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末风暴TXT下载明末风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末风暴全文阅读

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六、掩袖工谗挑拨心

    “此事易办,不过是放把火,再驱牛来耕种。”

    独孤星虽然不知道俞国振为何要开这么多田,不过越多越多,越多也就意味着他的收入越高。

    “好,我也会令人来开垦,独孤把总可要抓紧了。”俞国振笑道。

    “今天便可以动手……各位兄弟,听好了,俞公子可是许下赏钱,开一亩便是三两银子,本官一文都不要,这三两银子诸位兄弟实打实地分下去,咱们一天能开出一百亩,那么每人都是二两银子!”

    听得这底层军官竟然这样说,俞国振微微愣了一下,如今他接触到的各方头目,少有经手不过一遍的,这军官竟然一文都不中饱sī囊?

    “我们营中尚有近两百人,下官去将他们也招来,再雇上几十头牛……俞公子,下官先告退了。”

    俞国振更是奇了,将他唤住来:“不鬼……还不曾谈独孤把总的辛苦钱呢。”

    “哈哈,俞公子看着打发吧。”独孤星道。

    俞国振点了点头:“既然独孤把总这般爽快,我总不会亏待你和守舢独孤星心中暗喜,他看上去爽快,实际上心里也打着小九九,俞国振这么大方,因此他根本不担心俞国振会不给他赏钱,再加上他嘴里虽然大方,实际上这些卫所兵丁,想要出来干活,总得向上司请假,口头上请假,哪里比得上送些礼踏实!

    “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请俞公子明察,那位江先生,其实也就是想来打秋风罢了,公子随意打发些便是,免得他再节外生枝。”自觉能对俞国振有些作用,独孤星陪笑着劝了一句,然后拱手道:“若是公子没有别的吩咐,下官这就去了。”

    他这不仅是劝说,还有提醒的意思,那位江师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此次未成,回去没准就要行文广州府总兵官处,那时来的可就不是区区二十余个正规军加几十个民壮了。

    所以俞国振现在就应该活动起来,让自己的后台给钦州府施加影响,当然,最好的手段还是包个几百两上千两银子去息事宁人。

    “我绝不放过这个狗贼小儿!”

    正如独孤星所料,江中流回到钦州,总觉得那些捕快差役和民夫看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再无往日的恭敬,心中便是大恨,就连漳州产的瓷器,也给他摔坏了好几个。

    还不等他想清楚该如何报复,紧接着便听到有差役来催请:“大老爷请先生去见口“见到袁国衡,江中流犹是一脸恨恨之sè,他心里早就琢磨好了,一定要在袁国衡面前添油加醋,将那俞国振的什种嚣张说出来,jī得袁国衡给广东布政司发出公文,有广东布政司出面,便是俞国振背后再有什么后台,也尽可以扛一扛了。

    但还不等他说话,袁国衡便责备道:“舐之,你今日去了那俞公子的寨子了?”

    “东翁如何得知?”江中流一惊:“那姓俞的实在……”

    “你勿再生事,方才州判已经来过我这,说了此事。”袁国衡喘了几口气:“那俞公子在南直隶颇有声名,莫要惹他,此时是非常时刻。”

    “大人,那厮目无王法……”

    “舐之你不要再说了……如今缙伸,目无王法不足为奇,眼中有王法的才是奇事。”袁国衡叹了口气,然后又拿出一份公文:“方才州判送来的,朝廷已经准了我的请辞,新任知州……马上就要到了。”

    “什么?”

    虽然此事江中流早有心理准备,但来得这么突然,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若真如此,难怪袁国衡责备他生事,这个时候要做的,是将帐目之类的全部弄清准备移交,而不是与地方上的缙伸争斗!

    “可是,可是江中流此前曾经希望接替之人早些来,这样他也可以离开这个炎热潮湿的钦州,但是现在,他又有些不满。

    “放心,我已经写下一封荐信,待交接完毕之后,你便可以持信拜望新来的知州大人……这点面子,他当会给我,你愿意继续入幕,便留在钦州,不愿意的话,回乡即可。”

    “如此多谢东翁了。”闻到此言,江中流大喜:“东翁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交接之事,还要劳你多费心。”

    说完之后,袁国衡挥了挥手,江中流便退了下去,有了这封荐信,他就有翻身之机,那新来的知州对钦州情形是两眼一抹黑,想必也会收容一个对钦州情形比较了解的幕客,这样的话,自己借着他不明真相之机,多挑唆两句,必定能让那姓俞的倒楣。

    想到这,江中流快意起来,暂且将对俞国振的恨意放下。

    新来的知州是四川人,在接到通知的第三日,人便已经顺着钦江乘船到了,随行的人瘦倒是不少,足足有百余人。袁国衡病体不安,勉强拖着身躯完成了交接,几乎是连夜便离开了钦州。

    江中流持了袁国衡的介绍信拜访了新来的知州,他当惯了清客,自会察言观sè,一番话下来投其所好,那位年纪不算大的知州果然大喜,当即说要延聘他为幕僚。

    “大人如此看中,学生哪能不识抬举,愿意为大人效力,解案牍之劳形。”江中流也是满心欢喜地道。

    “本官初来钦州,借助之处必多,对了,江先生,这钦州府可有什么奇人?”

    “钦州乃是边陲之地,汉峒混杂,奇人倒是没有,不过……”说到这,江中流微微沉吟了一下,这倒是个机会,他注意观察着新知州的神情,然后笑而不语。

    “哦?有什么人物,江先生只管说,本官初临此境,正需要耳目。”

    “奇人确实未曾听说,但有一人,桀傲不法,视官府如无物,包藏逃犯,便是衙门里的差役兵丁前去捉拿,也被他赶了回来,而且还将差役的衣裳剥尽,种种羞辱之处,不忍卒言。”

    江中流说这话时,一直在注意新知州的表情,新知州最初时还是在笑,后来渐渐面容就肃整起来,听得最后,更是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有这等人!前任袁知州,本官记得他在问地时甚有官声,如何就纵容此等凶徒?”

    “实在怪不得袁知州,他体弱多病,并无精力视事,而那厮又有一两百个穷凶极恶的家丁,据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本地差役官兵,哪里是他对手。”

    “那州判呢,他总没有病,为何也不理此事?”

    “州判大人”哈哈,据说与此人交好。”江中流又给州判郭卫摒下了一根绊索:“大人体怒,此人虽然目无王法,侵占良田,不过有着州判大人关照,似乎宜给州判大人留些颜面,毕竟,他在钦州经营已久……”

    他是当惯了幕僚的,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jī怒一州主官,最能让这位知州愤怒的,无非是他不是州城里的唯一权力中心,而有别人与他分权。他越是强调州判势大,知州就越不可能退缩,否则今后还如何管事一州事务?

    “哼,本官岂是官官相护之辈!”新知州冷笑了一声:“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少不得也要烧上一把了。你说的那厮,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此人姓俞,名国振,便住在城外西南不过二十里处,他侵占田地,自己建了座寨子,名为新襄寨。”

    “俞国振?”新知州听到这个名宇愣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江中流。

    江中流心里一凛:“莫非……这个名字大人也曾听说过?”

    “哈哈……”

    知州大人笑了两声:“既然有这等人物,本官倒要见识一番……江先生,请陪本官去吧。”

    江中流心知有些不对,但总还抱着侥幸心理,那俞国振骄纵轻狂肆无忌惮,见着知州只怕也是同样傲慢无礼,会将知州彻底得罪口因此他干笑道:“大人才到没有两日,便要亲访民情,实在是为官之楷横……不过那俞国振一惯骄横,若不多带些人马,只怕他会对大人不敬。”

    “无妨,无妨,你给本官带路就是,本官倒不相信,在钦州府有人会如此嚣张。”

    新知州道。

    这两日江中流与新知州打交道,觉得此人还算和善平易,因此虽然心中有些疑huò,却还没有太过担忧。知州虽然说不要带太多人,可那也只是说说,他还是带了数十名随从一起。

    从钦州府到新襄,陆路只有二十余里,水路要远些,但水路省力,因此他们一行走乘船口当船进入渔洪江,经过长墩岛时,他们便已经看到一座高高的红sè塔楼了。

    那是俞国振下令在山顶上建成的一座砖塔,所用的红砖、水泥,都是窑场自产,因为塔是立身于一座山岭之上,所以显得比较高。这座砖塔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充当灯塔,便于夜晚船舶航行。

    砖塔所在的小山之下,便是新襄寨,木板的围墙被统一刷了水泥,外观上显得灰扑扑的,但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如今窑场每日平均下来,大约可以产出五千斤以上的水泥,其产量已经足够使用了。

    “这码头是什么砌成的?”知州一眼瞧到了异状:“还有那路……象是石头,但又有些不一样!”

    “这东西被称为水泥,据说是那位俞国振开山炼石所得。”江中流道。!。

一三七、误入五洋捉巨鳖

    山岭之上的红塔,除了充当灯塔之外,同时也肩负着了望的职责,而之前建成的四个望塔,现在则已经被拆除了。

    当他们的小型船队靠近时,寨中传来了牛角之声,紧接着,一艘小船从码头划出来,船上的是一个家卫少年带着三个明军弓手,这三个弓手隶属于长墩巡检司,在看到城中守兵出来刨食之后,他们也按捺不住过来了。

    “什么人?来此何意?”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知州大人来了,快快出来拜见!”江中流扬声喝道:“快去!”

    他口气非常不客气,在他心中,隐隐有些希望,俞国振能象上回对他一样对待知州大人,这样的话,一个谋反不敬的罪名就可以栽定了,受辱之后的知州,必然会行文广东布政司,让布政司调集大兵前来围剿。

    这样虽然他得不到什么好处,却可以出一口恶气!

    那船上的少年哼了一声:“知州?在此先落锚,不得登岸,等会儿!”

    “大人请看,对方猖狂如此,便是大人来了,也竟然无礼至此!”江中流愤然道:“他船上那三人,分明是长门墩的弓手,就连官兵都不得不受其驱使,此人无法无天至极!”

    知州笑了笑,待船靠了岸,他好奇地伸手去抚mō了一下水泥地面和拴着缆绳的水泥墩,然后啧啧道:“竟然真有这等奇物!”

    “奇技yín巧,妖术huò众罢了。”江中流口中如此进谗,眼里却满是嫉妒。

    从上次离开到现在,不过是七日的功夫。但是他觉得。新襄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是那些背着简单的包裹前来帮工的人带来的,七天前的事情结束之后,就连知州信重的江师爷也奈何不了新襄俞公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左近。这是边僻之地,百姓想法比较简单,强者至大,因此原本观望中的百姓,也纷纷前来投靠。甚至周边乡民,有带着田契之类来求庇护的。再加上黄顺也从周边几个县雇来了两百多人,短短七天中,新襄寨里的劳力增加到了六百余人。

    因此新襄寨中,不得不又开始建简易木屋,好给这些前来帮工的劳力提供住宿。教导队的诸人,除了齐牛带着模范伙继续护卫俞国振外,其余都被任命为临时伙正,一人带着一二十人,负责在劳作之余。教会这些劳力诸如勤洗漱、讲卫生之类的规矩。

    充足的劳力,使得俞国振可以同时铺开几处摊子,比如说,在黄牛岭东南、东北的山谷处。开始用砖石水泥修建水坝。

    除此之外,还沿着渔洪江开始布局,准备修建纺织工坊、榨油工坊。钦州盛产棉花、桐子,原料倒是不愁,这些天里,随着俞国振放出风声。已经有不少抱着试试看的商贩将桐子、棉花运了过来。虽然目前数量还有限,可是等工坊真完成开工的时候,那么积累的原料应该可以供给一段时间。

    这些变化也是那群兵丁带来的,他们为了俞国振许下的银钱,当真是努力无比,俞国振许下了每垦出一亩便是三两银子的高价,对于这些兵丁来说。不过是废些气力,加上有牛相助,平均下来,每人一天可以开出近两亩荒地,也就是五两银子左右,便是将其中二两用于贿赂上官,每人还是落得了三两,对他们来说,这可是抵过去一月收入!

    大伙见着来此帮工的人越来越多,也怕自己做得不快,结果田被别人开走,因此做得都极是拼命,甚至夜里都点起火堆加班,弄得俞国振不得不让他们慢一些下来,免得真累出毛病来,让他还得贴抚恤金。

    由此可见,所谓钦人懒惰,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鼓励罢了,就连那位把总独孤星,现在担心的也是俞国振付不起他们开荒的费用。好在他们的账目是一天一结,因此最多也就是欠他们一天的工钱罢了。

    江中流看到的变化越大,他心中的怒火就越甚,这厮宁愿将银钱给那些除了卖力气外什么都不懂的蠢才,也不愿意孝敬自己,这当真是极大不敬!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新襄寨的寨门之中,走出了十几骑。虽然广西的马实在不堪负重,不过短距离骑乘还是没有问题,很快,这些马就到了码头上,远远的便可以看到,俞国振笑吟吟的脸。

    “原来是知州大人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海……”

    “行了,别装腔作势了。”不待俞国振话说完,知州打断了他:“玻璃呢,你的玻璃弄出来没有,不是说以此可以仰观须弥俯察芥子么?”

    “哈哈,名甲兄也太心急了些吧?”

    “若不是你吹得如此玄乎,我哪里愿意放着南京城里的清净福不享,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当初你可是和我说好了的,有的是新奇机械给我看!”

    这新来的知州,俞国振竟然认得,而且两人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江中流hún飞魄散,此时知道大为不妙,他双tuǐ微颤,眼见着俞国振带笑的目光向自己望来,再也站不住脚,扑嗵一声跌坐下去。

    偏偏他如今是在码头上,这一跌不要紧,身体一个没站稳,也或许是在他身边知州大人的某位随从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整个就落入水中。他听得周围乱纷纷的喊救人声,只不过当他从水中才冒出头,一张桨片就重重敲在他脑门之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这是……”新任钦州知州王传胪看到这一幕,脸sè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喜欢机械之术,所以俞国振才能凭着一本小册子,将他yòu上钩来,然后通过曹化淳,为他活动了这个钦州知州的位置。从工部主事的正六品,到钦州知州的从五品,也算是升了一级。

    这是俞国振与王传胪结识之后便定下的计策,早就安排好了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不急着去与前任知州勾通,因此他很清楚,前任知州在钦州呆不长久了。既然将钦州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基地来建设,俞国振如何会不尽可能在此安排人手!

    “此人死有余辜。”俞国振道:“这几天我们已经搜集到一些证据,他借着前任知州病重不能理事,玩权弄法,连修海塘的银钱也敢贪墨。”

    王传胪能说什么,他在南京早就听说过俞国振骄横之名,莫说一个小小的师爷幕僚犯了他,就算是无为州判,他也不是栽了个罪名杀了了事!

    更何况,这路上这个江中流反复说俞国振的坏话,他自己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将之带来,也有送给俞国振示好之意,这番作失足落水淹死,总算不至牵连家人。

    “这水泥便是你的发明之一?你说的玻璃呢?”想到这,王传胪也不再纠缠,他好奇地问道。

    “玻璃还没那么快,那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如同我这水泥一般……知州大人……”

    “还是叫我名甲吧,你一唤我知州大人,我就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这王传胪是个趣人,俞国振哈哈大笑起来:“好,名甲兄,你在南京,也见过那些泰西水手带的望眼镜,若是我们能造玻璃,便中以制望远镜,仰观天文俯察地理。”

    “天文还是免了,国朝sī研天文,可是重罪。”王传胪低声道。

    “那是在中原,到了这钦州,谁知道你那是在做什么!”俞国振满不在乎:“名甲兄,山川河流,天文地理,其中都蕴藏大道,朝廷能管得住我们大明百姓不去研究,但他管得住四方夷狄不去研究么?若是有朝一日,夷狄从天文地理中悟得大道,以此攻我中华,我中华能以何御之?莫非指望着能出一个李太白,醉草蛮书吓边贼?”

    “何至于此……”

    “别的不说,红夷大炮之威,鲁密铳之利,名甲兄比我懂得多,你看,若是泰西夷狄将之传给东虏,甚至将更强的火器传给东虏,朝廷不再专擅火器之利,名甲兄,长城……还能挡得住那率兽食人的胡虏么?”

