚钝,齐某不跟你们计较,此地将成战场,若想保命速速离去。”齐德仲说道:“此去往东两千里,狼居胥山下天狼城,若你等幡然醒悟、受此城规制管束,可保一世修行。”
齐德仲没有心思跟这些小妖折腾,指明一条求生保命的路数,让他们自奔前程,却不料让他们更为急躁不安——
“哇呀呀呀!你是想来夺占仙山的吗?大王闭关,我就是仙山总兵大头鱼!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下手里的法宝,然后跪下求饶,我可以放你离开!”
齐德仲落地后一直握着青龙玉杖,这件法器眼看便知绝非凡品,这“仙山总兵”大头鱼也不知道是眼力好还是坏,知道法器非凡,却看不出齐德仲能耐几许。
“我的法器为何要给你?”齐德仲笑道:“就好像此地本是长空派道场,你等又为何夺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万剑大阵
“哇呀呀呀!我家大王神通广大,以仙山为洞府那是修行人的福气,省得他们不解天地造化的玄妙。”怪妖晃悠着三叉戟说道。
齐德仲冷笑一声:“总兵大头鱼是吧?不知你尝过人间剁椒鱼头的滋味否?”
话音刚落,齐德仲周身巽风旋绕,两声虎啸传出,凭空而现两头斑斓大虎直接扑入妖怪群中,将总兵大头鱼按倒在地,血盆大口将其开膛破肚、打回原形,连一丝反击之力也无。
齐德仲冷目无言,两头大虎朝着四处扑杀,那些妖怪试图反击,奈何修为浅薄,巽气金风破体穿身,化形未足的妖身根本抵挡不了,只得留下一地妖怪尸骸,剩余一些疯了也似地逃跑。
悲风妖王麾下终究只是乌合之众,缺少正传道法指引、以及尊长师辈的教导,这些只本能顺从丛林厮杀法则的异类妖物,只要碰到比自己强大的事物,就会彻底没有反抗之力。
真正强大的力量,还需要有足够的意志去驾驭,修行筑基以摄心为门槛,并非是一道入门的考验,而是贯穿修行始终的根基,摄心观欲、明心见性,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有此心性者亦无所谓修为法力如何了。
玉虎双狩为护法,齐德仲一路登山而上,每走七步,青龙玉杖朝地面上一点,好似扎入山中的地基。绕山三匝,齐德仲终于来到位于最高处的洞府门前。
说是洞府,但肉眼所见只有一面石龛,似乎本该摆放着长空派祖师的牌位,如今只有一片残缺石座。
齐德仲取出龙鳞子,弹指射出,鳞叶绽放如花,凌空飞旋化作一团如锥利芒,直接钻入石龛之中,炸起万点火花。
“我已避而不见,为何还要上门相逼?”石龛内中,传出一个深沉不失狂傲的声音,好似一阵山崩之势伴随着话语滚滚而来。
然而自石龛内中通透而出的力量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强烈,齐德仲舞动青龙玉杖点落地面,山崩法力化作尘埃落地,整座长空天池山微微一颤,顶峰湖水涟漪微泛,随即恢复平静。
齐德仲一收龙鳞子,握在手里一抛一落:“明知自身处境,就应该坦然出面以应,难不成自以为能逃脱而去么?”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的老子是病猫?”石龛一阵闷雷作响,血光涌现化作无数针芒如雨。
齐德仲早有准备,立足之地竹影碧光如林,咫尺方寸玉篁剑阵生成,盘旋不止的碧光剑势将血光针芒卷飞,然后化作冲霄芒气散射无边天际。
“你到底做了什么?!”石龛内中声音一阵惊骇。
齐德仲淡然说道:“你夺占长空天池山这么多年,居然连此地长空万剑大阵都不知晓么?”
“哼!当年长空派的杂毛弱不禁风,本座弹指便胜,所谓万剑大阵不过前人吹擂!”
“是么?我见你第一击时欲借山崩之势,显然你是明白长空天池山的玄妙。”齐德仲手按青龙玉杖,整座山峰好似泛起一阵碧光,“为了防你,我事先施法镇山移气、以阵化阵,长空万剑大阵如今由我掌控,你如果真想体会一番,我不介意。”
石龛内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回应:“小子,你叫齐德仲?”
“看来你知道我。”
“乾朝太子?”
齐德仲一挑眉:“身为世外妖王,你应该了解的是江湖散人齐德仲,而不是乾朝太子。看来我此番前来,果然没找错!悲风妖王,现身吧!”
