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国庆回家
楚天齐坐在班车上,不时向外面张望,他盼着班车快点到站,快点到青牛峪乡。
今天楚天齐坐的是经过青牛峪最早的班车,他的心情特好。昨天上午受到市委书记表扬,下午复查脚伤恢复良好,扔掉了拐杖,一会儿又马上可以见到俊琦,他怎能不高兴?
班车终于到了青牛峪,其实今天的车走的并不慢,只是楚天齐心里着急而已。他一下车,就向乡里飞奔而去。所好今天乡里人员都休国庆假了,要不看到他的样子,不知又该做何感想和议论了。就是这样,也引起了看门老头注意,从门卫房迅速走出来,当看清是楚天齐的样子时,才笑咪*咪、慢悠悠的返回了屋子。
到了书记办公室外面,楚天齐也没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没人,里屋却传来宁俊琦疑惑的声音:“谁呀?”
楚天齐微微一笑,没有言声,而是轻手轻脚的向里屋套间走去。刚到套间门口,门忽然开了,楚天齐被吓了一跳。
站在门里的宁俊琦更是吓的不轻,身上一抖,“啊”了一声。待看清是楚天齐时,脸色绯红,小拳头直接招呼到了他身上,娇嗔道:“讨厌,你吓死我了。”
楚天齐“嘿嘿”笑着,抓*住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嘴里说着:“用劲,使劲打。”
见他这样说,宁俊琦反而把拳头往回撤着,说道:“就不,就不。”
“那可由不得你了。”楚天齐边说边迈进门去,一把把她拥在了怀里。
“你要干什么?”宁俊琦挣扎着,眼睛盯着他,喊道。
面对对方的挣扎,楚天齐根本就没有在意,反而低头去寻找她的嘴唇。嘴里说着:“你明白我要干什么?”
“不,不要。”她的身体扭动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因为她的樱桃小口已经被他的嘴唇盖住了。
她的“反抗”不但没有让他偃旗息鼓的意思,他反而变本加厉,直接用“舌头将军”去攻取对方口中的白色长城去了。
不知是对方攻势太猛,还是只是象征性抵抗,很快长城被攻破,她就改由自己的“舌头小妞”来和对方纠缠了。并且她终于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让对方和自己一起倒在了床*上,继续手脚并用的和对方“打斗”着。不多时,她已经是香汗淋淋,脸色绯红,双眼迷离,香*肩也露出了多半。他也是气喘吁吁,盔甲上两粒钮扣不知何时已解开,双手像铁箍一样箍着对方。
“叮呤呤”,急促的铃声响起,一声,两声,三声。终于,纠缠中的男女分开了。看到他前胸敞开,她急忙低头去看自己,才发现雪白的肩头已经即将跳出衣服的束缚,她“啊”的大叫一声,伸手把衣服领子向上拉去。
铃声还在顽强的响着,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便懒洋洋的伸出手,从床头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俊琦,怎么才接电话?”手机里传出一个慈祥的声音。
宁俊琦喊了一声“爸”,急忙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拿着手机冲进了卫生间,关上了屋门。
楚天齐还懒懒的赖在床*上,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宁俊琦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卫生间传了出来,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楚天齐已经判断出两人通话的主要内容。对方是宁俊琦的爸爸,他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她回答说是“在加班”。
过了好大一会儿,宁俊琦才从卫生间走出来,看的出,她用清水擦拭过脸颊,但上面的红晕还是没有消退,反而显得更加粉*嫩了。
楚天齐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又伸出了双臂。她对此早有准备,急忙向后一撤,用手指着他道:“不许胡来,都怪你。我爸听到我的语气不对,以为我出什么事了,我好一顿自圆其说,才算蒙混过去。”说到这里,她严肃的说,“你先出去,我换一下衣服,咱俩一会儿去你家,国庆就在你家过了。”
“去我家?真的吗?”楚天齐疑惑的问。
宁俊琦点点头:“少废话,赶快出去。”
楚天齐极不情愿的坐起来,看了一眼躲的老远的宁俊琦,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
银色“现代”车缓缓驶出乡政府大院,奔柳林堡方向而去。身着一身灰色运动服装的宁俊琦驾驶着汽车,楚天齐坐在副驾驶位上。
宁俊琦边开车边问:“昨天的检查怎么样?看样子情况不错,连拐杖都扔了嘛!”
“恢复非常良好,只是高院长说在近一个月内还不要让伤脚太负重,不过正常行走没问题。”楚天齐如实回答。
宁俊琦“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给我来电话,是不是又喝多了?”
“喝是喝了,没喝多,昨天主要是高兴,就和雷鹏几个人一块喝了点儿,高院长也去了。”楚天齐有保留的说。
“说的好听,你肯定又喝多了,要不怎么连我打的电话也没接。”宁俊琦“哼”道。
楚天齐“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你昨天不是问我见李书记的过程吗?那我就给你讲一讲。昨天我一回来,就见宿舍门口围了好多人,等我正向宿舍走的时候,又有一拨人从食堂出来向这边走。其中就有新任市委书记李卫民,他也看到了我,并和我打了招呼。他问我‘去哪’,我说‘回宿舍’,结果他却说‘我正要到宿舍看看’。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宿舍墙上的明星画,心中暗道‘要坏’,可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开门……”
楚天齐讲了和李卫民接触的整个过程,对自己临场发挥的优异表现进行了大肆渲染,最后自豪的说:“李书记说我‘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还专门鼓励我‘好好干’。”
“听你的高兴劲儿,就跟得到黄马褂似的。小同志,我可提醒你,做为党员干部,要时刻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不要沾沾自喜,更不要忘乎所以。”宁俊琦歪头说道,“也许李书记就是有感而发,你也不要太当真。”
楚天齐一楞,旋即“嘻嘻”道:“宁俊琦同志,我也要提醒你,不要随便打消一名基层党员的积极性,更不要对优秀基层干部的热情进行随意打击。”
“说你胖你还喘了。”宁俊琦“嘁”了一声,“我怎么听说,有一个人在见到市委书记时,连话都不会说了,脸红脖子粗就跟鸡下蛋似的,而且还下的很不痛快,吞吞吐吐的。不就是一个市委书记吗,还至于把你吓成那样,要是让你见中央首长的话,还不得把你吓瘫了?”
“嘿嘿,我不是没见过大官吗。对了,你是听谁说的?你的口气倒很大,好像市委书记在你眼里也不算什么,你不会把你自己当成首相、以为自己是铁娘子吧?”楚天齐调侃道。
“听谁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你也不要拿话挤兑我,谁能说的准以后自己会干什么。”说到这里,宁俊琦的语气严肃了好多,“天齐,我看好你,说不准你以后就是市委书记,也许比市委书记的官还大呢。”
“是吗?刚还说我让我要谦虚谨慎呢,你这口气可是比我大多了。我可没敢瞎想,别说是市里一把手,就是县里一把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的到呢。”楚天齐如实说着。
“刚才还亢奋成那样,怎么现在反而没信心了?虽然饭要一口一口吃,但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要去想,要做为一个奋斗目标。”说着,宁俊琦语气一转,“当然了,要想达到目标,首先心理就要逐步强大,像昨天一开始那样可不行。”
楚天齐嘻笑道:“嗯,知道了,以后尽量不下蛋,最起码要少出现鸡下蛋的事。”
“少贫嘴,我跟你说正经事。”宁俊琦娇嗔道。
楚天齐自我辩解着:“平时我也自诩‘每遇大事不慌张’,尤其也不怕事,可是一见领导就……不淡定了。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李书记还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那时候我觉得和他离的很远,离开党校后肯定不会有什么接触。而这次他却是沃原市的一把手,离的近了,感觉领导能管的到了,市委书记带来的压力确实是很大的。所以,昨天要比在党校时紧张的多。当然,我主要以为那些画还在墙上,自己首先就心虚了。”
宁俊琦笑着说:“小同志记住,只要走仕途,就必须要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否则你根本走不远,甚至还会经受大的波折。”
虽然宁俊琦语气带着一点调侃,但楚天齐知道她讲的是肺腑良言,便说道:“俊琦,我知道了。这次要不是你提前帮我撤换了墙上的画,恐怕这丑就丢大了,有些人又要借机收拾我了。”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说道,“对了,李书记怎么会知道我父亲脚上有残疾,该不会……”
“啊”,随着宁俊琦的一声呼喊,车辆猛的颠簸了好几下,然后才“吱”的一声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楚天齐急忙问道,并立即下了车。
“都赖你,说的天花乱缀似的,弄得我没有躲开那个水坑。”宁俊琦边说边下了车。
“我当是怎么了,就一水坑啊,无所谓。”说着,楚天齐蹲下*身子,向车底下看去。
……
经过查勘,汽车没有任何问题,宁俊琦继续驾车向柳林堡驶去,很快就进了村子。
第五百五十八章 我说的是如果
进村的路上,没有遇到青壮年,更多的是老人和孩子,青壮年都去地里收秋了。
汽车停到了家门口,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直到二人进了院子才发现,父母都不在家里,屋门也锁着。楚天齐不知道父母去了那里,二人只好把东西又放回到车上,出了院子,到门口去张望。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两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正是父母二人,楚天齐和宁俊琦赶忙迎了上去。母亲尤春梅先是看看儿子,然后一把抓*住宁俊琦双手,端祥了起来。楚天齐上前扶住了拄着单拐的父亲,父亲一只手在儿子的背上拍了拍。
“走吧,回家去。”楚玉良发了话。
“对,回家。”尤春梅回应着,然后拉着宁俊琦走在了前面。
在回家的路上,楚天齐才知道,父母去地里收拾那几样蔬菜了,听村民说自己回来了,这才急匆匆赶回家。
拿着车上的东西,一家人进了屋子。
坐在炕沿上,母亲尤春梅拉着宁俊琦的手,对着儿子说:“狗儿,现在不忙了,这一段忙坏了吧?”
楚天齐先是一楞,继而明白了,自己长时间没回家,母亲也没有想自己在撒谎,而是认为自己是因为实在太忙了。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愧疚,只得含糊的说:“还可以。”
问了儿子几句,尤春梅又开始拉着宁俊琦的手问长问短,有的问题还让宁俊琦不好回答,一会儿就被问的面红耳赤。但尤春梅看着这个“准儿媳”娇羞的样子,却很是享受和喜欢。
儿子和女朋友回来,上午自然就不去地里干活了,一家人开始准备中午的吃食。宁俊琦去外屋跟尤春梅帮忙,尤春梅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了两句,就满面笑容的同意了。做为母亲,尤春梅愿意看到“准儿媳”勤快的样子,也愿意边干活边唠家常,对“准儿媳”进行一番“考察”。
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一人一颗烟抽了起来。
“天齐,你将近两个月没回来了吧?”父亲不经意的问道,“就那么忙吗?”
楚天齐“嗯”了一声,含糊着道:“是有些忙,周末也总有事。”
父亲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再说话,但楚天齐却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疑惑,他的心中不禁惭愧,既为长时间没能回家,也为今天的继续撒谎。
吃完午饭后,宁俊琦也要跟着去地里。尤春梅本意是让“准儿媳”和儿子在家里,见她主意很正,连去地里的衣服和鞋都准备好了,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一家人开着车,去往地里,这让父母二人既感到开心,又感到了别扭,哪有开着轿车去干农活的?但在遇到村里人热情的打招呼时,尤春梅还是很享受人们那种羡慕眼神的。
前几年,因为两个儿子都在外面上班和上学,自己还做着赤脚医生的工作,老伴身体又不太好,楚玉良就把家里分的田地承包出去了很多,只留一小部分。自他受伤后,家里又承包出了一些,只留两小块地,种一些豆角、卷心菜之类。豆角已经都过季,现在地里也只剩下卷心菜了。
虽然宁俊琦没干过农活,但把砍下来的卷心菜装到袋子里,还是没问题的。她只让楚天齐负责用镰刀砍下卷心菜,不让他背袋子,宁可自己去背。老两口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并不时会心的相视而笑。
看着宁俊琦背着袋子,摇摇晃晃的行走,楚天齐就上去帮忙,都被宁俊琦以“我要参加劳动体验”为由给拒绝了。楚天齐心里明白,她这完全是为了让自己的伤脚不去负重太多,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
吃完晚饭后,楚天齐正想着今天晚上宁俊琦休息的事,柳文丽来了。原来是宁俊琦已经提前给文丽打过电话,和文丽一起去村小学休息,晚上正好可以把车停到学校院里,大门一锁更安全。
送走了宁俊琦,一家三口直接去了西屋,坐到炕上。尤春梅慈爱的看着儿子,脸上笑吟吟的,说道:“狗儿真好福气。”
楚天齐知道母亲说的什么,但他没有接话,而只是“嘿嘿”的一笑。
“别光傻笑,看看什么时候把亲定了。对了,你见过她家里人吗?她家里是什么意思?”尤春梅盯着儿子问道。
楚天齐含糊着说:“没,不着急。”
尤春梅唠叨着:“你这孩子,能不着急吗?老是这么的也不行呀,不早点定下来,万一有变就不好了。你……”
“都累了,休息吧。”楚玉良打断老伴的话。
楚天齐也附合道:“经常不干活,乍一干活确实很累。”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
“一说这事就打岔,一点也不着急,嘎子和你同岁,他的儿子都四、五岁了,哎……”尤春梅一边叨叨着,一边走出了西屋,回东屋去了。
季节不同了,屋子里也凉了好多。楚天齐关好西屋屋门,上炕铺好被褥,钻进了背窝。
父亲拉灭了电灯,然后说道:“天齐,你*妈说的事,你也该考虑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宁姑娘又是怎么想的?”
听父亲问话,楚天齐知道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了,便说道:“这多半年,我先是在省委党校学习,后来又离开乡里去了县委办,我俩见面也不太多,平时就没探讨过这个问题,在电话里更没谈过这个事。”
“哦,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娶她,还是你就没想过?”楚玉良问的更直接了。
“我,我愿意娶她。”说出这几个字时,楚天齐脸红了,好在屋子里黑漆漆的,父亲也看不到他的脸。
楚玉良跟着又问:“那你相中她什么了,是长相,是为人,还是什么?你了解她吗?”
父亲的话不像是长辈的问话,倒像是朋友间的聊天,也有一点像政审,父亲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这么探讨这个话题。他想了想说道:“我了解她,她人品端正。她虽然是从省里来的,但她没有那种骄娇二气,她原则性强,但也不缺灵活性。她在工作上很要强,有时还有一点强势,但她在生活中很理解人,不光是对我,就是对其他下属也能做到以理服人、以情感人。她很懂得关心人,她经常向我询问你和我妈的身体情况,只要到咱家,都会带一些你们需要的东西或药物。当然,她长的也挺好,嘿嘿!”
儿子一笑,引得楚玉良也不由得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才道:“她既然那么优秀,你觉得和她般配吗?”
没想到父亲问出这样的话,楚天齐先是一楞,接着便说:“她优秀,你儿子也不孬呀,这不才工作三年,我也成正科级别了。而且她对我挺欣赏,我觉得和她也很般配。”
楚玉良“哈哈”一笑:“天齐,我当然相信我儿子很优秀,和宁姑娘比,当然也不差。而我说的般配,不光是指你俩,还有其它方面。我说的了解,也不光是指她自身,你了解她的家里情况吗?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意思吗?”