    这一句话,让王传胪惊悚了。

    此事并非绝无可能,事实上,王传胪虽是醉心于各种机关物理之识,却非两耳不闻外事的庸儒,他自然知道,随着登莱乱后孔有德等投了后金,这铸炮之技,必然也会被后金所掌握!

    若是西夷有更精锐的火器传与后金……

    “不对,险些被你绕过了,天文之术,与火器有什么相干,西夷若是有更强的火器,只怕自己就来占我们中华了,怎么会便宜东虏!”

    “哈哈,天文之术,怎么与火器就不相干了,火器的根源,就是火药,名甲兄大才,应当知晓,这火药原是我中华道士炼丹所出,火器也是我中原用于战事,宋时采石矶之战便用了火药,但如今我大明铸炮,却是仿制于西夷。”俞国振道:“名甲兄,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王传胪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惨淡一笑。确实是自欺欺人,他若不是对当今这种局面绝了希望,又如何借着研究这些机巧之学,而无意于仕途上进!

    “不说这些了,反正……这回我到了这里,你得将你的实学全部传我,另外,按照约定,我又给你带了一批人来了。”他长吁一口气:“只是一个多月功夫,你竟然将这里建成这等规模,当真让人吃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一三八、引来四海会群鲨

    俞大海敞着xiōng,xiōng前的黑毛在风中零乱,他斜着眼,望着身边的几名手下,撇了撇嘴:“你们当真跟我走?”

    “自然跟着俞大哥走,这海上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十三芝都内讧得狗一样,香佬眼瞅着就不行了,难道我们去陪他送死?”

    “还可以去投郑一官么,他如今可是堂堂的海防游击,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混个封妻荫子。”

    “咱家祖坟上没有那股青烟,咱家也狠不下心来对旧日兄弟拔刀相向。”手下们哄笑起来:“俞大哥下过西洋,最有见识,而且救过大伙的xìng命,跟着俞大哥,咱们总能多活几年。”

    俞大海歪了一下嘴:“什么多活几年,我要带着诸位兄弟吃香的喝辣的,他郑一官能浑个官儿当当,我俞大海哪里比他差了!”

    “是极,今后俞大哥要当大元帅,咱们就全是俞大哥手下的大将军!”众人疯笑起来。

    笑着笑着,便有人落了泪,先是忍着,最后变成了嚎淘:“俺只想回乡里,哪怕当个农夫,死了也总能埋回祖坟,和俺爹娘埋在一起!”

    “你若是回乡里,只会被知县老爷将头挂在城门口,无头的尸体被扔进乱葬岗给野狗啃刨!”俞大海翻了一眼:“蠢货,咱们干的勾当,便是有十条xìng命,也是被砍头的结果!如今咱们离了浙闽,好不容易折腾到了这西海,就莫要再想回去了。”

    “俞大哥说的是理,可俺就是忍不住……”

    “休要想了,咱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呆下,有机会再出海做上一票,赚足了银子。咱们就娶个娘儿们生一窝小崽子,好生过日子吧。”俞大哥叹了口气:“可惜,若不是被郑一官追上折了些兄弟,原是用不着这么麻烦,西海之中,也有的是大鱼啊。”

    “来了来了,荀老弟回来了。”突然间,船头的那人叫了起来。

    他们这艘福船载量并不大。装了二十余个人,正停在龙门岛外的小鸦石,一艘小小的舢板缓缓划了过来,舢板上也是一个上身**的男人,看面相倒是很年轻。

    “俞大哥,得了消息,这边张大疤拉(哈哈,向临高启明致敬)说了,他们看中了一头肥鱼,还问兄弟们是不是有兴趣一起。”

    “这张大疤拉是什么样的人物。荀老弟你且说说。”

    “贪,便是穷蛋户给他们遇上了,也少不得刮出二两鱼油来。”

    “这般人物看中的肥鱼,如何愿意找我们合作?想来这头肥鱼不是海猪。而是虎鲨吧?”俞大海噗笑了一声:“张大疤拉我从未听过,无名之辈,想来手头上没有几个鸟人吧?”

    “张大疤拉倒是能拉到百余条汉子,最主要的是……他与安南那边有些勾连。”荀老弟提到此人也有些不屑:“风声一紧,他便往安南躲,若是遇着肥鱼,他从安南也可以带百十号人来。”

    “这就是有两三百号人了,有这么多人还要寻我们这二十来号人相助……看来真是条虎鲨?”

    “他们想破钦州城外的一座寨子。”姓荀的道:“张大疤拉与钦州城的一个捕快有勾结,那捕快通风报信。说那寨子里有十万两白银,还有二十多杆火铳,百余名家丁。”

    “嘶,那倒是硬茬!”俞大海对这西海虽然不是很熟。可海图却是记惯了的:“那寨子叫什么名字?”

    “新襄寨,建起还没有两个月!”

    “他怎么绕过龙门岛?那边还有百余多军士!”

    “哈哈,说起来也是好笑,那新襄寨雇请周围民壮工荒,每三两银子一亩,于是周围几个营墩巡司的官兵,大半跑去赚这外快了,龙门岛那蛋总也带着大半兵丁前去相助,现在他们扔了刀枪拾起锄耙,还不是任我们宰割的牛羊?”

    “三两一亩……噗。三两银子在这穷乡僻壤里都可以买得一亩熟田了,他还只是雇人开荒。这样蠢的肥鱼,当真是少见。俞大哥。做了这一票吧,十万两银子,每个人总能分到几十两!”

    “正是正是,这等蠢鱼,咱们帮他花掉些银子,也算是替他积德!”

    “你们才是蠢鱼!”俞大海怒喝了一声:“张大疤拉想与我们联手,自然会夸大其辞,吹嘘对方多有钱财,同时又竭力贬低对方武力……别人嘘两句,你们就信了?”

    众人都是讪然,俞大海心中明白,自己打拼到现在,也就只有如今这点人手,不象张大疤拉有两三百人,禁得起折腾,因此,他必须慎重!

    “那个新襄寨在募人垦荒?”

    “正是。”

    “知道他募集了多少人手么?”

    “这个倒不知……张大疤拉没说,他也不知道?”

    “绝无可能,连官兵都去赚外快,那么周围的乡勇民壮会不去?我料想,那新襄寨少不得千余人,而且都是青壮劳力,这其中一百凶悍家丁,三四百没有兵刃的官兵……靠咱们这点人手,能吃得动?”

    “张大疤拉说了,他还从安南说动了三个渔寨,再统合西海这边零攻的人手,可以凑足千人,另外……刘香老那边,也会遣人来助。”

    “什么遣人来助,分明是刘香老扛不住郑一官,要向这边退了,张大疤拉在替人做嫁衣裳!”俞大海怒了,此时称雷州以东为东海,以西为西海,而这西海,原本是他俞大海预订的地盘,可刘香竟然也看上了!

    “大哥,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水浑了,咱们把它搅得更浑一些,浑水mō鱼!”俞大海小眼睛里闪着怨憎的光芒:“不过,在那之前,我倒要见识一下这座新襄寨!”

    “一座新寨子,不过是几间破屋两道篱笆,有何奇怪的。”众人道。

    这一次俞大海没有喝斥,他知道这些兄弟的眼界浅了。他可是去过西洋的,见识过泰西人修建的炮台,若是那新襄寨也配有炮台,那么袭取的难度可就胜过不只一倍了。

    “我们如何混进去?”荀兄弟的想法倒是与俞大海一致。

    “简单,他那边既然聚了这许多人,粮食总少不了,咱们打一船鱼,然后过去就是。”俞大海笑道:“诸位兄弟。这手艺总不会忘了吧?”

    众人都是哄笑起来,打鱼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他们原本就亦渔民亦海盗,船上有现成的网具。

    当天下午,这艘船便进入了猫尾海,龙门岛上的官兵果然根本没有关注他们,他们顺着渔洪江溯流而上,到了长门墩,这座岛上的巡检司也对他们视若不见。

    “哈哈。守备这般松懈,张大疤拉没准还真能成事。”一个海盗笑道。

    “俞大哥,前面便是新襄寨了。”荀兄弟指着前方道。

    不用他说,俞大海已经一脸惊讶地看着那座寨子。但当他听说那座寨子就是新襄时,他的惊讶就更甚了。

    而其余原本嘲笑守备松懈的海盗,也一个个变了脸sè。

    他们都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这样的一座寨子,绝对不是两个月的时间能建成的!

    这寨子借助了山势,占地的规模倒是很大,若是全部住人,便是万余人也住得宽敞。寨子周围一圈木栅栏。那木板被刷成了灰扑扑的颜sè,倒象是山石一般。在寨子所倚靠的最高山之上,一座红sè的塔立在那儿,俞大海沉着脸。掏出他在西洋时弄到的宝贝,一只单桶千里镜,向着那红sè的塔上看去,只见上头有数人在向四周巡视。

    他放下千里镜,有了这了望塔,白天想要突袭新襄寨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倒是夜里可以尝试一下。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寨子门前,一条灰sè的路,河带一般伸向渔洪江边,连接着江畔的码头。那码头上竖起的类似于牌坊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敬畏。因为他正看到,一个巨大的桶装的货物。正被那牌坊一样的东西吊起,然后在一根绳索的牵引之下,缓缓向着码头上移去,不一会儿,那货物便被放上了一辆牛车。牛车随着鞭响,开始轻松地行在那条灰sè的路上,迅速往寨子里进去。

    “俞大哥,这寨子……为何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个海盗问道:“要不,咱们先撤?”

    “到了这里再撤,必会引起疑心。荀兄弟,你懂这边的话,过会儿你去与他们说,我们是渔民,听闻这边收鱼,便载着一船海货来了。”

    他们的船慢慢向着码头靠过去,离码头还有半里,便有小船过来拦住。俞大海又暗骂了一声,这哪里是防备松懈,分明是外松内紧!

    “成了,咱们靠港!”荀兄弟交涉一番之后,便笑着道:“这边果然是在收鱼,而且价钱甚好,各位叔伯兄弟,咱们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众人都是一脸笑,船靠港之后,还不等他们上去,便有人道:“你们不要上岸,若是上岸,后果自负!”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少见的衣裳,与俞大海见过的番人正规军的衣裳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多了些华夏风格。他的双肩上还有肩章,手里持着长矛,而俞大海也看到,就在离他们不到十丈的地方,用那种灰sè的石头砌起的腰墙后,两杆鸟铳正对着这边。

    “各位兄弟,小人姓俞,有急事想要求见各位兄弟的寨主,还请行一个方便。”

    环视周围一遭,新奇与肃整的感觉,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秩序,让俞大海xiōng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就化成了他口中的话语说了出来。

    (感谢王传胪、汉族网麦冬打赏。)!。

一三九、雕虫小技休自夸

    一三九、雕虫小技休自夸

    水哗哗地倾倒在俞大海的头上,干净的棉布毛巾将他的胸膛搓得通红,在他旁边的两个海贼脸上有不屑的神情。一个“呸”了声,也不知是吐唾沫还是渗进嘴中的水。

    “这位寨主,好大的规矩。”那海贼道。

    大海瞪了他一眼。

    但俞大海心中,倒是很赞同同伴的说法,这位寨主,当真是好大的规矩。要想见他,先得沐浴更衣,沐浴还有讲究,要洗得干干净净才行。

    这简直是去见皇帝了。

    不过俞大海既然打定主意要见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寨主一面,自然不会在意这点麻烦。将自己洗刷干净之后,他也觉得有些神清气爽,然后换上了新襄寨为他们准备的衣裳。

    “衣裳倒是合身,就是适样不大对劲儿。”

    到了新襄,俞国振行事要肆无忌惮得多,比如少年们的衣冠,他按照后世中山装的模式进行了修改,不过,因为金属扣太不合算,朔料扣现在没有,使用的还是布扣。

    而俞大海他们的衣裳,便是这一种。

    三人穿好了衣裳,你望我我望你,俞大海啧了一声:“别的不说,这身衣裳穿的倒是让人精神多了。”

    “嘿嘿,若是能落得这套衣裳,也算不虚此行。”

    三人说说笑笑,从那间洗浴的屋子走了出来,见他们几乎变了个模样,看着他们的家卫少年笑了笑,便引着他们向寨子行去。

    行到一小半,一辆牛车从后面拖着货过来,那家卫少年招呼了一声,四人坐在牛车之上,拉车的老牛回头来望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抗议给它增加负担,但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村寨行去。

    “这位兄弟,这路是什么铺的,我看似乎不是石头啊。”

    “水泥。”那少年家卫回过脸,笑了一下,神情之中略带着得意。

    俞大海觉得有些不对,那少年家卫的笑容里除了得意外,似乎还有种淡淡的讥讽。

    “这厮莫非是瞧出了,我在试探他?”俞大海心中暗道。

    一念至此,他讪讪一笑,对于自己此行,更加没有把握了。

    牛车进了新襄寨,才进寨门,就听到一连串的火铳声音,俞大海一愣,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在入寨后的西北隅,几个少年正端着火铳练习。

    “二十多只火铳?我瞧五十只都不只!”默默计算了一下,俞大海暗自咂舌。

    那个张大疤拉果然打了埋伏,这新襄寨的实力,远不只他说的!

    不过,俞大海也明白,就算新襄寨实力再强,张大疤拉也不住打消念头,他背后有刘香老推动,如何会舍得放弃这条肥鱼!

    难怪他要拉各方势力相助,无非就是驱狼吞虎,让别人当决死队。

    “我家小官人在操场上,你们随我来。”那个带队的家卫少年跳下牛车,向他们招呼道。

    在东北隅便是操场,那是一片约有十五亩的空地,因为有意移种了草的原故,看上去倒是生机勃勃。俞国振也穿着家卫的制服,背着手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对于他们能肃立半个时辰仍然不说话,他相当满意。

    纪律性是一切的基础,那种认为纪律便与想象力冲突的观点,乃是非黑即白的西人世界观结果,在俞国振看来,这种观念固然有其长,却最终必然自取灭亡。

    “做得不错,张正。”他向着身边的少年家卫挑了一下大拇指。

    “全是按小官人的吩咐做的。”被称为张正的少年家卫挺了挺胸,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这批人手,是三月底到得我们襄安,然后就开始由小人负责操演,如今也有快五个月,若是五个月都练不出什么来,小人也不配充当教导队队副了。”

    这个张正,便是教导队的队副,也是家卫少年中深得俞国振信任的之一。在齐牛跟着俞国振来到新襄后,他便在襄安细柳别院负责训练第四批家卫少年。

    自齐牛他们这第一批起,如今已经是第四批家卫少年了,第四批的数量是一百五十人,正好补充被俞国振调离的一百五十人数目。

    在新襄建起之前,襄安的根本不能动,还得保持足够的威慑力量。张正带着第四批家卫少年,在经过最初的纪律训练之后,便跟随王传胪来到新襄。这也是俞国振的要求,至少前十批的家卫少年,他要确保是出自自己门下。

    “基础阵列已经掌握了,接下来就是熟练,另外,还得练习一下火铳……很快我们就会有实战练习的机会,你们来得也正是时候。”俞国振道。

    这句话,不仅张正听到了,正好被带过来的俞大海也听到了,俞大海心突的一跳,难道说张大疤拉的计划,这个年轻得不成样子的寨主已经知晓了?

    “你便是要求见我的那位渔船老大?”俞国振歪过脸来,平静地看着俞大海:“你也姓俞?”

    “是,小人俞大海,见过俞寨主。”俞大海脸上挂着谄笑,做了个长揖。

    “你是渔船老大?”

    “是,小人在海上讨生活,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小人七岁起便在海上飘着。”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

    “小人听闻俞寨主在招募人手,小人带着二十多位兄弟,在海上还能召集一两百人,愿为寨主效力,只求寨主赏口饭吃。”

    “哦,这就是你说的要事?”俞国振听完之后,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是。”

    “我还以为你是来告诉我,张大疤拉要来攻击我这寨子呢。”俞国振道。

    这句话象雷声一样,重重敲在俞大海耳畔,让他双腿战战,险些软倒。纵使是数十年之后,他在回忆此刻时,为自己吹嘘之余,仍然忍不住一脸惊容地对子孙们说道:“当时我是真正的魂飞魄散,那种自己无论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都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甚至比起死亡都可怕!”

