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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全文阅读

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一、挑得庙堂风波起

    但一些中小部族仍有萨满教的残余.海曼就是萨满取师的女儿。

    但由于乌斯藏佛教的冲击,萨满教是越来越式微了,海曼的父亲也混不下去,就带着老婆孩子去青海,说要改投佛教,学习佛教的精髓。

    五年前海曼由一支商队护送,只身从青海回来,说父母都已经死在了异乡,她回来投靠叔伯。

    可想而知,海曼这种孤女不会有太好的待遇,出落得越水灵就越多人打她的主意,又过了两年,海曼不堪其扰,干脆自愿作为部族每年的进献,送给了管辖这一片草原的大成台吉。

    所以对于海曼的事情,汪那古部所知的其实不多,合罕非常抱歉的道:““实在对不住,秦钦差,恐怕咱们提供的线索对您不是很有用。,,陆胖子等官校弟兄都有点失望,因为海曼在汪那古部留下的生活轨迹并不多,好像没有什么高价值的线索。

    ““青海,学习佛教,难道包含的信息还不够丰富吗?,.秦林笑起来,又问道:““你们的萨满巫师,是怎么表演戏法,或者说施展法术的?还有没有人干这行?,.

    合罕非常抱歉的摇摇头:““现在人们都相信佛爷,没有人拜萨满了…不过,海曼父亲有一箱法器留给她的叔叔,因为觉得这些东西有驱邪的用处,到现在还留着呢。,.

    那太好了!秦林立刻要求去查看。

    合罕把他们带到了海曼叔叔家,““阿尔巴特,把你哥哥留下来的那箱东西,给钦差大臣看看。,,一位身材粗壮的门g古牧民把那口大箱子搬了出来,带着点谄媚的道:““这些东西可以驱邪,所以这么些年游牧迁徙,我也没舍得丢掉。,,翻译把话翻给秦林,秦林唔了声算是答应,心思都放在箱子里的东西上面。

    打开箱盖儿,就看见一副铜做的键链,上面已经生起了一层绿yòu,旁边摆着一只铜铃,又有两副花里胡哨的凶神面具,是萨满巫师跳大神的时候戴在脸上的,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好几样。

    秦林每样都拿起来看看,然后放在旁边,终于翻到了箱子底部,他惊喜的发现了两只比较大的牵线木偶。

    ““这个东西,也是巫师用的吗?,.秦林冲着合罕问道。

    合罕很干脆的回答:““是啊,我们这里的萨满巫师,在降灵做法的时候都会用傀儡招引灵hún,海曼的父亲尤其会做这种法术,木偶简直像活了似的!他还会模仿灵hún的声音,几乎和那被招灵的死人一模一样,比演戏还好看。

    因为早已改信了乌斯藏佛教,不再相信萨满巫师那一套,所以合罕说得很直接,甚至带着一点儿轻蔑。

    牵线木偶和口技,萨满巫师的看家本领!秦林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至此终于明白了把汉那吉被杀案的作案手法。

    ““咱们回归化城,,.秦林走出去,又朝豁耳只指了指:““你,带上兵马,替本钦差前头开路!,,好嘛,本来是杀秦林来了,这下反要替他开路,豁耳只顿觉嘴里生生吃进一只苍蝇。

    关键是,他还得硬着头皮,把苍蝇硬生生吞下去!各部首领.额礼图、明安等十几位门g古贵族,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呢。

    ““传令,全军替秦钦差开路!,.豁耳只含羞忍辱,真的远远跑到最前面去开路,他实在受不了秦林啦,宁愿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也不要和他待在一起。

    陆远志和校尉弟兄们差点没把肚子笑痛,咱们秦长官真会使唤人,使唤豁耳只像使唤自家养的大黄狗,实在够损!

    归化城,入夜,黄台吉和他的亲信们在帐中彻夜未眠,等待着好消息。

    报一僚望手飞快的跑进来,““趁着月光,遥遥望见豁耳只将军率军归来,旗帜完整,兵马并无损失!,.

    成了!黄台吉得意的狂笑着,率众亲信迎了出去,他们要亲眼看见秦林的人头才甘心,黄台吉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学崔先生说的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对着秦某人的脑袋来句““秦钦差别来无恙否?,.***,那就太拽了哦!

    兴冲冲的奔出营,却见豁耳只遥遥而来,脸上一点儿喜sè都没有,活像死了亲爹似的。

    黄台吉兴奋之下也没多想,问道:““秦林的人头呢?,,““在这里,还牢牢的安在脖子上呢,,,不远处,秦林笑嘻嘻的回答,““至少比你的脑袋更牢靠。,.

    啊?黄台吉惊得张口结舌,只好把豁耳只瞧着。

    可怜的豁耳只,一脸的苦相,他被秦林耍得团团转,和汪那古部萨满巫师的牵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比mc毗)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凹B1曰’q口旧’口!。

一二二、马援在此曾伏波

    俞国振并不知道,他在南京城外的行动,再次掀起大明朝廷的风暴,此时的他,正沿着海岸向钦州航去。[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按照此前的筹划,海上每隔三日左右航程,船便会靠岸停泊一次。他们不出外洋,完全是贴着海岸行驶,沿途也经过打点,特别是挂上了郑芝龙的旗号,倒算是有惊无险。

    这样航行的速度自然是极慢,但安全xn大增,特别是那些对航海并不是很适应的人,不至于在海上就丢了xn命。

    足足花了六十天,他们总算到了钦州。

    当水手欢呼着终于达到目的地时,俞国振也心怀j动地来到了船头,漫长旅途的疲惫,海上生活的枯燥,在这时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这里便是他将来的大后方,无论他和他的军队,今后是在两淮与最凶残的流贼作战,还是在长城内外与最野蛮的鞑虏作战,这里将会源源不断地给他供应粮食、武器、军饷还有士兵!

    俞国振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他看到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小官人,扶牢来,船要靠上了!”

    码头简陋而狭小,他们的船队靠上去颇有些艰难,这是钦州府治下的长墩巡检司辖下之地,在府城西南,夹于渔洪江与钦州城之间。此地土人与汉人混居,人口稀少,按照嘉靖年间的《钦州志》所载,整个钦州,不包括下属的灵山县,人口不过一万二千余人。三十年前,安南贼人数掠钦州,杀戮军民,残害商旅,至使此时钦州人口。仍然不过万余人。

    也正是因此,高不胖能贴着长墩岛对岸,买下一大片千五百亩的土地。

    “俞公,还是我先到一步啊。”当俞国振登岸时,徐林已经笑吟吟地在码头上等着他了。

    “是我错了,今后还是自长江、湘水、灵渠、漓水转运人口吧。”俞国振长叹了一声。

    如果有大海船,那么海运自是便捷,但是如今大明的海船制造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他不过是百余人,分乘三艘海船,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到,可徐林则自内河而来,借助沟通长江与珠江的灵渠,比他还要早半个多月抵达。

    这简易码头,便是徐林让人搭起来的。

    “渔洪江自此入海,水面宽阔,水深也合适,当真是天然良港。俞公。你选中钦州,很有眼光!”

    徐林说这番话是真心诚意的,他心思深远,自然知道这里条件得天独厚。若真发展起来,又一个广州府也说不定。

    “雷翁,雷翁。”俞国振笑领了他的恭维,同时高声喊道。

    雷振声、雷振宙兄弟掺着雷王成上了岸,雷王成其实年纪并没有大得走不动了,但这几十天海上漂泊,让他这生在鄱阳湖边的老匠人身体虚弱了许多。听得俞国振唤,他应了一声,俞国振忙上前两步:“雷翁身体如何?”

    “多谢小官人垂问。小老儿身体无碍。”

    俞国振引着他们劈荆斩棘,顺着缓坡,来到了小山顶上,徐林来得早。因此介绍道:“这是黄牛岭,东北面的那座山是三停岭,正东为丁山岭,钦州府城距此约是三十余里路。”

    “我们的地界在何处?”俞国振问道。

    “哈哈,原本高管家买下的便是这黄牛岭至江边,共是一千五百亩地,我来的这些时间里,又将南北两边的地尽数买了下来,如今我们有地九十七倾,其中可为水田者二十七倾。旱田十一倾,荒山、坡地五十余倾。其余是河湖。”徐林笑着向俞国振伸出手来:“共花了我一万一千两银,我自家可是拿不出这许多。俞公,掏钱吧。”

    俞国振爽快地道:“多谢,多多益善!”

    雷王成咂着舌头,近百倾田地,那就是接近万亩!虽然大多数是荒山坡地,可若开垦出来,也是极大的家业!

    “不过,俞公,有件事情倒要俞公当心,安南人有些不稳。”

    “安南人一惯不稳。”俞国振抬了抬下巴:“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历朝君,对这些四边小人之国,太过宽容,至于后患遗与孙。我俞国振虽然没有什么本领,手中也没有多少实力,但也不会对这些贼寇有丝毫纵容!”

    听得这话语,徐林猛然一惊,他猛地看着俞国振:“俞公……选钦州为基业,莫非……早就有此打算?”

    俞国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过了会儿,他道:“咱们原本只想种种田,开些工坊赚点小钱钱儿,可这世上总有些豺狼,想方设法要钻进咱们院里,偷吃咱们养的羊和兔,糟糕咱们种的花花草草,若是咱们疾病老弱,它们甚至还想着要吃咱们的肉要咱们的命。咱们虽然是实诚的良善人家,可总不能不护着自己的家什,不能不保着自己的xn命吧?”

    “俞公说的是。”

    “据我所知,就在二三十年前,安南贼人还曾数破钦州,杀掠无数,虽然朝廷也出兵进剿,打过一场自卫反击战,但二三十年过去了,新的豺狼又长大啦。”俞国振又是一笑。

    “咱们实力尚不足啊。”

    “这就要拜托徐先生,钱的事情,我来操心,但是请徐先生经营出一条路来。”俞国振笑道。

    “朝廷那边……”

    “也由我来办,总能有办法的。”俞国振道。

    “哦,说起朝廷之事,你在海中航行,可能有所不知,退休致仕的钱谦益,前些时日为人所告,已经被逮入狱了。”

    “啊?”这消息让俞国振愣了一下。

    他倒是知道钱谦益在原本的历史中是很坐过一回牢,只不过没有想到竟然提前到此时就开始了。随着他的介入,原本的历史发生越来越多的变化,不过,大致的趋势,目前尚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为何事被捕?”

    “s下怨望结党营s之类的理由。是同郡某人出首告发,朝廷已经将之押解入京,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得到了。”

    “钱牧斋当真是……”听到这个,俞国振立刻猜到,能施出这种毒计的,非温体仁莫属。

    顿了一下,他笑道:“算了。庙堂之事,与我们太远了,我们还是办好眼前的事情。雷翁,咱们在船上商议的事情,你觉得……在这里有可操作xn么?”

    “可操作xn……小官人说的是能否切实吧?”雷王成与俞国振同舟数十日,也算是熟悉了俞国振的一些奇谈怪论:“小老儿再看看……”

    在他看四周时,俞国振又向徐林道:“徐先生,哪儿适合制窑烧砖?”

    “在渔洪江上游左岸,那边林多草深,下又有粘土。正适合烧砖。”

    “我所说石灰石矿,可曾有发觉?”

    “也有……”

    徐林一一对俞国振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他早来近二十天,早就雇了土人。将周遭好生探看了一番。

    俞国振看了看码头,自己带来的人都已经下了船,随船运来的东西,也都搬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六月,正值钦州雷雨多发的时节,他看了看天sè:“先将就着住下,雷翁,觉得如何?”

    “照着小官人的吩咐,此处建座码头。”雷王成指了指与长墩岛相对的渔洪江江畔:“再修一条道路。通到这边来,依着这山,呈环状修一条主道……”

    他所规划的,就是未来这座基地的港区与镇区。俞国振依他所指望去,他所说的作为中心的山,就是黄牛岭,离渔洪江边约有两里的直线距离。

    “雷翁且慢慢规划,徐先生应当替我们安排好了宿处,咱们先住下再说。”俞国振笑道。

    附近虽然也有些人家,但突然间两百来人到来,住处确实不足。好在徐林先到,一切也都安排妥当,雇请当地人在距离水边里许处搭上了棚。再架起木板,虽然四面通透。总算暂时能挡一下雷雨。

    “俞公,别的倒没有什么。夜里蚊虫实在太重,俞公还得小心这个。”见雷雨如期而来,徐林笑道:“我这些天,可是已经受够了……咦,这是……蚊帱?”

    当他看到俞国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蚊帐拿出来时,很是愕然了一阵,然后恍然大悟:“也是,俞公的纺纱机与织布机……织些蚊帱,有何难的?”

    “我知道此地炎热,蚊蝇必定猖獗,哪敢不做准备?”俞国振笑道:“我还有一物,虽说效果非未太佳,但也有些用途。”

    “是何物?”

    “蚊香……不过我之蚊香,是用艾叶粉、残茶粉等制成,不曾添加砒霜,故此对人体无害,也杀不死蚊蝇,只能将之驱走。”

    “能驱走便是好的!”

    随他而来的罗九河、齐牛带着各自的下属,开始将纱帐挂了起来,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俞国振还在与徐林闲话,天空中已是雨收云开,周围又恢复到酷热之中。

    “罗九河!”俞国振下令道。

    “在!”

    “带着一个伙,将周围地形绘制出来,明天下午六时之前,我要咱们这九十七倾的纸上地图,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沙盘图——能否做到?”

    “定不负所托!”罗九河大声道。

    “当心蚊虫蛇兽,安全第一!”俞国振又嘱咐了一声。

    罗九河点了一个伙,立刻小跑着离开了。俞国振一转脸,看着在旁拼命tnxn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些的齐牛:“老牛!”

    “在!”

    “以咱们临时住所为中心,给我清出沟渠来,另外,临时厕所搭建十座,给你三个伙,今夜之前完成任务,能否做到?”

    “定不负所托!”齐牛怒吼。

    看到这一幕,徐林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閣

一二三、恩威并施除杂念

    黄顺歪着脑袋看着这群外来者,丝毫没有因为对方闯到自己的身边而有恐惧。

    他算是见过世面的,当年安南贼攻掠钦州时,他便已经记事了,那种变动都经历了,现在这点事情算什么。

    更何况,这群外来者中有位他很熟悉,已经打了十余日交道了。

    “这便是我的向导,今后有何事情,只管找他就是。”徐林笑着向俞国振拱手:“俞公子,我这便要启程回去了。”

    “路上小心!”

    “有俞公子给我安排的护卫,我还怕什么?”徐林哈哈大笑起来。

    俞国振拨了两个伙,也就是二十人随他回去,这两个伙将回到襄安,把他平安抵达钦州的消息传回去。带队的人,是高大柱,原本俞国振是想将他留在钦州的,但他祭拜过父亲的坟之后,执意要求接过这任务。

    俞国振明白他的意思,往来奔bō,需要独当一面之人,往常最适合做此事的,是他的父亲高不胖。现在老高死了,他自然要将这些事情担当下来。

    经过父丧之后,高大柱越发沉稳,而且他不知怎的竟然说服了高婶,因此俞国振便也同意了。

    黄顺捏着袖子里的银子,见俞国振终于向自己望来,他上前跪下行了一礼,却被俞国振一把扶起。

    “休要行大礼,接下来便要麻烦你了。”

    “小人能为俞公子效力,实在是……实在是……”黄顺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出什么修饰的词句,最后只能窘迫地一笑。

    “我要雇用人手开窑烧砖,黄顺。你能帮我觅到人手吗?”

    徐林已经离开,俞国振对这个黄顺,并没有因为徐林的介绍而立刻信任,先还得看看他的能力与是否忠心。

    “不知公子要多少人。”

    “你估量着能雇到多少人?”

    “乡野之间,要雇人有些麻烦……或许能雇着几十人,真要雇人。还得去府城,府城之中,可以雇不少人来,百余人等闲可至。”

    “除此之外呢,当地侗人。能不能雇请得到?”

    “有些难,各侗侗主……对了,用那个,应当能请侗主出面,帮助人手。”

    黄顺说话的时候。指了指俞国振他们临时搭建的住处上的蚊帐。眼中颇有羡慕之sè。

    钦州此时甚为残破,地势偏远,因此人民贫困,这种蚊帐,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奢侈的物件。府城之中的富贵人家才能配有。可是此地炎热潮湿,蚊蝇又多。虽然当地人习惯了这种生活,可见识到这帐帱的作用之后。谁不想在没有蚊蝇sāo扰的情形下睡个好觉!