经父亲这么一说,楚天齐才意识到,如果两人要进一步发展,有些问题是绕不过去了。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楚天齐和宁俊琦也简单聊过家庭的话题,但她都以“不到时候”为由避开了。在之后的相处中,两人都有意识的回避她的家庭这个话题。只要不谈她的家庭,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既是恋人也像知心朋友,相处的很是融洽,一时之间根本就没去想那个话题。
今天父亲这么一说,楚天齐也觉得确实该了解她的家里情况了,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自己又该怎么去问。便说道:“不了解她的家里情况,也不知道她家里知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更不知道她家里人什么意见。”
楚玉良“哦”了一声,说道:“如果要是我们和她的家庭相差很多,她家里又不同意你俩继续交往的话,你该怎么办?”
“这……”这还真没认真想过。楚天齐也不是没有产生过这个想法,但是当这外念头刚一出现的时候,他就选择性的回避了。今天被父亲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他才觉得这确实是一个现实问题。他想了想,说:“主要是看她的态度了,只要是她坚决和我站一起,我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和她相处,去呵护她。”
“天齐,你说的是一种理想化的东西,如果她既舍不得你,而为了保护你又不得不远离你,你又该怎么办?”楚玉良又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
父亲提的问题,一下子让楚天齐想到了欧阳玉娜,想到了欧阳玉娜家里为了阻止她和自己交往,而对她下的“通牒”。欧阳玉娜家里的做法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对欧阳玉娜就没那个意思,只是如果宁俊琦家里也是这个态度的话,自己就不能那么坦然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楚天齐心里自问道。
许久听不到儿子的回复,楚玉良说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我刚才说的只是‘如果’,也许事实会很顺利,也不一定。”
知道父亲在安慰自己,但楚天齐却预感到那种可能性非常大,不禁心中翻腾起来。忽然,楚天齐意识到:父亲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他知道对方的家庭,那他是怎么知道的?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不禁疑惑更重起来。
第五百五十九章 你瞒不过我
假期的第二天、第三天,宁俊琦又跟着去了地里,还是不让楚天齐背口袋、干重活。回到家里后,也是抢着帮尤春梅干活。尤春梅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在这两天中,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村民们总是有事没事到楚家田里或家里聊天,聊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楚家人都知道,这些村民是来看宁俊琦的,大家都想看看楚家的儿媳妇怎么样,看看一个女乡书记干活怎么样。
面对村民类似围观的近乎,楚天齐和母亲都是笑容满面,心中欢欣不已。宁俊琦明知道这些村民的来意,但她没有一般小女生的那种扭捏,而是热情的同大家攀谈。村民看的出,老楚家的这个儿媳妇可不简单,人长的漂亮,还是领导,而且也没架子。好多人都说“老楚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柳三爷更是摇头晃脑的说“女娃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不是一般人”。
见这个乡书记没架子,村民说话就随便了很多,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说的太随意。但有一个妇女却大大咧咧的道:“老嫂子,你这儿媳妇人挺瘦,屁*股蛋子倒是肉*乎乎的,指定能给你生大胖孙子。”
尤春梅一听,乐的合不拢嘴,附合道:“对,对,我也是这么……”她话说到一半,看到老伴投来制止的目光,这才闭了嘴,看向旁边的“儿媳妇”。
虽然宁俊琦够大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说到以后要生孩子的事,她还是羞的满面绯红,只得躲在一边,低头往袋子里放卷心菜。
见“儿媳妇”遇到了尴尬,尤春梅马上对着那句妇女道:“二柱他妈,两个孩子都要忙工作,有些事不着急,不着急。”说着,还向妇女做着手势,“快回吧,你看二柱他爹正叫你呢。”
妇女“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走开了。
……
假期的第四天,宁俊琦和楚天齐步行去了楚礼瑞的果园。楚礼瑞外出销售苹果,还没有回来,山上只有一个雇的人在。树上的水果已经不多,而且也该尽快采摘了,否则大幅降温的话,水果就会被冻坏了。
从果园出来,二人走在石块遍地的路上,边走边说话。
“天齐,我下午就回了。”宁俊琦低着头说。
楚天齐抓*住宁俊琦的左手,说道:“再待两天,不是还有三天才上班吗?我好好陪陪你。”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三*陪呀?”宁俊琦看着楚天齐,“咯咯”的笑着,笑完又说,“你让我在这当猴啊,每天让那么多人围观,太不自在了。”
楚天齐“嘻嘻”一笑:“那不是说明你优秀吗?人长的漂亮,又是领导,而且……而且你还能生大胖小子。”
宁俊琦俊脸一红:“你还说,还说。”说着,右手向他的腰上拧去。
楚天齐一闪,躲开了宁俊琦的“惩罚”,宁俊琦不依,继续在后面追逐着。就这样,两人在干河湾里面打闹起来。
忽然,楚天齐“哎哟”一声,蹲在地上,双手也抚到了右脚上。
“天齐,你怎么啦?是不是扭到伤脚了。”宁俊琦脸色大变,急忙跑过来,俯下*身体,自责道,“都赖我,都赖我。天齐,你说什么都行,我不拧你了。你到底怎么了?疼吗?”说着,两滴泪珠滚落下来。
没想到自己装像,竟然让她着急的哭了,楚天齐赶忙直起腰,说道:“没什么,我……我可能是刚才感觉不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真的?你站起来试着慢慢走走。”宁俊琦脸上挂着泪珠,扶起了楚天齐。
楚天齐本来就是装的,自然不会疼的,装模作样的慢慢走了几步,说道:“好像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俊琦说着,拿出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她忽然发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不禁疑惑道,“你不会是……无病呻*吟吧?”
没想到被对方识破了,但楚天齐还是硬着头皮说:“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吗?”宁俊琦盯着楚天齐,“有一件事,到现在你都没说实话。”
楚天齐心虚的问:“什么事?”
“我问你,你自从省里考察回来后,为什么一次都没穿我送你的那件半袖,就因为我那次打电话,你就记仇了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那件衣服扔了。”说着,说着,宁俊琦的眼圈已经发红了。
一看对方这个样子,楚天齐赶忙道:“天地良心,我怎么能把你送我的衣服扔了呢?”
“是吗?”宁俊琦反问。
“千真万确。”楚天齐肯定的说。
“那会不会故意把衣服弄坏,来表达对我的愤怒呀?”说着,宁俊琦紧紧盯着楚天齐的眼睛,“比如,把肩头故意弄破。”
“你……你看到那件衣服了?”楚天齐忙问。
宁俊琦点点头:“是,在你住院期间,我去你宿舍给你拿衣服时发现的。在你昏迷期间,我还发现,你的肩头有一道伤痕,位置和衣服划破的地方非常吻合。你不会是为了表达对我的愤恨,还在自残吧?”
楚天齐听出来了,宁俊琦肯定从衣服和自己的伤痕想到了什么,至于她说自己发泄愤恨和自残,不过是戏谑罢了。
“好吧。”楚天齐想了想,说道,“我主要是怕你担心,事情是这样的……”楚天齐把自己带队到省委党校培训基地考察,第二天龙哥的相邀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有些细节他就选择性的略过了,比如关于对方拿走陈馨怡粉色罩罩的事,比如龙哥认自己师叔的事,比如龙哥替自己挨了一枪的事。他把龙哥放他走的原因,归结为自己通过与对方的三关打斗,对方兑现承诺才放他走的。
宁俊琦听的很仔细,待楚天齐说完很长时间,她才说道:“天齐,你遇到那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呀?你知道吗?在你失踪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做了关于你的噩梦,我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是你浑身是血的样子。第二天我心绪不宁,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向其他人打听,可依然没有你的消息。如果在下午六点前没有你消息的话,我就准备报警了。”说着,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还带着轻微的呜咽。
楚天齐知道,宁俊琦既是替自己担心,也是想起了自己没有理解她当时的苦心,便揽过她的肩头,歉疚着说:“俊琦,都是我不好,错怪了你,我当时主要是不想让你替我担心。”
“哼,说的好听,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宁俊琦抬起泪眼,撒娇道:“我可告诉你,你什么也瞒不过我,也别想瞒我。”她在说此话的同时,心中暗道:你有一样东西,我还没弄清楚呢,到时我非要问问你。
“对,瞒不过你。”楚天齐说着,拥着她向前走去,“走,回家吧。”
看看四外没人,宁俊琦也就没有推开他的胳膊,任由他这样“欺负”着,一同向家中走去。
……
宁俊琦吃完午饭就走了,一家三口看着她的汽车消失在门口,才返回了家。
尤春梅一坐下,就是“宁姑娘如何如何好”、“你们什么时候订婚”这类话。楚天齐只是含糊的应付着,楚玉良更是在一旁抽烟而不说话。看到两人消极的态度,尤春梅不理他俩,气呼呼的出去串门了。
待老伴走了一会儿后,楚玉良说道:“天齐,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小宁姑娘来咱们这开着公家的车,是不是不好呀?”
楚天齐一笑:“爸,现在乡里每月给领导的汽车补助都是定额的,多耗出的油都是自己贴,省下的就是自己的。而且他这也不是单纯的来找我,顺便还做了调研呢。”
“话虽这么说,理也说的过去。但你和她毕竟不是上下级关系,虽然她没占公家加油的便宜,但总开着公车来咱们家,也容易让人说三道四。你现在不在乡里了,可她却不得不注意影响,如果你俩要是确定了关系,这些事也就不是事了。”楚玉良语重心长的说。
楚天齐点点头:“我知道了,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和她商量一下。”
屋子里沉寂下来,只有两人抽烟的声音。
忽然,楚天齐说道,“爸,有一件事我很奇怪,那天市委书记李卫民在听我介绍了家庭情况后,忽然问‘你父亲是赤脚医生,是不是脚有残疾?他叫什么名字?’你是赤脚医生这件事是我说的,可你脚有残疾的事,我没向他说过,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认识你?还是听什么人说的?”
楚天齐边说边盯着父亲,他发现父亲在听完后,眉毛迅速挑了挑,然后表情又归于平静。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说完,楚玉良转换了话题,“天齐,有一件事你没说实话吧?”
“什么事?”楚天齐反问。
楚玉良一笑:“你两个来月没回家,恐怕不是因为工作忙吧?”
楚天齐“嘻嘻”一笑:“那还是因为什么?”
“你说呢?离的这么近,你又不是什么领导,难道连回家也顾不上?在地里干活时,小宁姑娘不让你背口袋,你也坦然受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说完,楚玉良微笑看着儿子。
看来父亲是不好糊弄,楚天齐只得讲了自己在调研仙杯峰时,掉进地洞的事。当然,关于石碑的事没有讲。
听儿子讲完,楚玉良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事了,尽管你不说,也瞒不过我。”说着,他一指儿子的右腿,“来,坐炕上,让我看看。”
第五百六十章 孔方的抉择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楚天齐坐班车到了县城,在书店买上几本书后,又从县城倒车去了老幺峰乡。
到老幺峰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楚天齐收拾了一下房间卫生,躺倒在床*上,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可能是平时不干活,这几天干活有点太累了,也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很快他就睡着了。
等楚天齐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看不清东西,再一看手表,是晚上七点多了。拉着电灯,先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又洗了把脸。正考虑着一会儿要吃点什么,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楚天齐说了一声“请进”,食堂管理员笑咪*咪的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红棕色的工艺提蓝,进门就说:“楚主任饿了吧?”
没想到这个管理员又来了,上次给自己送过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条,看今天这架势又不知拿来了什么。楚天齐回道:“中午吃的晚,不怎么饿。”
管理员从提蓝里拿出盘碗碟筷,放到桌上:“楚主任,我这几天一直在注意着您来没来,今天见您门上的锁子开了,就断定您回来了。刚才见您屋子关着灯,就没打扰您,后来看到灯亮了,我才把饭菜送过来。”
在揭开盖子的两个餐盘里,盛放着两份炒菜,一份是肉炒口蘑,一份是麻婆豆腐,菜量不大,但绝对够吃。旁边有一个大碗,里面是满满的蛋炒饭,大碗的旁边是两碟小咸菜,另外还有一双筷子和一个小的空碗。更稀奇的是,还有一瓶半斤的白酒,连酒杯都给准备上了,看得出食堂管理员很是用心。楚天齐忙说道:“谢谢师傅,让你费心了。”
“楚主任,可不能这么说,照顾好领导的生活,是我的责任。”说着,管理员向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反身又说,“我一会儿再来拿餐具。”说完,关上屋门,走开了。
走到门口,确认管理员已经走远了,楚天齐又返回到桌旁,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饭菜,自言自语道:“这待遇赶上老干部了,那咱也摆回谱。”说着,他拿过酒瓶,拧开盖子,倒了一杯白酒。
楚天齐边吃边喝、自斟自饮,半个多小时后,酒喝完了,也吃饱了,饭菜还剩了一些。
食堂管理员就像掐着时间点一样,在楚天齐放下筷子、酒杯,刚点着一颗烟的时候,他又来了,这次是来收拾餐具的。在收拾的同时,他还不忘献殷勤:“楚主任,您要是觉得哪口味不对,就提出来,以后我也好改进。”
楚天齐打了个酒嗝,满意的说:“不错,口味确实不错,继续保持吧。谢谢师傅了。”他也并不是客气,确实觉得菜的咸淡、口感都不错。
“您客气,只要您吃的顺口,我就十分荣幸了。”管理员说着,提起装满餐具的提蓝,走出了屋子。
看着管理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楚天齐又陷入了沉思:这孔方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在生活上对自己照顾有加,又严格控制自己介入抗战旧址管委会工作。从表面看,孔方是在对自己讨好,同时也是在防着自己,那么他会不会对自己用的是“糖衣炮弹”,或是另有其它阴谋呢?