    “对了,你与张大疤拉没有多少交情,或许你打着别的主意,比如说,先混进我这寨子里,当张大疤拉来时,混水摸鱼,几十万两的银子,你能装一船走,也够二十多位兄弟逍遥一世了。”

    俞国振的声音始终不大,可是俞大海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连自辩的勇气都没有,满脑子里都在想,自己为何会露出马脚。

    俞大海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他在海上折腾二十余年没有死,靠的是一种敏锐的直觉。而如今,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为自己狡辩,结果只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才带着兄弟们独立出来,正准备大干一场,才不愿意死在这里!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俞……俞寨主是如何发觉我们的破绽的?”

    “破绽太多,虽然你约束他们,不让他们说话,以免露出外地口音,但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哪有海上男儿大半象娘儿们一样忸忸怩怩不愿说话的。”俞国振道:“还有,你们不肯上岸,也是一个破绽,在海上飘久了,只因为要洗澡就不肯上岸,这种人有多少?”

    俞国振一一例举细节,有些俞大海自己能猜得到,有些则是他自己也没注意的。从他们上岸之初,一直到他们进入寨子,俞大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破绽百出。

    “小人听俞寨主口气,张大疤拉的事情,俞寨主已经知道了?”

    “当然。”

    “莫非……这根本就是俞寨主的计策,你想……你想……”

    俞国振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同姓的海盗首领,见他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便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我觉得……这西海里还是不要有那么太多的海盗好些。在这里,必须有一种秩序。”

    俞大海吸了口冷气,即使他猜中了俞国振的心思,却也忍不住惊怖,同时大叹自己的运气实在糟糕透顶。

    他便是看中了西海没有什么强大势力,所以想将此处当作自己的起家之地,结果才一来就发现,本地的张大疤拉与刘香老各怀鬼胎,都欲占领西海,现在又遇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新襄寨主,竟然也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不过,这位寨主陆上的实力虽然强悍,可根本没有看到他有多少水面实力……

    一想到这里,俞大海悚然,他顿时明白,自己为何现在还能活着,还能在这位俞寨主面前!

    “小人……小人愿奉俞寨主号令!”他恭声道,低下头去,掩藏自己目光中的异样。

    俞国振叹了口气:“俞大海,你觉得……就这么说一句,我便能信得过你?”

    俞大海默然,俞国振又笑道:“你觉得我这寨子如何?”

    “这新襄寨极好。”

    “既然如此,想必你与你手下兄弟们的亲族,搬迁到这里来,也不算辱没了他们吧?”俞国振道。

    这句话让俞大海不寒而栗,他猛然抬起头,看着俞国振,好一会儿,才苦涩地一笑:“咱们都是风口浪尖讨生活的苦哈哈,若是有家人,谁还会干这一行……”

    “没有?”俞国振缓缓点头:“那样的话,我如何能信得过你们?”

    俞国振不会蠢到完全靠以所谓仁义去安抚这些海盗出身的家伙,他手中必须要掌握人质!

    “寨主若是信不过,那也……也只有由着寨主了。”

    “看来你根本未曾将你的兄弟放在心上,喏,随我来吧。”俞国振道。

    他身边只有齐牛和另两个家卫,俞大海目中凶芒闪了闪,但齐牛立刻转脸看上,俞大海只能垂下头,跟着俞国振走到了高地。他看到了码头之上,一队家卫以刀枪相逼,将自己的兄弟从船上全部赶了下来,看到他们被逼跪着,一桶桶的水浇在他们身上。

    “我不会杀你们,我的窑场正要苦工,你们将在那里为我干活,一直到死……我相信,这个过程之中,会有人受不了,愿意将自己的家人接到新襄来的。”俞国振道:“只不过,我现在要求是……交待别人的家人在何处,这样便可得我信任。”

    “你!”俞大海如冰水浇头一般,双眼都变成了赤色。

    ……

    一三九、雕虫小技休自夸

    一三九、雕虫小技休自夸,到网址

一四零、智珠在握必通达

    张大疤拉无聊地将空了的酒葫扔进了海中,他低低咒骂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又眼巴巴地向着东面望去。

    “好大的架子,让张大哥等到现在!”他的烦躁将自己的弟兄们也感染了:“约好了是今日午时在此相会,他不过是刘香老帐下一头目,却摆得许大的架子!”

    “来了来了!”

    岸上观望的一人突然叫了起来,张大疤拉松了口气,没过多久,一艘大船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看到这艘大船,张大疤拉顿时又紧张起来。

    他此次前来与刘香老手下会盟,为了壮颜面,特意带了四艘大船,每艘长约八丈,宽近两丈,这也是他拿得出手的最大船了。但是对方行来的却是一艘大船,比他的船中任何一艘都要大出近一半!

    “船上有炮!”看到对方战船上的火炮,有人低呼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等大船上无炮才是怪事。”张大疤拉喝了一声:“做成这一票,咱们也去弄几艘大船,找佛朗机人买几门大炮耍耍!”

    “过会儿可别大惊小怪,丢了咱们西海英雄的脸面。”又一人道。

    对方的船渐渐靠近这座小岛,或许是出于慎重,那大船停在了相距五十余丈的地方,黑洞洞的炮口,便对着他们这边。

    “可是张兄弟?”那边船上一人道。

    “正是张彪在此,那边可是名动东海的李当家的?”

    “李虎三在此,途中与大吕宋的蕃鬼遇着,轰了他们几炮,不过他们船多,为了与张兄弟相会便绕了远路。还请张兄弟海涵。”

    李虎三是个彪型大汉,一对浓眉仿佛针一般从眼上长出来,他方才说的是鬼话,被称为大吕宋的西班牙人此际甚少在西海一带出现。他是有意晾着李大疤拉,好让这个有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知道,究竟谁才是这片大海的主人。

    “不是听闻香老与红毛蕃有交情么?”张大疤拉道:“为何蕃鬼还敢与香老相抗?”

    “红毛蕃与大吕宋蕃鬼不是一道的,他们之间也厮打不休。”李虎三定眼看着张大疤拉:“张彪兄弟,你我来此约好之事。如今可定了日子?”

    “定了,就是这个月十五,也就是……三天之后!”张大疤拉道:“香老的人,来得及么?”

    “你只管放心,绝无问题,后日我们的船便会到这里,不至于误事。”李虎三竖起三根指点:“这般大船三艘,再加火船二十艘……张兄的赏格可曾带来了?”

    “带了,一人是二两,小弟先付一半。共是五百两。”张大疤拉向一个手下示意,那手上跨步上岛,拖了一个箱子出来。

    “才这么一点?张兄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这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买卖,你只出一千两?”

    “这是请诸位兄弟出动的赏格,攻下之后,每人可得五两。至于各位头目,小弟另备有谢礼,请李兄放心,小弟胡弄谁也不敢胡弄香老!”

    张大疤拉嘴中这样说,心里却是冷笑,刘香老如今与郑一官死磕。已经连吃了几次大败仗,便是几千两银子的小买卖也派出李虎三这般的悍将,可见他到了近乎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完成这一票之后,自己只要寻个地方躲上些时日。再花些银钱打点一番,甚至象郑一官那般,直接弄个一官半职……

    那样的话,刘香老能奈他何?或许就成了他与郑一官一起,瓜分刘香老地盘了。

    “你当真如此想?”李虎三盯着张大疤拉好一会儿。

    “正是,小弟已经笼起了整个西海大大小小二十余股势力,凑足了三千人,再加上香老这五百人,拿一个最多不过千余人守着的寨子,那是稳当当的。”

    “那好。便如你所说……不过才几千两银子的生意,就用不着我李虎三出马了。张赋,此事便交与你了。”

    李虎三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汉子上前一步。向着张大疤拉拱了拱手:“在下张赋,见过张首领。”

    “原来是本家,如此就有劳了。”张大疤拉也亲热地拱手道。

    他也听说过这张赋的名字,在刘香老手下,虽然地位不及李虎三,却也是一个人物。他带五百人来,张大疤拉不但不失望,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这李虎三凶名卓著,又智勇双全,张大疤拉对上他,实在没有多少信心,总担心李虎三会从背后算计自己。

    “张大当家的说说,咱们当如何操持。”那张赋问道。

    “我接到消息,十五日时,那寨子里的人手将去时罗峒,与侗人一起跳岭头去,到那时寨中防备必然空虚,又无人指挥,可一举得下!”

    “既是如此,十五日午时,在龙门之外会合,先破龙门岛,再夺新襄寨!”

    双方约定之后,各自离开了这座小岛,望着远去的张大疤拉,李虎三嘴角浮起了一丝狞笑。

    “傻瓜。”张赋也笑道。

    “小官人,真要如此操办?”就在两方海盗会盟之际,在新襄寨之中,将岸一脸尴尬地向俞国振问道。

    “当然要如此操办,婚后之事,按咱们汉礼来,但在婚前,总得按着他们侗仪来。”俞国振道:“大柱二柱虽然定下了婚事,却还没有正式成亲,九河那口花花的只有sè心没有sè胆,故此,你这可是咱们家卫中第一个成亲的,这事情可必须操办!”

    “可是……”

    “你放心,不就是一些海盗么,他们若是在海中,我们奈何不了他们,但上了岸……我们家卫会怕这些乌合之众?”

    “就是,你就安心当新郎,不要第二天起不来chuáng就好。”旁边憋久了的罗九河终于忍不住笑着道。

    “你个sè胚,在小官人面前,也敢说胡话!”将岸怒视着他。

    “不但敢说,到时候还少不得要陪小官人闹洞房。嘿嘿,第二天再学给众位兄弟听听!”

    “你敢!”

    “如何不敢,老牛,你说,我敢不敢?”

    齐牛翻了罗九河一眼,他是厚道的人,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刻值千金,我瞧还是别分老将的心好。”

    顿时众人都笑了起来。就是将岸,也忍不住笑骂道:“总以为你是个老实的,却没有想到你竟然不是老实,而是小官人常说的……闷sāo!”

    旁边shì在一旁的小莲,也抿着嘴lù出羞羞的笑,眼睛微微眯着望向俞国振。俞国振感觉到她在望自己,向她微笑了一下,小莲顿时垂下头去满脸都是红晕。

    “好了,不要闹了,这事情要注意保密。无论是谁,都不得走漏。”俞国振站了起来:“将岸,你带两个人去钦州城买些礼物,声势弄大些。明白么?”

    “是!”

    “九河,新来的家卫,他们未曾经过实战,你要盯着他们一些,这几日照常操演,到时候莫要出现意外。”

    “是!”

    随着俞国振一声声命令下去,众人都严肃起来,小莲的羞意也散了,等众人都领命出去之后。她上来用毛巾抹去俞国持身上的汗水。

    “新襄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天气总是这般热,眼见都中秋了。仍是如此,动辄一身的汗。”小莲抱怨道:“小官人,这是因为钦州在北回归线之南,太阳总是直射,对么?”

    “小莲最近学问有长进啊,以前你可是不大喜欢地理。”俞国振笑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咱们这边开了sī学,如是姐姐没来,那不只能让我先顶着?”小莲叹了口气:“小官人,何时将如是姐姐也接过来啊。我有些想她们了。”

    俞国振对于教育之事,向来抓得极紧。此前因为人力不足,家卫少年都需要干活。就连操演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因此他暂时无暇顾及教育问题。但如今人手稍足,他便开始筹划建立新襄sī学。

    他一直认为,一座没有小学的村庄,是没有生机的村庄,一座没有中学的镇子,是缺乏活力的镇子,而一座没有大学的城市,则是没有灵hún的城市。

    但是,学校的建立他不准备用临时木板房,新襄寨里第一座砖石混凝土结构房屋,将是学校。

    自从得到水泥之后,雷王成便开始带着两个儿子研究水泥的用途,他如今已经提出,使用毛竹为筋,建造三层平房的计划,还为新学校画出了设计图,做出了被称为“烫样”的模型。

    虽然他很有把握地把证,只要注意维护,这三层平房足可以使用数十年也不会损坏。但俞国振出于慎重,还是决定只造两层,第三层只造一半,充当隔热层。在批量生产出合乎要求的钢筋之前,俞国振不准备轻易尝试三层以上的楼房,更不会拿学校这个攸关未来的所在去冒这个险。

    在sī学建起之前,新襄寨里十几个十二岁以下的孩童,临时借用寨子正中的那座大木屋授课,他们的老师是小莲与蒋佑中。

    “那些孩童们如何了?”俞国振问道。

    “如今已经不想襄安了,在这边也一样过得快活。”小莲轻声笑道:“反正吃得好睡得香,一个个壮得紧,每日只上半日课,他们早晨起来和晚边上,还会跟着家卫操演。”

    “那就好,等新学校建成了,我便可以给他们再开学,不仅是他们,家卫也要重新开学。”俞国振道:“除了打仗,他们总得多学点东西,就算是今后不打仗了,也有一技可傍身。”

    “小官人思虑得周道。”小莲道。

    “八月十五那天,你带着他们去钦州府,算是采风。”俞国振又道。

    听到这,小莲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有危险?”

    “放心吧。”俞国振道。

    (感谢李广堰打赏。)!。

一四一、各怀心机逞其能

    跪伏在地上的俞大海,望着俞国振时,眼睛里仍然有着恐惧。

    他是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的,这些都是不会为了自己的xìng命去出卖兄弟的好汉子,便是把他们架在刀山上,也都会闭口不语。

    可是在这个年轻的寨主面前,只是区区的一天功夫,他们就全招认了,甚至有人还出卖了兄弟,不仅仅是出卖兄弟本人,包括兄弟们的家属所在何处!

    象荀兄弟荀世禄,他本是廉州府人,故此对西海这一带熟悉,家中便有父母,竟然被钦州知州行文过去,短短三天之内,便将人带到了新襄寨中安置。

    当得知钦州知州已经行文出去,将他们的家人一一接到新襄后,众人不得不屈服,就是俞大海,也只能接受俞国振的指派,与荀世禄一起加入张大疤拉临时拼凑起来的海盗集团。

    “一共是一千六百余人,其中大部分为安南人,又有刘香老的五百人,因此号称四千。他们准备破了我新襄寨之后,再破钦州,大肆劫掠?”

    “是,公子。”

    “哈,这张大疤拉倒是有些气魄,劫掠钦州……他为何就不连廉州都一起破了呢,莫非不惧朝廷的管束?”

    “如今朝廷,哪有余力管着海上,若是朝廷还有一丝半点的力量,也不至于靠郑一官来对付刘香老了。”

    “这倒也是。”俞国振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荀世禄此次没回来,你去之后跟他说声,他家侄子甚是聪明。我准备在寨子里开sī学。专教如何烧制水泥之类的东西,他若是希望他侄子走科举仕途,那就罢了,若是想学门今后发家致富的手艺,可以让他侄子入我家sī学。”

    这既是结恩,又是立威,俞大海心中明白。他下拜道:“小人替荀兄弟谢过公子,科举仕途……咱们这样的人家是想都休想了。能在公子这边学得一样手艺,那就是天大的运气!”

    “你问问他吧……若是想走科举仕途,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俞国振道。

    “是,小人定会问他。公子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小人便告退了。”

    “贼营之中颇多险恶,你要当心一些。”俞国振道:“你去吧。”

    俞大海起身退出,当他离开这间小屋时,发觉自己背后又沁出一层汗。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拜见这个年纪足足比他少了一半多的俞公子。都会让他觉得非常紧张。

    “他分明就是十七八岁,却为何跟千年老妖一般?”

    这个疑问,被俞大海深藏在内心深处,终其一身。也不敢说出来。

    大明崇祯七年八月十二日,六辆牛车自西门外清水港上了岸,慢慢进了钦州城。经过火药局、锦肃坊、安泰坊,直接向着城隍庙前的宁越街行来。宁越街两边,是钦州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但再怎么繁华。钦州也只是一万二千余人的小城,因此宁越街两边的店铺并不多。

    酒楼就更少了,但就是这几家酒楼,在那些牛车到来之后,也停止了卖酒,原因无它,所有的酒都被包圆了。

    “小店实在是没酒了。就是窖里藏着的,都已经搬尽了,客官,客官,没有酒茶也可以下饭嘛,喂喂,客官你别走啊!”

    酒楼的小二看着一个个离开的客人,脸上却没有什么难过之sè,反正酒都高价卖了,今日已经大赚了一笔,走两个客人算什么!