    “这样吧,我遣人随你去府城,雇个百余人来,每日的价钱是多少?”

    “五十文足矣,若是公子管饭,还可以少。”

    “我出三十文,管饭,你与他们说清楚,这三十文是下限,也就是说,只要来,每日就有三十文还管饭。”俞国振略一思忖:“但是,若是活做得利落不懒,每日能有五十文,若是做得漂亮,那就有七十文,若是得了我表彰,每日另有三十文的赏钱。工钱十日一结,或为铜钱,或为银两,绝不用宝钞。”

    “当真?”黄顺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清亮起来,要知道,此际钦州府一年的商税也不过十二两,也就是说,这个有万余人口的府城,每个月能收到的商税,竟然是区区一两!(见《嘉靖钦州志》)

    那黄顺为徐林跑了近二十天的tuǐ,所得也只是袖子里的一两余银子,这已经是他少有的外快了。

    不过,追问了一句后,黄顺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笑着向俞国振道:“公子莫怪,在咱们这雇人,实在是花销不了这许多。”

    “银钱方面,不是问题。”俞国振淡淡笑了起来:“另外,你每雇来一人,他在我这干一天活,我便另给你五文,若是你能雇来两百人,你每天就有一贯钱入手,同样十日一结,如何?”

    黄顺顿时被这白花花的银子砸méng了头,他努力咽了口口水,庄稼汉田里刨食,折算成银两一年能有个十两八两的就已经过得不差了,若是一天一两……

    “公子爷放心,小人这便去办,这便去办!”黄顺兴奋地道。

    他撒tuǐ便要走,俞国振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少年笑眯眯地跟了上去:“黄兄,黄兄,请等一等,我可没有你跑得那般快……”

    这少年一脸笑嘻嘻的,看上去当真是人畜无害一团和气。黄顺稍等了下,那少年便与他并肩而行:“黄兄,我觉得你们钦州当地话tǐng好听的,能不能教我说两句?”

    “将岸!”俞国振突然道。

    “在!”那一团和气的少年凛然而立,回身望着俞国振。

    一瞬间,他身上的和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煞气。

    看着他,俞国振做了个注意安全的手势,将岸点了点头,行了叉手礼,然后转身离去了。他祖籍是河北,流落到山东,后来被俞宜轩带回襄安,颠沛流离之中,他倒磨练出了一样好本领,就是擅习各处方言。河北话、山东话、安徽话、南京话,再加上跟着从辽东流落来的纪家父子学的辽东官话,七八种方言他都能说得溜熟。

    同时,他也是一员勇将,敢打敢杀,在桐城之战中,手刃乱贼不少于十人,如今是模范伙的伙长。俞国振原本是想再扩一队时,便提拔他当队正的,但手中人才实在奇缺,所以不得不将他派了出去。

    “咦……你们小公子,很有些威风啊。”见离得远了些,黄顺笑着向将岸道。

    “那是自然,我们小公子,可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过水贼,杀过湖匪,杀过山寇,杀过乱逆。”将岸也笑眯眯地道:“我算算……小官人带着我们杀到如今,一千人没杀到,但七八百人总有。”

    黄顺jī淋了一下,猛地停下脚步:“这……这……俞公子是做什么的?”

    “哈哈,做些子小本生意。”将岸瞧着他的脖子:“便是我,跟着我家小官人,也砍过不少脑袋,黄大哥,你可知砍脑袋如何最轻松么,砍脖骨第五节……”

    “小兄弟,莫说了,莫说了,你不是想要学我们当地话么?”

    黄顺连连摆手,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来至安南的贼人,在钦州便杀得人头滚滚!

    他不想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情形。

    “如此就麻烦黄老哥了……”

    将岸明白俞国振的意思,方才俞国振种种许诺,都是给这个当地土著mì枣儿,但是太过优厚的待遇,往往会反让人生出小视之心,将岸就得负责唱白脸,举着大棒子让黄顺知道,这群新来者,绝对不是任人唬弄的对象。

    不过一天功夫,黄顺便真的拉来了百余号人,都是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子,他们原是附近村落的百姓,既有汉人,也有归化了的侗蛮,受重薪所yòu,最初来的时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办得不错,你们先歇一歇!”

    看到这么多人,俞国振也有些意外,恰好此时是家卫少年午操之时,他让黄顺领着这些人暂时歇着,自己领着家卫少年踏入临时平整出来的一块荒地。

    随他来钦州的一共是十个伙一百人,二十人回了襄安,还剩余八个伙八十人。最初时,看到这八队少年在空地上聚集,那些当地土著还莫明其妙,不知道究竟是何意,纷纷在小声议论,但当他们看到整齐的队列之后,这些当地土人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的家卫少年队列,可不再是当初二十个人时那么简单,他们的武器也有了变化。

    特别是火铳的加入,让黄顺意识到,将岸所的他们曾经杀过不少人,未必是大话。

    “黄顺,这群外乡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模样……很有些杀气腾腾啊,是不是海上的好汉?”有人小声向他问道。

    “不是,我听上回那个徽州老客说了,这是自南直隶来的一位世家公子,家中僮仆上千,如今来的是第一批,今后还陆续会有人来。”

    “原来是南直隶……他不在那边享福,到我们这来做甚?”

    “富贵人家的心思,谁能知晓!反正大伙应承就是,他说了,每日管饭,做了事便有三十文,若是做得好了,有五十文甚至一百文!”黄顺鼓动道:“咱们本乡本土的,也不虞他赖账,就算他躲回到南直录去,你们瞧瞧,那一大堆的家当,他总一时半会搬不走!”

    众人顺着他所指瞄去,在俞国振他们临时居住的窝棚之中,摆着大堆的物件,不少是稀奇古怪的铁器,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但更多的,则是各种铁制农具,锄头锹铲这些不说了,甚至连犁具都有不少。

    这是摆明了要在钦州大干一场的模样。

    “啧啧,这么多铁器,若是那几处侗蛮知道了,没准……”有人低声道。

    但就在这时,俞国振指挥家卫少年操演进入到最后一环,十余个纸人靶子被树了起来,家卫少年排队而站,最前排十人,人手一只火铳,然后一齐开火。

    “轰!”

    在烟雾蒸腾之中,那纸人靶子中有三个顿时碎得稀烂!

    紧接着,这十人后退,他们身后又是十人站出,举枪击发,又是一阵轰响,击烂了四个靶子。

    当第三排再击过之后,所有的靶子全部击得粉碎!

    (感谢李广堰打赏。)!。

一二四、劈山断水疑神技

    那日午操将原本心怀二意的当地土民全都震住了,要知道此时钦州武备实在不敢恭维,武备志中所载,整个钦州卫所,实际上的兵数,只有三百七十六名,拥有火器五十四件!

    就在离俞国振基地不远的长门墩,设有长门巡检司,可是兵额也只有二十,如果俞国振愿意,随时可以一举将这小岛上的明军尽数灭除!

    因此,在此后俞国振宣布严格的纪律,特别是有关生活方面的严格纪律之后,黄顺招来的两百多人当即散了一半。

    剩余的一半是将信将疑地留了下来,他们留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洗澡。

    对南方人来说,洗澡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洗澡都有诸如耳根之后没有污垢、头发里没有发屑这类要求,那就是苛刻了。因此,一个澡洗下来,又有二十余人离开了。

    这一个澡花了半小时,紧接着便是乘木排沿渔洪江向上游溯,大约行了五里,便到了徐林所说有粘土适合烧砖制窑之所。

    “这群外乡人,究竟在做什么名堂?”有一人低声问道。

    “发了这许多工具给我们,自然是伐树了。”黄顺道。

    就在这时,将岸到了他们身边,抓起一件工具道:“斧头诸位都认识吧?”

    他用的是当地土话,黄顺缩了一下脖,心中暗暗诧异,这北边来的外乡人学说话倒是快。周围人听得他这样说,都笑了起来,斧头哪有人不认识的。

    “拉锯,诸位可认识?”他又拿起另一件工具。

    “小人是木匠。大半工具都认识。”听得他能说当地土话,原本有些疑虑不安的诸人中,有大胆的应道。

    不过这句将岸不曾跟黄顺学过,向他问了一句后,将岸喜道:“你曾是木匠,那好,你便是一个小头目了,你每日比旁人多十文钱。”

    “小人也是木匠。小管家,小人技艺也不差!”顿时又有人嚷道。

    “好,那你也多十文……不过若是给我发觉哪个诳人偷懒,钱就没有,人先打一顿赶走!”将岸说完之后。挥了挥手:“你们二位木匠教他们如何用这拉锯,咱们先伐木,这片山头,全部伐掉!”

    这原本是荒山野岭,众人得了命令,便拿着斧头拉锯去干活。有两个木匠带队,又有锋利的工具,半天时间里。便有近两百棵碗口粗以上的大树被砍倒,在渔洪江之边,清出了一块场地。

    这时送饭的来了,用蒸笼蒸出的米饭喷香,再添上咸鱼阉肉,还有一些酸菜,倒是让众人浑了个肚儿圆。

    黄顺干力气活不行,多数时候都是凑数。不过将岸早就说了,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只要能在这里安抚好劳力,将他的意思传达准确便可以。他吃完之后,凑到将岸身边问道:“小官人,要不要开工干活儿?”

    将岸笑道:“不急,不急。让大伙儿再歇两柱香的功夫——对了,你问问他们,手套是否还堪用。”

    为了避免因为磨破手掌而造成劳作效率降低,每人手上都配了粗麻手套,黄顺听得这个。陪着笑道:“小管家宅心仁厚,这手套,果然有用,没有一人手起泡的。”

    正说着间,突然听到渔洪江畔异样的声音,那正是他们登岸之处,黄顺踮起脚尖望去,只见那些“小管家”们正在放火烧荒,江畔老大一片,都成了焦土。到现在,火势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露出足有十余亩的一大片狭长空地,正好是夹在渔洪江与一条小支流之间。

    那条支流虽然不大,但水势湍急。

    “小管家,烧那么大块地方出来做什么?”

    “砖窑设在这,咱们营建,总得要砖,另外,咱们伐下的木头,也在此扎成木排放下去。”

    “原来是这样……俞公当真是想在此落籍?”

    “那是自然。”

    就在两人谈话时,家卫少年们开始将一样样东西拼装起来,他们铲平支流边的土地,将那些铁的木的家什一样样对接,转眼间,一个水排就被安置在支流之中,随着支流河水的冲击,开始迅速转动。

    “这是……”黄顺摸不着头脑,他倒是见过水排的,但不是说要在这烧窑么,为何搭起了水排,莫非水排也可以用来烧窑?

    “该干活了,黄老哥,黄老哥!”将岸突然喊起来。

    原来他只顾看着那边,休息时间已经到了。黄顺告了声罪,将岸吩咐道:“你与他们说,上午大伙做得都极好,今天每人加发五文,若是下午做得好,那么就是加发十文。”

    黄顺转述了他的话,顿时一片欢呼,众人脸上都满是灿烂的笑。

    “下午除了继续伐木之外,还得将咱们上午砍倒的运到水边去,就是那边空地。”将岸指了指搭起水排的地方:“黄老哥,除了方我说的工钱赏格外,我再开出一份赏格,今日象这样的圆木,运到河边上,每多一棵,便多十文的总赏,也就是说,这两百棵全部送到那边,那么诸位今天除了工钱之外,还能得到两贯钱的总赏,至于诸位如何去分,由黄老哥和两位工头来商量,只要不打起来,我们一概不干涉!”

    听得这后一句,黄顺顿时明白,这可是给他和那两个工头中饱私囊的机会,他将两工头拉到一边嘀咕了两句,然后向着那群劳力大声说了些话,将岸勉强能听懂,他将许下的赏钱从每株圆木十文降到了七文,其余三文,自然就归他们三个头目瓜分了。

    接二连三出的赏钱,让这些乡民都大是欢喜,他们本来就是劳作之人,有的是气力,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黄顺对那边搭起来的水排好奇,因此便跟着分出的一半人将圆木运到那新辟出的空地去。有足够的麻绳,那些实在太大的,便由十余人同运就是,将岸反复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途中虽然也出了点小意外,但还算是顺利。

    第一批圆木运到时,黄顺看到已经竖起了三座水排,而且每座水排前都有一座木架,木架正中,则搭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铁器,铁器边缘全是利齿,象他们方用的锯一般。

    “这位小管家,这是……什么器物?”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拉着一个家卫问道。

    “水力圆锯。”那家卫也不隐瞒:“咱们小官人可是花了半年时间,和蒋师傅、纪师傅制成,你且看着吧。”

    他一边说,一边与众家卫少年一起,将运来的圆木架上了那木架,然后他做了手势:“成了,开始吧!”

    另一个家卫扣上机枢,水排带动着圆锯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大海碗碗口粗的树木,就在黄顺愕然的眼光中,被截成了两段。

    “测试结束,一号机试运成功,接下来你们把滑轮架起来,有些巨木,单靠人力架不上去,得用绞盘和吊车——我去测二号机。”那少年大声向着那边的同伴道。

    那同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招呼人手开始挖深坑。

    这一幕让黄顺已经彻底傻了,连回去干活都忘了,就一直看着少年们挖出深坑,架起木架,装上横梁,安好被称为“滑轮”的物件和绞盘。然后,方那个少年测好了另外两座圆锯机床,转了回来。

    “你怎么还在这……怎么样,龙吊安稳了吗?”那少年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向这边问道。

    “九河,你就放心吧!”

    “叫我队正!”罗九河不满地道:“那好,测一测吊车,拿那根大家伙吧,都当心点,出了问题,自保第一,你们的性命,可都是小官人的!”

    绳索被套在最粗最大的一根圆木上,为将之拖过来,他们可是用了十多人,但这边却是两个少年转动绞盘,两个少年扶着圆木,轻轻松松便将那棵巨木抬起,然后推到圆锯台上,将之锯成了两截。

    “啊啊啊!”黄顺已经说不出话了,指着那根巨木,只能啊啊地叫。

    紧接着那被锯成一段段的木头,又送到二号圆锯处,在那儿切成了木板,整个过程,所耗的时间并不长。黄顺是见过木匠处理圆木的,两个手艺好的木匠,想要这般处置如此大的圆木,得有少说八个帮手,再花上半天时间,但在这里,就是五个人,短短的片刻!

    “别啊啊了,那边在催你呢。”罗九河见这厮在旁边手舞足蹈的模样,既是自豪,也有些轻蔑。

    从崇祯五年初起,俞国振蛰伏襄安两年多的时间,银钱花费接近二十万两,所做的准备极为充足,水力冲压技术,翻砂铸模技术,由水车而来的齿轮传动术,滑轮起重术,种种技术储备,化成了一件件实物零件。象这样的水力圆锯,俞国振准备了不下十套零件,全部由蒋权确定的标准件制成。

    在俞家,所有的度量衡标准是唯一的,游标卡尺的运用,让长度计量达到了完全统一,因此被拆解的零件都是相同规格,只要象搭积木一样将他们拼装成,那便可以了。

    对于黄顺来说,这是近乎奇迹的变化,他神情恍惚地回到将岸那边,将岸看着他这模样,约摸猜到他是被水边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咧开嘴笑了笑:“黄老哥,我们小官人做的那些玩具……你觉得如何?”

    “那是鲁班祖师下凡啊!”不等黄顺开口,自称是木匠的一个工头嚷道。

    (感谢江湖不老客打赏~)(未完待续。)閣

一二五、安得广厦数十间

    “休要丢了我们雷家的脸面,这可是我们为官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官人的厚恩,你们吃的穿的,可都要心中有数!”

    人一上了年纪,免不了会唠叨,雷王成便是如此。他拿着一只游标卡尺,严励地教训着两个儿子,雷振声雷振宙应了一声,在旁边的蒋权多少有些尴尬。

    他确实有些担忧,在船上他与雷家父子讨论过营建之术,至少在建筑房屋之上,雷家父子的技艺要远远胜过他。好在他跟着俞国振时间久了,甚至连标尺都是他定的,在一些细活儿上,雷家父子和他还有差距。

    “来了来了,木板来了!”

    见从上游飘下的木排,齐牛大叫起来,他嗓门响,炸雷一般,震得众人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才这么一天功夫,就有如此多的木板!”