话声如半空中炸雷响动,整座长空天池山被碧光吞没,石龛渐渐透明虚化,只见一道血色身影骤然冲出,奋力一击将齐德仲打飞数百丈外。
齐德仲身上日曜月辉交相闪烁、雪青鹤氅如封似闭、水波光华川流不息,接连将此一击化消殆尽,方才稳稳立足半悬空中。
“悲风妖王,这一拳可真够重的。”碧光尽散之后,齐德仲伸手轻抚胸口,好似要拍走看不见的灰尘一般。
而在原本石龛前的平地上,一名肤色古铜、身高近丈,身披锦袍的高大男子赤足站立,他的左臂袖管随风飘荡,那就是辛无量一击之威。
悲风妖王的人身形貌英伟雄壮,带着几分粗犷野蛮的气息,但即便如此,齐德仲也无法分辨他的原身族类究竟为何,复杂混乱的气息非人非妖,好似世间万千族类汇融一身,怪异非常。
只见悲风妖王捏握右拳,抬头骂道:“你这小子,至于这么怕死吗?本座还没见过将护身道法修炼到这种地步的人!”
第一眼见识到齐德仲的修行同道,一般认为他的道法手段无非是青龙玉杖、玉虎狩和龙鳞子,这三件法器虽然非凡,但还不至于独步天下。
而齐德仲真正厉害之处,其实是护身道法几乎不见底限,即便在东海波涛之上,齐德仲一人独对多名修行高人,也足可维持下去。哪怕是受悲风妖王贴身重击,也依旧脸色不改。
“修行人贵私自身本就该然,齐某这样做无碍他人。”齐德仲笑着说:“倒是悲风妖王这般形容,没想到一方之主也会落魄至此。”
悲风妖王面露狠戾:“小子,惹动本座杀意绝不明智!难不成你要为乾朝江山报复于本座么?可惜你找错人了!”
齐德仲抬头手指天空:“两件事——第一,齐某非是为江山更易而来;第二,是你惹动了齐某的杀意。”
悲风妖王仰望天空,发现万千碧光剑气如云蒸霞蔚遍布,在阳光映照下绵延笼罩整座长空天池山,剑意锋芒全数直指悲风妖王,仿佛只要齐德仲一动念,无数剑气便要从天而降。
“我知悲风妖王原身强悍,所以也表现出足够的敬意。”齐德仲将青龙玉杖抛上高空,旋即消逝不见,天上万千剑气更为真实:“长空万剑大阵,今日再现尘寰,虽未有诛仙之威、却具斩妖道力。如果悲风妖王真想试探齐某杀意几何,那就只好在此请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逼命而来
如齐德仲这般修为,虽然还不至于尽通世间道法,但触类旁通还是可以做到的。长空万剑大阵是当年长空派祖师所创,结合了北荒剑仙零散各地的传承,配合长空天池山的群山地力,方才有此阵势。
齐德仲没有万剑大阵的阵图,但他的御剑术根基却是从北荒剑仙那里学来的,较之长空派更加精妙简洁,来到长空天池山后,更是一步一步参透了借群山地力而成剑阵的玄奥,青龙玉杖中蕴含玉篁剑阵此刻也得到了升华。
群山地力倒摄在上,如云芒垂天,在修行人眼中仿佛天地倒悬,不要说齐德仲主动施法,只要是他收法敛神,天上万剑大阵就会不由自主地落下,除非有独抗剑阵的**力,否则在齐德仲面前毫无胜算。
“小子,这样便想让本座俯首认输么?未免托大!”悲风妖王见状心惊,嘴上仍然不服气。
齐德仲笑道:“我不需要妖王你认输,北荒传闻悲风妖王桀骜不驯,哪里是我区区一名江湖散人能够威胁得了?只不过方才一击之威,着实让齐某担心受怕,不拿出点自保手段,不敢跟妖王相对而谈。”
“谈?你要谈什么?”
齐德仲身形缓缓落下:“无他,悲风妖王南下一遭,伤败而归,我想知道妖王究竟因何要与冯华斗法,当时具体情形又是如何?”
悲风妖王闻言哈哈大笑:“冯华老匹夫形神俱灭,怎会是本座败了?”
齐德仲面不改色说道:“冯华修为深不可测,若是如此刻单独相对,不知悲风妖王自觉胜算几何?”
“小子!高人斗法哪里会讲究这么多?”悲风妖王面露不屑:“冯华杀我好几个儿子,本座报私仇还不行么?既然是报仇,你还要管我施展什么手段?”
“悲风妖王,是你的儿子现在九州行凶作恶,冯华才会出手斩妖除魔,按修行界的规矩,你也该受诛戮,不过是北荒偏远无人作为而已。”齐德仲说道:“我纵然不喜冯华,但你挟怨报复亦是为恶,就真的以为天下修行人不会杀你么?”
悲风妖王衣袍鼓荡:“要动手就少废话!本座岂是怕死之人?”