    “小二,为何会没酒了?”一个新来的客人好奇地问道。

    “新襄寨的俞寨主给一个管家操办婚事,将咱们钦州城里所有的好酒都买去了,如今掌柜的正赶往灵山县进酒,不只我们一家,全部都是!”小二笑道:“客官,就是没酒,小店里的菜肴也别有风味,客官要不尝尝?”

    “你们拿手的招牌菜,给我们兄弟上两盘。”那新来的客人身上带着股海腥味,显见是走惯了风bō的海客。

    小二催促厨房上菜之时,那新来的客人中一个道:“打听一下,这个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狮鼻阔口,如果张大疤拉在此,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刘香老手下的大将张赋!

    “小二,你方才说的新襄寨俞寨主,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走南闯北惯了,还不曾听说过操办婚事买尽一城好酒的事情,说与我们听听,我们回去之后也可以吹嘘吹嘘。”小二来布菜时,海盗中一人道。

    “说起来……这位俞寨主不是一般的人物,据说可是匠神转世鲁班复生,只花一日夜功夫,便可立起一座寨子!”

    “小二,你胡吹吧,哪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客官,可不是小人胡吹,你可以在钦州城中打听,小人说的绝无虚言。那位俞寨主当真有此神通,小人虽然在城中,没有亲眼得见,但小人相识的人里,有好几位都是去瞧了热闹。若是客官不信,也可去亲眼见见,出城西门顺路走不过二十余里地,据说那位俞寨主正准备修一条石路,从新襄寨通到钦州府来!”

    店小二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张赋咂了一下嘴,那个能说钦州当地话的海盗便打断了店小二:“好吧好吧,就算是那位俞寨主有如此本领,但他为了一个管家的婚事,便买尽整个钦州的美酒……那是管家,不是他儿子吧?”

    “客官可真会说笑,人家俞寨主自家年纪也才是十七八岁,哪儿有那么大的儿子。是他的一个管家,打小就和他在一起的伴当,名头上是管家,实际上与义兄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到新襄之后,这位管家三拳打死一头吊睛白额虎,救了时罗侗贵人家的女儿,得了那侗女的欢喜……”

    这些消息,似是而非半真半假,原本就是俞国振有意放出去的。那些觊觎新襄的人,肯定会来打探新襄的消息,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传出去,能够míhuò他们。

    “你这小二,说起话来好生罗索!说重点,说重点!”

    听得小二几乎要说一番景阳岗上武松打虎出来,那个海盗不待张赋使眼sè,便打断了他。

    “是,是,那位将管家与侗女两情相悦,两人男才女貌,但是时罗峒的峒主却觉得,侗人女儿嫁与汉家不合规矩,便办了个比武招婿……”

    张赋听得他越说越胡扯,将一小串铜钱扔在了桌上,那小二劈手便将铜钱攥到了手中,然后笑嘻嘻地道:“谢客官赏赐……时罗峒主说要按他们侗人的习俗结亲,故此八月十五时,他们会去时罗峒跳岭头。”

    “跳岭头……哈哈。”会说钦州当地话的那个海盗听到这,模样古怪地笑了起来。

    打发走了小二,张赋问道:“你为何发笑?”

    “张大哥有所不知,跳岭头是峒里风俗,小娘到了年纪,便可在八月十五在山岭之上围火而跳,周围男子亦是围火跳舞,看到心动的小娘,便可对她唱歌,唱得情动,两人勾在一起便胡天胡地了!”

    “这样也成?”有初次来钦州的人眼冒奇光:“小娘父兄也不阻止?”

    “非但不阻止,还会欢喜庆贺!”那海盗啧啧道:“可惜,往常他们跳岭头,一般是不准咱们汉人参与,若是我能溜进去,少不得勾搭上一个漂亮的,哈哈,侗人虽然黑了sè,可mō起来却是极光滑,上好的丝绸,也比不得那感觉……”

    众人都yín笑起来,一个海盗压低了声音道:“完事之后,咱们也去跳跳岭头,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上好的丝绸都比不过的滑手,只不知是周身上下都这般滑不留手,还只是这这?”

    见那人yín亵的在身上比划了两下,众人更是大乐。张赋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咱们完事之后,整座钦州城都是咱们的,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便是官宦大户人家的媳fù女儿,你想弄一个也未必弄不到!”

    “当真?”

    “自然当真,香老说了,这一次要做票大的,让郑一官那厮知道厉害。”

    “不是说……帮那个什么大疤拉么?”

    “咱们何时做过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事,张大疤拉想要咱们为他效力,却只肯出一千两银子,我呸,当咱们兄弟是没有见过银子的蠢货么。香老在东海之上总揽往来,便是各方交的贡银,每年也不下数十万,郑一官更是赚得油水满满,哪里会在乎这一千两银子!”张赋冷笑道:“也就张大疤拉那种小沟沟里的泥鳅,才将此作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香老的意思?”

    “咱们在前头,虎三哥哥在后头。”张赋森森笑道:“待那小子破了什么狗屁新襄寨,再破了钦州城,咱们就给他来个黑吃黑!弄完之后,退到龙门岛,香老说了,今后龙门岛便是咱们老寨之一,要好生营建一番。”

    “龙门岛确实不错,那是好地方,岛上总能容下数千人,占了那边,整个西海便控住了。”

    “若是我们占了龙门,郑一官只怕又要来开战了。”有人担忧地道。

    “便是不占龙门,郑一官就不开战了?占了龙门,咱们就可以控制会安,倭国与我大明贸易,不是非走大员不可,每年会安也有倭人和蕃鬼来贸易,郑一官能压着我们打,无非就是因为他有钱,打一仗他可以开出数万数十万两银子的赏格,他的船多炮多铳多人多!”说到这,张赋有些气愤,这两年被郑芝龙压着打,刘香老的手下都憋着一肚子的气:“若我们控制了会安,便是没有郑一官的钱多,也不会少到哪儿去,到那时,再好生与他较量一番!”!。

一四二、大幕徐开风云聚

    大明崇祯七年八月十三日,时罗峒峒主黄浩满脸都是喜气。

    当初钦州附近共有八峒,前些年四峒背叛了大明,顺带着还将人口领土献给了安南,结果当然是挨了一顿胖揍。时罗峒因为靠近钦州,没有参与到叛乱中去,因此虽然也遭了战火,却未曾伤筋动骨。

    “俞公子,你只管放心。”他笑眯眯地看着俞国振的礼物,眼睛根本不离开这些来自中原的锦缎、棉布和瓷器,让他非常高兴,让他更为高兴的是,俞国振做出的许诺。

    三十枝鸟锐和相匹配的火药,对于时罗峒来说,这是一“如此就有劳峒主了。”俞国振拱了拱手。

    时罗峒是他这次大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是他所有计划之中两块不受他控制的变动因素之一,这个贪心的峒主,在最后时刻又提出了鸟统的要求,俞国振只能同意。

    算是被他小小地乘火打劫了一把,不过要想有收获就必须有付出,想到自己计划…成功后的收获,俞国振便觉得,三十枝鸟锐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此,后日再来拜见峒主。”“好走……珠哥,你替我送送俞公子。”

    罗珠哥跟在俞国振身边,将他送出了峒寨,到了门口时,他实在忍不住,抱怨道:“俞公子,我妹子大喜的日子,为何折腾成这模样?”“你们以前跳岭头,有没有人来捣乱?”“有,如昔峒那些蠢货,偶尔也会来捣乱。”

    “那你就把这次来的人当成如昔峒的蠢货就是。”俞国振转过脸,看着这个侗人汉子:“不过他们来得也好,至少这次婚事会办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时罗峒与新襄寨只隔着一条并不十分宽阔的渔洪江,就是山路难走,离开时罗峒之后huā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才到了渔洪江边。

    “小官人,就是这里了。”罗九河指了指江边的船。

    俞国振点了点头:“后天不要留人于此,贼人中未必没有聪明的,若是能弄走我们的船,便是我们闻讯回援,到了江边也只能徒呼奈何。”九河吃吃笑了起来:“他们只道我们都去给老将捧场却不会想到,我们是故意不留人看着船。”

    “俞大海传来的消息那群乌合之众会在午时之后开始攻龙门,只可惜我们没有水师,否则这块肥肉,完全可以由我们全部吞下。”俞国振稍稍有些惋惜:“三千余海盗就算是张大疤拉吹牛一千五六百总是有的,加上刘香的五百两千水手啊。”

    “小官人,便是全捉着,咱们也不能放心用他们。”罗九河笑嘻嘻地道:“小官人贪心了。”“是啊,我贪心了。”俞国振也笑了起来。

    船送他们靠近了码头,见他回来,早在码头等着的将岸迎上前:“小官人,钦州的事情办妥了!”

    “是么,酒菜都备齐了?”“依着小官人的吩咐,不仅酒菜备齐了,招待客人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备齐了。知州大人说他原本也要来的但临时有公务,只能告罪。”他们在码头上这番对话,别人听不明白,但他们自己却是清楚其中的含义。俞国振看了看周围:“好那后日中午便在码头上开宴会,寨子里没有这么大的水泥坪。”

    他指的是码头外用于堆货的大水泥坪其实完工到现在也只有区区不到十天时间,这足有三亩大小的长方型小〖广〗场,确实适合用于宴席。

    而且,就在这边上,用新烧制的红砖建起了两排库房,其中便有厨房。

    “就在这里?”将岸愣了一下:“不在赛子里面?”

    “嗯,来的客人会不少,寨子里总有不方便之时,而且要防止有人混进去偷mō,前些时日每天都能抓到几个,你们不会将此事忘了吧?”俞国振道。

    “是人唯唯。

    “不过,怕当天天sè不好,临时搭一个棚子吧,反正框架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俞国振又道。

    随着俞国振的命令,码头上顿时忙碌起来,清理场地的,将棚子框架运来的,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他的命令便得到了执行。这也是新襄的一大特sè了,那些因伤退出家卫的少年们,成了基干的管理者,他们对于俞国振的忠诚依然,因此俞国振的命令,都被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折不扣地执行。

    这使得新襄做事的效率,与别的地方都不相同,别的地方拖拖拉拉要两天才能办的事情,在这里,半个时辰之内,便会开始得到执行。

    一艘送鱼来的渔船此时正停靠在码头上,渔船上的渔夫们惊奇地看着这些行动如风的人。

    这些渔夫当中,有一人目光闪闪烁烁,尽可能避开码头上新襄寨人的注意。方才俞国振与手下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同时暗记于心。

    渔船将一船鱼卖出之后,便出了海,过了龙门岛,便有另一艘船在外等着。那目光闪烁的人换上了这艘船,一见着船上的张大疤拉,便大声道:“张大哥神机妙算,那厮虽然有所防备,却还不知道咱们的动静!”张大疤拉一一细问,听得俞国振在布置完码头〖广〗场上的酒宴之后,还特意提到要将龙门岛和附近几处墩台的官兵也都一个不剩召去吃喜酒,张大疤拉大喜:“好,好,果然是老天也帮我!”在他身边的俞大海却皱着眉:“张大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俞兄弟,你发觉了什么?”张大疤拉正在兴致头上,闻言略有些不快。

    “小弟觉得,似乎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那个俞寨主,几乎就是迎着我们将人调拢……”

    “哈哈,俞兄弟小心谨慎得过了头,那俞寨主若真是迎着我们调人,就会将人调到别处去,而不是调到新襄寨。他召集如此众多之人宴饮,倒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原本寨子里只是有数百人罢了,现在可是有千余青壮!”

    说到这,他又笑道:“不过,这也确实合了我之意,在新襄寨灭了这千余青壮,钦州城便只余百余人守卫,夺钦州城,不费吹灰之力!”

    俞大海恍然大悟:“张大哥说得是,小弟太小心了。”荀世禄在旁插嘴道:“小心无大错,张大哥身边,也确实要有一个时常能提醒张大哥的人物。”他二人一唱一和,张大疤拉不以为意,哈哈笑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众家兄弟说说,后日咱们当如何行事吧!”“还有什么说的,咱们几千号人,早有准备,冲上去一顿打就是。”有人叫道。

    “张大哥若是这般行事,即使此次胜了,今后也必然会受挫。”俞大海再次出面充当一个唱反调的角sè:“张大哥方才说的没错,诸家兄弟需要议一议,唯有如此,方能……”

    “俞大海,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刘香老那边逃来的货sè,竟然敢屡屡扫诸兄弟的兴致?”那人粗暴地打断了他:“张大哥给你面子,才赏个头目与你当当,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俞大海脸sè顿时沉了下来,他翻了那人一眼,却是张大疤拉一向信重的一个海盗头目。这人惯于揣摩张大疤拉心意的,他的喝斥,其实也是张大疤拉的表态。

    不过俞大海并不准备退缩,他在海上飘了二十多年,早就知道海盗们最敬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个人物,你说了不算,我自家说了也不算。”他冷声道:“能不能对张大哥有帮助,这才算你能为张大哥做什么?后日攻寨子,你敢第一个冲么?”“如何不敢,不就是一个小破寨子几十条火统么,有什么可怕的?”那人怒道:“你呢,你敢不敢?”“那好,后日我带着我的兄弟,第一个破寨给诸位看看。张大哥,还请下令,后日我为先锋!”

    张大疤拉正要答应,却看到俞大海脸上遮遮掩掩的笑。他召集了整个西海数十伙人,这其中除了那些安南人之外,大多数都不大将他放在眼中,一个个都是争功推过的,俞大海往常也并没有这般积极,可现在突然要第一个去破寨子,其中用意,让他不由得暗自思量。

    旁边一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金银,威名。”

    若是俞国振在此,当然会认得,此人便是与江中流有勾结的那名捕快头目。王传胪上任、江中流淹死之后,他便失去了踪迹,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俞国振也未曾放在心中,结果他却是来投靠了早就的识的张大疤拉。

    得了这提醒,张大疤拉旋即觉得,自己明白了俞大海的心思。

    此战有两大好处,第一便是新襄寨中藏着的金银,二就是整合整个西海的海上势力。他从那捕快头目处得到的消息,新襄寨里至少有二十万两以上的金银,若是俞大海先破了寨子,那么他在诸家势力面前可就大大出了风头,而且先入赛之后,且不说他可以分得最丰厚的战利品,就是他自己sī藏一部分,也足以让张大疤拉肉痛!

    想到这里,张大疤拉笑道:“俞兄弟,咱们人多,破一座小小寒子,当真不算什么本领,倒是另有一事,我要请俞兄弟鼎力相助。”俞大海拱手,有些不情愿地道:“…张大哥请吩咐。”!。

一四三、开疆拓土渔政局

    崇祯七年八月十五日,天sè尚好。一大早,新襄寨便是吹吹打打,俞国振亲自带着近百人的队伍出了寨,在码头上乘船分两次渡过渔洪江。

    船经过长门墩时,俞国振笑着道:“其实长门岛在渔洪江之中,我们可以在此建一座桥,以长门岛为中转,勾通渔洪江两岸。不过,桥得建高一些,免得影响了航道。”

    旁边的将岸苦笑了一下,他心中有些紧张,不仅仅因为今天他将成为整个家卫少年中第一个成亲的,更是因为今天即将会有一场大战。

    “怎么,紧张?”

    “是。”

    “每逢大事,需有静气,越是紧张,越易误事。”说到这,俞国振笑道:“自然,若你是为了洞房花烛而紧张,只当我前面说的白说了。”

    “小官人!”

    “不过有件事情,此前我就想说……那罗宜娘今年十五了吧?”俞国振问道。

    “是,小官人。”

    “我觉着,你不要急着同房为好,即使你按捺不住,也寻她问清楚来,尽量避免她如今就怀上孩子。”

    听到俞国振谈起这事情,不仅是将岸,周围的少年一个个都侧起耳朵偷听,几个掩饰不住自己神情的,脸上都憋出了坏笑。

    “小、小官人!”

    “我是说真的,才十五岁……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呢,身体尚未长足,若是此时怀上孩子,实在……”

    “这个……小官人不是请了稳婆么?”

    “稳婆还在襄安。若是她们不来,你信得过钦州的稳婆?”俞国振哼了一声。

    岸挠着头。这可是个大麻烦。

    “哈哈哈哈,不怕你成亲,还是乖乖地回来陪我们住一块吧。”田伯光大笑起来:“我说老将,若是你媳fù儿怀疑你不行,你当如何解释?”