……
从第二天上班开始,楚天齐又感受到了不一样,绝大多数人对自己更热情了,有的人甚至在下班以后还找理由进行接触。这绝大多数人也包括孔方,还包括那个对自己态度多次变化的党政办梁主任。直到有一天晚上,梁主任再次来访时,说了一段话,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大家之所以亲近自己,是因为节前与市委书记的见面,市委书记对自己的赞赏,让人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其实,楚天齐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却没想到好多人这么现实,现实的让他不好适应。尤其是那个梁主任,简直就是一只变脸鸡,楚天齐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真诚,看到的就是谄媚。但楚天齐也明白,宁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反正也没有什么原则上的事,对于梁主任之流,他也就打着“哈哈”,用模糊的语言应付着。
节后上班很长时间了,楚天齐还没有实质性的工作可做,每天就是看那些红色文献,也看宁俊琦给他提供的一些经济方面的书籍。还别说,这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用宁俊琦的话说,这叫“充电,自我进修”。
楚天齐自己过着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但关于他被李书记青睐一事,却已经传遍了全县,甚至沃原市和其它县的好多人也知道了。
关于这件事,还出现了好多版本的传言。有说李书记是楚天齐的亲戚,只不过一直隐瞒着,有说楚天齐是在省委党校时,和李书记攀上的关系。还有说楚天齐和李书记的女儿是同学,但李书记的女儿叫什么,却又说不太清楚。反正在省里、市里工作的好多李姓女孩,都成了传言中的书记女儿。
尽管传言版本很多,但没有一个说是李书记赏识楚天齐的才能、看重他的人品。当雷鹏把诸多版本告诉楚天齐的时候,楚天齐也只能无奈的一笑,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自己也管不着。对于人们的猜测内容,楚天齐也能理解,现在好多地方就有拉帮结派、趋炎附势的风气,人们更愿意把一些正常的事情往这上面去套,反而不愿相信单纯的常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市委书记对楚天齐的常识,也不过是大家用来闲聊的一个话题,顶多就是有些“吃葡萄”心理罢了。而此事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不仅是一个话题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如何对待楚天齐的问题,孔方就是其中之一。
……
在李卫民对楚天齐做法赞赏的当天,孔方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当他中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半信半疑。他觉得,一个市委书记对一个小科长的作法,能给出那么高的评价,有些不可理解。所以,他又进行了多方的求证,求证的结果是确有其事。
但又有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李卫民为什么要那么做?就是单纯的欣赏?鬼才相信。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传言铺开盖地而来,孔方既对这些传言不置可否,也相信无风不起浪。在无法甄别这些消息的真假时,他觉得有一点必须要坚持和提高,那就是对楚天齐的友好态度。虽然他不甘心这样做,但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他对自己的宽慰是“我这是敬畏市委书记的权威”。
于是,楚天齐节后刚到乡里,就继续享受到了管理员送酒水饭菜上门的服务,而且就餐标准还有了提高。
尽管孔方现在简直是把楚天齐当爷爷似的供着,但他心里一直不踏实,既担心楚天齐哪天咬自己一口,更担心上级领导对自己的挤兑。原来说好节后一上班就把楚天齐借调手续办过来,现在上班两周多了,这事都没动静,更没人提起,这就表明县里对于楚天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孔方暗暗庆幸,庆幸现在对楚天齐采取绥靖政策的正确。
虽然关于楚天齐借调的事,看似放下了,但孔方还有一件事不踏实,那就是国庆假期前一天,自己和领导那次通话所说的事情。当时领导批评自己让楚天齐“太滋润了”,自己为了表明态度,可是承诺“节后要对个别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的人员进行处理”的。
和领导通话时,孔方说的个别人员就是指的楚天齐,领导肯定也心知肚明。虽然当时他没有楚天齐不思进取的证据,但他相信利用假期这几天,还是能搜集一些的。谁曾想,自己还没开始行动,人家楚天齐已经被市委书记当众赏识了。如果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付楚天齐的话,那不是耗子舔猫腚——找死吗?他相信,不用市委书记说话,甚至都不用暗示,就会有人扑上来收拾自己的。
现在自然是不能对楚天齐动手了,可就是不知道领导会不会也放下这事。已经半个月了,领导还没来电话,更没提过这个事。看来,领导也意识到了现在动手不明智。想到这里,孔方心里踏实了好多。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把正在沉思中的孔方吓了一跳。他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号码正是领导的。
接还是不接?能不接吗?孔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话筒,讨好的说:“领导,您好,我是小孔。”
“怎么回事?现在才接电话。”对方没等孔方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你不是要整顿工作作风吗?结果呢?在一周之内,必须要有结果。”根本不容孔方回话,对方说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手里拿着话筒,孔方疑惑不已:怎么回事?难道领导还要对姓楚的下手?还是领导会错了自己的意?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对楚天齐下手?那坚决不行,不管是不是领导会错了意,都不能那么做。那不是给市委书记上眼药吗?那又该如何做呢?
连问了多个“怎么办”,孔方心一横,咬牙握拳做出了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保,实在不行的话,就得“指鹿为马”了。
忽然,一丝不安涌上孔方心头,但旋即他就坦然了: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嘛!
第五百六十一章 指鹿为马
国庆节后的第三周,马上就到月底了。
这天,楚天齐向党政办公室走去,准备看一看近两天的报纸。刚拐过过道,就见几个人从党政办走了出来,梁主任也在其中。让他奇怪的是,梁主任耷*拉着脑袋走在中间,左右各有一人似乎在架着梁主任。
就在楚天齐正疑惑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三人身后走到了前面,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楚天齐给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但新的疑惑又产生了。他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这些人。
从后面走到前面的这个人,楚天齐认识,相信见过的人都会记住这个人的样貌,都不希望被这个人找到头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玉赤县纪检委党风廉政监督室主任牛正国。
楚天齐曾和牛正国有过两次见面,一次是在前年,那次是县纪委调查温斌拿回扣的事。当时,牛正国先找的黄敬祖,紧接着就叫走了楚天齐。说实话,被叫去的时候,楚天齐心中直打鼓。虽说自己完全清白,但也不排除被人诬告,或是被误伤呀。当然,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只是向自己核实温斌的事情。
当时楚天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转交给黄敬祖的举报信,会到了纪委手里。后来,通过对黄敬祖进一步的了解,他想通了,那封信就是黄敬祖给县纪委的。因为黄敬祖提前获知县纪委已另接到举报,要来查温斌,他那样做只是为了和温斌撇清关系。
和牛正国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去年夏天,那次是市纪委接到了王晓英的匿名告状信,来调查那部摩托罗拉手机的来源,牛正国只是配合市纪委。在那次见面,牛正国还对金主任“搜查”的做法提出过异议,并说了几句公道话。
牛正国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楚天齐,主动走过来,伸出右手:“楚乡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牛正国和楚天齐的两次见面,都是在青牛峪乡的时候,所以他才这么称呼楚天齐。
楚天齐心里话:一辈子不见,也不想念。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这么说。他也赶忙伸出右手,握住对方的手:“牛主任,别来无恙。”
现在,楚天齐只能顺着对方说出“别来无恙”这四个字。平时和熟人见面时,经常会问起“你来干什么”这样的话,但显然不能和纪委人员这么讲。就是讲出来,对方也不会给予明确答复,还兀自弄个尴尬。
牛正国也没有多啰嗦,松开楚天齐的手,说道:“楚乡长,我还有任务,再见了。”
楚天齐点点头:“再见。”
牛正国一行带着梁主任,坐上汽车走了。
当纪委的车子驶出乡政府大院的时候,隐在各个屋子里的人纷纷走到院子,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脸上表情丰富多采。尽管人们心中充满无尽好奇,但都没有马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讨论或打听。而是在院子里站过一会儿之后,三五成群的钻进屋子,去开始剖析纪委“请”走梁主任的事。
站在院子里迟楞了一会儿,楚天齐已没有了去看报纸的兴趣,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屋子,楚天齐坐到椅子上,想着刚才看到的事情。看那架势,不用说,纪委肯定是有一定的证据,否则不会带走梁主任。最起码也会有举报信,或是其它间接证据的。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楚天齐发现,梁主任是孔方的人。做为乡党政办主任,一般都是要紧跟着乡党委书记的步伐,张三当书记就围着张三转,换成李四的时候才顺着李四来。在孔方之前,梁主任已经侍候过前任党委书记,所以,严格的说梁主任是乡党委书记的人,而不是具体某个人。
话虽这样说,孔方毕竟是乡党委书记,他手下的党政办主任如果有事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对孔方有影响,或者孔方会否受到牵扯也未可知。
那么梁主任又是因为什么,被纪委带走的呢?是经济问题,还是其他职责问题,亦或是什么乌龙事件?
想了半天,楚天齐也没个头绪。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梁主任被带走的起因会与自己有关,是别人为了完成对领导的承诺,而用梁主任这头“鹿”去代替了自己这匹“马”。
……
就在大家想破头也没个结论的时候,孔方却在自己的办公室,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前几天在想到“指鹿为马”这个方案的时候,虽然孔方也曾自责,也曾不安。但很快他就坦然了,在官场混,保住自己才是重要的,否则一切免谈。
可是“马”是不能碰,那么这只“鹿”又该选谁呢?孔方确实费了一些脑筋。选的这只“鹿”既要有一定的份量,又不能影响到自己,也不能影响到一些重要的工作,关键是要能应对“鹿”的后台进行报复。
孔方把乡里的人,从乡长宋玉香开始,一直到各个股长,排查了一遍。不排查不知道,一排查下一跳。原来这些小头头脑脑,几乎都和上面有着千丝成缕的联系,有人的后台比自己都不差。
排查来排查去,只有四个人的后台不硬,那就是乡长宋玉香、党政办梁主任,还有一个副乡长、一个副股长。那个副股长的份量不够,首先又被排查掉。
宋玉香虽说不属于哪一派,但她干工作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也服从领导的工作安排。好像哪派的领导都不排斥她,尤其是县长**平更是欣赏这个笨女人。而且乡里工作也离不开她,她又不夺权,是理想的合作者。再说了,一年连饭馆都下不了几回的乡长,也不容易找到所谓的经济错误。所以,宋玉香也被排除掉了。
孔方一开始觉得那个副乡长是最佳人选,因为此人平时和自己关系很疏远,并且还挺有个性,有一次竟然当众反驳自己的意见。最重要的是,没听说对方有任何后台。
就在孔方已经准备差人安排搜集此副乡长的“黑材料”时,他突然又犹豫了:不对呀,任何后台都没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能当副乡长?就像姓楚的似的,以前都认为那小子没有后台,只是临时攀上的赵中直,但人家升迁迅速之快,就像坐火箭似的。现在才发现,不是人家没有,而是后面有李卫民这尊大神,只不过平时不张扬罢了。
不会这个副乡长也和姓楚的情况类似吧?孔方带着狐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这个小伙子是深藏不露。看来这个小伙子,也不能动,而且以后要重点了解。
这么多人都不能动,但又不能不给领导交差,看来只能拿党政办老梁开刀了。孔方知道,老梁一直在老幺峰乡工作,是从办事员一点点到了今天的。虽然工作了二十多年,但老梁是个墙头草,谁当领导他就围着谁转。老梁本来想做老好人,谁也不得罪,谁也能讨好,结果到头来,谁也不拿他当自己人。只不过老梁胆小,也听话,才好不容易混了这么一个副科。
尽管老梁胆小,但却在不得以的情况下,胆大了一回。就是这一次,还被一个人逮了个正着,而这个人毫无保留的把此事告诉了孔方。孔方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一直没有以此事要挟老梁,因为老梁不需要要挟就很听话。没想到,现在却得用那件事来让老梁遭殃了,让老梁去做那冤屈的“鹿”。
老梁很老实,平时也很听话,又没有后台,此时拿老梁祭刀,难免有“拣软柿子捏”的嫌疑。但不捏软柿子,难道还去找铁球麻烦?无论是领导,还是楚天齐后面的李卫民,自己都惹不起。于是,孔方把主意打到了老梁身上。
拿定主意,孔方开始巧妙的运作这件事情。经过操作,既让纪委的人能够找到老梁头上,又让领导知道这是自己交的“作业”,同时也让老梁想不到是自己出的手。
本来自认为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一切都合情合理,可今天当纪委人员出现在书记办公室,在向孔方通报老梁违纪这件事的时候。孔方忽然感觉到心虚,心虚自己“指鹿为马”的作法,也心虚老梁会胡乱咬人。纪委本来只是例行通报,但孔方却总疑心牛正国的声音不对,觉得牛正国的眼神也别有深意。好在纪委人员通报完,就直接去办案了,但孔方的心却更乱了。
老梁被带走的时候,孔方没有出现在现场,但他能想象出老梁当时颓废的样子,能感受到老梁无助的神情。
现在纪委的人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但孔方的心境还无法平复。就自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走动的脚步声,就像重锤一样,“咚咚”的敲击在自己心头。他心中默默念叨:老梁,别怪我心恨,要怪也只能怪姓楚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用“指鹿为马”这招,也不可能扯出你那件事。当然,也怪你自己,谁让你做下那糊涂事呢?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一名披头散发的妇女闯了进来。在孔方还没看清状况的时候,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大呼:“书记,救救老梁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奖金确实有些少
对于梁主任被纪委带走一事,乡里人们在议论一段时间后,渐渐的降了温,人们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当然,也有个别人心里不踏实,有的人甚至还被纪委约去了解情况。但具体是谁受到过纪委的邀请,众说纷纭,看哪个人都像,又都不像。只要是有人离开乡里几天时间,就会被传成受纪委邀请,即使回到乡里,也会被冠以“问话完毕”的结论。
对于这件事,楚天齐倒没有过多的关注。反正梁主任和自己无怨无仇,也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有什么纠葛,他的事也涉及不到自己。
楚天齐的日子还是那样,孔方和乡里人都对他礼遇有加,但孔方也对楚天齐防的很紧,就是不让楚天齐参与抗战旧址管委会的事。知道现在也没有什么机会,楚天齐只好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图参与。不过,几天去一次抗战旧址的习惯,一直保持着,他不能让孔方彻底放心,在对方放心的时候,可能就是自己危险来临的时候。
每天学习、充电,楚天齐感觉自己在好多方面又进步了好多。在学习的过程中,有不懂的问题,他就向宁俊琦请教。宁俊琦也说不清楚的,就向省委党校的几位教授请教。对于楚天齐的虚心请教,艾钟强等教授不但不烦,反而觉得受到了尊重,极其耐心的向他讲解和传授,有时甚至多次给他回拨电话过来。
有乡里生活上照顾,宁俊琦又不时关心,雷鹏等也经常来看自己,还不用干工作,楚天齐的日子倒也过得很是逍遥。
尽管活的很滋润,尽管学习很充实,但楚天齐内心还是很空虚。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空落落的,因为他想切切实实的干工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除了吃睡就是看书。这好像寓公一样的生活,看似不错,但不适合他性格,更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
十二月中旬已经快过完了,借调的手续也一直没有办理,反正楚天齐是没见过相关的东西,更没有签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字。就这样,关系在县委办,人却在老幺峰乡挂着,一天天的熬着日子。
眼看着要到年底,楚天齐心中的一点希望之火也越来越小,就差熄灭了。自从被李卫民当众赞赏后,楚天齐也期盼着自己的境况能有所改变,能结束这种被挂着的日子。
从当天李卫民的表态看,对方就是给自己在撑腰。按说县里人应该能看清火候,能理解市委书记的意思,也应该能解决自己无实际工作可做的尴尬。一开始,楚天齐信心挺足,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相信县委领导能够理解市委书记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天齐对于自己的自信产生了怀疑,因为除了没有把自己的工作关系直接踢到老幺峰乡以外,县里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做法。他不知道是县里没有理解市委书记意思,还是自己理解偏了。
楚天齐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太天真吧,市委书记那可是实打实的正厅级领导。虽然那天看似在给自己撑腰,也许人家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另有所指。即使是这样的话,按说县里也应该有一定的态度吧?
难道是县委书记柯兴旺不**市委书记?按说也不应该啊,但并不是没有可能。以柯兴旺的能量,应该还不足以和市委书记抗衡,但他背后的力量难保不会抵制李卫民,和这个外来户争一时之短长。也可能是柯兴旺早已深刻理会了李卫民的真正意思,已经按市委书记的意思去执行了,只是自己还天真的在自以为是而已。
既然市委书记的表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看来自己只能是另图他策,以解决目前的处境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遭的事情,楚天齐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干脆就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
“笃笃”,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响动,楚天齐边睁眼,边说“请进”。
话音刚落,屋门推开,门帘一挑,一个少妇走了进来。
看到少妇的一刹那,楚天齐站起来,伸出右手,迎了过去,口中说着:“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少妇不是别人,正是玉赤县政府党组成员、旅游局局长夏雪。她抬起手,没有去和楚天齐相握,而是用手背打开了他的右手:“少来这一套。”
“夏局长大驾光临,怎么着也该握手相迎啊,你这么客气,让我……”楚天齐白话到一半,就闭口不言了,他发现在她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
夏雪往旁边一闪,介绍道:“楚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文物局夏局长。”
文物局局长?我不认识呀。楚天齐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夏局长,您好,欢迎欢迎!”