齐德仲神色冷淡:“就是因你之举,天王教传讯修行界,九州各派已然会盟,不日便有一众修行高人前来北荒,整肃群妖祸世乱象。而你悲风妖王首当其冲,拿你开刀是理所当然,到那个时候你下场如何还需要我明言么?”
悲风妖王脸上未有半分惊惧,反倒是忿怒之色更盛:“来就来,你齐德仲不也已经到我眼前了么?世间事不过弱肉强食,本座力不如人,败亡身死无话可说!”
齐德仲一摆手:“你要便要死,我懒得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你南下玉京的前因后果!”
悲风妖王叫嚷道:“本座为子复仇,方才不是说了么?你小子耳朵聋了吗?”
齐德仲抬手虚按,天上万剑大阵缓缓降落,带着云气风压一同逼往地面山间,无形锋芒直指悲风妖王,压得他膝盖微颤,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齐德仲的声音回荡山间与剑阵相合:“以你悲风妖王的性情,那些异种怪物不过是你用来驱使的手下而已,哪里是真心当做子女养育教诲?死了就死了,但是以你与冯华的差距,若无相当把握,你是绝对不敢再去招惹他的。
冯华身怀仙家法宝、修为通天达地,就算乾朝真的无法挽救,这样的修行高人也不是你一介化外妖王所能落井下石的!玉京城天上斗法的情形我隐约能察,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出手牵制的角色,哪里轮到你出杀手锏?
很显然,那一场斗法是有人精心设计,就是要置冯华于死地,而且谋划长久,你悲风妖王也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而已。我听说此前你在闭关炼器?方才一番交手,我察觉你将那法器融入原身之中,如此妙法不似山野妖王所能领悟,炼器所用天材地宝也绝非轻易能得……
要是我猜想无误,早在你初次南犯九州之后,就已经受人指点,数十年闭关炼器,为的就是这次围杀冯华的斗法。说实话,当时的情况,你能逃脱应该是各方预料之外的变数,你这些年的修炼确实精进不少,原身接连收到重创还能逃回此地。如果你在全盛之时,你我岂能有如今相对而谈的场景,恐怕是我要全力奔逃了。”
齐德仲一边说,一边观察悲风妖王的神态,纵然对方神色不改,但周身气息律动伴随着齐德仲话语,有着极细微的起伏,这也跟悲风妖王受伤未愈有关,否则齐德仲未必能够感应得到。
像悲风妖王这样的人物,一举一动随性情张扬不加抑制,冷目不语才说明有问题,长久的沉默更让齐德仲确认自己所言已经接近真相。
“悲风妖王,以你的修为法力和处世手段,能够指点、甚至是要求你身犯险境与冯华斗法,对方也绝对不会是一般人物。”齐德仲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想:“你就没有想过,一旦事情结束,自己会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就单单说回与冯华斗法之事——
当时的情况是神箭天陨,就连冯华亦是形神俱灭,而地上又有天王教的高人严阵以待,按说你应该是逃脱不了的。毕竟一介化外妖王,跟乾朝国师一同殒命也是常理。
但你现在偏偏逃脱了,而且回到长空天池山闭关养伤。这个时候又传出九州修行各派会盟的消息来,显然就是要针对你这个走脱的妖王。
比起九州各派修行高人联手,冯华恐怕也算不得什么,此时此刻的你早已是死路一条。有人要灭你的口,而且还借九州各派的手,理所当然、光明真大地来杀你!”
话说至此,悲风妖王已经是满面忿恨之意,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本座自损修为、奋命至此,最后居然只落得个与天下为敌的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弱求强
说完这话,悲风妖王仰天大笑,笑声震动整座长空天池山,顶峰天池顿时激起无数波涛浪涌,只有齐德仲施展护身法力才能立足,山中所有妖怪都被这笑声吓得纷纷逃窜。
修行高人绝非弃情去欲,门外凡夫不解修行真意,误以为摄心持戒就是弃情去欲,实则修行筑基,要秉持心念神魂安定清静,不受欲念勾牵,绝非是指欲念就此无有。
只要此世形神犹存,知利害、明是非,欲念情感就必定存在。无情僵冷之辈未必能入修行门槛,性情雀跃多动者也并非注定修行有成。
齐德仲也有喜怒哀乐,悲风妖王亦同,只不过他的表现更为激烈,如此难言好坏,只能说各自修行不同,悲风妖王乐意笑便笑,齐德仲也不拦阻。
等到悲风妖王笑声渐止,齐德仲才开口道:“与天下为敌,你还没这分量,北荒广漠,欠缺法度规制久矣,当今世潮大变,北荒也不可能久作蛮荒不改。修行高人也非嗜杀之辈,你若合该伏诛,自然有人动手杀你。”
悲风妖王这时也笑够了、心里也想清楚了:“那你不杀我么?”