    “住口,在小官人面前,休得胡言乱语。”齐牛喝道。

    田伯光憋着笑,却不敢再挖苦将岸。他们谈话之间,船已经过了渔洪江。抵达到对岸。等第二趟也到了之后,他们便顺着山路。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

    他们消失没有多久,一艘渔船便驶出了码头,开始向外海航去。码头之上,为了准备从中午到晚上的欢宴,人们正忙忙碌碌,似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艘船的离开。

    “果然走了。”在红sè的塔楼上,罗九河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小官人果然算无遗漏。”

    “那是自然。”张正在旁道:“自打追随小官人起。我便没看到他错过!”

    罗九河点了一下头:“小官人将守卫新襄寨的事情交与你我。我们要做得漂亮,才能不付所托。张正,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小官人的心思似乎很急切,仿佛有什么事情在赶着他一般,我们都是身受小官人大恩,若不是他,我如今不是在襄安种那两亩薄田,便是在州城里服劳役,一辈子也不知肚子饱是个什么滋味……”

    不等他说完,张正也点头道:“九河,你倒还好,总还有个家,虽然吃不饱,却也饿不死。可是我若不是小官人,早就在登莱成了饿死鬼!我这条命是小官人的,如今看到老将成亲,我心里更有个奔头!”

    “哈哈,你也想要娶媳fù了?”

    “那是自然,我都十八了。”张正笑着道。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道:“小官人应当已经说与你听了吧?”

    “你是说此战之后的事情?”

    “嗯。”

    罗九河笑了笑,缓缓点头:“说了,你会来替我,接任第二队队正之职,田伯光替你为教导队队副,老牛还是不动。”

    “你呢,想必小官人对你有重用?”张正道。

    他们虽然对俞国振忠心耿耿,但对自己的前途也是极为关心的。在俞国振的家卫之中,一个普通家卫队员,只要被评为一阶,每个月就有三两银子的基本月薪,再加上各种各样补贴,拿到五两银子根本不成问题。而且他们的吃穿完全不用花钱,若是节省一些,这五两银子几乎就是白得。伙长的收入大概是两倍于普通家卫队员,一个月十两银子左右,而到了他们队正、队副这个级别,一个月干脆可以拿到三十两!

    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用银子的地方,俞国振又让小莲出面,将他们的大多数薪酬收拢起来保存,他们要用时,随时可以凭存单去支取。这主要是防止他们当中有人狂赌滥嫖,因为俞国振在家卫少年中威信极高,所以这一策略没有受到任何抵触。

    “我会挑一些人,建成家卫中的第二营。你们归属第一营,由大柱哥任营正,不过他如今不怎么管事,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由武崖这个副营兼第一队队正来主持,你要小心了,武崖可没有我这么好相处。”

    “知道,他报复心最重。”张正哼了一声。

    罗九河与叶武崖一般刁钻古怪,但是罗九河嘴上总是口花花的乱开黄腔,故此反而与家卫少年上下关系都不错,叶武崖xìng子则要yīn鸷得多,众人和他说话时,都要小心些,免得被他记恨。

    张正与罗九河关系不错,但和叶武崖则处得不太好,想到这人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就极是不爽。

    “你第二营也应该有两个队吧?”张正问道。

    “目前只设一个队,我自己兼任,人手么,小官人说了,尽我挑。哈哈,你想不想来我这二营?”

    “你若挑我,第二队队正谁来?”张正撇了一下嘴:“太假了。”

    “二营有个别名,小官人说了,叫海监队,哈哈,这名字有趣。”

    “海监队?”张正一愣,然后脸lù惊容:“小官人的意思,第二营是水师?”

    “对,水师,应当说是海军,不过如今还只是新襄海岸监察大队,简称海监队。”罗九河道:“不过这是对内的,咱们心中有数就可,二阶家卫以下不得知晓。对外,咱们两个营,一营是新襄农垦建设营,二营是新襄渔业海产营。小官人和我说这个的时候,还自言自语道,‘保家卫国农业部,开疆拓土渔政局’,也不知小官人为何这般说啊。”

    “这还用问,小官人志向高远,他向来教导我们精忠报国,终有一天,小官人要带我们与外贼大战。我算是看透了,靠着朝廷和官兵,除了礼部遣人送脸去被人打外,啥事都不能指望,今后国家有事,还是要靠咱们!”张正言辞锋锐:“前些日子,小官人不是还说了么,泰西欧罗巴的蕃鬼,专务抢掠,在南洋杀害数万华夏遗民,红毛鬼侵占澎湖,劫掠百姓,屠我同胞,掳卖为奴,朝廷却是一昧姑息……”

    俞国振所说的是崇祯六年七月七日,占据台湾的荷兰人突袭南澳劫掠厦门之事,他所述未必完全准确,但是大体上是不差的。听闻这些红毛蕃鬼如此霸道蛮横,家卫少年都是愤怒,特别是当俞国振说他们将新襄建得好了,红毛蕃也会如此劫掠时,家卫少年更是几yù狂暴。

    “不过,要建二营,咱们没有海船,如今几艘,都只适合在渔洪江或者不出龙门岛跑跑。有海船咱们水手也不足,上回来哄小官人的那个俞大海,小官人为何留他们,不就是他和他手下精于海事么。”罗九河又道:“故此,这一战,一是要劫船,二是要劫人。”

    “你这般说,我便明白了。”张正点头道。

    “但小官人也交待了,我们的xìng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绝对把握,宁可杀人沉船,也不要给他们伤着我们的机会。”罗九河嘿嘿笑道:“大不了,就是自己造船,小官人……”

    说到这,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这是他终于被任命出去独当一面兴奋使然,他在俞国振手下虽然经了不少历练,终究还只是十七岁,与俞国振的年纪一般大,比起张正还要小上一岁。

    “放心放心,我不会多嘴。”张正哈哈大笑:“咱们休息一会儿,至少要到正午,贼人才会发动攻击吧。”

    他们下了红塔,沿着山路向寨子里行去。走到一半,张正抱怨道:“这路得修一修了,小官人不是说要将这也水泥化么?”

    “一时之间,哪里顾得上这个,如今人手勉强足用,小官人已经在考虑再建几个窑炉,那位知州整日催着要烧什么玻璃的,也需要建起来,另外咱们带来的铁器消耗得极快,小官人说了,咱们的冶铁铸造作坊也得建起来……百废待兴,到处要用水泥,这条路,还是先等等再说吧。”

    两人谈笑之间,原本因为大敌将至而有些紧张的心情,略微放缓了一些,到了寨子中间,两人默契地相望了一眼,然后挥挥手,各自去寻自己的部下了。

    寨子外边一片喧闹,到了巳时二刻,也就是上午十点时分,各方前来赴宴的客人也已经络绎到达。酒肉的香味弥漫在新襄寨的码头上,让人垂涎yù滴,忙碌的人们,四处的彩绸,使得码头上喜庆之意越发浓厚起来。

    几乎就在这同时,龙门岛之外,那艘离开的渔船到了这里,在渔船的桅杆之上,一面绿sè的绸布迎风招展,落入了远处一座岛礁上张大疤拉的眼里。

    他将满腔的欢喜,转变为杀气,向后边的海盗群点了点头:“起锚,升帆!”

    (加更已到,一加更均订就会降啊,求没有全订的读者大大全订一下,帮把均订拉高一点吧,拜谢啦)!。

一四四、仁至懦弱人所欺

    “龙门岛上,果然一个官兵都没有!”

    “那些渔民都给我看牢了,莫让他们跑掉报讯。”

    “娘的,今日开门红啊!”

    乱糟糟的嬉骂声吵得张大疤拉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喜欢这种热闹,但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看着俞大海:“俞兄弟,这龙门岛,就有劳你了。”

    俞大海一脸不情愿之sè,他拱着手:“张大哥,守龙门岛,随意派个人就可以了,我还是宁愿去充当先锋,为张大哥破了新襄寨!”

    “俞兄弟,这龙门岛干系到我们的退路,守住了,那便是大功。更何况……我总有些担心,刘香老的人看模样有些不对,若是有什么变故,还指望着俞兄弟你呢。”

    “只有我这些人,若真有什么变故,哪里守得住。”俞大海不安地道:“要不张大哥多给我们些人手?”

    “一有变故,你就来通知我就是,倒不真正要俞兄弟与之硬拼。”张大疤拉见俞大海神情,笑着道:“不过既然俞兄弟开了口,袁猴子,柯海佬,你们两个带着手下跟俞兄弟一起,都呆在龙门吧。”

    “大哥,这如何……”那两人中,袁猴子是张大疤拉的亲信,柯海佬与俞大海差不多,都是前来入伙的,柯海佬还没有反对,袁猴子先嚷了起来。

    但是张大疤拉狞笑了一下,袁猴子想起张大疤拉来时还杀了两个一向桀傲的家伙祭旗,顿时焉了。

    “好生替我看着后路,有你们的好处。”张大疤拉说完之后便回头:“刘香老的人,怎么还没有到?”

    “来了来了!”

    这边才安排好人手,那边了望手喊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支船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当先的是三艘战船,紧跟于其后的是二十只火攻船。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看到张赋如约而至,张大疤拉心总算放下一半。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纠合的这号称三千的两千人,一半是临时客串海盗的渔民,还有一半则是各地的游手无赖,或许只有混在安南人中的两百多安南水师算是打过恶仗的。因此若没有刘香老的人,他还真只有七成的把握。但刘香老的人来了,他就有十成把握,这一次必然洗劫钦州城与新襄寨,满载而归!

    两支海盗会在一起,相互催促着便向渔洪江口驶去。从龙门岛到渔洪江口,不足三十里的航程,借着偏东风,他们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到了。

    到了这,张大疤拉完全放下心来。看了看天sè,已经是未时二刻左右,他们将大船停在江口,分乘能入内河的中小船。又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长门墩。

    原本长门墩设有巡检司,还有二十个弓手守卫的,但这个时候,这二十个弓手也不见了。张大疤拉拿着抢来的一架西洋单筒望远镜,对着新襄码头望去,只见码头之边的小广场上搭起了木棚,摆着足足几十桌,好几百人正在那边吃吃喝喝。

    “倒是准备好了大鱼大肉等咱们。”他笑骂了一声,然后喝道:“诸位,要想分银子的,过会儿就要向前。哪个胆小不进,老子摘他的瓢儿!”

    众人哄然应命。

    这时新襄寨里突然传出了警锣之声,但码头那边也在敲锣打鼓放鞭炮,因此一开始这警锣根本没有引起注意,倒是张大疤拉从望远镜里看到塔上升起了警旗,立刻下令道:“发信号,咱们快上!”

    轰的一声响,对天鸣铳,紧接着,数十只小船开始满载着水贼靠岸。而这时码头上正在吃喝的人们当中,有几十人跳了起来。掏出暗藏的短刀匕首便向周围的人刺去!

    张大疤拉在来宴饮的人中,也安插了不只一名jiān细。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发动,顿时将宴饮搅得一团糟。众人四散逃窜,而这个时候,留守的家卫少年中有人大呼道:“进寨子,进寨子!”

    这个混乱的时候,有人喊一声,众人顿时都明白,于是人人向着寨子这边疯跑。不到两里的路,跑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充当招待的家卫少年当然是逃得最快的,他们每天练的就是这个。而在他们之后,则是在此做工的青壮,倒是卫所的军官头目、跑来打秋风的乡中耄老,一个个跑在最后。

    他们也很悲惨地成了那群海盗jiān细的砍杀对象,转眼之间,便有数十人倒在地上。

    原本海盗的船队离得还有两里多,只是有数十只小船靠岸放下几百人冲过来,当这边跑到寨子时,这些海盗也追到了码头,与他们埋伏的jiān细会合,然后一起向着寨子追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张大疤拉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了,他哈哈大笑道:“果然,那姓俞的寨主人不在寨子里,方才咱们就二十余人发动,若是他们能镇定应变,凭着人多压也将咱们这二十余人压死。现在他们等于是将码头拱手让给了咱们,咱们登陆再无忧虑了!”

    跑进寨中之后,突然之间人群中又有二十余人拔出暗藏的利刃,开始准备大肆砍杀,然而利刃才拔出,在他们面前猛然响起一排铳声,他们错愕之间,只见三十只鸟铳迎面而来。

    远不只三十只鸟铳,还有一座由百人组成的枪阵,这些人与两边的建筑一起将逃进寨者围住,他们只能聚在寨门口很狭小的区域内。

    在这二十余人身边,还有人用利刃相比,他们才一出手,就已经被注意到了。

    一个少年从枪阵中出来,有人认识,他就是被称为“罗管家”的罗九河。

    “有贼人来犯,诸位勿闯,乱闯者,视为贼党,格杀勿论。”罗九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那些手执凶器者,即是海盗jiān细,诸位想要活命,将他们抓了。”

    人群顿时大乱,大多数人都惊惶失措,但也有少数人看得分明,那二十余人面对着数十枝鸟铳,根本什么都不是,因此在家卫少年的帮助之下,这二十余名jiān细被七手八脚地按住擒下,一个也未走脱。

    “张正,这些家伙交给你了。”罗九河道。

    “放心了。”张正带着五十余名第四期的家卫少年出来,这些家卫少年脸上除了兴奋之外,还带有一些恐惧。

    “把他们押走。”张正冷漠地道。

    这二十余名jiān细都被绳子串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拖到了人群之外。拖到东北面之后,他们被排成一排站好,张正下令:“预备!”

    一听到这个词,海盗意识到不妙,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跪地求饶,也有人麻木不堪。所有的一切,张正仿佛都没有听到一般,当一排家卫少年站上前来,端起缨枪做完准备,他非常平静地下达了下一个命令:“刺杀!”

    四期的家卫少年都没有见过血,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他们接受了将近半年的训练,但此时在襄安附近已经没有给他们练兵的机会了,从襄安来新襄的路上,也没有不长眼的山贼草寇来袭击他们,因此,手中没有沾上人命,使得他们少了几分老练与杀气。

    现在面临大战,而这些jiān细,就是给他们这些新人练胆的靶子。

    “杀!”在张正喝完之后,家卫少年们条件反射一般,将手中的缨枪刺了出去,大多数刺得非常坚定,他们这样训练已经有数万次,也有少数刺出之后想到,自己这次刺的可不是草靶,而是活生生的人,手不免就有颤动。

    “啊!”

    惨叫声响成一片,二十余名jiān细中,有一半当场惨死,剩余一半,也多是重伤!

    只有一个,年纪最青,脸上还带着稚nèn,满脸都是惊恐,跪在地主嚎淘求饶。

    张正向那个年轻海盗走了过去,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皱了皱眉:“司马特,你怎么了?”

    “队……队副,他年纪,他年纪比我还小。”司马特瑟瑟发抖地道,看上去,竟然与地上的那个海盗一般害怕。

    地上那海盗看模样,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而司马特有十六岁,故此,他有些下不了手。

    “嗡!”张正一抓起一杆缨枪,狠狠抽在司马特大tuǐ之上:“秀才,你忘了我说过的么,战阵之上,没有大小,只有生死!”

    司马特痛得跳了起来,“秀才”不仅仅是他的绰号,也确实曾是他的身份,他原本是十四岁便考中秀才的天才,但因为家中变故,他自己的功名也被剥了,如今身份,与别的家卫少年没有什么区别。被抽了这一下,他痛得泪眼汪汪,手中的枪更握不住了。

    “刺死他!”张正厉声道:“这是命令!”

    司马特一把扔了缨枪,连连后退,张正看他这模样,狞笑起来:“很好,很好,你竟然连自己的缨枪都不要了……喂,地上的小子,别磕头了,把那柄缨枪拾起来,去杀了那胆小鬼,你就可以活下去。”

    地上哭嚎着求饶的海盗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正踢了他一脚,他这才明白了是在对他说话,他抬起眼望着张正:“好汉……当真?”

    “我们不要废物,你杀了他,便可取代他的位置。”张正冷冷向着瑟瑟发抖的司马特一指。

    那少年海盗伸手抓起司马特扔下的缨枪,他手脚还被绳索绑着,有些不灵变。张正也不替他解开,而是退了两步,又补充了一句:“给你十下时间,若杀不死他,你便死!”

    那少年海盗手一紧,tǐng着缨枪,便向站在那发抖的司马特逼了过去!