夏局长面带笑容,伸出右手道:“你就是楚主任呀,幸会幸会。”
楚天齐不敢怠慢,赶忙双手握住对方右手,嘴里说着:“里边请,请坐。”
夏局长笑了笑,松开楚天齐的手,走到办公桌对面椅子旁,坐了下来。夏雪把门关好后,才坐到了另一张空闲椅子上。楚天齐赶忙张落着沏茶水。
夏局长一摆手:“楚主任,不必客气,你请坐。我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
对方的话挺平淡,但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楚天齐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的看了看夏雪。
夏雪冲着楚天齐一挤眼睛,示意他去坐。
楚天齐走到自己椅子旁,正要坐下,想想又不妥,于是站在那里道:“夏局长,您请讲,我听着呢。”
看到楚天齐的作派,夏局长“哈哈”一笑:“楚主任,我这有点儿喧宾夺主啦。那我就长话短说,以免打扰你的工作。”说着,夏局长面色一整,“楚天齐同志,鉴于你在仙杯峰发现重要文物的突出表现,经河西省文物局研究,给予你重奖。希望你再接再厉,为全省文物工作再做贡献,并要求你对于此次发现严格保密。”
听到这里,楚天齐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重奖”,哪得奖多少呀?
此时,夏局长已经从包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奖金五千元。”同时把一页打印好的纸递了过来,“在这儿签字。”
五千元也叫重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楚天齐面露喜色,双手接过信封:“谢谢夏局长,谢谢省文物局!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乱说。”然后,在那张纸上签了字。
夏局长收起那张纸,站起身来,再次伸出右手:“楚主任,再次谢谢你!我还要赶回省里,再见。”
楚天齐急忙把信封放到左手,右手和对方握在一起:“夏局长,这就走啊?”
“是,急着回去参加一个会议。”说完,夏局长抬腿向外走去。
夏雪和楚天齐送了出来。
一出屋门,楚天齐才发现,外面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小伙子,个子和自己差不多,满脸严肃,如果再戴上一副黑超墨镜的话,就是十足的保镖架势。
轿车就在屋子的外面,可能是刚才想事太专心了,竟然没听到声响。夏局长挥挥手,上了轿车,那两个小伙子也跟着坐了上去,轿车开走了。
看着身边的夏雪,楚天齐问道:“夏局长,你怎么不跟着走呀?”
“怎么,你不欢迎我?”夏雪反问道。
“哪能呢?我是考虑你今天该住哪呢?”楚天齐“嘻笑”道。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遭的?”夏雪脸色绯红,“放心,不用你管。我的司机去加油了,一会就来接我。”说着,再次向屋子走去。
回到屋子,楚天齐给夏雪沏了一杯水,放到她的面前,问道:“夏局长,刚才的那个夏局长是你亲戚吧?”其实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楚天齐已经听宁俊琦说过了,知道今天来的夏局长就是夏雪的爸爸。他刚才之所以有此一问,只不过是逗弄对方而已。
“这也需要跟你汇报吗?小楚主任。”夏雪回呛道。然后话题一转:“我见你刚才拿钱之前,脸上掠过一丝失落,怎么?嫌钱少?”
楚天齐心说:怪不得是文物局长的女儿,眼光够毒的。但嘴上却说:“哪能呢?只不过我听夏局长说是重奖,一下子就被吊起了胃口而已。”
“我可告诉你,文物局平时奖励也就是三、五百的,两、三千的都少,五千块钱自然就是重奖了。而且还是文物局局长亲自给你送奖金,就知足吧,你这是奖金,又不是贩卖文物。”夏雪话题一转,“再说了,五千块钱也顶你一年工资了,这还少吗?”
也是,一年挣五千,到年底也就是攒下个一千多。要攒五千的话,至少也得攒三年。想到此,楚天齐“嘿嘿”一笑:“不少了。”说完,他忽然问道,“说了半天,哪是什么文物呀?”
夏雪站起身,到门口看了看,然后重新回到座位坐下,低声道:“仙杯峰可能是误读,也许应该是‘鲜卑峰’,石碑上的内容显示,那个地洞是鲜卑族一个贵族首领的墓地。如果最终证实的话,意义非常重大。”
“是吗?”楚天齐很惊讶,接着又道,“奖金确实有些少啊!”
“你……”夏雪刚反击了一个字,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上面显示,按下了接听键,“好,你等着吧,我现在就出去。”
夏雪挂断手机,站起身,说道:“财迷,我走啦。”说完,向门口走去,走出两步,又反身道:“记住,保密,否则就触犯了文物法。”
楚天齐一愕:“有那么邪乎吗?你一个文物局亲属不是也知道了吗?”
“你……强词夺理。”夏雪说完,走出了屋子。
楚天齐跟着送了出去。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齐,机会来了
老幺峰乡党委、政府大院,一共三排平房。夏雪的车停在最前面院内,而楚天齐的办公室在最后一排。于是,楚天齐和夏雪穿过两排房子过道,才看到了旅游局的汽车。
就在夏雪到了越野车旁,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夏局长、夏局长。”
夏雪反身看向来人,楚天齐也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幺峰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宋玉香,宋玉香身后还跟着两个副乡长。
虽然宋玉香不善言谈,但基本的官场礼节却一点也不少。走到近前,先是对夏局长进行问候,然后就是诚恳的挽留夏局长吃晚饭。夏雪坚决推辞,并称县长在等着自己汇报工作,宋玉香这才做罢。
夏雪上了越野车,与众人挥手告别,越野车缓缓驶出院子,众人纷纷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一阵大风袭来,楚天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并没有穿外边的厚衣服。刚出办公室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这么一说话耽搁,足足有十多分钟,不冷才怪。
楚天齐加快脚步,小跑着冲向自己的屋子,边跑边大声嚷着“好冷,好冷”。拐过过道,看着大风把门帘卷起,他才发现没有关门,暗怪自己大意。
进屋关门后的第一件事,楚天齐就看向桌上的信封,信封正平展展的放在桌子上,几张红色百元大钞从信封口露出来,透着喜庆。楚天齐回身再次确认门已关严,急忙拿起信封,坐到放在屋子东北角的床*上,兴奋的点起手中的钞票。
“一、二、三……”新钱不太好点,数几张就需要弄点口水在手上,楚天齐一边点着钞票,一边记着数。全部数完,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张,就是五千元整。
在玉赤县城和乡下,现在市面上最多的还是蓝色百元大钞,像这种新版的红色百元大纱较少。自己的这些不但是新版的,而且还连着号。看着手里的钞票,楚天齐就激动不已,在盘算着这些钱能干什么。
忽然,楚天齐想到了一件事,自己记得当时可是把信封轻轻放在桌上的。怎么送人回来的时候,却有好多张露出信封口呢?难道有人动过这钱?转念一想:不能,要是有人动过,不可能一张不少,一定是自己放置的时候,那几张滑了出来。
还是自己不小心,不但让钱滑了出来,连门也没有关。他暗笑自己“没有见过钱,这才几个钱,就慌了手脚?”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楚天齐给宁俊琦打电话,讲了自己得“外财”的事。宁俊琦还在村里,开玩笑“见面分一半。”,楚天齐“小气”表示“奖金太少不够分,富人不分穷人钱”,宁俊琦调侃他“财迷”。两人“嬉笑”几句,挂断了电话。
说我财迷我就真财迷了,这样想着,楚天齐插好屋门,拉上窗帘。又数了两遍,才把放着五十张百元大钞的信封放到挎包里,又把挎包放进抽屉,锁好。
看着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楚天齐忍不住暗笑:真没见过钱。
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没见过钱又怎么了?我是穷人家孩子,工资也才一个月三、四百块,自己又不贪污受贿、吃拿卡要,当然没见过大钱了。
看看时间九点多了,楚天齐才脱衣上床,可大脑依旧兴奋着,根本就睡不着。翻来覆去半天,还是没有睡意,楚天齐只好拿过床边书籍,看了起来。
不知看了多长时间的书,楚天齐才感觉到困倦,急忙把书放到一边,静静躺着睡去。
楚天齐做梦了,梦中还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就在他刚拿到一沓钞票的时候,忽然一个壮汉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喊一声“把钱放下”。对方真是话到手到,大手已经抓到钞票上了。
楚天齐大急,一边紧紧攥着钞票,一边喊着:“不给,不给,钱是我的,是我的奖金。”
大汉根本不管这么多,依然使劲拽着钞票,嘴里喊着“给我,给我”。见对方这么野蛮,楚天齐大吼一声“撒手”,猛的一用劲,终于把钞票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并用另一只手不停的捶打在壮汉身上。
这时,楚天齐忽然感觉右手生疼,而且耳边有“叮呤呤”的响声。他睁开眼睛,屋内已经大亮,右手还在墙上不停的敲击着,原来刚才是做梦了。
“叮呤呤”,放在桌上的手机闪着亮光,不停的鸣叫着。楚天齐这才意识到,是来电话了。他拿过手机一看,疑惑的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小楚,马上到县委,有急事,让乡里车送你回来。”
“什么……”楚天齐刚说了两个字,手机里传来“咔嗒”一声响动,是对方挂掉电话了。
什么情况?楚天齐握着手机,茫然不解。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显示,才早上七点多,他更加疑惑。电话是县委办的一个号码,打电话的人是政府办副主任兼县长秘书邹英涛。
正常情况下,现在的时间点,人们还没上班,而刚才邹英涛却是用的单位的固定电话,那就是说他现在在县委楼上。这么早的时间,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应该不是私事,那就是公事。公事无非是县委、政府的事,但自己只是一个被挂起来的主任科员,县委、政府的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呀。那又会是什么事呢?
正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楚天齐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手机里传来孔方司机黄峰的声音:“楚主任,孔书记让我送您回县委,我有十分钟就能到乡里了,我在前院等你。”
楚天齐说了一声“好”,挂断了电话,心中暗道:够快的呀!看来县里是着急让自己回去了,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想了想,楚天齐还是给邹英涛回拨了电话,拨了好几次,里面都是占线的声音。他又拨打对方手机,手机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楚天齐起了床,边洗漱边想:肯定是县里出了事,究竟什么事不得而知,但肯定很急,那么让自己回去能处理什么事?他大脑飞快的运转:难道……难道又是上访?是让自己去处理?可自己只对青牛峪乡的事还算熟悉,莫非是青牛峪乡出了什么事?
想到青牛峪乡,楚天齐心里一惊,放下漱口杯,擦了一下嘴边的牙膏沫,拨出了一串号码。
“喂”,手机里传来宁俊琦慵懒的声音,“天齐,这么早,在给我请早安吗?”
楚天齐没有和她逗嘴,而是急忙问道:“你在哪?乡里没出什么事吧?”
“我在乡里呀,这一切正常,没出什么事,你听到什么啦?”宁俊琦的声音很惊讶。
楚天齐长嘘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到底是怎么了?没头没尾的,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盼着乡里出事似的。”宁俊琦急道。
“哪能呢?是这么回事……”楚天齐说了邹英涛打电话的事,并且说了自己的担心。
“哦,是这么回事呀,不用说,肯定是乡里有事,但绝对不是青牛峪乡的事,否则,县里不可能不找我。”说到这里,宁俊琦停顿了一下,又说,“天齐,我昨天下乡,回来的很晚,什么也没听说。等我先打听一下,再告诉你。你别着急,要稳住,说不准还是什么好事呢!”
“好的。”楚天齐话音刚落,手机里已传来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
楚天齐收起手机,穿好外面衣服,挎上挎包。走到门口时,又返回屋子,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到提包里,拎起提包出了屋子,锁好屋门,向前院走去。
穿过两条过道,就看到院子里停放的孔方专用越野车,楚天齐向汽车走去。快到车旁的时候,后车门打开,乡书记孔方从车上跳了下来。
迎着楚天齐走去,孔方伸出右手,满面含笑的说:“楚主任,这一去恐怕不会再回到这穷乡僻壤了吧,还望日后飞黄腾达之时,能想到这里,想到这里的人。”
楚天齐就是一楞,奇怪孔方怎么会专程在此等候,更奇怪对方的话,难道对方知道什么?这样想着,楚天齐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问道:“孔书记,把我说糊涂了,我怎么听着你在赶我走呢?”
孔方“哈哈”一笑:“楚主任,大清早的,县委领导就让乡里快速送你回去,这难道不能说明点什么?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从对方的话中,楚天齐听的出,对方也是猜测,但对方希望自己走肯定是真心的。自己在乡里时,孔方还得供着自己,而且还得防着自己插手抗战旧址管委会的事,如果自己一走,孔方肯定是一下子就轻松了。
楚天齐没有接对方的茬,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孔书记,客气了,借你吉言,后会有期!”,说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挥手间,汽车出了乡政府大院,向公路驶去。
……
刚上公路,“叮呤呤”声音响起,楚天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急忙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立刻传出宁俊琦的声音:“天齐,机会来了……”
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楚天齐把手机紧捂在耳朵上,说了一声:“我在车上。”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不知道
听到楚天齐说“在车上”,手机里宁俊琦的声音低了好多,她向他仔细讲说打听到的消息。虽然对方声音不高,但楚天齐把手机紧紧捂在耳朵上,完全听的清。尽管她带来的消息让楚天齐内心波动不已,但他只是“嗯”、“啊”的应着,不多说一句话。
“听明白了吗?”宁俊琦问道。
楚天齐点点头:“听明白了。”
“好,那我先挂了,冷静,记住要冷静。”宁俊琦叮嘱着。
楚天齐“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一边收起手机,一边看似不经意的看向车里的后视镜。两道警惕而敏感的眼神,迅速从后视镜上移开了。
其实,楚天齐刚才一直在注意黄峰的表情,注意对方直楞楞竖着的耳朵。他知道对方想听到一些消息,那怕是听到一些枝头末节,也好向主子汇报。可楚天齐把手机捂的死死的,任凭黄峰伸长脖子,甚至瞅着后视镜,也没有获得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楚天齐一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邹主任。”
手机里是邹英涛的声音:“到哪了?”
楚天齐回答:“刚走出十公里左右。”
对方“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楚天齐收起手机,靠在座椅上,眯起眼睛,想着宁俊琦刚才说的事情。如果宁俊琦打听到的消息属实,自己该怎么办?虽然刚才宁俊琦给了自己一些建议,但那只是一些框架性的东西,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对待。于是,楚天齐在脑子里不停的盘算着。
同时,楚天齐也在思考,如果宁俊琦的消息有偏差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应对。
心里想着事情,时间显着就过的快了很多。不经意间,县城已经远远在望了。
邹英涛的电话再次来了,问过楚天齐位置后,让他直接到政府后门下车,到时会有人接他。
楚天齐装起手机,对司机说道:“到政府后街。”
黄峰答应一声,驾驶着越野车,从东外环城路径直向政府后街驶去。不一会儿,越野车停在政府后街。下了越野车,楚天齐安排黄峰返回。
看着越野车离开了这条街道,楚天齐才拿着自己的提包,穿过马路,来到了政府大院后门。
政府大院院墙处,留有一个小门,平时都从里面锁着,没有特殊事从来也不使用。来到小门处,楚天齐刚一推小门,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里面,正是政府办副主任邹英涛。
“快进来”,邹英涛一把拉进楚天齐,然后赶快把小门锁住了。
“怎么回事?”楚天齐问道。
邹英涛说:“你不知道?”
楚天齐一笑:“我怎么知道?你又没和我说。”
“哦,我以为……”邹英涛边走边说,“是这么回事……”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楚天齐宿舍门口,楚天齐扬了扬手中的提包,示意邹英涛等一下。然后,他慢条斯理打开屋门,把提包和挎包放了进去,并把厚重的羽绒服脱掉,换了一件冲锋衣穿上,才又返身走了出来。
“小楚,事就是这么个事,至于领导让你回来干什么,我不得而知,刚才只不过是胡乱猜测而已。快点走吧,领导该等急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听到前面的声音了吗?”