    看到木排上堆得高高的木板,雷家兄弟愣住了,旁边,蒋佑中向雷发达挤了一下眼:“我说了,小官人的锯子可厉害着,便是外行,也能锯出板来!”

    小码头上的简易龙门吊也早就装好,从木排上御木板并不废什么气力,板车将一车车木板从简易的车道上拉到了离码头不过百米的工棚之中。这段沙子车道是少年们花了半天功夫修成的,属于临时便道,因此还不是十分平整。

    “大伙手中的尺都是一般的,记着,不要用你自己的尺,若是谁胆敢用自己的尺,立刻驱出师傅行列,改去当学徒,每月就是一两银子的工钱!”

    蒋权开始时声音还小。但渐渐便大了。俞国振在南京招募了足足百余名工匠,其中有十余位是木匠,再加上雷家两兄弟和已经有十六岁可以充当帮手的雷发宣,一共是二十人。这些人俞国振全部交由蒋权管理,而在襄安呆了两年,看着一个个少年从傻乎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可以管着众人干活。蒋权的长进也不小。

    那些木匠们纷纷笑着应是,船上的两个月时间可不是白白过的,这个漫长过程中,无论是航行,还是在岸上休整。蒋权便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的食物、工钱,全部由蒋权组织发放。因此,众人现在称蒋权,都是“蒋管事”。态度也甚为恭谨。

    木板在这些工匠手中。凿出洞,剖出槽,每完成一块,工匠们便在其上用墨笔写下数字。每个工匠,都负责其中一项,因此很快就熟练了。谁快谁慢,也只需要看积压在他身前的材料多少便知。蒋权则负责整体验收。时不时地拿着他的尺子量来量去。

    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向呆在一旁打下手的蒋佑中道:“快去报与官人。第一间的全部弄好了。”

    蒋佑中飞快地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有一队少年家卫推着板车笑嘻嘻地过来,他们按着蒋佑中所指,将那些木板、圆木又拖了走。

    这一次拖到的目的地是昨天清理出来的空地,同样也是沙子铺就的简易路,有些泥泞,但家卫少年们有的是气力,他们每一伙两辆车,一个拉四个推,共是六辆板车,将木材拖到了那块空地之上。

    看到这些被运来的木料,雷王成喃喃说了声:“这真能成么?”

    他是营建的大师,这一辈子也不知帮多少人家起过屋,可这般建房之法,却也是少见得紧。

    将房屋拆成一部分一部分的,每一部分都标准化,椽子长度多少、横梁长度多少,甚至墙板的宽度、长度和厚度,都统一起来。每件之上,都标好了号,剩余的事情,就是按照设计图纸,依号码将之拼起就是。

    过去建一幢木屋,好几名匠人再加上一群打下手的,基本上都得花掉两三天功夫才能制成。但是俞国振一声令下,众人先是将桩脚埋在地里,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石灰驱虫,然后将基梁支柱拼上,再在基梁之上一块块地将木板插入槽中,中间用木楔粘和。小半个时辰之后,房屋框架已成,只要再在上面盖上草,这屋子便可住人了。

    “竟然……有这等妙法!”雷王成绕着屋子转了足足有十圈。直到少年们运来第二批材料,开始挨着那间木屋搭建第二间,然后是第三间、第四间,速度越来越快,完成屋子的框架,从最初的小半个时辰将近一小时,到后来几乎半小时便是一间,他终于回到了俞国振身边,脸上尽是骇然之sè。

    “雷翁觉得如何?”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巧匠了。”雷王成叹息着道。

    “哪里的话,这只是简易房,临时搭建,我们靠着它能撑段时间罢了。若是新人来了,也得靠着这样的简易房临时安置,还有那些招募来的劳力,总不能让他们风餐l国振笑道:“况且,真正的巧匠,可不是做这种活的。”

    雷王成陪着笑,心中却觉得,这样一来,只怕乡野间的木匠,又要少一个生计来源了。

    “雷翁觉得,这简易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小老儿觉得好,小官人当真是……”

    “夸赞的话不用说了,雷翁觉得,我若是只需要夸赞,何必延请雷翁这样的老实人?南京城时的帮闲蔑片,能说会道的可有的是。”俞国振有些不快。

    雷王成终究是年老了,说起话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实在不爽快。这怪不得他,老人在世上折腾久了大多会如此,但俞国振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用在这种口舌上的纠缠上。

    “呃……既是官人吩咐,小老儿就说了。”雷王成察颜观sè,不再藏掖:“有三处,还请官人拿主意。”

    “哦?”

    “其一,这些木头太湿,如今还不显,若是过一个寒暑,必然会扭掉,那时如此拼接整齐的楔口,都会出缝隙。”

    “其二,如此一整排木屋,中间没有间隔,又连在一处,若是走了水,极易坏了一大片。”

    “其三,我听人说,南方海畔有巨风,这木屋,建在此处……怕不禁风。”

    俞国振脸上lù出了笑容,雷王成找到的毛病越多,他越高兴,这证明这位老匠人确实有实力,不愧为营建世家出身。

    说到这,雷王成又举起一指:“啊,小老儿险些忘了,还有一事,便是此地湿热,必多虫蚁,木屋若不做好防蚁,待白蚁来了,这木屋极易朽烂。”

    “你说的极是,这是第一批供我们临时安置的,固此一切将就,只要能撑过半年就好了,南方巨风多自东南方向来,我们建在黄牛岭西北麓,风力会较小,另外我让人深挖地基扎下桩脚,也是这个原因。至于走水与白蚁,只有平日里多加警醒,暂时我也没有别的方法。”

    说到这,俞国振又笑了起来:“这也是我一路上再三强调纪律的原因,若不养成好的习惯,火灾怕是难免。”

    雷王成陪笑着道:“是,是,官人说的极是。”

    他心中却有些暗暗腹诽,官人强调的规矩,也就是他说的“纪律性”,细致到了甚至于大小解都必须定点的地步。往常工匠们吃喝拉撒如何方便如何解决,可如今不成,要大小解,必须去五谷轮回之所,而且一般这都安置在离人居住点稍远的地方。

    “等窑弄出来了,那就好办,到时我们就建结实坚固的屋子,争取在半年之内,将此事完成掉。”俞国振又道。

    当天建成的简易木屋是十间,这木屋其实有些类似于高脚屋,在距离地面足有半米处的横梁上钉好木板,既干净又清爽,而且还不惧蛇蝎爬入。另外,在木板上铺上席子便可以宿人,chuáng榻便也暂时省了下来。

    “这便是我们的新屋?”小莲身体结实,因此长途的旅行对她影响不大,她忙着组织fù女们烧饭洗漱,直到夜幕初降才回来,一见着那些木屋,顿时快活起来,拉着俞国振问道。

    “正是,小莲,你喜欢那一间,那咱们便住哪一间。”俞国振也是心情大好,今日做得极是顺利,作为正式开工的第一天,实在是个好兆头。

    “自然是中间那间!”小莲毫不犹豫地道。

    她是俞国振的贴身shì女,服shì主人睡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打她到了俞家开始,便随在俞国振身边,即使是来钦州开拓这般艰难旅途,也甘之若饴。俞国振看着她因为这些时日海风和日晒而变得略显紫红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柔情,伸手握住她的手掌:“那便是这间了!”

    十间屋子,两百多人想要住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老幼fù孺病弱被首先安排挤一挤,其余人则继续在那挂满蚊帐的简易棚中暂歇。

    这个安排,无人有意见,而且众人都是相当欢喜。今天建起的这排屋子,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日便有十间,那么随着大伙越发熟练,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人人可以住进这样的屋子里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第二天完成的简易木屋数量增加到了三十间,到第三天,又是二十间简易木屋搭成,这样这座新的庄子里,已经有六排共六十间的简易木屋。不仅如此,第三天其实也是完成了三十间,另有十间则搭在了窑场,供那些民夫劳力休息使用。

    这些屋子建成,也就意味着他们正式在此定居下来。!。

一二六、黑石腾化昆吾焰

    自第四天起,原本用于伐木的人力便省了一半,转到开始挖土砌窑上来。俞国振将砖窑与水泥窑放在一处,一共准备了六座窑洞,最初时当然是土窑。

    到这个时候,他请来的十位窑匠就派上了用场,这些窑匠前几日都在帮着做杂活儿,按照他们的意见,贴着山坡,先是挖出窑坑,再以夯土将窑密封起来,然后先是烧空窑,都窑壁都结实了,再开始正式地烧砖。

    “公子,小人回来了!”

    到第六日,被俞国振打发回钦州城的黄顺满脸喜sè地跑了回来。在将岸能够与那些劳力进行简单交流之后,俞国振便让黄顺再去打听一件事情,并且许下了一两银子的赏,结果用了两日时间,他便跑了回来。

    最初他脑子里想的只是俞国振许下的那一两银子,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停下了脚步:“咦!”

    在他走时,已经建成了六排屋子,这次来时,六排变成了七排,这倒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围着这七排屋子,一座由木桩与厚木板组成的栅栏已经修了起来。

    目前这栅栏还只是修了一小半,不过,以黄顺的判断,最多只要半个月,栅栏便可以完全修起。

    在栅栏的四角,各竖有一座望楼,有家卫少年在上面执守。

    俞国振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侥幸之上,即使人力再怎么不足,他也不会放弃对安全的警惕,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一昧韬光养晦。最后的结果,便是让那些分明弱小得一个指头也可以捻死的跳梁小丑,也敢大模大样地在面前耀武扬威。

    “黄顺,你怎么了?”见黄顺说了一声便愣住了,俞国振一边问一边看着跟他来的那些人。

    有五个人跟着黄顺到了这儿,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篓子。黄顺回过神来。陪笑着道:“公子果真是鲁班祖师神授,才这点时间,连栅栏都竖了起来……啊,瞧我这话唠子,倒是忘了公子的正事。你们几个。将东西呈上来,快点快点,别笨手笨脚的,少不了你们的赏钱,俞公子可大方了!”

    那几人将背后的篓子放了下来。提到俞国振面前。满篓子黑sè的类似于石头一样的东西。俞国振看了之后大喜:“你果然找着了!”

    “不负公子所托!”黄顺学着家卫少年说了一句。

    他觉得,那些总是精力旺盛斗志昂扬的少年,说这一句话时,总带着一股神气劲儿。他都是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人了,也能被这神气劲儿所感染。

    “在哪儿找到的,远还是不远。埋得深不深?”俞国振一连串的问题提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黄顺找到的是煤。虽然俞国振看得出,这煤的质量并不是非常好。但他现在要的是用煤充当燃料来烧窑,品质差一些完全没有关系。

    “在一处叫那怀村附近……城北中和坊北浪岭、那怀岭处,距离公子这里有五十余里。小人此前便曾听说过,这附近村民樵采时曾有拾到石炭者,前次公子问起,小人未曾确定不敢说,后来去了相询,村民说确有其事,并采了五篓来呈给公子。”

    俞国振脸上lù出了明显的喜sè,煤对于他的计划是极为重要的,因为即使是这种品质并不太好的煤,也比起普通木柴要好得多。另外,开采煤矿也比上山砍柴收获要多。

    他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黄顺领着那怀村的几位村民进了栅栏围起的院子,黄顺是见过木头简易房的,可这些村民却是第一次见到,发现这一排排的房子已经聚成村落规模,他们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们用的是当地土话,俞国振现在也约略可以听得懂一点,似乎是在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果然,黄顺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向俞国振道:“公子爷,这些乡下人问小人,这里可有名字?”

    这倒是个问题,自从登陆以来,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眼见着一座村子在众人面前建起,却忘了给这村子取名。俞国振略一沉吟,此地后世的名字叫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此名字只能现取。

    “新襄安……就叫新襄吧。”俞国振道:“新旧的新,襄阳的襄。”

    众人被他引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在所有屋子中规模最大,就在俞国振住处之前,而且四面开窗,每个窗子都比一般人家窗子大得多。他们进了这屋子之后,黄顺又是一愕,因为看到两个少年正你一把我一把地互相往身上抹着泥。

    在两少年面前,是一个木台,木台上用粘土捏制的地型在起伏,甚至还可以看到山川河流和道路。

    见俞国振进来,蒋佑中与雷发达顿时收了手,两人规规矩矩地站好,蒋佑中知道俞国振不会为他们的顽皮而动怒,但雷发达却有些畏惧了。

    “来看一下沙盘,就是这个,因为时间缘故,我还只能做出我们新襄附近的地形来,这里是渔洪江,这边是钦江,这边是钦州府城,你们觉得,发现石炭之处,大至在哪里,距离渔洪江与钦江远不远?”

    黄顺对钦州府城周围倒是熟悉,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移动了一下,然后放在钦州北稍偏东的位置:“离钦州北约是三十里……公子觉得在哪儿?”

    俞国振按照比例大至点出了钦州正北三十里的地方,黄顺便在那儿指着:“便是这边了。”

    然后,他又用土话问那几个那怀村民,不一会儿,他笑着道:“他们说了,发现石炭处与渔洪江隔着两座山,约是有二十里路。”

    “二十里……周遭有没有小河可用?”俞国振略有些失望地问道。

    “有条小河可通渔洪江,距离发现石炭处约有十里。”黄顺有些紧张地道。

    “路难不难走?”

    “乡下人,不怕路难走。”这一次黄顺没有问就答道。

    “好,在距开采石炭最近处,我派人去建一个简易码头,再给他们准备船,另遣工匠去教会他们如何开采石炭。”俞国振想了一想,他原本是要自己募人挖煤的,但是现在看来,距离得远了些,而且牵连太广,倒不如交给他们本地人。因此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跟他们说清楚来,每一千斤煤……也就是石炭,干的我给他们一两银子,湿的我出六钱银,干湿标准,只以篓子下是否滴水为判,如何?”

    “每千斤……一两银子!”黄顺吓了一大跳。

    他可是跟着去看了的,虽然那怀村附近的石炭不是很多,可因为是lù头矿,开采起来真不是太麻烦,无非是耗些气力。一个壮劳力,一天挖个一千斤根本不成问题,稍难些的就是将之运到新襄来,可是如俞公子所言,走水路的话,也就是让人背个十里地到河边,接下来就可以完全靠船运了。

    他心中飞快地估算,这可比他一个人头收十文钱要合算得多了!

    “公子,此事小人应下了……”黄顺一咬牙,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最重要也是最骄傲的决定:“每千斤一两银子……公子,是不是有多少收多少?”

    “你若是能运来一千万斤,我自然从广州提一万两银子给你。”俞国振笑了起来。

    一千斤一两银子,他赚大了,若不是此地煤矿易开采,而且对于当地乡民来说是如同泥土一般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他绝对不能以这个价钱拿下。

    对黄顺来说,这却是一笔意外之财了,仅他见到的那几座lù头矿,估mō着几十万斤的煤总是有的,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lù头矿挖出来给俞公子送来,他就可以得几百两银子,而雇请人工,最多就是花销他百余两罢了。

    好在那几个乡民听不懂他与俞国振的对话,否则那些乡民哪里会容得他在中间获利,这可不是小数目!

    “公子,船小人自己去准备,公子何时要这石炭?”

    “越快越好,就停放在那边的窑区,若是你能在五天之内送来五千斤煤,我另外再谢你五两银子。”

    此时砖窑、石灰窑都已经备好,只等来料开工了。黄顺正准备离开,俞国振却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收石灰石与粘土,你看当如何收法?”

    “交与小人,交与小人了!”黄顺迫不及待地道。

    “怕是人手不足吧?”俞国振笑了。

    “无妨,小人自有道理,石灰石与粘土好办得紧。”黄顺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俞国振收这么多材料究竟是做什么。

    “那好,我就将此事也拜托你了,至于价格……你觉得石灰石与粘土价格应是多少?”