    (果然,加更就均订暴降,luǒ奔之人伤不起啊。)!。

一四五、惜哉烹牛非庖丁

    一四五、惜哉烹牛非庖丁

    从大柱二柱协助俞国振教授第一批家卫少年开始,在教会他们如何适应战场情形上,便可谓无所不用至极。《当初罗九河、叶武崖也没有少吃这方面的苦头,但这二人后来磨砺出来,成了家卫少年中的佼佼者。

    张正能被任命为教导队队副,也是这样的佼佼者之一,而且,与齐牛讷于言语不同,他言辞刻薄尖锐,下手也是蛮不讲理,一句话,就是简单粗暴。

    司马特这模样让他非常失望,第四批家卫少年,可以说是他一手练出来的,用的是俞国振留下的《新卫操典》。张正自觉自己练得不比大柱二柱他们时差,甚至隐约觉得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没有想到还没有到关键时刻,这个一向以聪明和接受能力强得他欢喜的秀才司马特,却让他失望了。

    “不,不……”望着那个海盗少年一步步逼近,司马特手足发软,颤声喊了起来:“我方才未杀你,我未杀你……你也不能杀我!”

    那海盗少年却没有他那么多废话,若不是绳索上串着的死尸让他跑不起来,他早就冲了过去。

    旁边的少年们看到这一幕,都是大气都不敢喘。

    倒不是他们没有袍泽之情,可是众人都明白,这是在执行军法,而军法是绝不容情面的。

    “你不能杀我……啊!”

    司马特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中,便退到了木栅栏边,被木栅栏一绊,他仰倒在地。那海盗少年看到机会,奋力向前,挺着矛就刺了过来。司马特惨叫着闭上眼睛,心中既是怨恨,又是惊怒。

    在他的尖叫声中,一根尖尖的东西刺中了他的胸前,他浑身颤动,觉得力气瞬间淌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失望的声音响起:“蠢货,懦夫。”

    他微微睁开眼,刺中他胸前的,便不是那海盗少年捡起的缨枪,而是张正手中执的缨枪。(《)那海盗少年胸口缩开了一朵血花,他努力盯着张正,而张正缨枪枪尖上,正滴着血。

    海盗少年勉强转过头,目光与司马特的目光相遇,司马特从中看到了嫉妒,对他能活下去的嫉妒,也看到了痛恨。在那一瞬间,司马特觉得有种玄妙的感觉,海盗少年痛恨的并不是杀死他的张正,而是饶了他一遭的自己。

    “你不配穿身上的这家卫衣裳,小官人回来之后,我便会禀报此事。”一脚将海盗少年踹倒,张正厌恶地看了司马特一眼:“把他绑起来,扔到一边去,记住绑牢了,别给他坏了小官人大计的机会。”

    几个少年围上来,用还熏着海盗鲜血的绳子,将司马特绑了起来,拖进了一间木屋之中。木屋随后被关了起来,因为门窗紧闭,原本采光较好的木屋里极是昏暗,司马特蜷在木板之上,呜呜痛哭起来。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模样。

    就在那些海盗奸细被带走后,罗九河又对逃入寨中之人说道:“诸位都看到了,来的贼人滥杀无辜,若是诸位想活,就只有与他们拼命……咦,独孤大人,你也在此!”

    独孤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今日来赴宴,穿的是一身便服,方才逃命时过于狼狈,弄得帽子也歪了衣裳也破了。他不是傻子,见新襄寨中模样,便知道新襄寨对此次袭击早有准备。

    那只证明新襄寨事先知道海盗会来袭击,但却没有通知他们!

    “罗管家,今日之事,你怎么说?”他瞪着罗九河道。

    “今日守住寨子,每人都有五两银子的赏银,若是替我们出战,每人再加十两银子,若是战中有所斩获,生擒一人三两银子,首绩是二两银子。”罗九河笑了起来:“把总大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有命……”独孤星正要说“有命才有钱花”,就在这时,那边海盗奸细被处死的惨叫声传了来,他脸色顿时一变。(《)

    他曾在辽东晃过,手底下倒也是见过血的,没有被这惨叫吓得双腿发软。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若是新襄寨做得更绝一些,将他们这些人杀尽了,再推说是海盗干的,那他们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一念及此,他顿时改了主意:“既有此命,敢不相从?”

    罗九河闻言,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独孤大人,我也不瞒你,事先确实得到消息海盗欲来袭,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是在今日,如今寨子里就只有一百二十余人,必须守到我们小官人回来……我家小官人的慷慨你可是深知的。”

    独孤星心中一动,他咬了咬牙:“罗管家,你给我一句实话……俞公子是不是故意引他们来?”

    这个问题让罗九河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回答。但已经无须回答,独孤星完全明白这背后的含意。他吸了口冷气,嘴巴张得老大,看着罗九河好半会没出声。

    显然,那位俞公子布下了今日之局,他想要的,闹,而是将西海的海盗们一网打尽!

    “这般雄心壮志,莫非又是一个李成梁一般的人物?”独孤星回过神来,他眼中也闪过一掠野心。

    他在辽东没有混出头来,调到钦州担任这个穷得叮当响的把总,心里如何情愿!若是俞国振真的能做出什么事业来,他或许也可以借着这东风,成就一个封妻荫子!

    “便依着罗管家了,只是事后的赏赐,罗管家能做主?”

    “自然能,区区一些银子,不放在我家小官人眼里。”

    两人达成协议,独孤星便出面开始招呼官兵,他是把总,在这里的他的部下便有百余人,而龙门岛的蛋总跑得慢了,已经被海盗杀死,因此他也顺利地将龙部岛的兵丁收拢,再加上各巡检司的弓手,这一凑合,竟然凑出了二百五十号人。

    两百余杆缨枪和数十口腰刀被分发给了他们,至于其余民壮,则是一人一柄套了铁枪头的竹枪。钦州多竹,这竹枪长达两丈,也就是六米多近七米,拿了这样的兵器,再看到寨中少年家卫布置防守井井有条,原本慌乱的百壮,也渐渐安下心来。

    从进寨抓捕奸细,到收拢众人,前前后后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些抢先赶到的海盗,也尝试着想要靠近寨子,却被寨墙上一顿火铳射了回去,只扔下了七八具尸体。

    这个时候,张大疤拉所船的大船终于靠上了码头,他没有急着下船,用望远镜看了看新襄寨的情形,发觉里面并没有乱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张大哥,看来寨子里也有些准备,想要乘乱夺寨是不可能的了。”在他旁边,那个捕快头目出谋划策道:“于今之计,只能强攻,不过你看那边,那是姓俞的狗贼过江去跳岭头的船,咱们派些人去把那几艘船夺来,姓俞的狗贼就算是得到消息,一时半会也无法过江,只能在那边看着这里干着急!”

    “好计,好计!”张大疤拉拍手道:“就依你之言,我看那边只有两个看船的小贼,我拨五十人两条船与你,你去将船夺来!”

    那捕快头目领命去了,张大疤拉这才带着自己的亲信上了岸,才上来便嗅到弥漫的酒香,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姓俞的小子倒是知道我们要来,好酒好肉都摆着了……他***,你们不去攻寨,却在这胡吃海喝!”

    他的手下登岸之后,倒不急着去攻寨,看到码头上一片狼籍的酒席,纷纷先大块朵颐一番。从上午到现在,就只是在船上弄了点饭团之类的凑合,众人也确实都饿了,加之张大疤拉谈不上什么军纪,见有人带头吃,便人人都是一拥而上。

    张大疤拉喝骂了两声,旁边有个兄弟笑道:“大哥,兄弟们打到这也都饿了,先垫垫肚子,也好有气力去杀那些蠢货。”

    “罢了罢了,就依得你们。”张大疤拉见喝止不住,也不以为意,他倒不怕这酒菜之中有什么问题,因为就在方才,他还看到寨子里请来的客人在此吃喝。

    自然也有人给他呈了酒菜来,他也不嫌油,直接抓了把卤牛肉便大吃大嚼,吃了两口后道:“这牛不差,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我来烹制,味道比这要更好。”(向紫钗恨大大致敬,借用了《斜风》里的一个桥段)

    原来张大疤拉在成为海盗之前,曾靠屠牛为业,特别擅长卤牛肉,此时自觉大计将成,不免有些原形毕露了。

    “张大哥,刘香老那伙子尚未下船,他们是何意思,莫非要等着我们打头阵,他们好黑吃黑?”吃了几口牛肉,他身边又一个心腹道。

    张大疤拉回头一看,果然,刘香老派来的张赋,真没有下船,不仅他没有,他带来的五百人,都没有下船!

    张大疤拉心中不快,点了一个人去催促,不一会儿,张赋带着人下了船,但他也没有带太多,只是三百人,仍留着两百人守在船上。

    “张兄,你们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莫非等着我们冲锋,你们来摘果子?”张大疤拉沉声问道。

    “果子?我在船上看了,这寨子的守备森严,至少有三百人在寨墙上据守,拥有的火铳数量超过三十枝,张大疤拉,你有本事倒是攻给我瞧瞧。”张赋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客气。

    “那依着张兄的意思?”

    “先试攻一下吧,你的这群酒囊饭袋,留着做什么?”张赋哼了一声。

    “那好,我就攻一回给张兄看看……弟兄们,人家刘香老的兄弟可是嘲笑咱们是酒囊饭袋了,他娘的,咱们西海的男儿,几时被人瞧不起过,卢大壮,你方才不是抢着要当先锋么,带你的人去,破寨之后,里面的娘儿们随你先挑,钦州城的府库一半归你!”

    被点名的卢大壮顿时跳了起来,大喜道:“好,那我就破了这寨子给张大哥你瞧瞧!”

    (感谢王孙武阳打赏,感谢大伙的月票~)

    一四五、惜哉烹牛非庖丁

    一四五、惜哉烹牛非庖丁,到网址

一四六、斯文稳重不猴急

    “你们都记着平时的操演么?”

    “记着!”

    “很好,方才秀才的下场你们都见到了,不想去与他做伴,那么过会就给老子凶些狠些,走,随我出寨!”

    张正第一个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各伙的伙长。

    按照俞国振定下的规矩,各伙伙长都必须在教导队中至少受专门的基层军官训练三个月之后,才能合格升任。而能进入教导队的,可是三期家卫中最精锐者,因此,虽然跟在张正之后的只有五人,却没有一人畏缩胆怯的,他们都是杀惯了的,从水匪杀到乱贼,几乎战无不胜,这也养成了他们无所畏惧的精气神。

    紧接着便是那四十九名第四期家卫,如今家卫的装备,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么简单的长枪,每一伙中,至少有两人执盾和短刀,四人执刀,四人执缨枪,另两人则执钩枪和狼铣。

    原本锁着的寨门被打开了,这让爬上墙的民壮稍稍有些慌乱,但紧接着,他们看到张正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五个伙在外,布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列,盾手举着大盾,将盾往地上立住,枪手的长枪从盾与盾之间的缝隙和盾上方架出,执钩枪、狼铣者稍稍偏后,刀手则护卫于两侧与侧后方。

    张大疤拉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骂了一声道:“***,故弄玄虚,卢大壮,你还没吃够么?”

    “好了,好了,兄弟我就上去了!”卢大壮吼了一声,至少有三百余名海盗跟着他沿着水泥路向寨门口扑过去。

    卢大壮是这群海盗中的另一个头目,那三百余人中只有一半左右是他的铁杆兄弟,其余都是跟着他混吃混喝捡便宜的。张大疤拉看到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狞笑,这卢大壮仗着自己手下也有百来号人,时常不听号令。虽然不知道那寨子门前的少年们,为何布出那个古怪的阵势,但是有一点张大疤拉可以肯定,卢大壮这次去,必然要撞个头破血流。

    即使他破了寨子,也免不了损失惨重。今后说起话来就不会再这么嚣张了。若是他破不了,自己再令亲信上,正好堵着他的嘴。

    他脸上的表情,落到了张赋眼中,张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卢大壮一伙完全没有受过什么训练,才跑出百余丈,队伍就拉得老长,卢大壮虽然贪鄙,却并不傻,连喝带骂了好一会儿。让众人算是聚拢起来。

    这一幕看在张正眼中,他冷笑了起来:“你们见着了吧,过会儿你们的对手,便是这样的一群饭桶。”

    “他们比一群呆头鹅还要弱。我们要杀一群呆头鹅还得防备着被啄两口,可杀这一堆废料……若不能做到毫无损伤,那便是我这个队副无能!”

    虽然这话对于平抑少年们的紧张未必有太大用处,但至少,张正听到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变缓了。

    卢大壮聚拢了人,又开始向这边冲来,结果还是百来丈,他的人便再度散成一条线。不仅如此,有几个人干脆就掉头往回跑。若不是卢大壮喝止得快,又对那几个回逃的人叫骂了好一会儿,然后许下了重赏,只怕不等接战。这群海盗就要自己先崩溃了。

    原因无它,家卫少年在寨门前布下的阵列实在有些古怪,至少在海盗们眼中,现在的家卫少年就象是一只蜷成一团的刺猬,让他们无从下嘴。

    这次卢大壮有了心理准备,又是喝骂一番,将人再度聚拢。他没有下令冲了,越冲队伍越散,反正也只是差了几百步,他干脆带着众海盗一步步向前逼近。

    张正啧了一声。若无其事地侧脸对着自己的部下道:“你们瞧见没有,这群乌合之众。若我带的不是你们这群雏儿,而是教导队。这个时候便冲了过去,一个冲锋,这群贼人少说得躺下三分之一,剩余的全部落荒而逃!”

    “队副你吹牛……”

    “我吹啥牛,我这还是弱的,若是教导队队正老牛在这里,只要带着你们五个伙长,直接就上去干了,那厮一个人可以挑一百个!”张正道:“这才是吹牛呢……注意,不要动!”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突然变严肃,几乎在他声音停下的同时,“轰轰”的鸟铳声响了起来。

    卢大壮手中,也有几杆鸟铳,掌握在他的心腹手上,更多的是弓箭,不过海边湿气重,弓弦易受潮,而海盗手里又谈不上保养,因此这些弓箭的杀伤力十分有限。还隔着近两百步,那些抓着鸟铳与弓箭的海盗便忍不住开始射击。

    在张正的严令之下,布成守御阵型的家卫少年只是出现了极细微的慌乱,然后便恢复如常。海盗的一轮射击过后,那些箭矢最远的离家卫少年也还差二十余步,至于鸟铳,战果是炸膛击伤了一个海盗自己。

    “瞧见没有,你们虽是雏儿,但仍是精锐,一个收拾他们三个不成问题,而你们若是有五十个,可以横扫他们五百人!”张正大声鼓励道。

    这话也听到了卢大壮耳中,令他羞愤不已,他咆哮道:“冲,冲,近了再射,你娘哎,让你冲,不是让你回头逃!”

    在他挥刀威吓之下,海盗们第三次冲了起来,可是一方面方才他们已经冲了两次,另一方面也是紧张,使得海盗们动作都有些僵硬。

    张正站在盾手之后,冷冰冰地看着这些笨手笨脚的海盗:“蠢货,准备——端枪——”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起!”

    张正的命令声中,海盗们象是撞上了一堵墙,被他们自己的冲击,生生分成了两半!

    正面攻击的十余名海盗,全部被长枪串成了肉串,而向着两翼分开的,则成了长刀与钩枪、狼铣的攻击对象。张正略带沙哑的嗓子里,先是喊了几句“一二、一二”,家卫少年完全是按着他喊的节奏刺枪、挥刀,在海盗群中掀起一片血浪。

    尸体瞬间便在家卫少年布成的阵势前堆积起来,血打湿了地面,一股腥臭的战场死气弥漫开来。张正深吸了一口这种血腥气息,他没有觉得恶心,反而觉得陶醉。

    “前进——杀!”

    他一声大喝,已经杀出血xìng和胆气的家卫少年,按照他们平时训练做过无数遍的动作,移盾,向前!

    看在围攻他们的海盗眼里,这不是区区五十个人在向前,而是一只钢铁的杀戮怪兽在向他们张开了嘴。

    仅仅是方才的一轮冲击,海盗便死了十余人,短暂的缠斗,又死了十余人,加起来伤亡超过三十,也就是说,这一bō攻击的十分之一,已经变成了死人!