楚天齐点点头:“听到了。”其实,他在院墙外的时候,已经隐隐听到了。只不过现在,那种哄哄吵吵的声音更大了。
两人已经走进县委大楼,不再多说,径直向楼上走去。来到六楼第三会议室门口,邹英涛示意楚天齐等一下,他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楚天齐依晰可以听到,县长**平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一会儿,会议室门一开,邹英涛向楚天齐招了招手。
……
楚天齐稳了稳心神,步履从容的走了进去,身后的屋门自动关闭了。随着楚天齐的进入,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屋内众人“唰”的一下,都把目光投到了楚天齐身上。
背对屋门站在那里,楚天齐首先看到了正面座位上的人——县委书记柯兴旺,此时柯兴旺也正看向楚天齐,二人目光在空中“啪”的交汇在一起。
今天见到的柯兴旺,和那日在玉赤饭店二楼“岳阳阁”相见时,有了明显的不同。
那天柯兴旺虽然对自己不感冒,虽然故意冷落自己,甚至不惜给自己难堪,而且楚天齐也感受到对方带给自己莫大压力。但那时感觉对方更多的是霸气,是故意摆出的居高临下态势,是强迫自己屈服。
今天,坐在那里的柯兴旺,霸气还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势也在。但他周身散发出更多的是官威,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而不是故意做出的那种强势。
同是柯兴旺,同是玉赤县委书记,两次给人的感觉为何会有所不同呢?楚天齐用余光一扫,就明白了,两次的场合不同。那次是在餐饮包间,柯兴旺只是一人前往。而今天是在县委会议室,柯兴旺是坐在最中心那把椅子上,他的身旁两侧是玉赤县的最高权力层,而他是这个最高权力层的核心。
想明白这个事情,楚天齐嘴角上*翘,笑了,因为他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要是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也就马上官威立显了?
楚天齐在看柯兴旺,柯兴旺同样也在观察楚天齐。他发现站在门口的那个大个子,和前两次见面有了很大不同。在玉赤饭店那次,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显得很卑微,说话时也是谨小慎微,几乎自始至终低着头。就是李卫民来的那次,虽然这小子也好好的表演了一番,但拄着一支拐站在那里,感觉很是滑稽,甚至看上去像一个极力卖弄的小丑。
没想到,短短数日不见,同样是这小子,却显得很是英气逼人,站在那里也是从容、镇定。柯兴旺发现,今天对方目光中透出更多的是自信、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不禁心中疑惑:难道这小子知道了今天接下来的安排,难道他就吃定了众人?
转而一想,柯兴旺暗道:这也不对呀,最起码他也应该有一些懦弱才对。现场众人随便拉出一位,那怕就是列席的人,也比这小子职位高、资历老,他凭什么能够气定神闲?他是故意装的?那也太逼真了吧,逼真的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的心虚。
不怪柯兴旺看不出楚天齐心虚,因为楚天齐今天根本就不心虚。其实在老幺峰乡这些日子,楚天齐不光是学习,他也想了好多事情。尤其也总结了自己好多得与失,这些得失不光是具体工作上的,还包括对很多事情的感悟。
有几天,楚天齐一直对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忽然有一天,他接到了艾钟强的电话,艾钟强对于他的疑惑给出了中肯的建议。那些建议不光中肯,而且直白,也尖锐。他当时有些不明白,不明白艾钟强怎么会说出那么多直指核心的话,为什么有些见地会一针见血?放下电话一思考,楚天齐明白了,因为现在艾钟强是一名学者、一名教授,少了做县长时对得失的在意。
从那天开始,楚天齐也深刻剖析了自己。剖析自己现在经常会畏首畏脚,而越是畏首畏脚,自己的伸展空间却越来越少。他忽然悟到,越是怕失去,可能反而得不到,越是想得到,反而更容易失去,反之亦然,这就是得失的辩证关系。
所以,楚天齐告诫自己,不要过多考虑得失,不必总看别人眼色行*事,只要自己把事情做的漂亮,得失随他去吧。因此,他虽然面对着县委书记,虽然面对着全县众大佬,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畏惧。
屋内众人注意到,楚天齐和柯兴旺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虽然目光中没有敌意,但也看不到应有的友善。
“咳咳”,两声咳嗽,打破了屋里的宁静。楚天齐也收回目光,冲着屋里各位领导微微点了点头。
咳嗽声是县长**平发出的,显然也是故意为之。咳嗽完,他把目光投向柯兴旺,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此时柯兴旺也收回目光,并捕捉到了**平的询问,他对着**平点了点头。
**平把目光投向楚天齐:“小楚,你坐那儿,先看看桌上的资料。”
楚天齐冲着**平点了一下头,没有坐到**平以手示意的位置上,而是走前几步,从桌上拿起那几页纸,又回身坐到了靠墙根的椅子上。
虽然楚天齐现在不过多的考虑得失,但也不会不顾及官场一些规矩,不能没大没小。刚才**平所示位置,是椭圆形会议桌边上的一个座位。那张桌子是县委常委们开会围坐,就是非常委副县长也不会冒然坐过去,何况自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主任科员呢?这点自知自明他还是有的,否则,就别想在官场混了。
所以,楚天齐坐到了最后排椅子上,看起了手中的资料。
过了有十多分钟,**平说了话:“小楚,看完了吧,该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我不知道。”楚天齐茫然的回答。
屋子里静了有几秒钟,忽然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跟着,众人都笑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这是组织决定
觉到楚天齐的回答太随意,也似乎有些态度不端正,**平有些不悦,正准备说话。县委办主任却抢先说道:“楚天齐同志,这里是县委会议室,是玉赤县委常委扩大会现场。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和领导说话呢?有没有组织性和纪律性。”
听到县委办主任的话,楚天齐回击道:“主任,请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可承受不起。”说完,又转向**平,“县长,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并不是信口开合。”
“哦,那你倒说说。”**平眉毛挑了挑。
楚天齐清了清嗓子,又往起直了直身子,开始说话:“各位领导,在来这里之前,我不知道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拿起这份资料的时候,才知道是开发区老百姓上访。我以前一直在乡里,到县城后也没有听说过开发区的事,对于那里的事没有任何印象。
这份资料,名曰‘农民上访情况汇报’,但字里行间全是从开发区角度来阐述问题。农民上访的原因、目的,资料上都是以一句‘农民对补偿不满’笼统带过。
农民既然上访,肯定有不满。但究竟是因为补偿款没有及时到位,还是由于补偿标准过低,亦或是还有其它什么原因,资料上一概没提。不知道写资料的时候,是完全对工作不熟悉,还是故意略去。
资料上还写道‘农民多次上访’,那么每次上访,是由什么部门、什么人接待的,是如何答复的,又是如何落实的,资料上也是一点儿没写。另外,县里究竟准备怎么解决,让什么部门解决,解决的决心和力度有多大,我一概不知。
对于开发区的事情一点不知情,这份资料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记录和表述,县里的态度不了解,我在刚才看资料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如何解决的事,所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平“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楚天齐说法,然后说道:“楚天齐同志,假如让你处理这件事的话,你该如何处理?我是说假如。”
“假如,假如……我还真没想过。”楚天齐虽然嘴上这么讲,其实心里却在说:果然如此。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假如让我处理的话,我要搞清楚这么几个问题,事情的来龙去脉、上访农民的诉求、县里的明确态度、处理此事的人以什么身份出现。这些问题弄清楚,才能和上访者去谈,至于能不能谈拢,主要还取决于前几个问题的解决。之后就是言必行、行必果,答复农民的事情必须要按时保质完成。”
听过楚天齐前面所说的话,屋里好多人都认可楚天齐的说法,但没人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平没有回答楚天齐的话,而是和柯兴旺低声耳语去了。
楚天齐利用这个时间,向四外看去,发现十一名党委都在,都坐在椭圆形桌子四周。再往外围,是几名副县级领导和几名局长。县长助理、发展计划委主任黄敬祖赫然在列,另外还有公安局长俞海洋、信访办吴主任等熟面孔。
过了一会儿,**平说道:“楚天齐同志,这样,这件事就由你来处理,怎么样?”
楚天齐心中一动,但还是疑惑道:“让我处理?我可从来没想过,心中根本就没数。再说了,要想处理好这件事必须多方面配合才行。”
“这件事就由你处理,没有商量余地,这是组织决定。”**平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就说一下,你要怎么做吧。”
既然是组织决定,那还有什么说的,只能服从了。楚天齐于是说:“我试试吧,行不行可不敢保证。”
**平摇摇头:“试试?那可不行,必须要妥善处理才行。”
楚天齐接话:“要处理这次上访必须多方合力才行,我……”
**平打断了楚天齐:“你只需要做你的。至于你刚才说的后两项内容,县委一会儿就会给你明确答复。”
“好吧。”楚天齐看似回答的很勉强,其实他心中有着莫名的兴奋,**平说的后两项,其中有一项就是处理此事的人的身份问题。
就这样,常委扩大会散会,县委书记、县长、副书记等领导去研究那两个问题了,楚天齐去现场了解情况。**平给了楚天齐两个小时的时间,让他了解情况,然后回来汇报,并提出解决方案。
楚天齐没有让信访办吴主任和开发区王副主任跟着,而是自己去了现场,他称趁着没人认识,方便了解现场情况。吴、王二人正好不想去现场,也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
其实,楚天齐坚持自己只身一人去现场,既方便了解上访现场情况,也方便从宁俊琦那里接受一些信息。
今天早上的时候,宁俊琦通过手机告诉楚天齐,这些上访户,是开发区的原居民和菜农。
在四年前,县委县政府制定了《玉赤县脱贫致富纲要》,各乡镇都制定了脱贫致富项目。青牛峪乡的项目是养猪和种药材,县城城关镇制定了好几个项目,其中一个就是搞开发区。
搞开发区的首要任务就是征地,当时选中了县城东南角的一片区域,那里主要是居民用地,也有少量的简易民房,房屋都是私自建设,没有建设审批手续。当地承诺的补偿条件优厚,加上房屋又属于非法建设,因此拆迁协议很快达成。
县里在履行了总补偿款的百分之二十做为首付款后,所有的房屋和农田迅速被机械铲平。接着,开始在这片土地上面施工。工程进行了一小部分的时候,原县长因为**被抓,工程跟着停工。
在开发区建设停滞后,原被拆迁户开始投诉、上访,几年间多次上访,但多次都被劝回。
据宁俊琦了解,这次上访已经连续三天,人员也在逐日增加,规模比以前大了很多。最让领导头疼的是,现在元旦、春节马上来临,一旦事情闹大,被上面怪罪下来,县委、政府主要领导全都脱不了干系。尤其要命的是,昨天还有一部分人去了沃原市上访。市委书记震怒,责令县委书记、县长连夜去领人,并严令在二十四小时内劝返所有上访者,否则县委书记、县长要被问责。
宁俊琦把这些事情告诉楚天齐的同时,也推断县里要楚天齐到场,肯定是跟上访有关。要他既抓住这次出头的机会,也要妥善处理问题,并争取到应得的位置。
正是因为宁俊琦提供的这些信息,楚天齐才笃定的知道县里让自己回来干什么,是来堵枪眼,是来替领导擦屁股。也就是说是县委“请”自己回来,因此他在会议室时才气定神闲,不卑不亢。
楚天齐不怀疑宁俊琦的信息真伪,但疑惑她信息来源的渠道。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来考虑信息的来源了,他首先需要做的是了解上访者的动机和诉求。
……
离前院越来越近,现场的吵闹声也越来越清晰。
转过政府办公楼,楚天齐到了前院,现场情形进入视线,整体感觉就一个字:乱。乱哄哄的人群,乱哄哄的声音,乱糟糟的车辆和物品。
楚天齐驻足扫视了一下现场,把冲锋衣的帽子戴在头上,系住了帽子上的松紧带,然后绕着人群外围,慢悠悠的转悠起来。转完外围,又钻进了人群,来回穿梭着。
政府楼前大院内,几乎挤满了人,有男有女。这些人穿着颜色各异的厚重衣服,戴着多种样式的帽子和头巾,有的人坐在办公楼台阶上,有的人坐在农用车上,还有的人站在空地上。
现场的人们有说有笑,好多人在嗑着瓜子、吃着榛子。地上到处都是瓜子屑、坚果壳、香蕉皮,还有踩的稀碎的西红柿、带着残渣的一次性餐盒,以及一片片的痰迹,也有吃东西时洒上的汤汤水水。
政府大院铁门歪歪扭扭立在那里,固定铁门的门墩上掉下了好多水泥块,估计是多人在推拉铁门时所致。铁门没有锁,但有好多警察站在门的两侧。
院外大街上也是成片的人群,还有毫无规矩停放的各类农用汽车。看的出,这些人有上访的,也有好多是看热闹的。看样子这条路的交通是彻底瘫痪了。
政府办公楼台阶上也挤满了人,在靠近楼房大门的地方,站着两排警察。警察统一着制式服装,腰上佩戴着警棍,双手操在背后,肩并肩的站着。
人群四周也站着一些警察,只不过没有刻意组成人墙,另有多名身穿便衣的人不说话,而是来回不停的小范围走动着,但眼睛时刻盯着院子里的人们。
这种情况下,自然少不了摄录人员,楚天齐就看到有三个人正在摄录,其中有一个还穿着警服。另外,还有个别人员在偷偷摸摸的拍照或录相,估计应该是上访的人。
在人群中转悠了两圈,楚天齐也发现了不同的地方。有一部分人不像上访群众,也不像警察或政府人员,更像是社会闲杂人员。他们或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窃窃私语,或来回的走动,并不时耳语几句,或交流着眼神。
忽然,有两个人的面容出现在楚天齐视线里,他觉得见过他俩。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了解情况
不知是对方发现了楚天齐目光,还是正好要离开,就在楚天齐盯着两人看的时候,二人匆匆走开了。
到底在哪见过呢?楚天齐在脑中搜索着关于二人的影像,最终没有什么收获。
此时,旁边三轮车上几人的对话,引起了楚天齐兴趣,他收拢心神,听了起来。三轮车上坐着十多号人,说话的就三位,一个穿黑红棉袄的中年妇女,一个穿深蓝色大衣的老年男性,还有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高个中年男人。
中年妇女:“唉,你说这都好几天了,县里也不给个答复,这可怎么办,耗到多会儿是个头儿?”
中年男人:“是呀,刚开始还有人出面,现在除了警察,政府连个人都不派人,这不是要逼着我们自己撤吗?”
老年男性:“撤?凭什么撤?我就不撤,我这把老骨头还就耗这儿了,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离开政府大院。”
中年男人:“不离开又能怎么样?别说是在县政府了,昨天连市里都去了,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没解决吗?”
老年男性:“我可听说了,市里把县委书记、县长都叫去了,要求限期解决,要不就拿他们的乌纱帽说事。”
中年男人:“这你也信?那不过是官官相护的套路,先把人哄走再说。”
老年男性:“我听二碌轴说的,他也跟着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要是今儿个还不解决,我也跟着去市里,市里要是不管,就去省里,去中央。”
中年妇女:“去中央?拉倒吧,估计你连县城都出不去。刚才我们家二财说了,县城好多出口都是警察,连车站也是,说不定现在我们就被警察盯着呢。”
老年男性:“警察能盯过来?院里不就几十个吗?咱们可是有上千人呢。”
中年妇女:“这你就不懂了,别光看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叫便衣,还有好多呢。知道不?路口那些监控头更不是吃素的,说不准院里也有。”妇女说着,警惕的向旁边看去,“诶,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听我们说话?”