齐德仲沉吟一阵:“在我看来,北荒之地能够成就你悲风妖王,却也能成就天狼城主龟虽寿那等非凡人物,正邪并立而又难分,说到底还是北荒无序混乱,但还存在一丝向善之机。
你过往虽有恶行,但更多是丛林厮杀、倚强凌弱,北荒风气固然要改,但是否一定要以你悲风妖王性命奠基?我看未必。”
“本座——”悲风妖王话到中途改口道:“如果你能保全我一条性命,我愿意拜你为师、今后受你管束。”
齐德仲嗤笑道:“不愧是山野妖王,连人间事都没弄清楚!你别忘了,是你先惊扰了九州修行界、祸乱北荒,又跟阴谋者往来,这才有我至此。道法传承本就是天大的福缘,我又不曾亏欠与你,更没必要收复妖王为护法!你想拜师就拜师,说得好像还是我占了便宜一样?”
“你!我——”
悲风妖王还欲争辩,齐德仲抬手喝止:“行了!你修为本就在我之上,我也没这么狂妄受你为徒,你也必定不会服气,如此相见难安哪里是师徒?你能不能保全性命修行,全在你自己,我能够指点你,却不能代替你。”
“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纵然气势已弱,但悲风妖王仍旧不平。
“第一,供出与你暗中谋划合作之人,对方的一切形容举止、道法修为、出身来历,你们合作的全部经历,我统统都要知道。”齐德仲说道:“第二,自此离开长空天池山,在此立碑明文,诉说自己过往错失、忏悔知罪。”
悲风妖王显然心中有几分怒意,深深喘息一番后应承道:“第一件事,我炼制一枚心印玉简给你,将所有事情说清楚。第二件事我也可以做到,但若如此,我岂不是连藏身之地也丢了?”
齐德仲笑道:“长空天池山本就不是你的,长空派传人守不守得住另说,可也轮不到你硬抢。夺占道场之举,最受九州修行界忌惮,我还认识一名长空派传人,难免九州各派以此作文章,到时候你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趁现在立碑忏罪、赶紧离去。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插手其中,就不会让你随意离去。天狼城百年经营,如今已是北荒一方妖族聚散重地,城主龟虽寿当年就曾邀请你,而你不甘人下才有了夺占长空天池山的事。这么多年下来,你受人暗中摆布,如今身陷死途,较之当年还要狼狈,为何不就此放下一切,前往天狼城中,做一个寻常城民?”
“你这是在说笑不成?”悲风妖王面容扭曲:“老子我纵横北荒数十年,如今居然要我屈居人下?而且还是去天狼城?”
齐德仲笑了:“堂堂悲风妖王也体会到受强者欺凌的感受了吗?你可知此感何来?就是因为你当年纵横北荒、信奉弱肉强食,但越是这么做,你就越无法回头,因为你也害怕自己成为强者眼中的弱者,所以企图将所有能可强大的萌芽扼杀。
世间万物本就有别,你也非天下无敌,这个世上也不存在天下无敌之人。悲风妖王,莫说你是异类妖怪,就算是人亦自洪荒丛林而出,但若行事究竟仍寻丛林法则,无异于自毁文明结晶。修行人奉行此法,等同自坏道行功果!
天狼城比你麾下乌合之众如何?城主龟虽寿与你相比又是如何?若你所信奉的弱肉强食便是世道真理,你我皆非天下无敌之辈,为何还能立足于此侃侃而谈?”
悲风妖王仍有一丝顽固:“可是如今九州修行人率众而来,不正是恃强凌弱之举么?”
齐德仲笑道:“你有祸乱世道的苗头,怎能怪九州修行众仗剑道威莫名而来?的确,不论是否有道法修行,世上总归是有欺凌弱小之辈,但这绝非我等修行辈处世之道!你我皆是一步步修行方有今日成就,也见证了无数强弱对比,深知不甘为人之下,也不欲受强者欺凌,既如此,则来日莫要以强凌弱!天下非只自我一人,世间亦非独欲唯心,弱者求强无所偏差,自恃强大取死之途!”
悲风妖王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样的想法,齐德仲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服气,心性洗炼确实不是朝夕之功,你总觉得我和九州修行众就是凭着修为法力高深强大,才能逼你至如此地步,是吧?”