    仗着人多而鼓起的勇气,这个时候已经dàng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恐惧,至少在回到本阵休整之前,他们是再无向前的胆量了。

    就在这时,墙头上一片火铳声响起。

    罗九河站在墙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战况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与张正一般,他对这群乌合之众的海盗,有的也只是轻蔑。这些海盗面对落单人少的商船,还有几分狠厉果决,可面对家卫少年,就显示出他们的业余来。

    好几次,他都想提前下令,但想到俞国振的交待,要让新到的家卫少年“在战斗中学习战斗”,他忍住了,直到海盗冲到寨下,被张正指挥的新手迎头痛击。这个时候,他知道,最好的机会快要来到了,他早就盯住卢大壮,向着身边几个火铳手交待道:“那个胖子,你们见到了么,总嚷嚷的那个,瞄准,等我令下便攒射!”

    在张正下令阵势前进、海盗开始动摇之时,罗九河也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近十名火枪手瞄准了卢大壮,枪子在卢大壮身前打成了一片弹幕,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成了马蜂窝倒了下去。

    头领被击杀,让海盗最后的士气也没有了,他们鬼哭狼嚎一般调头就跑,速度之快,大多数寨门前的家卫还来不及做出追击的反应,他们便已经逃到了老远。

    只有少数受伤跑不快的,被张正带人追上去,一一击杀之后,张正下令道:“回寨!”

    如他所言,他带出去的人,无一阵亡,却击杀了少说四十名海盗。除了这些第四批的家卫少年经此一战,算是真正走上一遭战场,在寨墙上看的民壮和官兵,这时也兴奋起来。

    “罗管家,我带人去冲一冲吧?”独孤星小跑着来到罗九河身边问道:“贼人动摇,此时挟尾冲击,贼众必大溃啊!”

    “不急,不急,独孤把总只管放心,还要再等一等,再过会儿,贼众就象是脱光了的婊子,你独孤把总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他了。”罗九河忍不住又开了黄腔。

    但他这黄腔却让独孤星觉得极对自己的胃口,他丘八出身,好容易混得个把总的前程,原本就没有读什么书,自然喜欢这种粗言粗语:“罗管家说得是,哈哈,咱们不急,慢慢脱这些婊子的衣裳,咱们是斯文人,不猴急!”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却极是震惊,方才来问,不过是试探,看看罗九河是否真的会指挥打仗。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家卫少年不仅战斗力可怕,绝对不逊于边军,而且家卫少年中的管事头目,也确实知兵善战!

    这些可都是那位俞寨主养出来的……那位俞寨主,莫非真是戚武毅公再世?

    (感谢木头竹子打赏。)!。

一四七、今日洞房初见红

    张大疤拉的脸sè非常难看,他料到了卢大壮会败,却不曾想会败得如此之惨。他可是通过望远镜看得真切,寨门前的那一战,卢大壮从头到尾,就没有砍倒一个守寨的护卫!

    “该死的……”

    望着退下来的两百余号人,他喃喃咒骂了一声,这两百余号人为了更快逃命,大多都将武器扔了,空着手回来,而且还哭嚎不休,有些人嚷嚷着便要离开。他们已破胆了,暂时是派不上用场。

    “大疤拉,你若是只倚仗着这样的废物,还是早些回西海打鱼的好。”张赋又yīn阳怪气地道。

    “要不你上去试试?”张大疤拉恶声恶气地道:“我的人已经攻过一回了,如今也该轮到你们……我可是许了赏格的!”

    张赋冷笑道:“大疤拉,你莫当我是傻子,那伙人是卢大壮的手下,几曾是你的人了?”

    “他们听我的号令,便是我的人!”

    “无所谓,反正你不带头攻一回,我的人是不会动的。”张赋淡淡地道。

    他的人停在码头之上,却没有一个去喝酒吃肉的,倒是张大疤拉的手下,前面败成那模样,有些人还是照样胡吃海喝,丝毫不误。

    张大疤拉喃喃低骂了一声,然后用安南语厉喝了几句,一个黝黑矮小的汉子从酒席上起身,紧接着,一百多名同样黝黑矮小的汉子站了起来。

    “安南的水军?”张赋心中一动,他得到消息,有数百名安南水军冒充渔民混杂在张大疤拉的手下之中。这些人应当就是。

    张大疤拉明白,再只派两三百人去出战。结局不会比方才的卢大壮好到哪儿去,因此他又连呼带喝,总算赶起了近千人。他回过头望着张赋:“张赋,你看着,这寨子依山建起,那寨墙有一人多高,又是水泥糊成,故此我们只能从正面攻寨门。”

    张赋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如今我的人准备上了,你的人也要上。要不然大伙一拍两散,干脆都拉倒算了!”张大疤拉这时也顾不得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了:“我去安南。照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反正我又不要顶着郑一官!”

    提到郑芝龙,张赋牙齿猛然咬了一下,他们被逼得要向西海发展,就是因为郑芝龙的压力!

    虽然口头从来不说,但张赋不得不承认,郑芝龙无论是势力还是心思上,比起香老只强不低。他手下的那些海盗头目。也个个勇悍异常,不是他张赋能够比得上的。

    所以,此次钦州劫掠必须成功。好让香老有个稳固的后方和新的财路!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那好,不过……张大疤拉,我的人不会与你的人一起正面攻寨,我亲自带着他们绕到寨后去,两面夹攻,让他不得不分力!”

    “绕到寨后去?”

    张大疤拉看了看新襄寨,新襄寨的寨门朝北开,寨后便是黄牛岭,不过那黄牛岭只是几十丈高的小山,绕道寨后,确实能够分散寨子里的守卫力量。

    “那好,便依着你。”张大疤拉心念转了转道。

    “你莫在这里干等,你这边还得攻才行,哪怕只是佯装作样!”张赋道:“我只带着三百人绕过去,若是寨子里的人未曾注意,我就直接逾墙进入,那时咱们前后夹击,必定一击而胜!”

    “不行,不行!”听到他这建议,张大疤拉顿时不干:“我带人从后绕!”

    他此时念念不忘的,仍是寨子里的金银,若是张赋带人先进了寨子,占了那些金银当如何是好?

    “你他娘的哪里是个做大事的料!后边是山道,你带着千余人如何能掩人耳目过去?”张赋猜出他的心思,气得大骂:“老子发誓,你进寨之前,绝不动寨子里一金一银,若是老子有违此誓,便掉入水里喂了乌龟王八,这总成了?”

    这一骂,让张大疤拉尴尬起来,喃喃地道:“既是如此……既是如此……那好吧。”

    他在张赋面前丢了颜面,看到张赋真的亲自带队,领着刘香老的部下开始绕山而去,他便也亲自向前:“都上前,都上前,去寨子前!”

    此时酒菜也被吃得差不多了,近两千海盗纷纷向前,都嚷嚷着要破了寨子再吃个痛快。他们虽然如此叫嚷,却没有谁愿意打头阵,毕竟方才卢大壮败得实在太惨,让他们心有余悸。

    到后来,又是张大疤拉不得不令自己的亲信与一队安南人在前,将来投的海盗裹在中间,自己带着另一部安南人在后压阵,这样勉强将阵列移到了离寨门前百余丈处。

    “这群鸟人,待我劫了钦州府库之后,定要好生整治一番,至少也得弄成刘香老那些人的模样!”看到这群依旧在嚷嚷着象是出外嬉游一般的手下,张大疤拉觉得头大如斗。

    “张大哥,此事毕后,这些人还得处置一番,若不然,只怕不是刘香老的对手。”他正想着,那办完事的捕快头目又在他耳边道。

    “你说的是,只恨手中没有懂得练兵之人……”

    “张大哥手中不是安南水师么,他们虽是来自小国,但好歹也是官兵。”

    “安南人……若不是言语不通,他们的模样未必比咱们兄弟好。”张大疤拉冷笑道:“安南郑家和莫家自己乱七八糟的……若非如此,我也没有这么容易拉到这些人。”

    那捕快头目嘿嘿笑了两声,眉眼转了转,然后自告奋勇道:“若是张大哥手中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小弟也行,小弟好歹也做到了班头,常与卫所官兵打交道,他们的那几下子。小子也学了不少。”

    “再议再议,他前面怎么回事,怎么又缩了?”

    他们到了这,原本是要那队安南士兵与诸家海盗一起冲一回寨子,但前面却是闹哄哄的,没有人愿意向前。张大疤拉不得不派人去问,原来这次却是那些安南人不肯动了,他们嚷着要先发了赏钱才肯动手。

    “你娘的安南贱种,便是看不得大爷有点好日子!”张大疤拉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只觉得虚火上升。招来一个亲信,让他带人回到船上。不一会儿,便挑着三口箱子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他将箱子打开:“见到没有,这是三千两银子,你们有本事就给老子攻寨,攻破了,这银子就是大伙的!”

    这些散碎银子。也不知是他打劫了多少商旅渔船得来。虽然不是他的全副家当,却也让他肉痛不已了。

    眼见着赏银,安南人顿时精神大振。他们嗷嗷叫着便向新襄寨冲去。在他们带动下,数百人跟上,这一下人数,又比张大疤拉点的要多,足足一大半人都在向着新安寨冲锋。

    可是新安寨夹于两座小岭之间,正面的地势狭小,根本不易展开,这近千人不得不分流,有的绕过那两座小岭去攻侧面,有的则干脆试图攀爬山岭。

    不过大多数人都留了心眼,不想去当消耗寨中精锐守卫的蠢货,因此爬得并不快。真正的主攻者,是那近两百名安南人,他们原是安南的官兵,冒充了海盗来劫掠,与一般海盗相比,他们的勇气自然要胜过许多。

    在寨墙之上,罗九河听到这哇哇乱叫的声音,看到他们越逼越近,手不由自主举了起来。

    只要手一下放,那么同时,他也会下令射击。

    转眼间,贼人便进入了三十丈之内,他们手中也有不少火枪,但直到此时,他们依然没有开枪的迹象。这让罗九河意识到,这群贼人比起方才的乌合之众要难对付得多!

    二十丈,这已经是如今鸟铳的射程,不过在这个射程之内,准确度极差。罗九河牙齿轻轻咬起,控制住自己要下令的冲动,敌人也没有射击,他们也没有lù出惧sè,应当是打惯了仗的!

    此时安南国内正打成一团,莫氏与郑氏,郑氏与阮氏,你杀过来我杀过去,通通是一般乱臣贼子。这些安南士兵属于郑氏,郑氏受大明所迫,不敢出兵高平灭绝莫氏,因此总少不得在边境上给大明制造些麻烦。象他们从军营中出来冒充海盗劫掠钦州,便是得了郑氏的某些人物默许。

    当进入十丈之时,罗九河还略微有些犹豫,是否要下令射击,而安南人中的铳手却已经抬先抬枪,砰砰的枪声中,寨上顿时有几人或惨叫或闷哼着翻倒。

    与此同时,在离新襄寨约有三里的渔洪江上游,俞国振看着身后的木排,笑着道:“贼人注意到我们的渡船,却没有想到,在上游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木排……怎么样,还能做战么?”

    “才这点路算得了什么,小官人,下令吧!”身边的家卫都lù出焦急之sè。

    俞国振心中也有些焦急,这可是罗九河与张正二人首次独自领军作战,他不在军中坐镇,也不知那二人撑得住么?

    “看起来你们比将岸还急啊,今天可是他大喜之日呢。”按住心中的担忧,俞国振笑着道。

    “那是,那是,今天老将洞房里见红,咱们可是枪头上见红!”田地伯光在一侧叫道。

    于是众人都笑了起来,俞国振也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老将不适合再与你住一处了,看来得将你这yín贼与九河安置在一处。”

    因为口头上**可以同罗九河相提并论,故此田伯光在家卫中的绰号就是yín贼,他也不以为耻,腼颜道:“我可没有九河那般下流,我是正人君子……”

    俞国振的心思再度回到了新襄:罗九河能守得住么?!。

一四八、一泄如注失雄风

    “射击,战你娘亲的狗贼!”罗九河怒火冲天地下令道。

    他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略微迟疑了一下,竟然给贼人占了先机!

    这也怪不得他,虽然跟着俞国振参与了不少战斗,但其中大多数都只能算是打架,真正遇到精锐敌军作战次数非常少,与正规敌军作战次数更少。他的陆地战斗经验,比起一般的海盗自然是丰富得多,可要与混战成一团的安南士兵相比,却又差了些。

    随着罗九河的命令,寨墙上的家卫铳手也纷纷开火。枪声连绵不绝,响成了一片,jī射出去的枪子,无情地收割着冲近的安南人xìng命!

    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便说了火枪轮射之法,俞国振花了无数心思,走了各种门路,小心小意弄到了六十杆火枪,数量不多,若不轮射,放完一排之后便要过上好一会儿才有第二次攻击,这就无法形成有效的持续攻击。

    轮射虽然每一轮的射击数量减少,但持续不绝的射击,不仅杀伤力大增,也形成了非常强大的喝阻作用,至少蚁附于安南人背后的那些海盗,动作就更慢了。

    “二三十条鸟铳……**你大疤拉祖宗,骗我们说只有二三十条鸟铳,可这分明二三百条都不止!”不少海盗心中暗想。

    那群安南人恐怕是唯一不为所动的了,他们在持续不断的火枪射击中已经倒下了二十余人,可借着这机会,他们也终于来到了寨墙之下。他们当中执火枪者对着墙头继续射击,一排枪弹打得墙头的家卫抬不起头来。而其余人则架起了楼梯,呐喊着向墙上爬去。

    “官兵民壮,上墙!”

    罗九河见时机差不多。大声喝道。

    民壮还茫然不知措,独孤星却知道,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虽然那些冲上来的海贼悍勇,可是他们的人数却不多,便是两个换一个,也能将他们尽数赶下去。因此他嗷叫着对那些官兵道:“想想,一亩地三两银子。你***这个月你们哪个不赚得比知县老爷还多,若是寨子没了,你们还去哪儿找这等好日子!”

    “杀吧,俞公子许下的赏钱,可都是真金白银,比皇帝老子许下的皇粮还扎实!”

    这些官兵平日里虽然操练得少,但比起百姓来说总是强得多,被独孤星一jī,顿时也勇气百倍。他们tǐng着刀枪,冒着自寨下零星射来的弓箭与火铳。向那些安南人便冲了过去。

    百姓跟着在墙下有长竹枪乱捅一气,倒也给安南人添了不少麻烦。仅是一个冲击,爬上墙的百余安南人小半被杀,大半又跳回了墙下。

    好在寨墙也就是一人多高。跳下去也摔不死人,但紧接着,墙上的火铳再度响起,一排排连绵不绝地射了一轮,至少又击杀了三十名安南人。

    这一下便是经惯了阵战的安南人也受不了退了下去,他们一退,那些海盗跟着也往回逃,而寨墙上少数官兵和民壮一jī动,甚至也跳了下去追击。不过追了十余步就意识到不对。一个个又掉头逃了回来。

    “嘿嘿,杀得爽快,本将砍翻了三个……对了,弄他娘亲的。这些黑皮矮子,不是咱们大明百姓,是安南人。”独孤星腰间别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跑到了罗九河身边,这是大明官兵的习惯,斩首为功。

    罗九河也觉是有些不对,他虽然没有将岸那种学习语言的本领,但到这新襄也有两个多月,多少能听得懂一些当地土语,可安南人的话,他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安南人……”旁边张正闻言脸sè一黑:“不要俘虏。杀尽了吧?”

    “不对,不对。你这般想是错的,一点都不仁义。杀俘不祥啊。”罗九河目光却闪了闪。

    “嗯?”张正看向他。

    “此次战后,会有不少事情要做,小官人备用的几座砖窑、水泥窑里,都需要苦工。”罗九河义正辞严:“小官人时常教导我们,凡事都须讲究利益的最大化,与其杀了,倒不如让他们将功赎罪。”

    “噗,我说呢,就你好心眼。”张正噗笑道。

    他明白罗九河之意,窑场正需要苦工,雇请乡民的成本要高些,而且颇有不如意处,但如果有了这群苦工,新襄的水泥与砖石产量将会大增。

    想到这,张正轻蔑地瞧着那群败退下去的安南海盗:“算是便宜他们了。”

    独孤星转着脑袋四处观望,又凑到罗九河面前道:“罗管家,有些不对,除了这些安南人还算扎手,其余的海盗都只是乌合之众,只凭着这些废物,他们就敢来打寨子?”