楚天齐由于听的太认真,被中年妇女怀疑了,那两个男人也把目光投到了楚天齐身上。
“我……我就是随便听听。”没想到对方注意到了自己,楚天齐只得随意应付了一句。
中年妇女盯问着:“随便听听?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妇女语气就像是审问,楚天齐觉得很不舒服,但自己听他们对话在先,并且有任务在身,不便发作。只得反问道:“你猜我是干什么的?”
“你……”妇女狐疑的,一眼眼瞅着楚天齐。
“你是政府的?”中年男人问道。
楚天齐正暗自感叹对方眼光毒辣,不曾想老年男性却说道:“你是大鸭梨的人?”
老年男性的声音很低,但楚天齐听的清清楚楚,不禁心中疑惑:大鸭梨,大鸭梨是谁?
中年妇女道:“都别瞎说。”然后看着楚天齐,“你是记者吧?”
“记者?”中年和老年男性都疑惑道。
楚天齐也不禁一楞,含糊道:“啊……”
“看看,我猜对了吧?”妇女得意的炫耀着,“一口标准话,个子高高大大的,他这衣服也是记者们常穿的。还用帽子遮住了少半个脸,他不是记者又是什么?我说的没错吧?”说着,她冲楚天齐点了点头,显然是在征得他的确认。
记者?楚天齐暗暗好笑,正要否认,转念一想,又变了主意,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小点声。”
虽然楚天齐没有承认,但传递给对方的消息就是在确认,其实他也是有意在误导对方。
果然,妇女露出信以为真的神情,其余两人也不停的点头,既是认可了妇女的话,也表示要“小点声”。
“记者同志,想了解点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能帮到我们?”妇女充满希冀的问。
楚天齐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们,但需要你们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透彻、清楚。”
“你真的能帮我们?”老年男性疑惑的问。
“嗯”,楚天齐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楚天齐的承诺,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那名妇女开始叙说事情的经过:“四年前,县里要征用我们的土地,搞开发区。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这个事不了解,都觉的心里没底。有一些人家还好说,反正是把地租给别人种,每年收租金,县里收回去一次性给钱也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就不一样了,我们主要是靠在这些地里种菜卖钱过日子,地没了,就相当于没有了来钱的地方。所以,我们都不同意。
一看大家都不想把地卖给县里,县里就开始采用各种方法,逼我们同意。一开始是软办法,向每家私下答应一些条件,有的是给免一些应该交的费用,有的答应给找临时工作。这样的软办法,让一些家庭签了卖地协议,不过大部分都没签。
接下来,就是用的厉害办法,玩硬的。对于家里有亲人在县里上正式班的,就利用亲人的工作进行威胁,让亲人不上班,就回家做工作。这些家里,怕亲人丢了铁饭碗,都在卖地协议上签了字。
还有好多家不同意,县里就给停水停电。人没水喝,可以临时出去拉水,浇菜地总不能从外边拉水吧,实在没有办法,也在协议上签字。对于实在不搬的,就用更厉害的办法,在晚上往院里扔砖头,像家里养狗的,就把狗给弄死。还有更绝的办法,要是不同意卖地,就不让家里孩子念书。
左折腾右折腾,谁也受不了,最后大伙都只得同意把地卖给县里。县里答应先给百分之二十,其余的分两批给,拆迁后两个月内再给百分之四十,最后的钱在当年年底给清。事儿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每家第户拿到了卖地款的百分之二十,有的家里人也有了临时工作,比如当保安、在公家单位打扫卫生什么的。县里把那块地上的房子全拆,菜地、农田也用大机器给推平了,开始在上面盖房子。刚盖了没几天,活就干不下去,停工了,我们余下的补偿款也就没了着落。
我们去找开发区管委会,管委会说县里没拨钱。我们又找县里几次,每次都是用好话把我们打发走,过后就没了动静。连县长的面还没见到,那个县长就因为贪污被抓走了。好不容易等来新县长,我们就又开始找……”
……
县委书记办公室。
**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紧跟着门也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柯兴旺和冯志国。
看了看门口,冯志国对着柯兴旺道:“书记,这是不是太便宜某些人了,什么都还没干呢,就把权力给了他,也有点不符合程序呀。”
听完冯志国的话,柯兴旺用手向后拢了拢头发,笑咪*咪的看着冯志国,却不说话。
看着柯兴旺的表情,冯志国有些纳闷,过了一会儿,见对方还不说话,冯志国又试探的问:“书记,我说的不妥吗?”
柯兴旺一笑,答非所问:“老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就这么着把一个职位送出去,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也稍微有点不够严肃。”冯志国的话说的慢条斯理。
柯兴旺笑容更加诡秘:“哦,是吗?要不我和徐副县长沟通一下,你就受点累,由你牵头弄这个事。对于开发区人员使用的事,完全由你说了算。怎么样?”
冯志国一楞,马上回复:“我……呀?现在的工作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精力揽这摊子事。”
“忙不过来?那好办,可以把你现有的工作,请别的同志承担点,也可以找一个人辅助你一下。只要你把开发区这个摊子接过来,其它的都好说。”柯兴旺的话意味深长。
冯志国大脑飞快的旋转着,然后忙不迭的说:“书记,我还是只做现有的工作吧,这些我更熟悉,开发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柯兴旺笑着,用手点指冯志国:“老冯,哈哈哈……”笑毕,面色一整,“特殊时期只能用特殊办法,虽然这次程序和常规有些不太符合,但特殊时期就得特殊对待。当务之急,是赶快平稳疏散上访人群,否则上面板子打下来,我们班子成员都躲不开。”
冯志国陪笑点着头:“是,是。只是如果按刚才的安排做了,仍然不能蔬散人群,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冯就别装糊涂了,你能不清楚怎么办?否则,你也不会把开发区工作推的那么干净。”柯兴旺眉毛挑了挑。
“如果没有解决的话,自会有承担责任的人。那要是解决的话,岂不是太便宜某些人了。”冯志国仍不死心。
“老冯,你难道不盼着顺利解决?”柯兴旺有些不悦的说。
“这……哪能呢?”冯志国笑着,用以掩藏自己的尴尬。
……
中年妇女正讲的起劲,现场冷不防响起了一个声音:“瞎白话什么呢?”
妇女一吐舌头,声音戛然而止。
听着声音挺冲,楚天齐回头望去,看到了两个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 真正的楚主任
今天已是第二次见到两人了,楚天齐确信以前肯定见过他们,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看到楚天齐投来目光,那两人冷竣的扫了中年妇女等三人一眼,匆匆走开了。
楚天齐转回脸,等着三人继续讲述,但一女两男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尤其那妇女还不时偷瞄向远处。
楚天齐顺着那妇女的眼神望去,刚才那两人果然停了下来,也正瞅向自己这边。他明白,有那两人在这里,这三个人是不敢再说上访的事了。本想打听一下那两人的情况,想想还是算了,他们肯定不会说,说不准还会给他们增添麻烦。
虽然没有听三人说完,所好的是,他已经从他们处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再和宁俊琦提供的信息组合在一起,有些事情已经渐渐清晰起来,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冲着三人笑了笑,楚天齐郑重的说道:“谢谢你们!”
听到楚天齐的话,三人都抬起了头。
从他们的眼神中,楚天齐读懂了他们的意思,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三人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明显有一些惊喜和渴望。
楚天齐告别三人,轻轻移动着脚步,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试图再了解一些情况。在走动的过程中,他发现那两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虽然他们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但他能感受到他们在对自己盯梢。
为了测试自己的判断,楚天齐故意走出人群,在外围走动起来。果然他慢,他们也慢,他快,他们也快。看来那两人就是在盯自己的梢,只是楚天齐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是谁,他们又和上访的事有什么联系。但他知道,他俩肯定是在防着自己,不敢说究竟对自己有什么歹意,但肯定没有什么善意。
有那两人在后面,看来自己要想和上访者沟通是不可能了。于是,他暂时放弃了找人了解事情的想法,开始观察起来。虽然他不准备找人问话了,但那两人就像尾巴一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自己。
虽然被人跟着,楚天齐倒也没觉得不便,更没觉得紧张。谅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再说了自己的身手也根本不惧他们。他只觉得好玩,平白无故多出两个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的跟班呢。
这么一走一过,楚天齐发现,尽管上访者看起来人挺多,现场也弄的杂乱不堪,还不时大声吵嚷着。但却保持着一定的克制,没有过激的行为。尤其本来在政府楼台阶上的许多上访者,几乎同时退了下来,把台阶上面的部分都留给了警察。这多少有些反常,让楚天齐不禁心生疑惑:这些人好像很有组织似的。
忽然,楚天齐找到了原因,因为上访者在退下之前,那两个盯梢自己的人曾经从台阶那里经过。虽然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语言或肢体的交流,但楚天齐怀疑那些人一定是受到了某种暗示。这让他更加疑惑,疑惑这次上访可能也掺杂着其它一些什么。
看来现场已不可能再有什么发现,同时楚天齐也担心夜长梦多,所以他匆匆离开现场,奔县委办公楼而去。在刚到县委楼下的时候,宁俊琦又打来电话,向楚天齐通报了一些了解到的新情况。
挂了宁俊琦电话后,楚天齐勿勿来到第三会议室,屋里只有信访办吴主任和开发区王副主任,这是他们仨约定见面的地方。
见楚天齐进来,二人都想从他脸上发现点什么,但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还是那种平静的表情。
楚天齐坐下后,看了看吴主任,又看了看王副主任,开门见山的说:“对于这次上访,二位主任怎么看?”
楚天齐的问话很笼统,也有一种自上临下的语气。吴主任倒没怎么着,反正他做的工作就是以说好话为主,而且只要有人出面处理就可以。听完楚天齐的话,他说道:“这次的情形,看着和前几次有很大不同。首先是持续时间长,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其次人数众多,一开始的时候人比较少,到今天恐怕有上千人了吧。第三,决心大,就冲他们这么多人,坚持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去了市里,很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第四,我觉得……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推动着。所以,县里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快速处理此事,我就说这些。”
和吴主任的端正态度不同,王副主任却不太买帐,他总觉得楚天齐有点自以为是。他心里话:你不就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后生,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县里可是什么职务都没许你,我看八成也就是拿话忽悠你,巧使唤人而已。遂反问道:“小楚副主任,你怎么看?”
楚天齐已经从对方话中,听出了那种傲慢,便也不客气道:“王副主任,我先问你呢?”
王副主任心里话: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便倚老卖老的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本已对王副主任不太感冒,对方现在竟然还这么嚣张,楚天齐真想狠狠教训对方一番,但想到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才压住火气,软中带硬的说:“哦,听王副主任的口气,似乎你要出面处理此事,那好啊,我现在可以直接向郑县长去举荐。”
“你……”王副主任虽然心有怒火,但还知道不能接这个烫手山芋,便说道:“我还没想好。”
楚天齐笑了笑:“哦,没想好,那我请教几个问题,希望王副主任能知无不言。”
王副主任鼻子“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楚天齐看了看手表,离县领导给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十分钟,便不再和对方费话,直接问道:“我了解到,农民上访主要是因为征地补偿款的事,请问王副主任,现在一共欠他们多少,当时又是怎么承诺的。”
王副主任心说:还真装上大尾巴狼了?你现在不就是一个被挂起来的主任科员吗?牛什么牛?给你个棒槌就当针(真)?他翻着眼皮道:“哎呀,小楚副主任,这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去,还在旅游局呢。”
楚天齐听出来了,这个王副主任就是没瞧上自己,故意再次用了“小楚副主任”几个字,尤其强调了“小”。还强调了自己的虚职务——老幺峰乡抗战旧址管委会副主任,隐含的意思就是“你姓楚的管不到开发区”。
楚天齐也看出来了,这个王副主任就是要和自己顶牛,看来当初同情他是错了。这个王副主任和楚天齐以前就认识,但并不熟,也没什么关系,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今年元旦刚过的时候。那天因为县委书记赵中直接见,楚天齐参加旅游会议时迟到了,正好赶上旅游局副局长王文祥挑衅夏雪,夏雪用激将法将王文祥赶出了会议室。
没想到,这个王文祥又被夏雪给踢到了开发区,按说他应该长点记性了,可看他那样,分明就是“记吃不记打”的主。楚天齐转念一想,又释然了: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是,对方当然不鸟自己了。
楚天齐不知道的是,王文祥不只是因为自己职位低不鸟自己,其实在三号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看楚天齐不上眼了。因为放在桌上的那份资料就是王文祥写的,结果被楚天齐说的一文不值,以王文祥的性格,不记仇才怪呢。当然王文祥看楚天齐不顺眼,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
想清楚了个中缘由,再加上时间紧急,楚天齐也就暂时没和王文祥较真,而是向吴主任了解着一些详情。吴主任倒是知无不言,并且把一些文字资料还提供给了楚天齐。
楚天齐又把自己的一些疑问提了出来,吴主任尽自己所知进行了答复,当然有些问题他也说不太清楚。而那个王文祥副主任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在楚天齐刚看完手表的时候,会议室门从外面推开了,政府办副主任兼县长秘书邹英涛走了进来。
邹英涛进屋就直接说道:“时间到了,县长有请。”说完,向外走去。楚天齐和吴主任起身跟了出去,连那个王文祥也不再假装睡觉,而是迅速起身,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
小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最里端坐着县长**平,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县委副书记冯志国、常务副县长徐敏霞。县公安局局长俞海洋、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武进忠,还有吴主任、邹英涛、楚天齐、王文祥等人,依次坐在会议桌的两侧。
看着人都到齐了,**平环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威严的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为了一件事,就是关于农民上访的事。现在农民已经上访到市里了,市里责成县里,限时平稳解决。在说具体事情之前,先宣布一项任命。”说到这里,**平话音戛然而止,并向武进忠点了点头。
武进忠轻咳了一声,拿起手中的一张纸宣读起来:“经玉赤县委书记办公会研究,决定任命楚天齐同志为玉赤县开发区管委会副书记、开发区主任。”
听到武进忠的话,好多人都是一惊,遂把目光投向楚天齐。
楚天齐虽已有心理预感,但还是忍不住激动的想:这回自己是真正的楚主任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全权处理
武进忠接着说:“现在情况特殊,先简单宣布任命,改日再到开发区进行正式宣布。”说完,停了下来,看着**平。
**平咳嗽两声,说话了:“同志们,开发区老百姓上访,已经持续了七十多个小时,期间还有上百人去到市委上访。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离市委要求限期平稳解决的时间不到十个小时,县委给你们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也就是必须在下午五点之前让上访者全部有序撤离。否则……”说到这里,**平停了下来,环视了现场众人一遍。
**平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这次上访主要是因为,开发区老百姓没有及时拿到征地补偿款。所以,处理此次上访,就是由开发区班子为主来做,其他部门负责人进行配合。换句话说,处理这次上访的担子就压到了徐副县长和楚主任的肩上,你们一个兼着开发区管委会书记,一个刚刚荣任副书记兼主任,对于此事责无旁贷。当然其余人员也要负起应有的责任来,不能认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虽然责任有轻重之分,但不管谁的那块儿出了问题,都照样打板子。我们要……”
县长的话还在继续,有的人认真在听,有的人思想早已溜了号。也有的人从坐到这个屋子里,心思就没在这上面,冯志国就是其中一位。
冯志国现在内心最为平静,一开始对于县委让楚天齐出任开发区主任一职,他很排斥。待到和柯兴旺一番对话后,他也释然了,他知道这是柯兴旺的无奈之举。上访事件已经惊动了市委,县里必须要妥善解决,否则,肯定要承担责任。虽然书记、县长可能因此受到牵连,但开发区领导绝对是第一责任人。与其说让楚天齐有合适的身份处理上访,还不如说是让这小子堵枪眼。
同时,冯志国也相信,以柯兴旺的性格,以柯兴旺和楚天齐的矛盾,楚天齐这个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占的。首先,他楚天齐必须要把上访者顺利的弄走,其次,让上访者彻底不闹事才是最难弄的。最后,假设他楚天齐把这些都解决了,恐怕柯兴旺就该让他姓楚的挪位置了。
只是让冯志国不太明白的是,他不知道柯兴旺把楚天齐放到这个位置上,有没有和李卫民叫板的意思。冯志国觉得柯兴旺肯定要这么想:既然你李卫民想拿这件事找我的不是,那我就把你欣赏的人放到这个火上烤,到时看你怎么办?按说柯兴旺没这个能量,应该也没这个胆量,但柯兴旺背后的靠山就说不准了。
对于上访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的就是吴主任了。每年这样的事,怎么也得出现个几十起,只不过绝大多数都规模不大,有时可能就是三、四个人。有时需要他出面了解上访者的诉求,并向领导汇报,或联系相关部门,有时派手下跟班就把人打发走了。
吴主任一般需要做的就是上传下达,并在自己负责接待期间不让矛盾进一步激化就可以了,只要相关责任部门来人,他的任务基本就完成了,顶多就是稍微辅助一下。这次的上访就是这样,现在开发区书记在场,尤其是主任也已到位,已经不需要他直接面对上访者了,所以他轻松了好多。
相比之下,常务副县长徐敏霞、县公安局局长俞海洋并不轻松。徐敏霞只是兼着开发区管委会书记,如果此次上访处理不利,她也未必会承担多大责任,主要责任肯定是由开发区主任承担。但影响却不仅仅限于当下,很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自己的一个污点,甚至影响到自己关键的事情。
俞海洋虽然与此次上访没有直接联系,但无论是上访者冲击了政府,或是对上访者造成了伤害,他这个管治安的领导都不会脱了干系。只有亲眼看着双方答成妥协,看着上访者痛痛快快的全部撤离,他的任务才算基本完成,他也才可以松一口气。
邹英涛在此事中,也只需要扮演一个县长代理人的角色,把现场情况及时向县长汇报,并把县长的一些指示传达给某些当事人。只是他和楚天齐关系较好,他在替楚天齐担着好多心。
要说心思有点变*态的,就数王文祥了。本来他从去到开发区那天,就在谋着主任的位置,但那个位置自从前任调走后,就一直空着。他是上窜下跳,找人活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希望,可偏偏又发生了群众上访的事。一开始他想顺顺利利的在自己手里解决这事,可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这些人酝酿了更大规模的上访。他现在还怎敢奢望主任的位置?