    俞国振如今囊中宽裕,不仅仅有他这两年多时间里积累下的数万两银子,还有从南京城外庄子里抢来的那些黄金,而且在襄安,他的几桩产业也在源源不断地为他积累财富。因此,价格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现在最迫切的是赶到九月之前,将新襄大致规划完成。

    黄顺带着那些乡民离开了,他是本地人,又头脑活络,只要有钱赚,想必他会出死力。不过,俞国振并不准备将所有的线都操在他的手上,那是极为危险之举。

    “现在看来是时候去钦州城一趟了,来了近十天,还未曾去过钦州城呢。”俞国振心中想。

    他却不知道,几乎在此同时,钦州城中一个人也在琢磨着他:“这在长门墩对岸建起庄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有如此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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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抱定东风上青云

    钦州判官郭卫墀原籍是江西,崇祯五年到现在这个任上,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不是科举出身,搂钱行贿的本领也不出众,故此在任时间快满了,接下来会被打发的另外哪个角落去,他还一无所知。

    既是州判,他当然要掌案侦,徐林到这里打点时,往他府中送了一百两银子——对于他这个穷州判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银钱。也正是因此,他对于徐林托他照顾的“俞公子”极是好奇,这个徐先生已经是出手豪绰了,能支使他来打点的“俞公子”又是哪里的大人物?

    因此,当长门墩、青鸠墩的兵丁把异状报与州府时,郭卫墀便得到消息,知道那位“俞公子”买下的地界开始大兴土木了。

    从新襄到州城,不过一二十里路,又有水道可通,郭卫墀已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跑去看看,墩兵报告中说的“一夜起屋、二夜建村,三夜之后则墙寨俱备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日墙寨俱成……噗,这世上哪有这等事情,除非那位俞公子花了老大手笔,召集千人来筑墙。钦州如今人烟稀少,他到哪里去召集千人!”

    正想着这事情,突然间有差役来报:“大人,有人送名刺来拜。”

    “拿来我看。”郭卫墀接过名刺,钦州来拜望他的人可不多,上有知州下有吏目,他这州判虽然是从七品的官,可夹在中间大多时候只是摆设。

    “襄安……俞国振拜上。”

    看着名刺上简单的七个字,郭卫墀觉得很荒唐。

    这厮莫非以为自己是当朝阁老,只写下一个籍贯和名字,别人就认识他么?而且这襄安。也不是什么大地方,至少郭卫墀想了半日,也没有想起襄安在哪儿。

    他看着那差役:“来人呢?”

    “正在府外候见。”

    “请他进来吧。”郭卫墀懒洋洋地道:“让他在前边等会儿。”

    此时天热,郭州判又无甚公务,正缩在后院纳凉,身上衣着自然是不整的。等他整理好衣冠。又小憩了片刻,再出来相见时,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然后他看到俞国振笑吟吟的脸。

    “你就是……什么什么振?”见他不赶紧上前行礼,郭卫墀心中不快,便沉声问道:“为何见了本官……不下拜?”

    “襄安俞国振。”俞国振指了指自己。然后起身微微一拱手:“在下来此,是受人所托,给郭大人送礼的……自然不必下拜。”

    “受人所托,给我送礼就可不必下拜?”郭卫墀觉得极是好笑:“谁人让你送礼来的?”

    “南京守备太监治下的一位公公……郭大人请看信。”

    这信是真的,俞国振为了方便行事。专门找范闲索要。当时的理由就是淡水河珠市场已经饱和,他要亲自至钦廉、合浦一带,看看能否种海珠。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向来合浦珠就是敬献给皇室的贡品,但是近百年来因为捕捞过甚,合浦珠产量逐年下降。前面有一任天子,耗费了四万两白银。才捞得合浦珠不足一斤!

    因此,范闲当然明白这件事的价值。不过因为俞国振说还只是去mō索,没有打包票能成功,他也不敢就此将这报与崇祯,更不敢直接下公文令地方协办。

    他能做的,就是去南京吏部翻档案,翻出这位钦州府的二号人物——知州他都不敢通报,怕那知州一时想不开,想要展示一下读书人士大夫的清高劲,不但不帮忙,反而大骂一声“阉货”然后使绊子。

    钦州府未设同知,故此州判郭卫墀便是二号人物,而且此人并非举人,倒不虞他玩出欺世邀名的勾当来。

    “南京守备太监……”

    郭卫墀被扔在这穷乡僻壤里乡了,乍一闻这个名字尚未反应过来,但旋即他坐正了,脸sè惨白:“厂……厂卫?”

    俞国振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郭卫墀觉得这个夏天天气分外的热,即使是坐在衙门内,却也与在日头下曝晒差不多。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子,将那封信拆开。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南京守备太监辖下内宫监范闲,因sī事遣俞国振前往钦州勾当,请钦州州判郭卫墀多多照看。信末加了一句,闻说郭州判任期届满,到时在南京一会,当有所请教。

    郭卫墀拿信的手抖了起来,他拿自己的小妾发誓,这绝不是因为jī动,而是因为天气太热!

    他能当官,走的不是科途,被发配到钦州来,显然是朝中没有后台的。但他觉得这一刻他的运气来了,他又看了一遍,确认在范闲的名字之上,除了按有“内宫监”的印记之外,还另有南京守备太监的印记,他心中的欢喜就更甚了。

    南京守备太监,可是司礼监的外任,唯有深得天子信任者,才可担当此职。而这位内宫监的范公公,能在这封sī信上也盖上守备太监印记,其能力之在,可想而知!

    有了这样一位大人物撑腰,他郭卫墀,终于要熬出头了!

    一念至此,他慌忙tǐng身站起,恭恭敬敬向俞国振长揖行礼:“不知贵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郭大人何必多礼?”俞国振也不避让,待对方长揖过后将之扶起:“除了此信之外,范公公还托在下为郭大人准备了些礼物。”

    说完之后,他向郭卫墀使了个眼sè,郭卫墀会意,斥退了差役,不一会儿,堂外齐牛奉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俞国振将礼盒放在桌案之上,然后将盒盖打开,lù出其中金光闪闪的一排来。

    “这……这……”

    郭卫墀吓一大跳,自国朝定鼎以来,只听说给太监送礼的,几曾听说太监给别人送礼?而且他目测了一下。这里至少是数十两的黄金,对他这个穷州判来说,真是一笔厚礼!

    “听闻钦州穷敝,郭大人在此受苦了。”俞国振笑道:“些许礼物,不足挂齿。”

    郭卫墀不舍也不敢推辞,就连面上的客气都不曾多说。收了礼盒之后,他再看俞国振时的神情,就更加亲切:“俞公子自南直隶来,先前那位徐先生早有交待,下官还想着过两天便去俞公子处拜望。不曾想公子竟然先到了鄙处……俞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他也是急切着想要拍这位来自南京的贵人的马屁,说起话来甚至连官场的忌讳都不顾,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下于城西南新建了一个庄子,在长门墩与青鸠墩之间,有几件事情。要拜托一下郭大人。”俞国振也暗暗松了口气。这里毕竟是钦州不是襄安,他还没有什么根基,天高皇帝远的,若是郭卫墀不买范闲的账,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此他要在村寨初成之后再来找郭卫墀,这样便是郭卫墀有什么坏心思。他也有暂时的自保之力。

    “俞公子只管吩咐就是。”

    “其一,在下愿意花钱继续收购青鸠墩左近的荒地。还请郭大人出面,办成之后。少不得郭大人的好处。”

    现在他有近百倾的土地,可是对于他的计划来说仍旧是不够用,而且他可以肯定,随着新襄的发展,周围的土地会越来越紧缺,因此他必须预先做好准备。

    “好说,好说,青鸠墩左近,大多是荒地,神宗皇帝曾下诏,两广荒地,听任开荒,下官与新上任的孔目倪元琨招呼一声,造个册就是,花不了俞公子多少银钱。”郭卫墀满口答应下来。

    “其二,在下需要大量劳力,将在州城与左近乡里张贴告示,招募良善做工,还请郭大人行个方便。”

    “小事,小事,我遣差役与你张贴,俞公子只需给差役开些子鞋钱便是。”郭卫墀也一口应承,但旋即他一愣:“俞公子要在钦州左近招募良善做工?”

    “正是。”

    “这……俞公子怕是不知钦州习俗,此地土人男女,多愚顽而不知勤勉……”

    郭卫墀滔滔不绝,他在钦州呆了三年,深知此地之弊,钦州居民虽然节庆之礼与中土相似,但是百姓的勤勉就相差太多,这里人靠种水稻与养牛为生,水稻虽是一年两熟,可是当地人却不精耕细作,因此产量极低;养牛水牛用于耕田,黄牛用于祭祀,有了病痛不求医问药,而是杀牛祷于鬼神,只要病痛不好,牛就一直杀下去,有连杀二十七头牛致家中破产却病依旧未好者。

    说到最后,郭卫墀叹道:“钦州城中,倒还是雇得到些人手,四边乡野,除少数教化已深之外,连升斗都分不清楚,根本不可能出来干活啊。”

    这个问题,俞国振已经有所发觉,他委托黄顺雇人,可是十天过去了,仍然就是最初的那不足百人,他原本以为那些中途离开的见着这百人的待遇都会回来,可直到现在也未有一人回头的。劳力不足,是一个大问题,俞国振微微皱着眉:“我倒是托了范公公打点,从中原招募流民来此,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近渴……下官倒有一计,钦州属县灵山,风俗与中原无二,男耕女织,皆极勤勉,灵山县户籍人口,还胜过钦州,若是俞公子愿意,下官可行文灵山,为俞公子雇请人手。”

    “好,好,在下也实话实说,在下提供的工钱伙食,包管让来帮工的人满意,不至于令郭大人难做。”俞国振大喜道。

    “俞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最后还有一事,我听闻钦州有不少蛋户,我要令这些蛋户为我捕鱼……还要请大人相助。”

    “蛋户?钦州蛋户在册的却不多,只有……”

    (感谢ycczly打赏~)!。

一二八、俏影暗花艳山林

    一二八、俏影暗花艳山林

    “都当心些!”

    将岸向着同伴做了一个手势,跟随他而来的两个伙顿时散开,盾、枪、铳前后排开。

    俞国振对于周围的地形极为重视,在家卫少年从营建中停下之后,便开始命他们离开新襄,于周围附近堪察地形,绘好图样。比例尺与等高线的课业,俞国振早就教给了他们,因此对这些少年来说,绘制地图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困难的,还是在这茂密的丛林之中跋山涉水,并且应对所有不欢迎他们到来的危险。

    对面的人影远远地看着他们,没有其余的动作。将岸喊了两声,那人影歪头望着他,因为隔着较远,隐约可以看出那人是个女子。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子缓缓向这边走近了一些,将岸见她只是一人,便示意众人留在原地,自己也向那边走了过去。

    那女子用甚为悦耳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将岸绞尽脑汁,却也听不懂这句话是何意。见他一脸茫然,那女子换了一种语言,缓缓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子生得颇为俊俏,皮肤黝黑,眼睛倒是很灵动,光滑的皮肤也证明她年纪并不很大。将岸拱了拱手,向她行礼,也缓缓用钦州方言道:“我们是来探路的,想要去防城墟。”

    嘉靖年间起,大明钦州与安南重开防城墟,供两国边民贸易,这是黄顺告诉将岸的,将岸便将之当作自己一行出来的理由。

    “哼……呸!”那女子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汁水,看上去象是血渍一般,她上下打量着将岸,又看了看后边手执武器的家卫少年,低低嘟囔了一声什么。

    她吐出来的,当然不是血汁,而是槟榔汁,钦州当地人中,颇有些有有嚼槟榔的习惯,俞国振对此极为反感,不仅因为随地吐的槟榔汁极不卫生,也因为他知道,槟榔汁对牙齿没有什么好处,长期嚼此,牙齿极易黑化烂掉。

    连带着将岸等人也对嚼槟榔这一习俗甚为不满,因此见了那女子的举动,将岸身后的少年都是皱了皱眉。

    “请问……前往防城墟该怎么走?”将岸试探着问道。

    “汉人,骗子!”那个女子又哼了一声,这次她说的话,将岸就听得懂了。

    “我们不是骗子……”

    “去防城,有驿道,都走驿道,你们到这里,这是我们时罗侗的土地!”那女子略有些结巴地道:“骗子,骗人!”

    将岸嘿嘿笑了起来:“我们不是骗子,真是来做买卖的,你瞧……”

    他放下身上的背包,见对方是个女子,便从背包里翻出一件衣裳出来,放在了地上。众少年发现那是一件女子的裙裾,而且是从南京城中带来的,都是哄笑起来。

    有一少年干脆道:“将岸,你可真行,竟然将花魁娘子的衣裳都带到这来了!”

    将岸没有理睬他们,而是后退,直到退出数丈开外,举起双手向那侗人女子道:“你可以看,我们带来的衣裳,很漂亮。”

    那侗人女子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不过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地上的衣裳瞄去。须知喜欢五颜六色的漂亮衣裳,乃是古往今来任何女子的通性,虽然侗人对漂亮的看法与汉人有所不同,但那套彩绸制成的衣裳,乃是李广堰在俞国振启发下的杰作,至少能给那侗人女子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美感。

    加之将岸又已经退出了一段距离,那女子也不怕他有诈,走过来将衣裳拾起,在身上笔划了一下,然后就回头看了将岸一眼,转身便跑了。

    她动作极迅速,在山林中穿梭也很自如,即使是家卫少年经过专门的攀越训练,也不与与她相当。见她跑掉,将岸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回过脸来,看到同伴们仍是一脸坏笑,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若是你们想小娘了,自己去与小官人说去,小官人当会为你们务色佳丽。无论是秦淮河上的红牌,还是咱们无为的闺秀,应有尽有。”他骂道:“在这偷偷嘲笑老子,算是个什么理儿?”

    “啊啊,老将做贼心虚了,我们还不及,倒是老将,你年纪老大不小了,是不是真想小娘了?要不然,怎么随身带着小娘的衣裳?”

    “滚,这是小官人备好给我的,小官人去州府时交待下来,侗人中女子地位也高,切莫轻视。”将岸呸了一声:“老子要小娘,还用得着送礼?只有小娘倒贴老子的份儿!”

    “吹,你一个劲的吹吧!”

    “不信?当初小官人在南京,那可是骑马倚斜桥满城红袖招,只要他愿意,南京城秦淮河畔最漂亮的小娘儿哭着喊着求他亲近。老子虽是不济,总学得小官人三分本领,在这钦州的穷乡僻壤,还怕没有人倒贴?”

    众人都是大笑,他们随俞国振到了南京,算是见识过南京城的繁华的,不过来到钦州,建设新襄,也没有谁觉得无趣。眼见着一座村子在他们手中拔地而起,众人心中都很有成就感。

    那侗人少女既然已经走了,他们便折转方向,与对方岔开道路,顺着渔洪江的支流开始继续上探。

    俞国振并不是要将整个钦州都探明白,但是,新襄附近数十里方圆的沙盘是要做好的,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虽然没有象流贼、东虏那样俞国振暂时无法正面对抗的大敌,可不法的侗蛮、横行的海盗,总还是有些的。

    前行并没有多久,一个家卫少年突然“嘘”了一声,众人屏息凝神,然后便听到隐约似乎有歌声传来。那是侗人在唱着俚曲,他们完全听不懂,但那带着山林野韵的曲调,却还是让众少年突然间觉得有所感。

    “是方才那侗女。”有人低声道。

    将夜抿了一下嘴,摇了摇头:“咱们只带了三日的补给,休要耽搁时间,走吧!”

    “啊啊,老将怕是有些心虚了,你们说那侗女为何跟着咱们,不就是因为老将给了她衣裳么?倒贴的来了,哈哈哈哈,说起来,老将要是娶了侗女,倒是一件美事,让那侗女将整个侗族都充当嫁妆,小官人岂不要多少地便有多少地了!”

    “该死的,就知道调侃老子,若是九河在,你们敢说么?”将岸骂道。

    “九河?照样无误。”

    “就是,就是,也只有武崖那厮,咱们不敢调侃,那厮是吃不得亏的,今日调侃了他,明日必要在什么事情上找回来。”

    “不过确实九河更合适些,他已经和小官人唠叨好多回了,说是要找个内阁阁老的女儿……噗,那些阁老是什么嘴脸,生出的女儿,只怕也一般的方头方脸,有啥好的?”

    将岸成功地将众人的调侃对象转到了罗九河身上,而众人竟然都未曾注意,兴高采烈地开始讨论起阁老女儿来。

    然而那歌声断断续续,跟在他们身后,许久也未曾消失。将岸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一想,引着众人循声走去,于是又被调侃了一番。

    很快,他便又见到那个侗人少女,她依旧是方才的打扮,那件衣裳被卷起来背在了背上,见到将岸过来,那少女嫣然笑了起来。

    “谢谢你的礼物。”她用汉话说道。

    “不必客气,若是姑娘方便,为我们指一下路行么?”