“不错!”悲风妖王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齐德仲眼望远方:“我自认还指点不了你,如果换成天狼城主龟虽寿,他或许更有办法……好吧,你不服气我也只能扮一次黑脸了。”
说完这话,齐德仲身形远退、凌空而立,声音远远传至悲风妖王耳中:“一炷香的时间,让你尽力施为,只要你能碰着我体魄身躯,齐某自认不如、就此退去。可如果你做不到,就要依我所言,俯首负荆前往天狼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池斗法
谈话交涉改变不了的局面,修行法力自然就有其用处了,悲风妖王一时之间不可能服膺于齐德仲,那就只好赌斗一番。
“一炷香?要是你飞遁远处我可未必追得上。”悲风妖王说道。
齐德仲自信笑道:“我当然不会这样耍赖,这样吧,你我到峰顶天池斗法,只要你能触碰到我、或者将我逼出天池界外,就算我输。我先走一步!”
话毕之后,齐德仲飞天来到峰顶天池,踏水凝波,缓缓盘坐而下,伸手扬袖,天上万剑大阵化作一缕青烟卷回,青龙玉杖一寸一寸插入水中,却看不见水底下的情形。
悲风妖王沉思了好一阵,最后一跺脚,飞身来到峰顶天池,单手虚抓,化现出一柄血光邪刃、强悍非常,身形不动便在脚下生起阵阵浪涛。
两人都是修行高人,心境通明,无需言语斗法已然展开。齐德仲盘坐不动,指水成钢浪涛难近十丈方圆,漫涌而至的浪花一层层地叠沓似雪,在齐德仲周围一圈耸起雪墙。
悲风妖王单手持刀,高高举起后,不偏不倚一刀落下,刀势缓慢而沉重,周围浪涛顿时聚而为一,变成一道又薄又利的水刃划过水面。
从极动至极静,悲风妖王纵然伤势未愈,但修为根基尚在,齐德仲不敢硬接,雪墙运化如云雾蔼蔼,水刃斩入去势顿缓,但齐德仲发现水刃本身在不断流转变幻,将他施展的云雾卷入其中。
齐德仲心中一笑,悲风妖王这些年闭关炼器参悟了不少,运化收摄之功的确精湛,可他没料到齐德仲也是深熟此道,振袖吐纳,齐德仲周身云气涌动,峰顶天池近半水面顿时被浓雾笼罩。
悲风妖王只觉得水刃不仅去势停顿,就连自己凝聚的法力也在浓雾中一点一滴消磨殆尽,这一刀高下已分。
悲风妖王连退数步、收法敛神,血光邪刃微微颤动,随即刀光幻现千重,顺手扫出百千芒刃,好似一面血光大网张开,罩住了半池浓雾。
齐德仲元神有感,水下竹影并生,倒转冲出水面,长空万剑大阵由内而外轰然迸射,血光大网当即被破。
悲风妖王瞬离水面、飞天而起,收摄血光,在他空空的左臂袖管中,长出了一条血色琉璃的粗壮手臂,旋即双臂舞动,百千拳影破风穿云,实打实地击向齐德仲。
齐德仲面容严肃,弹出龙鳞子,默运玄功展开困龙厥,三十六枚龙鳞飞旋不止,却非是向外杀伤,而是回旋身外接连抵挡悲风妖王实质拳锋。
霎时间,峰顶天池之上火星炸裂、锋芒交加。齐德仲只感觉对方拳锋沛不可挡,一股无形威压由外而内充塞而至,身上雪青鹤氅无风自舞,曜辉仙衣泛起一阵阵涟漪。
悲风妖王这么做,比的就是修行根基了,齐德仲固然可以尝试出手破法,但这样做多少有取巧之嫌,更让对方心生芥蒂。
单说修行岁月,齐德仲远不能与悲风妖王相提并论,如果不是有华阳丹和诸多修行补益之物打下根基,齐德仲现在恐怕还支撑不了这么久。同是离形去知修为,差别往往就在这水磨工夫之上,悲风妖王就算伤势未愈,所能展现出来的威能也足够让齐德仲惊叹了。
拳锋连绵不绝,在小小十丈方圆中,无形压迫愈加递增,这是齐德仲与悲风妖王两人法力较量的象征,如果齐德仲承受不住,自然是被这股力量所伤,而悲风妖王所做的,就是希望在仅剩的时间里尽可能逼得齐德仲认赌服输。
然而就见齐德仲从容一笑,周身水波光华涌现,一阵紫青罡气萦绕,随手点指扫荡,百千芒刃向外劈出,迎着拳锋对击而去,当即在半空中一阵巨响似雷,天池水面炸起无数水柱。
巨响接连不断,将附近天空云层渐渐逼开,长空天池山上浮现一阵紫电青光,甚是绚丽。
眼见时光将至,悲风妖王愤然大喝,左手血光脱身而去,化作一团血球直冲齐德仲而去,紫青芒刃接连不断,只能稍阻去势,却不能削其分毫。
齐德仲心中一惊,龙虎齐驱冲天而上,欲图阻拦,正当另有动作时,发觉悲风妖王落在水面上催谷法力,将齐德仲定住水面上不得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齐德仲怀中阎狱照自行飞出,迷蒙镜面放出一重幽暗光圈,血球射入其中不起波澜,随即风停浪止,阎狱照缓缓飘落齐德仲手中,兀自微颤。
齐德仲眉头紧皱不言,抬头看向悲风妖王,对方站在水面上重重喘息。
“不惜以毁器之法、自损修为,就为了伤我?”齐德仲收起阎狱照:“现在你的法器也被我收了,此番斗法已然结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悲风妖王长叹一声:“我败给你,无非是你法器繁多、层出不穷,如果真是生死厮杀,你哪有这么轻易能胜?”