今天从听到县长要楚天齐处理上访这件事开始,王文祥就在疑惑,觉得可能姓楚的要占那个位置。但他也听说柯书记不喜欢楚天齐,绝不会把一个正科实职位置给姓楚的,即使让姓楚的处理这件事,也不过是巧使唤人罢了。刚才乍一听武进忠宣布对楚天齐的任命,王文祥的心里凉了半截。
当王文祥听到**平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他的郁闷反而一扫而光了,他觉得看到了希望。他不相信,姓楚的能在五、六个小时内把此次上访的事情解决,那么姓楚的必然要承担责任,刚当了几个小时的主任肯定要被拿下。到那时候,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他越想越美,禁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尽管大家心思各异,但院里有上千人在上访,会议室里县长正在做指示,所以每个人都很严肃。冷不防听到这个声音,县长**平停止讲话,目光不善的看向王文祥,其他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王文祥已经意识到了不妥,尤其看到大家目光更觉不安,赶忙大声的连续咳嗽几声,用以掩饰和混淆自己刚才的行为。
**平瞪了王文祥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县委、政府的要求就一点,圆满妥善解决此次上访。为此,给予开发区领导班子最大的权利,只要是有利于事情解决,只要是群众合理的诉求,都可以答复和商谈。”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强调道:“徐副县长、楚主任,记住时间,下午五点钟以前。我先走了,你们继续,有事可以随时汇报。”
说完,**平起身向外走去,冯志国跟着出了会议室。
武进忠也走了,走之前把刚才的那份任命决定放到了邹英涛面前,向邹英涛点了点头。邹英涛点头回应。
……
徐敏霞咳嗽了两声,说道:“今天,柯书记对上访的事做出了重要指示,郑县长代表县委、政府,责成我们全权处理此事。所以,我们要同心协力,圆满解决这件事情。有的同志也不要认为事不关已,就想着光出工不出力。现在我以常务副县长的身份提醒大家,只要这次事情处理不妥,出了乱子,在座各位都逃不了干系。当然了,如果处理的圆满完善,我也自会向书记、县长汇报大家的功劳。时间紧急,我们就研究一下,如何解决此次上访。楚主任你先说。”
楚天齐没有客气,说了一声“好的”,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通过刚才走访,以及参照吴主任提供的一些信息,我对这次上访的事进行了分析。老百姓之所以上访,就是由于没有及时拿到征地补偿费,到现在已经拖欠三年之久。在此期间,他们曾经多次到开发区和相关部门反映,但都没有得到解决,因此众人积怨颇深,才爆发了这次大规模上访。从这次持续的时间之长、人数之多来看,上访者的决心很大,似要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诚意,他们才可能撤离。”
“小楚,说重点。”徐敏霞截断了楚天齐的话,“你直接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楚天齐点点头,“嗯”了一声,接着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们谈判,我计划……”楚天齐又用了五、六分钟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待楚天齐说完,徐敏霞看着众人:“其他人还有什么补充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
“到底有没有,吱个声。”徐敏霞厉声道。
听到徐副县长严厉的喝斥,大家才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知道也是这么个答复,徐敏霞直接说道:“好,那我们就按楚主任的建议去做。此事我委托楚主任全权处理,我做你的后盾。同时我也再次提醒各位,一定要全力配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到这里,他对着众人说,“你们到楼下等候,小楚留一下。”
俞海洋等人迅速出了会议室,到楼下等候去了,会议室只留下了楚天齐和徐敏霞。
待众人走出一小会儿后,徐敏霞说:“小楚,刚才看你似乎有话要说,可能人多不便。现在没有旁人,怎么想就怎么说,只要有利于解决问题就行。”
“徐县长,果然目光如矩,我的这点小心思,您已经看出来了。”楚天齐适时拍了个小马屁,接着说,“徐县长,这次老百姓上访,轻易不可能回去,必须我们要有足够让他们动心的承诺。我认为有两点很关键,一是近期,比如在半个月内,给他们支付一小部分款项,否则即使今天走了,恐怕不出几天他们又要来,或直接就去上面了。二是除了正常的征地补偿外,他们可能还要提一些额外的补偿,因为毕竟欠了三年多了。”
“这……”徐敏霞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楚天齐心中一紧,顿觉压力又大了几分。
第五百六十九章 换个地方谈
停了有一分钟,徐敏霞说:“小楚,这两件事我现在不能给你明确答复,需要向县长请示一下。你这样,谈判的时候,把首次付款时间尽量安排在两个月以后,最起码也要过了春节,否则你我都不得消停,县里也麻烦。至于第二条,更不要轻易答应,虽然这种提法不无道理,但恐怕县里不会开这个先河,那样会后患无穷。你放心,我会尽量向县长争取有利于谈判的条件,但你也不要抱希望太大。”
虽然明知道对方会是这么一个答复,但楚天齐仍不免失落,他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好的。徐县长,那我先去找他们商量。”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小楚。”徐敏霞叫住了楚天齐,“我相信你。即使结果不理想,我也会同你一起去扛。”
听到徐敏霞的话,楚天齐有一丝小感动。尽管对方的话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自己也不可能把责任推给对方,但自己和徐敏霞以前几乎没有任何交情,人家一个常务副县长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足见有很大的诚意。虽然对方说不说这话都不能怎样,都改变不了对责任的分担,但一般领导也不会这么去说的。
楚天齐举起右手紧握成拳,脸上微笑着,自信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昂首阔步走出了会议室。
虽然以前和楚天齐没什么接触,也只是听说了他的一些事,但就冲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有这份自信,能有这份沉着,也值得称道。徐敏霞不禁暗挑大拇指,接着却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脸上满是惋惜的神情。
……
楚天齐下到县委一楼的时候,俞海洋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向众人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走吧”,大家一起向外走去。
由邹英涛带着,大家没有走政府楼前门,而是从后面小门进了楼里。他们刚一进去,负责把守的警察,赶忙把门再次上锁。
众人没有直接出去,而是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办公室,从里面向外张望着。此时,院子里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些,秩序还是那样,看起来乱哄哄的,但没有采取过激行为的意思。
只是楼下现场好像是多了一些年轻人,这些人看样子不像农民,而且不时小范围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有时还走到那些穿着大棉袄的百姓面前,说上几句。
楚天齐不由得望向身侧的俞海洋。
此时,俞海洋已经在拨打手机了:“雷鹏,把你的人也派到政府来。对了,留下值班的。”得到对方答复后,他挂掉了电话。
观察了一会儿,众人经过简单沟通,出了办公楼,向一楼走去。
在下楼的时候,楚天齐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然后翻出衣服里子,反穿在身上。刚才还是藏蓝色,转眼间就变成了灰色带细绒的衣服。
尽管大家都好奇,但并没有人询问,只是众人眼中多了狐疑。为此,邹英涛走在后面轻轻拍了拍楚天齐,楚天齐冲着对方挤了挤眼睛。
一行五人出了政府楼,穿过警察组成的两道人墙,站到了政府楼台阶上。
正在下面吵吵哄哄的百姓,忽然看到从楼里面走出了五个人,站到了台阶上面。顿时,吵闹声小了很多,不一会儿,现场便鸦雀无声。只是让大家奇怪的是,众人都不说话了,台阶上的这五个人也不说话。沉寂下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且已不是刚才的随便聊天、瞎诈乎,却变成了对这五人的质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是不是要给我们解决问题了?”
“哎呀,不会是现在就给我们数钱吧?那我赶紧得拿装钱的袋子呀。”
“拿什么袋子?只要给钱,还怕没地方装?”
“你们说话呀,到底是不是给我们解决问题的?”
众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但都站在原地,没有向前挪动脚步。
楚天齐众人任由这些人吵吵闹闹,就是不吱声。
过了有十多分钟,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不好,咱们上当了,外面来了那么多警察。”
“上当了,上当了。”呼应声此起彼伏,现场的秩序也乱了起来,好多人已经在向楼前台阶逼近。
此时,俞海洋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喊话喇叭:“肃静,肃静!听我说。”
听到喊声,现场的声音小了好多,众人都抬头看向喊话之人。有的人在小声议论着。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我是县公安局局长。刚才接到报告,可能有坏人混进了百姓队伍中,公安局现在正在甄别消息的真假。同时,为了保护大家,才增派了这些警力。”俞海洋大声说,“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也为了大家的安全,不要随意走动。放心,对于百姓的正常诉求行为,我们绝不会加以难为的。”
听到俞海洋的话,现场声音小了好多,但大家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不过刚才还在向台阶步步逼近的人群,却停了下来。
看到大家停下了脚步,信访办吴主任拿过了喇叭,对着大家说:“乡亲们,相信好多人都认识我吧,我是县信访办主任。其实对于大家的事,县里也非常着急,一直在加班加点,进行研究。同时,也在选出合适的人,与大家接洽商谈。”
忽然有人大声接了茬:“吴主任,你成天就是这些话,总是好话说尽,从来就不办事。”
有人开了头,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你今儿个就是在忽悠我们吧,我们可不上当了。”
“别来虚的,来点实际的。”
“我们就要钱,没有钱的话,说出大天来也不行。”
“实在不行,还去市里。”
“去什么市里?直接去省里,去中央。”
“对,对,肯定有说理的地方。”
“你们去上面,图什么呢?”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盖过了下面众人的话。
下面的人们正吵哄的起劲,冷不防被一个声音打断,都把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大家发现,此时拿着喇叭的,换成了一个更年轻的人。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高差不多快有一米九了,留着不太长的平头。他穿着一件灰色带细绒的上衣,下*身是一条蓝色牛仔裤。
一个妇女扭头对旁边的两个男人说道:“这个人好像挺眼熟。”
“我也觉得像是见过。”老年男性点点头。
中年男子道:“挺像那个记者。”
“不是。”妇女摇摇头,“个头倒差不多,不过衣服不一样,那个人是蓝衣服,这个人是灰衣服。口音也不一样,那个人说话多标准,这个人像是本地口音。”
老年男性一边点头,一边说:“再听听,再听听。”说完,三人都闭了嘴,看着台阶上的这个人。
现在手拿扩音喇叭的人,正是楚天齐,衣服是他反穿的,说话也故意说的本地话。
那三人不说话了,但却有另外的声音响起:“图什么,要钱呗。”
有人附合:“就是,要钱呀。不要钱的话,我们疯啦?大冷天的花上钱往外跑。”
楚天齐对着喇叭说:“乡亲们,与其花上钱出去挨冷受冻的,为什么不在当地解决呢?”
“废话,县里要是把钱给了,我们还出去跑个**?”瓮声瓮气的一个声音。
楚天齐一笑:“我们今天就是和大家谈这个事情的。”
“谈事?你是老几呀,是书记还是县长?”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凭什么信你?”
又有人跟着起哄:“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这黄嘴叉还没褪尽呢,说话能算数?八成又是一个小秘书吧?快回去,让说话顶事的出来。”
“回去吧,回去吧。”好多人跟着一起起哄。
面对着众人的嘲讽,楚天齐没有生气,而是问道:“那你们说,什么人能跟你们谈?”
“书记、县长呗,最次也得是开发区的主任吧?”一个中年妇女道。
这个说话的妇女楚天齐认识,正是刚才把自己当成记者的那个人。
妇女旁边的老年男性也接了话:“像你旁边的那个王主任就不行,没一句人话。”
听到老头的话,王文祥气的牙根痒痒,真想下去扇对方几个大耳刮子,但这只能限于想法。
楚天齐也觉得老头的话挺好笑,但肯定不能笑,而是大声道:“我就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谁?你?”中年妇女大声道,“你还没我儿子大呢。”
随着妇女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哄堂大笑。
“你不信?我在一个小时前刚刚被宣布为开发区主任。”楚天齐再次说道。
“楚主任说的对,我可以证明。”邹英涛说着,往前迈出一步,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面向下面,“这是县委刚刚做出的决定,这是任命文件,文件上任命的开发区主任,就是我旁边这位楚主任。”
尽管看不清楚文件上写的什么,但看着纸张上面红色的文件头,和下面盖着的红色公章。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信,相信这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就是开发区主任。
“你是主任?那好啊,现在就谈吧,什么时候给钱?”中年妇女大声道。
楚天齐摆了摆手:“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换个地方谈,怎么样?”