    “你们想去防城墟,那可就走错了。”那少女歪着头看了将岸一会儿,然后扑噗笑道:“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江那边新来的人。”

    将岸一愣:“啊?”

    “我听说了,江那边一群新来的汉人,在我们的地上烧荒。”那少女笔划了一下:“一定是你们,你们想来夺我们的土地!”

    她这样说时,倒没有什么愤怒,将岸也不屑就这个问题与她一介侗女争辩什么。俞国振很早以前,就给他们灌入了“华夏族类文明甲于四海,理所当然应于四方宣布教化,不遗寸土,此为盘古开天之来华夏族类之自然天职”的思想。

    而到了钦州之后,看到这里气候土壤都不逊于襄安,却民生凋蔽,特别是侗蛮之类的少数民族,甚至在刀耕火种,这让将岸等心中更是觉得有一种使命感:小官人带着他们来钦州,天生就是要将这一块洪荒之地耕耘成丰收沃土,就是要带着他们将这些尚处蒙昧之人教化成华夏之胄。

    “既是如此,你更着我们做什么?”将岸扬了扬下巴道。

    “我喜欢看你这模样。”那侗人少女也学着他扬了一下下巴:“你身上真白,比我们侗女还要白。”

    将岸顿时面红耳赤,他回过头去望了同伴一眼,幸好,同伴当中,只有他一人听得懂当地方言。

    “你你你胡说什么?”他有些羞恼:“若不愿意给我们带路,那便走开!”

    “我在赞你,有什么错的么?”侗女哂然一笑:“你们汉人最惯说谎,假惺惺的,分明心中欢喜,嘴里却还要分辩两句。”

    “这叫客气,叫礼仪,你懂不懂?”

    “我们侗人也知道客气,也知道礼仪,来了客人,杀猪宰牛奉酒奉菜好吃好喝,那便是客气,自家的东西自己拿着不去夺别人的,那叫礼仪!”

    将岸被俞国振挑出来与陌生人打交道,原本就是看中了他的伶牙俐齿,可是面对这侗人少女,将岸却觉得自己的本领完全被压制,根本无法与对方交流。

    而且,他是来带队勘测地形的,便不是来此找人辩论的,气极之下,他转身就要走,可才一迈步,就看到身后的那些同伴露出骇然的目光。

    他心知不妙,便要转身回头!

    (感谢王孙武阳、长风01打赏~呼,单位下个月组织去桂林,我决定不去,在家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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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八、俏影暗花艳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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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我心安处即吾家

    看着垂头的将岸,俞国振既好气又好笑。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还请小官人责罚。”

    “责罚?我为何要责罚你?”

    “小人处置不当,怕是要给咱们新襄惹来麻烦……”

    “麻烦已经惹来了,你看,不就在到处转悠么!”

    俞国振歪了一下嘴巴,目光向着栅栏木寨中到处乱转的那侗人少女瞥了过去。这少女一点也不怕生,走到哪儿都是大呼小叫,象是一只撒欢的小狗儿。

    不过,少女身上的白sè棉布条儿,让俞国振又皱了一下眉:“伤口处置得彻底么?”

    “小官人放心,可是思乙道姑亲自动的手。”

    癸泉子与宋思乙也随着他们来到了钦州,这老道四处招摇撞骗,但自从与俞国振认识后就绝了到处跑的念头。俞国振确认他的医术确实不错,据他自己说年少时还得过李时珍的指点,不过对此俞国振是将信将疑的——李时珍去世之时,癸泉子还不知是否出生,哪里能得到他的指点!

    因此,俞国振将自己对于疾病、伤势和人体解剖等方面的一些认知,整理成了书册,交与癸泉子去研究。此时他尚未能造出玻璃,也就没有显微镜可供癸泉子使用,因此癸泉子对他的那套,也是批判得多同意的少。

    但好歹在外伤处置上,癸泉子与他的女弟子宋思乙,其技艺水准还是让俞国振相当满意的。

    “还是不错,总算救了人,若是当着你们面被吃掉,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俞国振拍了拍将岸的肩膀。

    就在这时,原本在四处乱逛的那个侗女突然转了回来。拦在了俞国振与将岸之间,用侗语飞快地说着什么。

    她略带敌视的目光,令俞国振有些无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话。”

    那侗女“哦”了一声,然后缓缓用钦州方言说着,但是俞国振仍然不懂,他看了看将岸。将岸面红耳赤,一把将那侗女拉开。那侗女却是倔犟,踉跄了两步,便又回来,还用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瞪着将岸。然后又说了句话。

    “她说什么?”俞国振问道。

    将岸无奈:“小官人,宜娘说……她说小人对她……呃,那个比较好,还请小官人莫要责怪小人……”

    “宜娘?”俞国振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这显然是侗女的名字。侗女听道呼自己的名字。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俞国振,俞国振意味深长地对将岸点了点头:“哦,你知道她的名字了。”

    “罗……罗宜娘,倒是和咱家汉家的名字一般。”

    俞国振也觉得有些头痛,他们初来乍到,原本不准备这么快与侗人打交道。可没有料想将岸竟然拐了一个侗女来了。

    “今晚加餐,吃老虎肉。”望着一边的罪魁祸首。他咬牙切齿:“虎皮扒下来,硝好了留着。”

    让罗宜娘跟着将岸回来的。就是如今被摆在一旁的那只老虎,当时这头大胆的华南虎隐伏于林中,在将岸回头时猛然袭击,若不是罗宜娘推了将岸一把,俞国振未来计划中的外交奇才就要丧生于虎口中。而罗宜娘推这一把的结果,是使得她被老虎扑倒,肩膀胳膊和身上,都是被抓伤咬伤。

    好在家卫少年们极是警觉,面对猛虎也不畏惧,枪盾齐上引开了老虎,将岸将罗宜娘抱走,然后铳手轰烂了老虎的头颅。

    这种情形之下,将岸的勘测计划也只能取消,将受了伤的罗宜娘带回新襄。

    偏偏罗宜娘是个不安生的,清醒过来之后,便是东奔西跑大呼小叫。这黄牛岭一带,她也来过不只一次,事实上此地与她们时罗侗只是隔着一条渔洪江,除了墩兵之外,原本是少有汉人往来,倒是侗人到这儿捕猎得多些。

    她听说有伙汉人到了这儿,但前后也就是十余日的功夫,没有料想汉人已经结成了村寨!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村寨,别说是对侗人,就是大多数汉人想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几天里,随着来帮工的当地汉人拿了第一笔工钱送回家去,前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探头探脑想要混进村寨来,看看有没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为此家卫狠狠揍了两回人,周围才算安宁了些。

    小莲不喜欢罗宜娘,这侗女太粗野了,见着小官人也不知行礼,那乌溜溜的眼睛盯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中发慌。倒是宋思乙,这脾气一向不是很好的女道士,不知为何对罗宜娘甚为亲昵。

    她不仅xìng子野,好奇心还强,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去试,诸如用刷牙的刷子去刷鞋、污染饮用水源的事情,真没有少做过。

    俞国振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大麻烦了,但这麻烦虽然惹了不少事情,可真心说并不令人讨厌。她是个极热心的人,看着别人在忙碌,总要上前相助,虽然结果往往是越帮越忙,却让人无法真正厌恶她。

    这麻烦是将岸引来的,最后俞国振还是将之交给了将岸处置。他下了死命令,一天之内解决掉这个麻烦,争决不了的话,那么就将这侗人少女拐卖到秦淮河去。

    虽然知道自家小官人是在调侃自己,要是将岸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总是了。

    “宜娘,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你也在这里住了好几日,现在应该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里人会想你的!”

    “这里好。”罗宜娘的回应很简单:“家里只有阿哥,阿哥出去打猎,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

    “呃……这里再好,也不是你的家啊。”

    罗宜娘一双活泛的眼睛盯着将岸,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我懂了。”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将岸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她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想着她就要这般离开,将岸又隐约有那么一丝不舍。

    “呸,呸,我有什么不舍的,一个侗女罢了,还爱嚼槟榔,莫看现在牙齿还好,小官人可说了,待到二十岁之后,牙齿必然坏掉!”

    发觉自己心里竟然隐约有些不舍之后,将岸一个人回到自己屋子里揪着自己头发。如今新襄村寨里已经有十五排、一百五十间供住宿的屋子,因此他们现在是两人一间,住得比在襄安还要宽敞。将岸与一个叫田伯光的住在一处,那少年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好在他此时不在,否则免不了要传得所有人都知道。

    显然,对罗宜娘牙齿的评价,并不能让将岸完全抛去心底的那丝惆怅,少女怀春少男多情,这乃是天地生化之理。他只能让自己往高尚些的地方想:“小官人反复说了,如今天下汹汹,人心沸沸,华夏传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前,我等之使命,上须对得起祖先胼手胝足开疆拓土之恩,下应对得起子孙饥肠漉漉嗷嗷待哺之需,教化天下之méng昧,启迪万世之基业,哪里顾得上这个小小的侗女……呃,我怎么又转到那侗女身上了,掌嘴,掌嘴!”

    轻轻抽了自己脸一下,将岸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振作起精神,拉开门,然后便见着罗宜娘背着一个包袱站在他面前。

    小莲虽然不大待见这个侗女,但是她既然住在这里,该给她装备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有少。垫的盖的不说,蚊帐、毛巾,甚至还有两套衣裳。如今这些东西,都被罗宜娘裹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将岸又有几分怜惜。

    钦州原本贫鄙,而侗人就更缺物资,这些东西,竟然被她当成了宝贝,将岸仿佛中又想起初来那天,自己带着她去领这些东西时,她兴奋得脸通红的模样。

    “放心,你以后还可以常来……”他正准备安慰一下来此告别的罗宜娘,结果话说了一半,罗宜娘却一侧身,推了他一把,然后直接进了他的木屋。

    俞国振对于卫生的追求,放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是几近苛刻。因此这木屋每天至少得拖上一次,罗宜娘这几天也喜欢上木屋里的干净,进来之后,在门庭之处便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木板上,登登登便向里面行去。然后,她将背着的那个包解下来,直接扔在了将岸的铺垫之上。

    “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将岸见这一幕,顿时愣住了,情急之中,他冒出一口自己家乡话,然后才用回当地口音。

    “搬到你这来住啊,和你做成对子,那么这里便是我的家了。”罗宜娘理所当然地道。

    “啊?”

    将岸可是懂当地俚语中“做成对子”是什么意思,侗人无男女之防,黄顺早就和他提过,侗人女子只要见着心宜的男人,便可以随之欢好,三日之后归于母家。若是怀了孩子别嫁,娶之者也不介意,相反甚为欢喜。

    “嗯?”罗宜娘歪着头看他,见他一副木然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对了,我知道你们汉人多讲究,放心了,我此前尚未与人做对子,我才十四岁,今年才有资格去跳岭头……今年八月十五,你也与我们一起去跳岭头吧?”

    “呃呃呃……可是我我我不想……”将岸只觉得头大如斗,侗人少女,说这话时亦是微微含羞,但却甚为坦然。将岸想要正sè训斥,但他毕竟不是那些读傻了书的夫子酸丁,看到罗宜娘那模样,哪里训斥得出口!

    (感谢木头竹子、jbt308打赏。)!。

一三零、旧习为君尽改罢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将岸终于长叹了一声。[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我还得辅佐小官人,匡复中华启méng四夷,小官人说了,我学习语言有天赋,今后要借助我之力。若不是小官人收容,兵荒马乱中我早就成了枯骨,而且,我自家是经过那种大乱的,小官人说,孔圣所谓仁,即为不忍之心,我身经大乱,便也有不忍之心……我必须当机立断!”俞国振并不以为儒家之说就应该彻底放弃,作为一种伦理思想,儒家之中,可取之处甚多,只要不要禁锢其发展,不要以四书五经为原教旨主义之根本,儒家之说,对于建立一个稳定、秩序、勤勉、活力的社会,有着极大的帮助。故此,在教育家卫少年时,他并不讳言孔孟。儒家之说中的“天命在我”的使命感,对于建立一支强大、自律、

    狂热而富有奉献精神的团队,有着极大的作用。

    想到这,将岸伸手将罗宜娘的包袱拿起,抓着她的手,又挂回了她的肩膀:“抱歉,我我…不经小官人同意,我是不会娶妻的!”

    “那我去找你们小官人!”罗宜娘气鼓鼓地道:“我们峒主是你们大明的大官,若是你们小官人不听,我就请我们峒主来!”

    “别,别,就去找小官人,我也不会娶你!”

    “为什么?”罗宜娘眼睛瞪得溜圆:“我山歌唱得不好?”她山歌哪里唱得不好,简直唱得百灵鸟儿一般,她每一唱起,周围便有鸟儿应和,她跟着小莲偷学了一遍曲子,便唱得比小莲都好听,将岸甚至觉得,她完全可以去襄安与王月比拟!

    “你唱得很好听。”将岸不得不承认。

    “我长得不好看?”

    虽然宜娘不是什么人间绝sè但在侗女中,却绝对可称是第一流的人物,大眼如月,眉弯似柳,便是皮肤因为日光灼烤而显得稍黑,可也是透着一股健康的油亮。虽然只是十四岁可是身材却长得极好,便是罗九河这sè胚背地里也赞过她xiōng前有货!

    想到罗九河的夸赞,将岸心里又是不爽,那厮就是个sè胚,三句话里有两句离不开女人!不过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宜娘不好看,因此只能勉强点头:“你长得极好看。”

    然后他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好看就好看,还加了一个“极”字!这究竟是将侗人少女赶走,还是在留她啊?

    “我舞跳得不好?”

    这侗人少女是个停不住手脚的,就是走路也要蹦跳两下。小官人从南京带来的那些衣裙,原本是给小莲准备的,可是小莲却不敢穿出来,于是都便宜了宜娘,她却是没有什么害羞的,直接穿出来就蹦蹦跳跳了每次她旋转舞蹈的时候那裙摆都会鼓起来,象是朵云彩!而这个时候,九河那厮就会鬼鬼祟祟地寻人打赌,赌她裙下究竟有没有穿亵kù一该死的九河那厮怎么又跳出来了,滚开滚开!

    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将岸却又是点头:“小官人曾称赞,说就是蝴蝶也不如你舞得好看。”“那你为什么不想娶我?”罗宜娘气鼓鼓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将岸只觉得头昏脑胀,若不是俞国振有明令,他今天必须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他早就逃之天天了。

    脑子里转来转去,他终于想到一个借口:“你嚼槟榔,我们都不嚼槟榔,我讨厌别人嚼槟榔!”一听到这个,罗宜娘愣了愣,然后问:“还还有什么?”“呃……,暂时没有想到。”

    “那好,我改!”宜娘斩钉截铁地道:“从今日起,我保证不嚼槟榔了,不仅不在寨子里嚼,也不偷偷跑到寨外去嚼,你想到我还有什么不好的,随时说与我听,我都改这成了么?”

    “啊啊啊啊?”

    将岸除了惨叫还是惨叫,对着罗宜娘大而无辜的眼睛,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吃掉。

    他都说了什么啊,把事情弄成了这模样!

    不行,须得冷静,冷静,小官人说了,每逢大事须有静气,这是大事,绝对大事。若是连个小娘儿们都摆不平,今后小官人要让自己去与各峒峒主打交道,去与各方势力做交涉,自己如何办得灿呃对了,有了!

    “我不是钦州人,终究是要回无为去的,无为,你知道在哪儿么,离这里有五六千里,便是乘船,也要过六十天才能到!”他极为诚恳地看着罗宜娘:“我若是回去了,你当怎么办?”

    “我在这等你。”宜娘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我若是不回来呢?”

    “你诳我,小官人在这里置下这么一大片基业,你如果得他重要,他怎么会不让你回来!”“呃,我是说,若我不经常回来呢,我在无为,也会娶妻,回来时没准带她来了……”

    “我不管人在无为娶妻,我也在这等你。”罗宜娘道,但旋即她恶狠狠地说!

    “但若你把那个女人带到这儿来,我就是给她一刀,杀不死她,便杀死我自己!”

    “啊啊啊啊啊!”于是将岸又唯有惨叫。

    他的最后耐心也没了,见罗宜娘又要将包袱扔在他的铺盖上,他忙过去抓住,两人一个要扔一个要拿,于是撕扯到一块。宜娘身上还包扎着,将岸不敢去抓她伤口,一不小心,就抓在了她的xiōng脯之上,那柔中带绵的手感,让他愣住了。

    罗宜娘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门再度被推开,田伯光伸头进来:“老将,你在不在……………,咦?”