齐德仲说道:“法器在手本就是一种修为,你只知我法器多、却不解为何如此。你以为生死厮杀并非轻易能败,却没有想过,我如果真要杀你,还会像此前那般对面相谈么?万剑大阵直接落下就是,哪里会跟你废话?”
“好、好、好!”悲风妖王这下也彻底认输了:“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我希望以后伤势痊愈,能够再与你斗法印证!”
齐德仲点头道:“如果届时你我尚在人世,自然可以,你且去吧!”
悲风妖王转身一跃,自行离开了峰顶天池,在洞府中炼制好玉简交给齐德仲,然后又在洞府外采石成碑,将自己夺占长空天池山的前后经历说明白、立在山门牌楼之前。
当这些都完成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悲风妖王与齐德仲告辞后离去,径直往天狼城方向而去,齐德仲已然传讯云舒,让天狼城方面有所准备。
至于齐德仲则一直在天池水面定坐涵养,与悲风妖王一战,让他明白,自己初证离形去知,虽有不俗的法力根基,但是修为较之当世高人还颇有差距。(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碧山剑阵
悲风妖王离开之后,齐德仲端坐在天池湖心亭中,身旁是侯亚夫,二人俯仰长空天池。
侯亚夫面露嗔意地说道:“幸亏你及时让我出手,悲风妖王不愧是独霸北荒一方的角色,你这次还是托大了。”
齐德仲手中握着水晶玉盏,里面盛着水府玉露,听他说道:“我当初让你躲在水府之中,原本是担心悲风妖王有什么怪异手段,防备着他暗中偷袭。如果只是这样面对面地斗法,悲风妖王能占上风并不稀奇,我也的确是仗着法器多、手段足,但这也是我的修行。
如果我真的要杀悲风妖王,恐怕会在布好万剑大阵之后,直接施法动摇群山地力,根本不让他有破关而出的机会,直接镇压在长空天池山下。”
侯亚夫问道:“你为何不用断云斩?我知那是你压箱底的杀手锏。”
齐德仲叹气道:“自从我进境离形去知以来,便隐约明白断云斩之玄妙,若缘法未至、不动念发愿,断云斩根本用不出来。我元神推演之中,察觉悲风妖王不过是受阴谋者驱使利用,其人正邪两可,与其用伏魔大能将其斩杀,倒不如善加点化,我想知道的消息唾手可得,也可少行杀戮。”
“你有悲悯之心。”
齐德仲摇头苦笑:“非我有,而是天地无私育化苍生,如此大德正是我辈修行人欲上体天心所感,悲风妖王正邪两可,而我则是道魔难分。”
侯亚夫紧张说道:“莫要妄自菲薄!”
“是么?我所言并非邪行恶障的欲念,而是修行魔劫。”齐德仲神色凝重道:“所谓魔,境界成就未至尚无可言及,我只是隐约察觉此等魔劫一触即发,但看我言行举止,至于如何渡劫破关,我亦不知。总之断云斩能不用就不用,反正世间道法手段有得是,太过依仗杀手锏,那就不是杀手锏了,徒然心性有染。”
“对了!”侯亚夫问道:“最后悲风妖王毁器一击,你到底是怎样挡下的,我在水府之中看不真切,你还有法器随身携带么?”