第五百七十章 谈判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谈?背人没好话,好话不背人。”中年妇女回呛道。
楚天齐平心静气的说:“各位,我是来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斗嘴的。大家请听我说。”
果然,楚天齐的话奏了效,刚才那个妇女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继续开腔的。
“大冬天的,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在家待着,还不是因为没有拿上该得的钱吗?所以大家才结伴到县里来进行咨询,甚至不惜赶上好几百里去市里,目的就是为了要回钱。但是政府也有政府的程序,最终事情还得由县里来解决。”楚天齐尽量用诚恳的词语代替敏感词,“县里为了大家的事,也是多方研究,并把县开发区一直空缺的岗位——开发区主任补齐。说实话,正是为了给大家解决问题,县里也才得以这么短的时间确定了主任人选。”
楚天齐的话说的是实话,而且本意也是为了告诉百姓,县里为了百姓的事所做的工作。但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就变了味,觉得楚天齐在埋怨领导让其跳火坑。现场就有这么一个人,他心中暗道:“好小子,你他*妈什么话都说,看我不告你一状。”
楚天齐的话还在继续:“……现在不用跑远路,就能解决,大家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要是在这谈的话,什么也谈不成,大家七嘴八舌的,究竟听谁的呢?所以,需要大家推选代表,我们到屋子里坐下来谈。”
“你这又是花招吧?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人扣下来,做人质。”还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楚天齐一笑:“大哥,你看警匪片看多了吧?再说了,就是电视上也没有政府把百姓扣为人质的呀。”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大家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如果要想尽快解决,我们只有坐下来谈。我们这方有五个人,你们也选五名代表。”
“五名代表?太少了,你们政府嘴大,又会说,我们根本说不过你们,怎么也得派五十名吧?”瓮声瓮气的声音继续响起。
楚天齐忽然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大哥,你们家谁说了算?为什么?”
男子笑了笑,瓮声瓮气的说:“当然是我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
“好,一家也不过四、五口人,就是和老人在一起,也超不过十个人。就这么几个人还需要一人说了算,你想想要是好几十人一起谈,那还不得乱了套?”楚天齐大声道:“为了节省时间,还是尽快选代表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行,就五十人。”
“最少也得三十人。”
“最不济也得二十人吧。”
虽然想尽快谈判,但这些人却在人数上较开了真。经过双方讨价还价,上访者一共选了八名代表。其中就有把楚天齐当做记者的那三人,还有那个瓮声瓮气的男人。
八名代表已经选出,本来就要准备上楼去谈了,那名中年妇女突然说道:“你们要是说话不算数,突然把我们控制起来,不让我们出来了,我们可怎么办?”
楚天齐还没回话,俞海洋抢先道:“你有什么可怕的,政府还能光天化日的把你们怎么样?”
看到是公安局长说话,妇女多少有些胆怯,但还是说:“那有什么准,你让警察一出动,我们不都得被抓了?”
“要不这样,你既然有这个担心,那我就留在现场,只要你们没出来,我就一直在这待着。怎么样?”俞海洋耐心的说。
“可……”中年妇女支吾着。
“行了,别没完没了的。局长都说这话了,你还叽歪什么?”老年男性阻止了女人的话。
中年妇女果然不再吱声。
觉得让俞海洋留在现场当“人质”,有些不妥,楚天齐向俞海洋投去了歉意的目光。
俞海洋明白了楚天齐的意思,先是冲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又微微的向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楚天齐按着俞海洋的示意,向那个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正有好几十名小年轻聚集在一起。他立刻明白了俞海洋的意思,知道俞海洋留下是“将计就计”,其实是为了防止那些人趁机闹事,他不得不佩服老警察的敏感性。
……
楚天齐、吴主任、邹英涛、王文祥走在前面,八名代表紧跟在他们身后,穿过警察组成的人墙,上了政府办公楼。
这次之所以选择在政府楼,而没选择在党委楼,也是楚天齐灵机一动的想法。他担心去党委楼,会把上访者引过去,如果上访者散布在前后整个院子的话,不但不方便管理,容易出乱子。也容易给县委楼上领导造成一定困扰,让领导也反感自己,最后弄个受累不讨好。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大家刚坐下,邹英涛的手机响了。他对着手机“嗯”、“啊”了两句,就挂掉了。然后,伏在楚天齐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天齐稍微想了一下,对着现场众人说:“刚才徐县长打来电话,要工作人员一会送方便面过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中年妇女道:“我们是有的吃了,外边那些人就只得喝西北风了。”
“没事,都有份,他们的也很快送去,食堂正在烧热水呢。”楚天齐一笑,“这样,利用吃饭前的时间,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怎么样?”
没人提出异议,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楚天齐把对方的名字都写在了自己的本子上,他这才知道,那个说话瓮声瓮气的人叫骆长财,那名中年妇女叫肖银花,和中年妇女一起的那两人,老一点的叫骆二成,年轻一点的叫骆长贵。
刚互相介绍完,方便面、火腿、榨菜都送到了,大家吃过泡面,才又开始正式谈判。
楚天齐冲着大家一拱手:“各位乡亲,对于大家上访的原因,我们也知道了。你们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要钱。据我了解,当初在征用大家耕地的时候,县里答应的很爽快,但大家却没有及时拿到钱。对于大家的遭遇,我们都深表同情和理解,我也是农民家的孩子,知道这些钱对大家很重要。但是欠大家的钱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政府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我们现在是不是商量一个折中办法,分几批付清,你们看怎么样?”
虽然话说的很客气,但楚天齐多了一个心眼,已经提前给对方划出了道。因为他在刚才与对方对话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就是对方很容易受自己的引导,总是能随着自己的话题走。
果然,楚天齐话音刚落,骆长财就顺着他的思路道:“那不行,都欠三年多了,要给就必须一块给,要不我们就不走。”
“是呀,别谈了半天,又是空欢喜一场,以前已经谈过不下十次了,那次谈成过?王主任,你说是不是?”骆二成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王文祥说的。
王文祥心中暗骂:老家伙,怎么什么事都扯上我?但嘴上却说道:“老哥,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不是有楚主任了吗?他是正主任,开发区最大的官,一定会说话算数,他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哪能放空炮呢?”
听出王文祥在放坏水,但楚天齐没时间搭理他。
“是吗?没想到楚主任这么厉害,那你说,哪天给吧?”肖银花也搭了腔,“县里不会连这么点钱也没有吧?”
邹英涛接过了话头:“这位大姐,县里的经费都有预算,现在已经到年底,经费都花没了,哪还能挤出那么多钱来。”
“没钱?没钱领导还成天下馆子,出来进去都坐着好车,有的还成天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找女人?”肖银花说话很尖刻。
骆二成喝斥道:“肖银花,就事说事,扯那么远,有什么用?”
肖银花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吗?”
“楚主任,我们也知道政府有难处,可再大的难处还能有老百姓难处大?我们就指的那点土地生活呢。现在可倒好,不但钱没拿到,想种那些地也没门了。整个地里被推平了不说,里面还全都是砖头瓦块,好好的菜地就给毁了。”骆二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哎,后来我们就找开发区,也找县里,可好多人就是说人话不干人事,说的难听点,有些人说话还不如放屁。”
王文祥那个气呀?骆二成说的“放屁的人”就有自己,但却又偏偏不能接话,只能暗气暗憋。
骆二成接着说:“既然政府有难处,我们就再多体量一点,现在我们只拿一半就行,剩下的年前一次给清。”
楚天齐故意惊讶的夸张道:“啊?大叔,这跟一次全要,也没什么区别呀,你就再多体量一些。”
“这也够可以了,还怎么体量呀?”骆二成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要不这样,你也说说你们的意见。”
听到刚才对方的条件,楚天齐觉得自己想的方案根本就没法提出来,只好红着脸道:“大叔,你再多让让步。”
骆二成脸色一寒:“楚主任,说说你们的想法就这么难?你不会在耍我们吧?”
还没等楚天齐搭话,王文祥却插了言:“大叔,不会的。楚主任是谁呀?他可是个能人,只要是有人上访,别人解决不了的,他都能解决。你听说过没,楚主任刚上班的第一天,就处理了青牛峪乡上访,而且还给老百姓带去了大实惠,就你们这点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楚天齐心中暗道:你他*妈的就损吧。
“等等。”骆二成打断了王文祥,看着楚天齐道:“你是青牛峪乡的那个楚乡长?”
第五百七十一章 是你?
听到骆二成的话,楚天齐回道:“我在青牛峪乡工作了两年多,一开始是乡长助理,后来当了副乡长。”
骆二成笃定的说:“那就没错了,我的一个外甥女嫁到了甘沟村,她和我说过你的事。说你一上班就赶上了人们上访,是你把人们劝回去的。一开始她也是半信半疑,后来你不光帮他们要回了卖猪钱,还帮他们引进了芹菜种植。你父亲为了救甘沟村小学老师,差点把命都丢了。一家子好人哪,要是开发区能早有你这样的好官,也不至于让那些祸害把我们弄的这么惨。”
听着骆二成一席话,王文祥简直气死了,气骆二成把自己说成了“祸害”。更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是拿话激姓楚的,也把矛盾引到他身上。没曾想,这个老家伙竟把他夸到了天上。王文祥气坏了,气的呼呼直喘粗气。
听到骆二成对自己评价这么高,楚天齐不觉眼前一亮,赶忙趁热打铁:“大叔,我不敢自吹自擂,说我怎么能。但我敢保证,只要是答应的事,一定尽百分百努力去做。只是这件事重大,要按您说的,我肯定做不到,还请您再多做一些让步。”
“这个嘛……容我考虑考虑,总得给你这个好官一点面子。”骆二成手捻着几根胡子,留出了说话余地。
楚天齐听到此话,心中一喜,不由得看向身旁众人。邹英涛和吴主任都一脸喜色,冲着楚天齐留出了微笑。王文祥看似笑脸,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来说两句。”骆长财瓮声瓮气的开了腔,“原来楚主任就是那个楚乡长呀,我也听说了,看来楚主任真是个好人,也真是个好官,那你一定能帮我们解决困难的。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现在就让县里把钱一次性给我们吧。”
“是呀,是呀。”其他众人也附合着。
“你们干什么?遇到好官也不能这么逼人家呀,我们应该多体谅对方才对。”骆二成反驳道。
骆长财一疵牙:“二叔,虽然咱们亲戚比较远,但我还是尊称你一声叔。二叔,你得想想自己代表的谁?现在还没怎么着,你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呀?再说了,人家楚主任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呀?”
楚天齐一听,刚才升起的一丝喜悦也没了,对着骆长财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一次性解决根本不可能。”
“恐怕不是这样吧,我听说当初答应青牛峪乡的人,你可是非常痛快的。”骆长财笑着说。
“当初我也是答应的分批处理,也是那么做的,并没有答应一次性就解决。”楚天齐如实说道。
骆长财阴阳怪气的说:“是,你是没答应一次性,可最终你都给了,也给他们引来了项目。我还听说,那批人里有好多你同村的人,有的还是你亲戚。”
对方的话,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显然另有他意。楚天齐不禁盯着骆长财看去,想看看这个瓮声瓮气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是呀,你们村的事你当然解决的快了。今年三月份的时候,你不是又给了处理一起上访吗?我怎么听我亲戚说,到现在那事还没解决利索呢?是不是就因为不是你们村的事呀?”肖银花也添油加醋的说。
没想到这几人对这些事了解的这么清楚,不知是自己的名声大,还是他们提前有准备。绝对不会提前有准备的,自己都不知道要出任这个主任,他们怎么能提前知道。但从骆长财和肖银花的话中,楚天齐却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同意做让步。而且他们甚至对以前的事断章取义,不知道是他们故意要刁难自己,还是就没有诚意谈。那么这究竟是他们的本意,还是有人指使的呢?假如有人指使的话,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着这件事?
见楚天齐没有及时答话,邹英涛说道:“肖银花,不要信口开合,你说的那事,楚主任在处理完上访以后,就直接去外边学习了,后来又调到了县里,还怎么处理?”
肖银花不屑:“你们当官的事,谁说的清?”
听到这儿,王文祥的心情又舒畅起来,心里话: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糊涂了。不过只要不让姓楚的弄成,就是好事。
……
县委副书记办公室。
冯志国正在接着电话:“你听谁说的?……人家说的也没错呀,本来就是因为上访的事,县里才给的这个职位吗?……你那不是上纲上线吗?别整天整那没用的,你要是行的话,我现在就跟柯书记说,让你来处理上访。……没那能耐?那就别一天想着歪门斜道,也多靠成绩说说话。……行了,别说那没用的。”不等对方说完,他“咔”的一下挂了电话。
“他*妈的,一群废物,就知道拿着鸡毛蒜皮的事说三道四。”虽然嘴里这么骂着,但冯志国也在心中暗道:姓楚的,你怎么什么话都说?你不那么想,也不代表别人不那么想呀?
看了看手表,冯志国自言自语道:“只剩不到三个小时了,我看你孙猴子能有多大能耐。”说完,靠在椅背上,唱了起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
唱着唱着,冯志国忽然感到不妥:做为县委副书记,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应该。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想到此一节,冯志国赶忙结束了自己的老生唱腔。
……
会议室里,楚天齐一行与对方的谈判,已经陷入胶着状态。虽然骆二成想退一步,但骆长财、骆长贵、肖银花等人就是几乎不让步,其余的那几人也是附合着那三人。后来骆二成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低头生闷气。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两个小时了,可现在还没有一点谈拢的意思。楚天齐心中不觉焦急起来,并盘算着要不要用那招,但他深知不到万不得以一定不能用。如果自己判断失误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自己多增加一项“罪名”,也可能会牵连到其他人。
“怎么样?楚主任,考虑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把由一次付款,改成了两次,难道还不行吗?”骆长财笑嘻嘻的说,“最起码,你也应该给我们一个答复呀,这就好比做买卖,有要价也得有还价不是。你要是总不说的话,那只能说明你没诚意。”
没想到这个瓮声瓮气的家伙,反应还这么敏锐,说出的话也逻辑性这么强。楚天齐不禁疑惑的看向对方,想从对方脸上发现点什么。他看到的是一张笑脸,准确的说是带着冷笑的脸。
见楚天齐没有回应,骆长财再次追问道:“楚主任,不会是你们连方案都没做吧?这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看来这个家伙还真刁钻,想不回答都不行了,楚天齐只的说道:“好,那我就说说政府这边的方案。把剩下的余款,分成三次支付,在明年二月底之前支付百分之二十五,在六月底之前支付百分之三十五,在十月底之前支付百分之三十五。”
在楚天齐说出方案的时候,屋子里很静,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耳朵中。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包括吴主任、邹英涛、王文祥也在观察着,只不过每个人期待的结果并不一样。
屋子里足足静了有三分钟,忽然传出一声大笑:“哈哈哈……”
这笑声是骆长财发出的,这哪像是一个农民、一个普通百姓发出的,这分明就是混社会的做派。要是在平时,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张狂,楚天齐早大拳头上去,让对方满地找牙了。可现在不行,现在对方是百姓代表,虽然他不像好老百姓。
“分三步?一下子又支出了一年,一年以后什么样,谁知道?”骆长财站起身,咬牙道,“一年以后你在哪,你们又在哪?开发区还在不在?别以为我们傻,我们都听说了,开发区马上就要撤了,也许根本等不到过年就没有开发区了,到时我们的钱向谁去要?”
开发区要撤?这可是头一次听说。但看对方气焰如此嚣张,讲的如此肯定,楚天齐不由得看向邹英涛。
邹英涛注意到了楚天齐的目光,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楚天齐不明白邹英涛什么意思。既然不明白,那就暂时放在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上访。可现在竟然越谈越崩,难道真的非要采取下下策不可?楚天齐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时间已经是三*点过十分了。时间不等人,看来只有……
就在楚天齐还没考虑好的时候,会议室门“咣当”一下开了,两个人“蹭”的蹿了进来,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
又是这两人?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他们到底是谁?
就在楚天齐正疑惑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壮汉走了进来。看到此人的时候,楚天齐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那两人眼熟呢,原来在几个月前见过。
当壮汉看到楚天齐的时候,忍不住眯起眼睛,盯住楚天齐,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是你?”
楚天齐轻蔑回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