    看到将岸的手伸在罗宜娘怀里,两人还扯着被子铺盖,田伯光顿时大窘:“咳咳,你们继续,我啥都没有看到,啥都没有看到”“啊啊啊啊啊啊!”将岸不知道今天是第几回发出这样的惨叫了。

    家卫少年中,若说罗九河是第一大嘴,那么田伯光便绝对是第二大嘴给他看到这一幕,用不了一天功夫,全体家卫少年就会知道,而且这消息,必然会随着轮换的家卫少年传回襄安,将岸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时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叭!”

    在他惨叫声中,门又被推开田伯光再度探头进来:“对了,方才忘记了,我看你们还是暂时停下来吧,小官人唤你们过去老将,你完蛋了丈人家的亲戚上门来啦!”

    “不是你想的那样!”将岸叫道。

    “我知道,就是和我看到的那样。,…田伯光捂着嘴偷乐:“总之小

    官人催你们快去,若是误事,什么后果你自己知晓!”他说完就跑了,将岸怒气冲冲地看着罗宜娘,想要骂,却终归是骂不出口,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按在人家xiōng口上呢,慌忙收了回来:“跟我来!”这一次宜娘脸sè微红什么话也没有回但扔下了包袱,跟在将岸之后,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

    田伯光在外等着他们,三人穿过屋子小跑着来到村寨西门前。

    还未到跟前,就看到家卫少年布好了战阵似乎在与什么人对峙,罗宜娘眼尖,看到村寨西门口lù出的一张焦急的人脸,顿时欢呼了一声:“阿哥!”

    “阿妹,阿妹!”

    那焦急的人看到她,也大叫起来。

    宜娘快步跑了过去,见到家卫少年对着冲进来的兄长举起了火锐,顿时大惊:“不要,不要!”她可是亲眼见到,这些家卫少年一次排枪,就将头猛虎击杀。她兄长虽然是侗人中的勇士,可是血肉之躯如何与火锐相比!

    她先是用侗话喊,然后用钦州方言喊,再然后却是用南直隶官话喊。俞国振原本就不想与侗人发生冲突,因此也就没有下令开火,而家卫少年如今都是身经数十战,不会出现因为紧张而走火之类的事情。

    将岸跟到了寨门口,看到黑压压一片侗人,足足有数百之多,而且多是青壮。

    “小官人。”将岸自然知道,这些侗人都是罗宜娘引来的,因此极其惭愧地对俞国振道:“请小官人责罚!”俞国振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这厮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俐牙利齿,可今天却没有为自己辩护,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情,他对那位侗人少女也未必就是无情。

    就在这时,他看到田伯光跟着后面捂嘴偷笑过来,当初初知这少年名字时,俞国振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某位同道同穿而来,后来才知这少年与那位采huā大盗没有半点干系。在诸少年中,此人甚是勤勉,头脑也很灵鼻,最大的缺点和最大的优点是同一处,就是嘴巴够大。

    “伯光,称见到什么子?”

    “呃,回小官人的话,小人看到那个侗人小娘将细软扔在了老将的铺盖上,老将的手还按着她的这儿。”田伯光比划了一下,然后还很厚颜无耻地安慰了将岸一句:“老将,可不是我嘴大,实在是小官人问起,我不能隐瞒。”

    周围顿时是一片窃笑,就是俞国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将岸都有寻条地缝钻进去的心思了,不过他知道,此时再多说也没啥用,小官人曾道“解释便是掩饰”因此,他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既是如此,那么那些侗人,老将你就去打发掉吧。对了”俞国振看着那些侗人青壮,目光猛然闪了闪:这可都是青壮劳力,是他如今最缺少的劳动力!即使侗人xìng子散漫,不太易拘束可是挖挖粘土,伐伐巨木,这些事情,他们总能做得来吧!!。

一三一、昔秦驰道寸步始

    一三一、昔秦驰道寸步始

    黄顺咧着嘴,那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将岸也笑得极是灿烂:“黄老哥,发财了啊。”

    “托福,托福,不过是借着公子的东风,小管家们照顾。”大约是腰里缠了几十两银子的缘故,黄顺说话时腰杆挺直了许多:“听闻将管家有喜事啊,日子定了没有,若是定了,小人少不得要随一份礼。”

    将岸脸上的笑顿时变成了苦瓜,他恨不得大叫一声“罗九河、田伯光”。

    这两个大嘴巴,可将他的事情弄得全天下皆知了。

    “黄老哥你倒是个有本事的,这才不足半月,就送来了三万斤煤,小官人对你甚是赞叹呢。”将岸转移了话题:“不过,现在赚了大钱,小钱就没兴趣了,托你招募的人手,怎么不见增多?”

    “哪是小人不出力气,实是钦州乡俗如此,加之如今天气又热……对了,你们不是招募了百余侗人相助么,我在窑场那边听得罗队正说了,这可都是将管家的功劳。”

    将岸脸都绿了,话题又给这厮转回来了。

    俞国振给他下达了招募侗人帮工的命令,侗人可比钦州汉人更难管理,而且生性舛傲,不愿意为汉人效力,将岸能完成这个任务,靠的是宜娘与她哥哥罗珠哥,借着这二人,他将厚礼送到了时为时罗峒峒主的黄浩手里。有黄浩的允许,侗人出来效力之门算是打开了,但真正让他们愿意劳作,还是将岸花了一些心思。

    两人正谈话间,突然看到几艘船自南溯江而上,黄顺望了望:“这船是?”

    他为钦州人,自然认得那船是本地样式,只不过渔洪江中此前是少有船来,这船直接过了长墩岛,巡检司也没有人阻拦,让他有些好奇。

    “自钦州城来的,给我们送石灰石来了。”将岸道。

    “咦?”

    虽然黄顺的主业是煤,可是也送了不少石灰石、粘土来窑场,听得将岸的话,他顿时有一种危机感:“这个……俞公子不是说要小人来送石灰石么?”

    “可是小官人没有说只要你来送啊。”将岸哈哈笑道:“黄老哥,好生做事,少不了你的银钱!”

    黄顺默默地抓着腰间,那里有几十两银子,在赚得这几十两银子之后,他心思原本又有些活泛起来,觉得自己对新襄甚为重要,或许可以提提价什么的,但此时那种自信变成了强烈的危机感。

    “那船上挂的可是钦州通判郭卫墀的旗子,就是他,也得给我家公子方便。老黄,你真要加把劲了,若是给郭通判知道你贩煤能得这么大的收益,嘿嘿……”

    “俞、俞公子定然会照看我的,是不是,将管家?”

    “照不照看你,看你做得事情漂不漂亮,咱们公子如今最缺的是什么,你也知道,就是缺劳力。整个新襄,到处都是荒山荒地,公子要大量的劳力将之开拓出来——对了,你不是和广州府还有些联系么,可以去广州府打点一下,招募人工前来效力。”

    “是,是!”黄顺明白,自己能否发达,发达之后能否安稳,完全是靠着俞国振,想到这,他顿时又有了个主意。

    “这位俞公子来头既大,手里的家丁又如此勇悍,连火铳都有数十枝,这样粗的大腿,若不紧紧抱住,最后必定要后悔!”黄顺心中明白:“只要他指缝间漏出一点,便能让我吃穿不尽了!”

    “我这就……咦,又来船了啊,莫非还有别人在为俞公子效力?”黄顺正准备直接去广州,可是看到上游又来了船,不由得问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船,前些日子买的,总不能一直用木排吧。”将岸瞄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看来是成了,哈哈,又要大干一场了!”

    “将管家,成了什么?”

    “你如果不急着走,看着就是,这里头,你可也是立了大功的。”将岸一边说一边就向着码头跑过去。

    从新襄寨到码头,约有两里多的距离,原本都是荒原,现在已经彻底烧了出来。一条简易的沙子路将两者连在一起,但这沙子路原本较窄。这些天里,山里来的侗人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在水里捞起卵石、粗砂,用牛车拉着,按原来的简易沙子路铺好。

    铺完之后,再以牛拉石碾,在砂上反复来回。反正钦州别的都少,唯有牛多,牛价也相较无为一带便宜许多。

    因此,如今这条沙子路,已经有三丈宽,黄顺看到了都觉得有些奢侈:虽然沙石都是河里捞起的不要钱,但人工总是要钱的,据说新襄给侗人的工钱,不是用铜钱结算,而是用棉布、丝绸结算,这可都是好东西。

    两里多些的路,又是方便行走的沙路,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黄顺心中还很奇怪,这两艘船上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让将岸如此激动,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俞国振也到了码头边。

    使用木制的滑轮龙门吊,上下货变得简单了许多,戴着口罩的侗人在家卫少年的指挥下,将一个个大桶从船上吊到牛车之上,然后再被运走。黄顺在窑那边看到过这种大木桶,那么木桶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所谓的“水泥”吧。

    卸完货之后,船上的船工和侗人只是挥了挥手便又将船划向上游。俞国振拉着雷王成道:“雷翁,你的用武之地来了,我和你说过的营建新材料,如今终于有了!”

    “水泥?”雷王成看着木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俞国振所说的极为重要甚被称为划时代的营建材料,那又是水又是泥的名字,究竟会是一种什么东西。

    俞国振早就准备好了,用粗砂围成一个小坝,倒入水泥,再加上水,搅拌之后便形成了混凝土。他亲自拿着工具示范,对于刮过泥浆的砖瓦匠来说,他那两下实在算不上内行,因此只看了一遍,从南京应募而来这些时日一直在干杂活的砖瓦匠们便明白了:无非就是用这种灰色的玩意儿在地面上铺一层,只不过要尽可能铺平、抹匀罢了。

    水泥加上卵石,然后用木板压上,一层层垒叠过去,从码头向着村寨延伸。有俞国振教过一遍,那些砖瓦匠做得便快了起来,转眼之间,便铺出了丈余。

    在每铺出两丈左右后,俞国振便会令人用一根木条将前后隔开,这是为了避免热胀冷缩导至路面破裂。

    “小官人……这东西,真象小官人说的那样厉害?”

    “如今还不成。”俞国振笑了起来,他记得的只是水泥的大致配方,烧出来的当然不是后世的高标水泥,更不是速凝水泥,要想等它干透,还得过些时日。

    不过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为了形成示范效应,让跟随他来到钦州的移民、工匠和当地人更加坚信他选择的正确,俞国振抽调一切可以抽调的力量,用于保证道路铺设进程。

    最初时是用木板进行遮盖,防止雨水冲刷或者有人无意踩上,到后来木板出现不足,便直接采摘芭蕉叶盖上。

    黄顺很有些遗憾,他不能在这呆到几天之后俞公子所说的可以掀开遮掩之时。

    但很快俞国振便遇到了问题:水泥不够了。

    他在襄安的技术储备之中,并不包括窑炉,因此最初建起的窑,都是立窑,产量原本有限。再加上限制水泥生产中三大环节“两磨一烧”,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都需要时间。故此他的计划不得不稍缓,直到九天之后,这条路才算是彻底铺成。

    严格来说,这条路还很简陋,而且并不坚固,恐怕过个一年左右甚至更短时间就需要修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修成了自己的第一条水泥路!

    要想富,先修路,绝对是至理明言,俞国振对此深信不疑。

    “小官人,这路究竟成了没成?”

    即使过了九天时间,俞国振也没有将最初的木板与芭蕉叶子掀起,所以众人如今还不知道这条路的真实状况。在七月十三,正是天气大晴,俞国振一大早,便将所有人召集到了码头前。

    不仅仅是跟随他来的随民、少年,还有在窑场帮工的钦州本地人、侗人,都被召集到这里。他们大多数不知道是为什么,雷王成虽然知道,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是知道水泥的大致成份的,无非是石灰之类,以之修路,最多是让土地板结一些,因此,他对俞国振如此郑重其事,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过会儿便知道了。”俞国振笑道。

    人到齐之后,随着俞国振一个手势,齐牛带着一帮少年前去将压着的木板、蕉叶、碎石全都搬开,一条灰带般的路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而俞国振踏上那水泥路面之后,接连跳了几下,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俞国振命人将准备好的牛车赶上了水泥路面,牛车上拉着一整车红砖,随着赶车人的一声命令,虽然不快,却显得甚为轻松地行走在那条路上。两里的道路,不过是片刻的事情,那牛车就已经将一车砖运到了村寨之中。

    俞国振又是一声命令,齐牛拉着一辆独轮鸡公车开始在这水泥路上奔行,随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车上的三四百斤物货仿佛不存在一般,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推着独轮鸡公车奔进了村寨!

    (感谢雷奔霄打赏!)

    *

    一三一、昔秦驰道寸步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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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今我新襄羡狐狼

    “石……石条路?”

    雷王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营建已久,还曾经应役参与南京城故宫的修复,因此知道许多种让墙面地面硬化的技艺口但他所知道的每一种,都是投入巨大的,别的不说,京城三大展所用的方砖为何叫金砖,不就是成本昂贵么!

    他脱下鞋,用自己的脚感应了一下水泥路的硬度,这路甚为平坦,车行极易,但地面实际还是有些粗糙,所以对脚底的磨擦会更大,在这样的地面上行走,鞋底耗费得会更多些……

    可是那算什么,和这条路的简便易得相比,多磨几双鞋底算是什么大事?

    “雷翁,觉得如何?”

    “小官人,此物果然是营造之利器,往常我们要糊地糊墙,要用糯米汁、鸡蛋清,所耗尽皆不少,而此物只要制窑烧成,产量还大!”雷王成啧啧道:“若是天下官道,全都以此铺就,那商旅往来,货物运送,岂不便利至极?”

    “哈哈,终有一日,不只天下官道,就是各林各户门前,都会以此铺就的。”俞国振发出豪言:“雷翁,要保养身体,待到那一日啊。”

    雷王成也笑了起来,过了会儿,他道:“此路伤牛马之蹄,还需另寻他法我观小官人在路中间留有三尺宽的泥路,莫非就是供牛马所行?”

    这大道并非完全一体,道路中间,俞国振让人留有三尺宽的空隙,这样一条路就成了两条。俞国振微微一笑,牛马之蹄的事情,钉上蹄掌就走了,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有,车辙碾压,这水泥不如青石坚实,若是载重过多,路面易留下车辙。”雷王成又道。

    这个俞国振奶清楚,此时牛车也好马车也好,都是用木轮,车轮与地面磨擦,久了自然会对地面造成磨损。但是这个问题在今后会被解决,橡胶这玩意儿,现在还生长在南美的雨林之中,等俞国振有办法弄到它之后,轮胎当然会出现。

    此时在场的众人,甚至包括家卫少年,都情不自禁地踏上了水泥路,沿着路面狂奔了一段口为了方便干活,他们穿的是草鞋,奔跑在水泥上,感觉确实比起其余地面舒服。

    然后有人浇了水到水泥地面上,再踩了踩,水泥地面仍然结实如岩,众人都是大喜,这就意味着,即使是暴雨如注,这地面也不至于因为泥泞而变得无法行走。

    “这果然是祖师爷的神技,俞公子是鲁班再世匠神重生!”

    从当地招募的那位木匠工头,又情不自禁喃喃地说了起来,原本那水力圆锯就已经让他们觉得神奇无比,现在这水泥,再度让他们瞠目结舌。

    “宜娘,这个汉人……是不是会巫术?”

    罗珠哥拉着自己的妹妹,脸上流lù出惊恐之sè,汉人的鸟铳他不怕,他们侗人当中,也有几杆火器,汉人的水力圆锯他也不怕,虽然他不太懂原理,可在外看看,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但这个把泥巴变成石头的本领,却让觉得惊惧。侗人虽然也打猎,但主要还是靠着水田耕种为生,若是这汉人将他的那种魔粉撒到侗人的水田里,侗人的水田都结成了石头,那当如何是好!

    “那是他们公子,就是将岸阿郎,也怕他!”罗宜娘吐了一下舌头,想到自己还不只一次拦着俞国振,她赤着脚在地上又跳了跳:“阿哥,没有关系,将岸阿郎是我的对子,他们不会害我们!”