齐德仲皱着眉头从怀中取出阎狱照,看脸色好像有些不乐意,见他轻轻抚摩镜面说道:“此镜我称其名曰阎狱照,具体来历我就不说了,总之不算什么好东西,我这三天一直在施法加持,试图借群山地力将其封印。”
阎狱照自从经过羽衣轻加以封印之后,齐德仲就不再使用过了,最多就是将它当成护心镜一样保护胸坎气门。但是此前与悲风妖王斗法,最后关头凶险无比,若是依靠护身道法抵御也未尝不可,但齐德仲却下意识地催动了阎狱照。
羽衣轻的封印只是让阎狱照本身不再显山露水,除非有修行高人亲自将其拿在手上,否则仅凭元神感应也无法窥探出此镜玄妙,如果齐德仲真的要御器施展,羽衣轻的封印自然会解除。
而且跟修行人新获得法器、需要慢慢温养摸索不同,阎狱照一经催动,齐德仲当即明白种种妙用,直接展开镜中虚空境界,将悲风妖王的毁器一击封存其中,当即偃旗息鼓、一切安定,仿佛惊天动地的斗法不曾发生。
悲风妖王的血炼邪光到了何处?连齐德仲也不知道!因为阎狱照并非纳物法器、亦非小洞天,更像是一个通往未知境域的门户,血炼邪光去向无从得知。
如果齐德仲继续御器试探,兴许能够察知血炼邪光去往何处,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在天池之上,施法借引群山地力,试图恢复羽衣轻的封印,施法三天不辍,这才勉强恢复羽衣轻当初留下的封印。而当初太华掌门可是在谈笑间施法封印完成,可见两人差距悬殊。
不过经此一事,齐德仲参悟所得颇多,首先是羽衣轻留下的封印手法,也让齐德仲学会了,就好像门前一把锁,一步一步拆开之后,明白该如何重新拼凑起来。
地仙高人的封印绝非寻常,这并不是齐德仲过往所了解的施法禁制的概念,而是一种近于炼器的手法,但更加自然、也更为莫测,几乎毫无痕迹可言。
羽衣轻将阎狱照的物性扭转变造成为凡物一般,但却没有改变其本质。与其说是改变了阎狱照,倒不如说是以极细微的方式改变了阎狱照所处的一方小天地。
光是这一点,齐德仲就无法效仿了,只能依循原本施法路数重新加持封印,却不能够自己施展这道封印。
学会了却施展不出,这就是境界的差别,造形化物修为被赞誉地仙位业,绝非浪得虚名。
除此之外,便是领悟了长空万剑大阵的精要。齐德仲终究未得长空派传承,他所演化的万剑大阵,是基于北荒剑仙所传御剑术,以及自己创制的玉篁剑阵。
而这几日在天池湖心亭,齐德仲感应雪峰群山地力,终于知晓万剑大阵的真正阵图就是山形走势、万化合一。剑仙修行中,的确有走一剑化万、万剑合一的路数。
比起那些身心合剑、剑丸成丹,又或者采炼五金精英、以仙芝灵药涵养剑器,剑阵图录多少有些偏门,不太算得上是正宗剑仙。
齐德仲的剑意根基是《黄庭十三剑》,在修行界本就算不上什么精妙剑术,如今剑艺大成,手无剑器、立身成阵,本质上更接近仙壶一脉。
好在齐德仲也不在意,他将此番领悟命名为“碧山剑阵”,融合了玉篁剑阵与长空万剑大阵,就连青龙玉杖也得以脱胎换骨,变得只有三尺长短,握在手中无锋无棱,却似天成剑器,剑气若龙吟、剑光似碧山。
挥舞着手中的碧山剑,齐德仲周身虚影浮泛隐现,此番炼器让他修为有了不少精进,虽然不至于离形神游万里来回,但若展开碧山剑阵,阵中不啻是齐德仲元神世界、运转由心。
正当齐德仲沉浸在剑器剑阵大成之际,南方天空瑞彩祥云翻腾、各色光华流转,浩浩荡荡接近长空天池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空传人
武右锋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雪峰群山,心情激动澎湃,那是他师尊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长空天池山。
作为长空派传人,武右锋年过而立方才有幸拜在先师门下,其时的长空门人已经流落江湖多年,仅有的几卷剑术道法、以及师门传承信物“空冥剑”都交给了武右锋。
武右锋虽是长空派传人,但他自入门之日起就未曾见过长空天池山的景观,甚至在此之前都未曾出入北荒。
武右锋在十多年前进境真心修为,也稍微闯出一些名头,甚至曾经与乾朝国师冯华有过论道之谊。他收了几个徒弟,虽勉强入门,但也不算太成器,近十多年来在江南一带行走。
直到半个月前,九州各派会盟于太华山,一众修行高人齐齐降临江南,会见了失落江湖多年的长空派传人,交谈中提起了要整肃北荒乱象,也希望能恢复长空派旧时道场。
按照修行界的规矩,长空派道场自然是归长空派传人所有,虽然修行界自古便有传承断绝的事例,不过如今长空派传承尚在,只不过是前人无能被妖魔夺占了道场。眼下武右锋本人已有真心修为,按惯例完全可以继承宗门传承,而且他还拥有长空派传承典籍、门派信物,理所当然能够担当长空派掌门。
九州各派要整肃北荒乱象,不仅要降伏妖魔,还要重新让此地的修行传承得意延续、新生,不可只平乱而不立新。
长空派虽然不是历来在北荒仅有的修行传承,但算得上门派、而且曾经拥有道场福地,一应仪轨尚存,自然让九州各派看重,同时也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派,当即名扬天下起来。
九州各派高人齐出,带着武右锋和他的三名弟子——虚如、虚来、虚弗,腾云驾雾直奔北荒而去,第一次体会到飞天遨游的大自在。
此番各派会盟,九州十二宗门各有门人参与,其中以太华门宝匣长老为盟主,一路上遇见不少妖魔出没,或斩杀、或镇压、或降伏,偶尔也会让武右锋师徒等人出手,考验长空派未来是否能在北荒立足。
按照长空先师留下的指引,各派高人前往长空天池山的路上,零星遇见不少奔逃的妖怪,捉拿质问一番之后才得知,近来有一名修行高人前来攻打长空天池山,与悲风妖王斗得昏天黑地,山中群妖只得纷纷逃亡。
各派高人得知消息之后也是面面相觑,按说一行人如此阵仗,就是为了能够保证面对一方妖王也可轻松应对,没想到居然还有别人早一步对付悲风妖王。
武右锋听见这消息更是紧张不安,原本以为有九州各派高人相助,前人遗泽料想唾手可得,却怎料想还有人横刀相夺?
“武掌门莫要担心。”最后还是由盟主宝匣长老出面相劝:“若真是九州修行同道,那理应明白修行界的规矩,大家志同道合,他未必会夺占长空天池山,无论如何也该感激此人出手。只是悲风妖王恶名昭彰、凶名远扬,单单一人未必能轻易敌过,我等加快行进便是。”
而当众人来到雪峰群山之后,放眼远眺看见长空天池山,不见山中有杀伐争斗、也无妖氛驰天之相,这才稍微安心,同时也多了几分疑惑。
此时便见得峰顶天池之上,一道碧光倏尔闪现、朦胧难见真切,众高人按落云头,纷纷落到天池岸边,朝着湖心亭抱拳拱手,由宝匣长老出面问话:“贫道太华宝匣,与九州各派同道来访长空天池山,得知道友与此地悲风妖王斗法,特来相助。不知现下状况如何?”
“原来是太华门前辈!江湖散人齐德仲有礼了!”话声甫落,碧光散开,好似展开一幅群山画卷、深黛浓翠,自湖心亭处沿着天池清湛水面延伸出一条无形道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纵然他们身在江湖,却也知晓庙堂诸事,乾朝太子齐德仲谁人不知?
而宝匣作为太华门长老,更是清楚齐德仲的来历,二人虽未曾谋面,但也听说过他在养生谷逗留了好一阵日子,显然是掌门所看重的修行晚辈。
“原来是齐道友,幸会!”宝匣面色不改冷峻,拱手上前,踏水而行,径直来到湖心亭处。
湖心亭中,齐德仲与侯亚夫并肩而立,齐德仲轻施一礼说道:“宝匣长老威名早有耳闻,可惜未曾谋面,今日一见方知仙家修行威仪。”
作为太华门巡山护法、代宗门行杀伐事的宝匣长老,论修为法力在太华门中,除却羽衣轻这等地仙高人,恐怕业已数一数二,江湖传闻宝匣有可能是未来太华掌门。
宝匣长老神容冷峻威严、不苟言笑,直言问道:“我等听闻此地本受悲风妖王与群妖夺占,前来路上便已听闻此处斗法惊天动地,请问悲风妖王如今何在?齐道友又为何至此?”
齐德仲笑道:“齐某周游北荒,路经天狼城,得知悲风妖王祸乱一方,于是有心降妖,亲上长空天池山与之赌斗。齐某险胜半著,那悲风妖王已然前往天狼城俯首负荆。”
一众高人听闻神色各异,不敢相信齐德仲胜过了悲风妖王,但宝匣长老为首没有人多言出声,还是让宝匣发问:“齐道友义举该当感激,只是如此放纵妖王脱逃,未免失察。”
齐德仲说道:“宝匣长老是认为齐某做得不对?”
宝匣毫不避忌言道:“天狼城据说乃是群妖聚集之地,想必亦是乌烟瘴气,如今又有悲风妖王投靠,无疑助长群妖气焰,若不加以管束调教,难免多生事端。”
齐德仲一时哑然无语,这位太华门巡山护法,一生斩妖除魔无数,在他眼里,异类妖物难免行止乖张离奇,像天狼城那样群妖聚集的地方,或许被他理所当然地看成是独霸一方的妖魔巢穴,而悲风妖王只是不敌齐德仲,所以才往那方投靠。
不得不说,作为太华门的修行高人,自然比世俗凡夫了解得更多,可是有时也会碍于出身,对事物形成固有见地、难以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