    罗珠哥却不象这侗人少女一般乐观,他在侗人青壮中有声望,靠的可不仅仅是勇武,也是因为多智。他琢磨了好一会儿,知道汉人成事的关系就在于烧窑,就算他们与汉人翻脸,不顾伤亡将那窑填平,可汉人还可以在别的地方烧。

    这些日他也直接间接听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说,这汉人头领虽然年轻,却也是一位勇士,杀了成百上伤贼匪的好汉子。比如说,汉人头领的实力,主要还是在被称为“襄安”的地方,在这儿的,仅是他手下的一部分。

    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鼒……学习他们的“巫术”!

    他心中琢磨着这事情,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时罗炯与炯主说说,而那边普通的侗人,却没有他那么多绕来绕去的心思。

    一般侗人心思比较单纯,看到这些,只是惊讶,将一手导演这些的俞国振当巫师看待,目光里充满了敬意。

    当地钦州汉人,象黄顺,早得到消息,专门赶来观看,也都是惊讶愕然,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想自己能不能学着制造这种被称为“水泥“的东西,别的不说,把家门口的路修好来,出门也方便许多。

    这些人的反应,都一一落入俞国振的眼中,他笑了一笑,这只是第一步。

    俞国振深切明白,对于钦州当地人,无论是当地汉人还是侗人来说,他只是外来势力,因此需要时不时地立一下威口立威的方式有很多种,展示家卫少年强大的战斗力是其中之一,展示自己这方的建设力量,同样也是其中之一。NP

    “我想要的码头,雷翁可曾设计好了?”他向雷王成问道。

    “想好了,只是这水泥小老儿还从未用过不知能不能成口……”

    “带着令郎令孙,只管去做就是,失败一两次,不怕,关键是须将如何用水泥mō透!”俞国振道。

    他的豪气让雷王成也平添了些信心,雷王城指着江畔水缓之处,开始解说自己的构想。这方面俞国振是完全的外行,只能不停地点头,按照雷王成的说法,这码头修成之后,同时可以停泊二十艘左右四明瓦船,一船吃水不是太重的海船,也可以缓慢停靠。

    对于俞国振来说,目前这样就足够了钦州好的海港,也不在如今这个位置而在龙门,他现在的力量有限,暂时不必考虑那些,等新襄建设好了、有了足够的实力,他自然会将地盘向龙门扩展过去。

    除了水泥之外窑场的另一个物产就是砖。但俞国振并没有急于将砖用于建房子,那些木板房暂时还可以凑合,这些砖首先被他用于制造围墙。

    侗人的出现提醒了他,他如今实力并不是很强新襄村寨是根本,因此绝大多数家卫少年都会留在村寨之中,他们也需要进一步进行操演练习,直到他们中的大部分成为真正的职业军人。那么窑场一带的防卫就成了问题若是敌人袭击窑场,现在只靠派去充当监工与巡卫的一个伙,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人力不足,物资来补,高墙还能有效地隔阻想要窥探偷学的某些人。别的东西,俞国振并不想保密,但冲压水锻之类的技术短时间内,他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钦州城中,知州袁国衡剧烈地咳嗽了几下,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江西人,贡生出身,原先在闽地任了一任知县后来升至这个从五品的知州这一辈子似乎都是在和南方丘陵打交道。如今身体衰弱,却是升迁无望因此他已经在上书乞休,只不过朝堂上尚未派来接任者,他也只能拖着病体勉强支撑。

    “大人,此事不可不详察,如今钦州百姓多有传说,那人是鲁班转身匠神在世,大人,若是有匪类假借神明,huò民为乱只怕要遗祸不浅啊口……”师爷江中流为他端上一杯水,垂手肃然说道。

    “舐之,州判那边……怎么说的。”喝了茶,将喉间的咳意强行压制住,袁国衡问道。

    “州判收得他的贿赂,自然说无甚可疑!”江中流冷笑了一声:“东翁,那郭州判,不过是一庸官,我听闻六月二十二日,那人入州城,密会郭州判,还送了一份厚礼!”

    “哦……”袁国衡想要思索究竟该如何应对自己辖境内出现的这个奇怪的人,但身体的不适,让他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舐之,既然州判说无事,那就无事吧……老夫在任时日无多,将此事…留待后任来办吧口……”

    江中流心里一阵烦躁,若不是自己东翁任期无多,自己也用不着这么jī动了。

    在此事之上,他是有sī心的,袁国衡大体上还是个好官,江中流受之延请,给他当了几年的幕僚师爷,但袁国衡的官运不佳,都是在穷乡僻攘里任职,连累得江中流也没有弄得几个花销。如今眼见袁国衡身体要垮了,请辞之后,即使他给继任的知州一封荐书,自己也未必能受留用!

    那样的话,囊中空空,如何回乡见人!

    这是江中流最为苦闷之处,辛辛苦苦背井离乡,不就是为了些银钱么!偏偏来的那姓俞小辈不长眼,到了钦州不来拜望知州,却是去拍州判的马屁口自国朝以来,知州与州判的关系,就没有几个相处得好的,而且在知州重病期间,江中流一直代他处理公务,更是将州判当贼来防。

    所以,俞国振没有来给他送礼,那便是大错!

    “东翁虽然请辞,可是这边僻之处的穷山恶水,朝中大佬一时之间哪能记得住!”江中流又道:“若是拖延下去,真出了事……”

    “舐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官倦了,先去歇息,那件事情,你就别节外生枝了……”

    “可是……”江中流还yù劝说,可看到袁国衡一脸的倦意,只能将到嘴的说辞咽了回来他退出了江中流的屋子,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狠厉之sè。

    “这些流官知道什么,你不动,自有人会动,好大一块肥肉,我稍稍挑唆,那些胥吏还有不扑上去的?至于州判,他任期将至,也管不得那许多了!”

    (多谢将岸打赏~评论区有报名的帖子,如果想在小说中出现,可以按姓名、xìng别、基本情况、个人意愿的模式前往报名啊。)(!。

一三三、鼠吏犬差闻虎啸

    黄顺回头又望了一眼,惊hún未定地催促道!‘“快此,再快些!”

    “黄老爷莫非是被老虎追着了,这般子急法。[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再快,咱们这船可就翻了!”

    船夫颇有些嫉妒地看着这个家伙,以前这家伙也是个破落户儿,可现在不同了,如今自己竟然要称他为“老爷”了。

    黄顺不耐烦地翻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当新襄寨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总算缓了口气,回头又望了望,没有见到有可疑的船只追来。

    “靠岸,靠岸,少不得你的赏钱”…

    在黄顺的叫嚷中,船靠上了码头。有些时曰过去了,新襄的码头已经修成了小截,而且开始利用起来。那船夫靠在水泥码头之上,啧啧了两声:“这码头好,结实,干净,如石条一般谢黄老爷赏!”

    黄顺扔了碎银给他,自己一liáo衣裳就向新襄寨奔了过去。

    他快步到了新襄寨之前,水泥路上跑的就是比泥地要快些。才到门口,他就被拦住,虽然执勤的家卫少年认得他,却没有直接将他放进去的意思。

    “怎么回事,何事惶张?”那家卫少年喝问道。

    “我要见俞公子,有大事,有大事娶禀报!”

    家卫少年听了这话,让他在此稍候,一人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将他引了进来。

    他此前也进过新襄寨,再进来时,发现新襄寨的木屋建设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在靠寨子偏北的地方,有一些劳力正在用锄头楸镝挖沟,看模样是在打地基。不过黄顺现在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个,被引进寨中最大的那间木屋之后,就看到俞国振站在沙盘前等着他。

    “有什么大事要禀报的?”俞国振问道。

    “俞公子,不得了了,知州下令禁止小人给公子招募人手,也不准小人给公子送煤!”黄顺喘着气道:“还派出了差役,要捉捕小人!”

    “当真是知州从中作梗?”看着黄顺,俞国振皱着眉问道。

    他来到钦州,虽然没有亲自拜访那位知州,但也托人送上了一份厚礼。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位知州原本就不可能任得太长久了,因此便没有如何亲近。

    “小人使了钱,才听得说,虽不是知州老爷亲自开的口,却是老爷最亲信的江师爷出的面。如今知州老爷身体有贵恙,一直是江师爷代为行事。”黄顺愁眉苦脸:“俞公子,我招来的人手,全被他们挡着驱回了家不说,他们还说我挖百浪岭那边的煤,是在掘国朝龙脉,说是要将我捉到京城去千刀万刮满门抄斩~俞公子,你可得为小人做主啊。”俞国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但他早有应付意外的心理准备了。

    “他逃走时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俞国振又问。

    “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小人寻地方躲一躲,要不然上头催逼得急,他们还是要将小人缉拿归案的……,…

    俞国振轻轻在沙盘上敲击了两下,他僻居乡里,最熟悉的就是各种胥吏,而贾太基的投靠,还被他专门唤来讲解那些胥吏的手段。如果黄顺所言是真,那么那些胥吏原本不会因为收了他一点银子就纵他逃走,除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警锣之声。

    黄顺听到这三声一连的警锣之声,有些莫明其妙:“公子,出什么事了?”俞国振摆了摆手,唤来一个少年:“将黄顺引到客院去,黄顺,你就安心呆在客院看起来,别人找你麻烦,项庄舞剑却意在沛公啊。”胥吏们惯常用的一个手段,就是纵脱人犯,然后凡是收容人犯者,就被视为同党而受牵连。他们要将一件案子办成大案,尽可能多牵连人进来,往往便会如此。

    带着齐牛到了寨门之前,果然,数十个捕快、民壮正聚集在禀前,为首者正在大呼小叫:“好大的胆子,竟然窝藏人犯,你们这些北方佬儿,嚣张到了我们钦州来了,竟然敢拦着不让爷爷们进去,想来是人犯同伙,进去搜啊!”“搜!搜!”捕快民壮们都鼓噪起来,要知道搜查,特别是搜查大户人家,一向是他们这些胥吏捞油水的最好时机,那些值钱的摆设古董,只要随便弄一样两样,就够他们受用许久!

    更何况,大户人家中的闺阁弱质,大多数没见过这般事情,他们乘机揩油抹水的,这些小娘子也不敢啼哭叫嚷!

    “搜我的寨子?”就在他们叫嚷中,一声冷笑传来,俞国振领着齐牛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牛甚是雄壮,而且跟着高不胖、石敬岩习得好身手,一身肌肉虬结。因此,当他出来之后,那些捕快都是吸了口气,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着首领望去。

    “怎么,你们还胆敢拒捕不成?”那首领得了江中流吩咐的,虽然心里没有底,却知道此时不能退,当下怒喝道苦是你们拒捕,那便是造反!”

    “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我们造反?”俞国振对这sè厉内荏的家伙完全没有应付的兴趣:“擒下来,打!”

    齐牛两步跨过去,一把便将那捕快头目揪住,老大的巴掌甩了过去:“抽你个不长眼的,我们小官人的产业,也是你这厮说搜就搜的?”

    这一巴掌甩下去,那捕快头目的耳边顿时开起了水陆道场,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响了起来,鼻孔里也成了暗泉,眼泪鼻涕和血迹混杂在一起流了出来。他倒有几分硬气,带着哭腔嚎道:“上,上,全部抓起来,胆敢拒捕,格杀……”

    “叭!”

    齐牛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直接将他的“勿论”两字打回了肚子里。

    然后,齐牛揪住他的发髻,扯起他的头:“瞪大眼睛瞧瞧,抓起来?

    谁抓谁!”

    那捕快睁着浮肿的眼睛一看,他带了三丰余人来,可这三十余人背后,如今却出来了五十多个家卫少年。而且家卫少年手中的武器,可不是他们的腰刀、铁尺、锁链之类的玩意,而是缨枪、火锐!

    这一下子,他顿时明白,自己撞着铁板了,而且是那种最硬最坚实的铁板!

    这周围也有来帮工的本地汉人,见到这一幕,个个咋舌,有人就低声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俞公子是什么人物,那可是祖师再生星宿转世,这伙蠢货,欺压良善竟然欺到了俞公子头上!”

    “就是就是,俞公子家丁就有近百,娶灭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回有好戏看了!”

    周围的议论传入耳中,那捕快头目暗暗叫苦,他见着自己的同伴被对方拿武器所逼,不得不抱头跪在地上,这水泥地可结织得紧,膝盖在上面跪着的滋味是极不好受。

    “俞……俞公子,误会,误会!”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讨饶了,虽然在他心中,是恨不得立刻将俞国振枷起来痛揍,但好汉不吃眼前亏。

    俞国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如今新襄还只是僻居于钦州城外,因此与当地各种势力的矛盾少,但随着迁移来的人口增多,他与当地各方势力的矛盾也会因之越来越多。

    拿这群惯于欺压良善的胥吏立威,实在是再好不过子。

    “误会?误会在哪?”俞国振道:“方才你可是指名道姓要抄我的家…现在又说是误会,莫非这里还有第二个村寨,你走错了门,跑到我这来了么?”那捕快头目不蠢,顿时明白,此事不可能轻易了结。看俞国振那肆无忌惮的模样,他口中有些发干,猛然想起,江中流吩咐他们操办此事时,专门说了要瞒着州中的二号人物郭卫墀。

    自己若是卷进了州中两位大佬的冲突之中,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俞公子,我们这是公差,公差,不得不如此,俞公子将州城差役民壮逼得在此下跪,传出去声名不好……”“我的声名好不好,从来不是你们这群胥吏能决定的。”俞国振冷笑道:“老牛,征发来的民壮,让他们跪到一边去,至于这些穿着捕快衣裳的,给我将他们的一身狗皮扒下来,谁敢反抗,剁了扔海里!”

    “你……你就不怕朝廷追究?”

    “这个时候想起朝廷,为时已晚了。”俞国振冷笑起来:“朝廷?你们连我的底子都不清楚,就想到我这儿来敲诈勒索,这是找死!”在他说话间,家卫少年当真将这群差役的衣裳扒了,光光的屁股lù在外头。如今可是接近正午,正是烈阳高照,俞国振向齐牛示意,

    齐牛将那捕快头目也扒了之后,一脚踹翻在地上。

    “是谁指使你们来逼良为盗的?”俞国振道:“拿出口供,饶你们一遭,否则的鼻,就在这趴三天吧。,…

    “你敢!”捕快头目叫道:“你这是造反”

    齐牛又是一脚,此前几下都没有真有力气,这一次可是多用了两分力气,那捕快头目顿时给踢飞,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没有公文,便要闯进我们寨子,这伙人是海贼冒充的公人,全部杀了,将头挂起来以儆效尤。”俞国振冷冰冰地道。

    家卫少年上前便将人夹住,那头目虽然还想嘴硬,可是手下的捕快民壮却不愿意受这种罪,谁知道眼前这个还带着点娃娃脸的少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因此,有人嚷了起来:“是江先生吩咐我们来的,俞公子,我们是迫不得已啊!”

    “正是,正是,江先生是大老爷的师爷,他的吩咐,我们如何敢不听?”“是老夫之命,你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谢谢兔子MM打赏哈哈)!。

一三四、狼狠羊贪徒奈何

    俞国振微微斜着头,看着远处乘着肩舆而来的那个人,在他身边,还有百余名兵丁,也同样带着鸟铳、刀枪,虽然一个个无精打采,但其中有几十人确实是正规的卫所军人。

    “知府大人?”俞国振讶然问道。

    “这位是知府师爷江老爷!”地上跪着的那捕快头目大叫道:“江老爷,救我,救我!”

    “原来是知府师爷……失敬,失敬。”俞国振拱着手,笑吟吟地道:“只不过,知府师爷,你是否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向前迈步,江中流不疑有它,觉得自己带着百余官兵来,对方除非是真的敢杀官造反,否则只能听他发布施令。

    至于俞国振会有后台,他更是不担忧,如今他假借着知州袁国衡之名行事,便是有什么问题,也是袁国衡的事情——依他之见,袁国衡怕是撑不过年底了。

    况且,他也做过调查,知道俞国振是自南直隶来,他便是有什么后台,也远在长江之畔,所谓远水不解近渴,只要其人稍稍聪明,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事实上,按作此时人,解决问题非常简单,无非是打点一下,花些银钱罢了。江中流也是初次到新襄来,看到这座几乎是突然建起的村寨,还有脚下的水泥路,他心中也是充满惊愕。

    但这种惊愕并未转换成恐惧,而是转换成了加倍的贪yù。

    这是得花多少银子,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这样的寨子,才能运来这么多的大石头,修成这样的道路!

    有这么多银子。孝敬些给自己,那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到这,他心中就更是有气,这厮特没有眼sè了,给州判郭卫墀好处,却不给自己好处!

    非是江中流贪心。实在是此时风气便是如此,所谓上下打点面面具道,又言阎罗好见小鬼难缠,江中流虽不是钦州的地头蛇,却也凭着多年幕僚清客的经验。与胥吏相勾结,瞒上欺下,操弄权柄。

    这些胥吏玩弄法律,手段之猖狂,可谓肆无忌惮!

    “你这厮好不晓事理。衙门里派来的差役。你也敢如此侮辱,这侮辱的不仅仅是钦州府,更是我大明朝的尊严!”江中流厉声道:“这是抄家灭门……”

    话尚未完,此时俞国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然后猛地劈手,将他一把就从肩舆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后,俞国振便又踏上一脚。

    “呃!”

    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江中流颤巍巍地指着俞国振:“你,你。你……”

    “我呸!什么玩意儿,一个破落师爷,也敢到我这儿来颐气指使?”俞国振眼中寒光冷冽:“若你是知州老大人,还可以说是钦州府、大明朝,你是什么狗东西,一个蔑片清客,也敢在我面前大模大样?”

    这一幕当真是局面倒转,方才还笑容满面,转眼间便翻了脸!江中流喉咙里哽了几哽,险些吐出血来,却又被俞国振一脚踏了回去。

    “绑起来!”他下令道。

    他心中却是甚为畅快,自从齐牛被培养出来之后,象这样由他自己动手的机会,那可是少之又少,这两下子,让他xiōng中憋着的气出了大半,脸上也回了笑容。

    “不得了,这俞公子翻脸比翻书还来得快,方才还笑嘻嘻的,转眼象是雷公下凡,然后又是笑嘻嘻的……这种人,得罪不得也!”

    “你我这般人物,哪有资格去得罪人家俞公子,你瞧那知州师爷,如今都被剥成光猪绑了起来——这位师爷,自打随袁大人上任来,在咱们钦州可是作威作福,听闻连州判、吏目,都让他三分,那些学正教导,更不被他放在眼中,呼来喝去的……没有想到,他也有今日!”

    “恶人自有……”

    “嘘,小声些,这可是新襄,是俞公子的寨子,你这厮也好生没有良心,俞公子每日雇请我们,少说也有三十文的工钱,实际上自从咱们活计上手之后,哪天工钱少过五十文的?一个月便有一两半银子,还管吃住,除了俞公子这,你还去哪找这么好的营生!”

    那些闻声围观的乡民们窃窃sī语,大多都是有些兴奋,但跟着江中流来的卫所旗兵和民壮则愣住了。

    “咳咳咳咳……”好不容易缓过气的江中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被剥成了光猪,绑在木桩之上,那个捕快头目看他这模样,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虽然挨了打,也被剥成了光猪,好歹还没有狼狈成这样。

    “俞……俞公子,这样不太好吧?”

    把总独孤星一脸讪然,如今剩余的人当中,他可是官职最大,他若不出面,就不好办了。他是老兵油子,便是辽东也曾去胡混过,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俞公子,如此嚣张霸道,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因此他陪着笑上来,同时伸开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拿武器。但才走了两步,齐牛便挡住了他:“站在前头回话,休要靠近!”

    “嘿嘿,好一条汉子,想必是军户出身吧?”独孤星其实一看到家卫少年的模样就意识到今天可能要撞铁板,这伙少年年纪不大,可那一身的杀xìng,分明是见过血的,除了九边的那些骄兵悍将,就是钦州一向以精锐著称的狼兵,也未必能与这些少年相提并论!

    他的套近乎却没有人理会,齐牛环眼怒翻:“你是什么人,这厮的同党?”

    见他指着还在咳嗽不止的江中流,独孤星连连摇头:“下官是钦州守备下把总独孤星,江先生是知州大人的幕客,这模样……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俞公子总得给知州大人一些颜面……”

    “面子这东西,向来是自己赚的,不是别人给的。”俞国振淡淡一笑:“把总大人,是想赚面子,还是想我给面子?”

    “哈哈,哈哈哈,俞公子说笑了,下官不过是一介武夫,微末大的前程,哪敢要俞公子给面子——俞公子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就是。”

    他别的本领没有,见风使舵可是明白得紧,虽然此行是受了钦州守备陆即光所托,也是想拍拍知州袁国衡的马屁,可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为了这二人去赌自己xìng命!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位俞公子若是逼急了,真会狠下心将他带来充数的这二十个旗兵和几十民壮杀尽来。

    了不得就是流落海外当个海上大王就是,若是混得好了,还能象十三芝那样被招安。

    “直到现在,才有个说人话的。”俞国振冷笑了一声,然后道:“独孤把总……你这姓少啊,北方人?”

    “是,是,河南人。”

    “独孤把总,你带着诸兄弟来此,很是辛苦,这样吧,一人十文的鞋钱。”俞国振算了算,然后向着将岸使了个眼sè。

    将岸立刻将两吊钱奉了过去,这两贯钱一贯用于打赏兵士足够,另一贯则是给独孤星的了。独孤星看着俞国振,又看了看那位羞愤交加却不敢说话的江师爷一眼,最终还是将钱收了下来。

    这是俞国振给他脸面,若是给脸不要脸,那么就也会被缚成江中流那模样。现在他可以肯定,俞国振必然有大得连知州都无法动他的后台,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兄弟们,还不谢俞公子赏赐?”独孤星哟喝了一声,那些兵士有气无力地谢了赏。独孤星又向俞国振作揖道:“俞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位江先生虽然来得冒昧,颇有些失礼之处,可总是干系到知州大人的颜面,俞公子……还是给他件衣裳披着吧。”

    俞国振哼了一声,向齐牛点了点头,一件袍子被扔了过去,胡乱套在了江中流身上,总算将他胯下那缩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玩意儿遮盖住了。俞国振想了想,自己村寨之中尚有女眷,虽然得到警讯之后,她们全在屋中,可总要出来的,因此又指了一下那些跪着的捕快:“让他们也穿上,若不是独孤把总在此求情,不晒死他们两个,我今日绝不罢休!”

    江中流又一次险些吐血,他原本只是上门敲竹杠,俞国振拿个百十两的就可以把他打发了,可这厮行事却全无规矩,让他有种秀才遇了兵有礼说不清的感觉。不过此时他也意识到,今天的事情自己可能彻底弄砸了,虽然将俞国振恨得牙根都痒,可眼前先得糊弄过去。

    “俞公子,是我错了,是我被jiān人欺瞒,说是……说是有逃犯混入俞公子的村寨之中,我不该被猪油méng了心,不加详察便带人来缉拿……俞公子,还请恕我之罪!”

    他当惯了蔑片清客,脸皮早就不要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便开口求饶起来。

    他能落下脸求饶,俞国振心里却是一凛,这人吃了如此大亏,却能这般不要脸,这次受挫,只是大意,下次卷土重来的话,只怕不会再这般轻松了。

    因此,俞国振心中对江中流生出了杀意,此人不可留!

    不过,他方才喊打喊杀的,只是吓唬人罢了,当着这么多土著还有侗人之面,他不能lù出丝毫怯lù与软弱,否则这些如今老实的人,必然会变成狼群,一拥而上将他苦心经营的这处基业毁掉。所以要除掉江中流,还必须另想他法。

    他心中念头转了转,然后淡淡一笑:“你说受jiān人欺瞒,那个jiān人是谁?”

    江中流吸了口冷气,暗暗道了声:“好狠!”

    (感谢郁闷之死打赏。)!。

一三五、厚赏结恩招募策

    俞国振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他江中流抛出一个人来顶罪。

    而他原本是外乡人,靠着的是瞒上欺下的手段与胥吏勾结在一起,这只是利益的苟合,并无多少心腹。他无论抛出哪一个充当弃子,都意味着要冒被对方反咬的风险。

    “俞公子……俞公子,学生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勿记小人过,就饶过学生这一遭吧。”他想到后果,便又向俞国振求饶:“今日之事,学生知错了,学生回去之后,必然深刻反省,今后再也不敢随意听信人言……”

    “交出在你面前挑唆的人,我倒要瞧瞧,是哪个如此不开眼,竟然害到我头上来了。”俞国振道。

    见俞国振死咬着不放松,江中流心中此事休想那么容易解决,他一咬牙:“俞公子此地不是正需民夫帮工么,学生愿意说动知州大人发布公文,为俞公子帮工,工钱……低些也无防!”

    官府每年可以征发徭役,一般来说是做些个修桥补路的事情,但晚明地方混乱,大户豪强迫使役夫为自己干活之事时有发生,甚至在长江一带成了普遍的现象。江中流开了这个口,周围钦州乡民顿时嗡的一声议论起来,若真如此,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工钱,可能就要泡汤了。

    “我家公子岂是这等欺压普通百姓的人物,收起你这恶心人的嘴脸吧。”俞国振听了这话,根本不搭理他,将岸明白俞国振心意,上来冷笑道:“你可以问问这些劳力民夫。我家公子用他们。公道不公道!”

    “公道,公道!”那些民夫顿时鼓噪道:“俞公子是好人,最公道不过!”

    “是,从不拖欠工钱,多劳者便可多得!”

    “每日里还有鱼有肉,米饭管饱,每五日有一顿饺子!”

    “还发了衣裳手套,免得我们自家衣裳磨破了。手磨破来!”

    “伤了有癸泉子道长为我等疗伤!”

    一片喧哗声中,俞国振善待工人的形象顿时就树立起来,与方才江中流试图强制驱使役夫,形成了鲜明对比。江中流心里暗骂了几句疯子,哪有这种有便宜也不知晓去占的蠢货!

    俞国振适时举起一只手,众人安静下来,俞国振又道:“不唯如此,黄顺大伙都知晓吧,他最先来为我效力,我见他勤恳忠实。便抬举他,教了他一件营生,专门为我的窑场供煤,这才十余天的功夫。他就已经从我这赚走了几十两银子。”

    “啊?”

    有关黄顺的收入,这些时日民夫之类的也讨论过很多次,没有想到他在不过十多天的功夫里就赚去了几十两银子,按这么计算,他一年岂不能赚得千两银子?在江南,这可能算不得什么。可以钦州,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家几代人也未能积起的家财了。

    “在这里的诸位,也是一般,今后每一个月,我们都要做一次评定,凡在我这里做工,最勤最忠的。将得一次优勋,平时表现特别出众,亦会有临时优勋,我这里的管事会将优勋记录在册,每获五次优勋,我便授他一门致富的法门,便是比不上黄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俞国振又宣布道。

    这并非他的临时起意,而是很早就做出的计划,赏勤罚懒可不只是口头上的,另外,随着新襄的扩充,俞国振需要有人为新襄提供足够的后勤补给:禽类、肉类、蛋类,他若是自己来处置这些事情,既分散自己的力量又节约不了多少银钱,倒不如将之转包给他人,自己只要盯住品质即可。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轻易在钦州扶植起一群与他的利益一致的人,这群人数量越多,其中出现有才能者也就越多,逐渐将会形成一个新的管理阶层。

    唯有这个阶层,才能取代由生员、胥吏和劣绅组成的基层组织,形成新的社会秩序!

    在俞国振的这个宣布发出之后,顿时周围一片兴奋的议论之声,就是江中流,也愣住了。

    若真有这等好事,一年有千余两银子进账,他哪里还需要搞成如今这模样!

    “不对,不对,这绝无可能,他又不是散财童子,也不是赵公明,如何能让人人都发财?”江中流转念一想:“这一定是在妖言huò众,一定是!”

    将岸却领会了俞国振之意,他上前一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家公子是何人,我家公子就是发明种珠之术的无为幼虎俞国振……罢了,在这地方,想必你们也不曾听说过我家公子。你们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在南直隶我家公子之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与财神赵公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番肉麻至极的吹捧,俞国振自己都觉得有些消受不起,将岸说出来时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他说话的语音口气,都极为真诚,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言。

    “得我家公子指点,那便是天大的福气,但不听我家公子安排者,便休想沾上这种福气。至于那些妄图对我家公子不敬者——你们知道我家公子无为幼虎之名是如何来的么?我们斩杀的各方盗匪乱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便是小爷我手中,也有一二十条xìng命,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敢到我们这儿来打秋风?”

    他一指那些捕快差役,捕快差役都缩了缩,今天他们是脸都丢尽了。

    “俞公子,这个……这个……我瞧江先生tǐng有诚意的,他也受到教训了,不如就此罢了?”

    独孤星又劝说道,俞国振哼了一声:“罢了,看你还算知礼,便给你一个面子……把他们放了,让他们滚吧。”

    江中流连乘肩舆离开的胆量都没有,以袖捂面,逃出了老远之后,才敢回过头来。他恨恨地看着新襄寨,唯有捕快跟着他逃了回来,那些兵丁并不听他的,而是得了独孤星示意,正笑嘻嘻地从将岸那边领取来此的赏赐,不少人都开始sī下里打听,他们能否也到此帮工了。

    不怪他们如此,此时朝廷用度匮乏,用度向北边倾斜,他们的粮饷,时有不济拖延,能有赚钱的机会,如何不乐意?

    “将管家,有发财的机会,跟下官说一声啊,下官别的办不到,拉两三百号兄弟出来做做苦力,绝对不成问题。”独孤星这个把总,也是穷得叮当响,上头有钦州守备陆即光压着,便是有些查缉的肥水,也流不了几个到他手中。见到新襄寨如此需要劳力,他便动了心思,这可是一条财路!

    “自然不成问题,不过……把总大人,咱们新襄办事,最不耐烦的就是不听使唤,赏赐工钱当然不会少的,只要愿听号令愿出死力,说得不客气些,你手下兄弟若是听号令出死力累死在工地上,那么家里老的养老送终小的长大成人,我们新襄都包圆了!”

    将岸说这话时,声音很大,那群兵丁民壮听到此语,眼睛都瞪圆了,这可比他们当什么大头兵要强得多,他们当兵战死了,家中拿得到的抚恤,才顶半年的粮饷!

    “好,好,咱们这百把号人,就卖与俞公子了!”独孤星也兴奋得脸上涨红:大头兵都有这般待遇,他这个把总……怎么着也得落个小康吧?至于俞公子雇了他们是不是要干些枉法的勾当,一般的走sī之类的,他还真不放在眼中,若是造反为贼,他们再反正就是!

    “你且等等,我去报与我家公子,看看如何用你们。”

    听到将岸的禀报,俞国振想了一下,这些官兵民壮,都是穷怕了的。他们多少受过一些训练,只要派人手进去掺掺沙子,再以新襄的纪律来约束他们,倒是一股助力,至少可以将家卫少年从某些烦冗的杂务中解脱出来。

    “独孤把总,你有此心,那是大好,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如今我正缺着人手,若是你们愿意来……你见着那片荒地么,我将之转包给你们,工具什么的,我来提供,你们就是替我将那片荒地开出来。每开出荒地一亩,在我派去的人验收完毕之后,便给你们银三两。这连片的荒地,开出一千亩,便是三千两,开出一万亩,便是三万两,你们开得越快,得钱便越多!”

    在钦州,开荒用的牛根本不是问题,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头牛,而且钦州湿热,一年可以两熟到三熟,只要这些田地开出来,短时间内,粮食便可以自给。

    至于那些荒地原本不是徐林准备的土地,这个问题俞国振交给郭卫墀,如今俞国振可是给了他升官发财的希望,而且他也知道俞国振与南京镇守司的太监有联系,如何敢不尽心尽力。因此事情操办得非常顺利,短短的二十余天功夫,郭卫墀便补足了所有手序,俞国振名下的土地,也从九十七倾,增加到了五百余倾。

    这座小小半岛上,凡是无主的地方,现在几乎都姓俞了。其中适于耕种的面积,俞国振遣家卫少年测过一遍,水田大约是一万一千四百余亩,旱田约是三千余亩,可供耕种的坡田四千余亩。

    若是全部开垦出来,足足是一万九千亩,而且钦州水稻一年至少两熟,土壤肥力跟上的话,每年可产粮食五万石左右,按照明制,一石约当于后世九十余公斤粮,也就意味着这些田地能养活九万余人。

    当然,这是最优的结果,事实上能有这一半的收获就不错了。以俞国振如今的人力,便是全部用来耕种,也无法将一万九千亩全部耕种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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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