    “把总大人有何发现?”罗九河笑着问道。

    “方才贼人下船时,我看到还有几百人聚在一旁,刚刚乘着这群贼人攻寨消失了……他们莫非是绕道后路?”独孤星说到这,声音又是一变:“后山……后山!”

    他带着军士垦荒开田,当然知道寨后黄牛岭并不高大,也不算险峻,有两道便道可以直通山上,而寨子是依山建起,从那边进入寨子,可没有后墙可守!

    “罗管家,后山危险了!”他惊呼道。

    就在后山,张赋已经绕到了山脚下,他看着这不过几十丈高的小山,还有山上竟然无一人守卫,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我们想的不错,新襄寨最大的问题便是人手不足,守卫再精锐又有何用,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面面俱到!”张赋道:“各位兄弟,快些上山,然后便是抢金银抢娘儿们!”

    刘香老的手下,纪律比张大疤拉的乌合之众要好,靠的便是重赏与重罚,得了张赋这句话,他们顿时原形毕lù,一个个嗷叫着向山上冲了过去。

    山坡稍有些陡峭,不过为了方便出行。新襄寨还是在山坡开辟出了两条道路,海盗们便顺着这两条路向上飞奔。

    在山上,纪燕看到他们奔起,便不慌不忙地引燃了火线,他嘴角噙着冷笑:“贼厮鸟的,老子赶不上阵前厮杀,不过……也可以玩个大场面给你们瞧瞧!”

    海贼全力飞奔,只要翻过这山岭。便可以俯瞰新襄寨,若是张大疤拉稍微聪明一点,这个时候再坚持攻击的话,那么新襄寨必然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想到这里,张赋冷笑起来:“让那厮先高兴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从山上传来。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剧烈地震动着,原本沉默安静的山丘,这个时候象是活转过来。愤怒地发出咆哮之声。

    张赋脸上的冷笑顿时僵住,他昂着脖子,看着头顶上的山脊猛然崩飞,无数沙尘碎石扬起。然后落下,向着他们这边滚滚而来。

    在这些沙尘碎石之下,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浪!

    “这怎么可能……”张赋失hún落魄地向后倒了过去,他头昂得过高,若不是身后人扶了一把,只怕要直tǐngtǐng栽落!

    “快走,水来了!”海盗们惊惶失措地大喊,但这个时候,他们就发觉。他们走的这条山路,虽然比别的地方好走一些,可两边却是tǐng起的山坡,急切之间。他们根本无法爬到高处去!

    两条白sè的水龙,顺着山洼呼啸奔腾,转眼之间,并将张赋等人吞没!

    这两条山路,是雷王成得了俞国振的示意,特意开出来的,为的是供以后水库泄洪之用,而山上的水库,虽然尚只是初建,可里面也已经积了不少水。猛然倾泄而下,瞬间就将这三百余海盗冲走!

    看着只有十余个幸运的海盗勉强躲过了山洪。山顶上的纪燕咂了一下嘴:“啧啧,轻松。”

    爆炸声与扬起的尘土传到了新襄寨前。张大疤拉看到这个,第一个念头是张赋得手了!

    “各位,刘香老的人已经到了山后,快冲,快冲,寨子破了,去晚了金银娘儿们就全被刘香老的人抢走了……咕咕!”

    张大疤拉大叫起来,不过叫到最后,他的肚子却“咕咕”了两声,将气氛完全破坏了。

    然后一片肚子咕咕的声音,不少人捂着肚子开始皱眉,就是张大疤拉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儿,肚子里怎么象翻江倒海一般?

    若只是一人两人,还可以说是偶然,可这几百号人竟然同时闹起肚子……

    张大疤拉顿时明白了,他中计了!

    但他仍然想不明白的是,他这计中得也太过神奇,那些来打秋风的官兵乡民大吃大喝都没有问题,为何偏偏他们这些捡了剩饭剩菜吃的,反而出现了问题?

    “啊哟,啊哟!”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出来,已经有人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到一边去解决问题了,有了带头的,顿时就是成片,一时之间,新襄寨前,尽是光溜溜的屁股,那臭味,将战场的血腥气都遮住了。

    “唉……顶住,你们顶住……”

    这个时候,张大疤拉自己也受不了,一边解了kù子蹲下噼呖啪啦,一边喝令那些没有肚子痛的注意防住,他现在可真有些担心,若是寨子里人杀将出来,他们能不能守得住。

    攻守之势,转眼间变了。

    但是,越来越多的海盗都加入脱kù子的行列之中,方才码头上的酒菜,可是足够千人吃喝的,因此少说也有七八百人或多或少抢得了酒菜。这其中又有三分之二现在开始肚子里开起了水陆道场,一半海盗失去了战斗力,并且这些都是海盗中的各方头目中坚!

    其中就包括张大疤拉请来的那些安南兵,他们吃得一点不比旁人少!

    张大疤拉好容易接完,从别的海盗身上撕了块衣襟擦干净,可是才站起来,肚子里便又是一阵绞痛:方才他可是吃得最多的人之一,结果当然也是最惨,又寻了个地方开始吭噗吭噗。

    “顶住,你们顶住,等刘香老的人破了寨子……咱们就好了……”张大疤拉半是shēn吟地道。

    (又要加更了啊啊啊~好吧,今天又想错的,继续去评论区面壁吧。)!。

一四九、今日同行过华容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同样震得新襄寨里的民壮,象无头苍蝇一样乱了起来。好在寨子里有所准备,几十个家卫少年弹压之下,很快众人就又安静了。

    “那是什么情形,我听得好象是火药爆炸……莫非是钦州城中的火药局炸了?”独孤星觉得心惊肉跳,若是钦州城火药局炸了,那很有可能是海盗jiān细做的,他们不仅仅是在攻击新襄寨,同时也在进攻钦州!

    也就是说,新襄寨不但没有援军,他们还得想法子解决了这边的海盗,然后回去救援!

    听得海盗当中有人狂呼,是刘香老的手下破了后寨,然后海盗一窝蜂向前冲,士气再度高昂起来,独孤星心里更是纠结。

    就算不是钦州城出事,后寨被攻破的话,那么他们再无城可守!

    “罗管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到这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他急切地问道:“后寨,究竟有没有事情?”

    “放心,不会有事,炸了山上的水坝罢了。”罗九河学着俞国振经常的模样,淡淡一笑。

    他觉得每临大事事毕,小官人便是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不值一提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只不过他学得不全象,这让他多少有些遗憾。

    “炸了水坝……嘶!”

    独孤星倒吸了口气,他带着官兵垦荒,是见过山上的那两座水库的,如今还没有完全修成,只是建起一道坝基,但里面也已经积了不少水。若是那两座坝被炸了,那结果……

    他立刻想到,爬坝最方便的地方,便是泄洪道。海盗肯定是从这里往山头爬的,然后一库水迎头而下!

    他还没有从想象中的情景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又看到了新襄寨前海盗们集体脱kù子的一幕。

    新襄寨上,民壮官兵和家卫一起看着这奇诡的一幕,最初时是惊愕,然后是好笑,最后便变成了鄙夷。

    出恭大便。谁都见过,但是几百人光着屁股出恭大便的奇景,却不是总能见到的。最初时海盗们的凶悍,特别是安南人展现出来的冷漠无情,还让寨墙上的官兵民壮小小惊吓了一番。不过现在嘛,连那些家伙干瘪的屁股蛋子都看得清楚,谁还有畏惧之心!

    不仅不畏惧,寨子上面少不得大声嘲笑起来,声音传到海盗阵中,海盗气势不由得大沮。

    “这……这酒菜里下了巴豆?”独孤星颤声问道。一只手也捂着自己的腹部。

    “放心,你们吃的绝无问题,只是逃走之前,我们的人在酒坛子和各种汤里都倒了点巴豆油。”罗九河回应道。

    这让独孤星心神稍定。他拍了拍肚皮,心中暗道,想出这么损主意的,定然就是那位俞公子,幸好自己见机得快,早就抛了死鬼江师爷,否则站在俞公子敌人这边,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只这般还不行……终究不是俞公子自己人。故此这次事情,俞公子还瞒着我,若真心在这钦州安稳发财,还得真正投靠俞公子……就连知州老爷都与他相交莫逆。抱着这根大粗tuǐ,自己也算是有了依靠。当年便是戚继光,也不是要抱根大粗tuǐ么?”

    他原本就有制造之念,到了这时,投靠之心更是坚定无比,满脑子想的,也是如何再立下一番大功,好在俞国振面前有个说头了。

    “罗管家,如今贼众气沮,正是冲杀的好机会。下官不才,愿意带人打头阵。请罗管家为我压阵如何?”他自告奋勇道。

    罗九河微微犹豫了一下,这确实是个机会。若是家卫少年去冲击,怕是会有所损伤,但若是让这些官兵去冲……

    念头才转到这里,他便看到了渔洪江上游飘下的木排。

    见到这木排,他大喜:“小官人来了!”

    “小官人来了!”家卫少年都是精神一振,齐声大呼起来。

    “小官人来了!”那些胡乱拿着竹枪的乡民们被感染,也大呼起来。

    别人不清楚,家卫少年却是都明白,今日海盗,可谓是被小官人牵着鼻子在走。海盗的每一步动作,都没有出俞国振的意料,而且,俞国振还有些准备,如今都没有拿出来!

    看起来,也用不着拿出来了。

    寨子里的呐喊欢呼声,张大疤拉也听到了,他半站起身,同样看到那些木排,还有木排上的数百人。

    “那是……峒人,峒人也来了!”

    乘木排而下的,除了俞国振之外,还有峒主黄浩答应借给俞国振的三百名峒人狼兵!

    这些狼兵的战斗力,比起大明卫所的官兵还要强些,俞国振为了借得这三百人,可是许下了峒主不少好处。这也是俞国振布下的后招之一,若是海盗没有上当在码头大吃大喝,那么这些峒人便能派上用场了!

    “中计了,中计了!”

    少不得聪明人将前因后果想明白,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而恰在这时,新襄寨的寨门再度打开!

    “杀啊,杀啊!”

    “快撤,回船上,快撤回!”

    这个时候,张大疤拉早就将他的野心与大略抛到九霄云外,他顾不得还没拉上kù子,就跟着人群向码头逃去。

    从码头到寨墙,也就是两里不足的路罢了,他们来时很轻松,逃的时候可就觉得这路难走了。特别是这一千余人挤在一块,其中不少还是臭气熏天,更是你推我搡,有些干脆就扔了兵刃跪倒在地上,一边屁滚尿流一边痛哭求饶。

    倒是那些安南人凶悍,虽然一边泄得如黄河决堤滔滔不绝,另一边却仍然咬牙狂奔,似乎没有受到腹痛的影响。

    随着寨门打开,独孤星领着官兵便冲了出来,罗九河开出了赏格,活的比死的值钱。故此那些官兵们身上带得最多的是绳子,一路套过去,不一会儿,便拴羊一般拴了一大串。

    也有试图反抗者,不过这个时候凡是胆敢反抗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张大疤拉屁滚尿流一路狂奔,若不是两个亲信架着他跑,他只怕跑出百余步就要虚脱在地。饶是如此。他们奔行的速度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才磨磨蹭蹭到了三分之二处,就见抢先到的人已经开始开船便要跑了。

    “该死,是刘香老的人,他们先逃了!”有人慌张地喊。

    张大疤拉现在拉得都有些虚脱,根本没有气力破口大骂,因此只能干看着张赋的手下升帆起锚。

    但小船可以一跳进去就划走,可是大船升帆起锚哪有那么顺利,折腾了好一会儿,俞国振带着人已经到了码头。那些狼兵也是惯在海边耍子的,顿时欢呼着向敌船上冲了过去,倒是家卫少年,没有得俞国振的命令没有冒失。

    张大疤拉看到这一幕。顿时明白,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他们别想顺利逃走了。借着心腹的掺扶,他勉强站着,指了指东南方向,低声道:“从这边,别去码头了,从这里走!”

    他的二三十号心腹架着他便向东南方逃去,此时海盗已经完全崩溃。四面八方逃的都有,他这二三十号人,向着东南方逃倒也不起眼。

    不过在那被烧荒烧出来的平地上奔跑时,张大疤拉异常痛恨。新襄寨把这一大片都烧得精光,就连一棵可以遮掩一下他们身体的树都找不到。

    不过好在身边的人还算忠心,带着他绕过了一座小丘,呼喊厮杀声已经扔在了背后,而且正在渐渐远去。

    “此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众人慢下脚步喘气,张大疤拉浑身散发着恶臭,回头看着那挡住他们的山丘,声嘶力竭地喊道。

    “张大哥,快走吧。咱们回去之后投到安南去,以张大哥的名声。在安南怎么也得弄个游击将军,等手头有兵有船了。咱们再卷土重来!”一个手下劝慰道。

    张大疤拉痛哭起来,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他们继续前行,整个新襄地界,实际上是一块夹于渔洪江与钦江之间的小半岛,他们的目的是半岛最东南端。又奔了两里左右,身后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了,张大疤拉肚子里的货也已经清除干净,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完全是靠着亲信才支撑到这里。他们都是惊弓之鸟,一边跑一边回头,结果绕过前面一座小丘时,猛地见到几个人影也同样奔来,双方险些撞到了一块。

    张大疤拉最初以为是新襄的伏兵,定睛一瞧,却是浑身**满脸污泥的张赋,两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愕:“你如何会在此?”

    紧接着又同时开口:“中计了?”

    到这种境界,两人就有些同病相怜了,张赋长叹一声:“不曾料想一个小小新襄寨竟然如此难缠……张大疤拉,你为何往这边逃,码头……也丢了么?”

    “哼!”张大疤拉哼了一声,眼中冒出凶光,但旋即想到,若是实在无处可投,刘香老那边倒也是一个去处,便叹息道:“快走吧,追兵便在后头,张兄,咱们这次是栽了大跟头,新襄寨早有准备,码头上的酒菜里下了药,寨子里埋伏着精锐,还请来了数百狼兵!”

    “后山上修了水坝,他们炸了坝,把我的人全冲没了……要多yīn损刻毒的人,才能想得出这断子绝孙的毒计!”张赋也几乎要哭了。

    “好在我为防万一,留了一艘船在海边,我们快去,快去!”张大疤拉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进入内河时还留了一手,看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三千字已完,感谢郁闷之死、追风逐沙打赏。正在努力码加更中,但是为了下个月开个好头,加更一章放在明天中午放出,还请大伙见谅。这两个月公事sī事不断,人到中年,各种压力就来了,因此码的文不多,也就不好意思开单章问大伙讨要月票。下个月放假,闭关码字,看看能不能多码一些。这本书上架一个月,目前均订是一千一百,高订是一千八百,大伙加加油,看能将高订顶上两千不,据说高订有两千就有希望拿到首页封推……)!。

一五零、孰为黄雀孰螳螂

    俞大海看着远处的帆影,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艘两艘船,而是一支船队,看规模,不比张大疤拉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小!

    而且,这支船队中,大船的比例要高得多,俞大海认得出其只好几艘!

    “是……是虎爷!”荀世禄在他身边叫了起来,因为在最首的那艘船上,挂着的是张牙舞抓的一头老虎旗!

    他们从刘香老手下脱离出来,自然认出,这就是刘香老麾下头号悍将李虎三的旗帜!

    俞大海也不禁觉得惊慌起来,无论是俞国振还是张大疤拉,给他的命令可都是守住龙门岛,但面对着挟千人之众来的李虎三,靠他手下这百来号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而且,李虎三的到来,让俞大海想到了一句成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是知道俞国振的部分计划的,因此明白张大疤拉这一次,肯定要碰个灰头土脸,甚至连自身都折进去。但是,他没有想到,刘香老面对着郑一官的巨大压力,还敢将大半主力和头号虎将李虎三遣来当这黄雀!

    新襄寨就算是击破了张大疤拉,自身总得会出现一些伤亡,那时再面对着刘香老的这些精锐海盗,如何能守得住?

    “咱们快走,快走,去给张大哥报信去!”袁猴子看到这一幕,脸sè发白,惊叫着道。

    旁边的柯海佬却是一脸凝重,他看了俞大海一眼。

    俞大海目中凶芒暴射,点了点头:“好,袁猴子,你带一艘快船去给张大哥报信,我们在这撑着。”

    “我……我……”袁猴子刚要答应。心中突然一想,在这挡李虎三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以俞大海的xìng子,如何会选择得这般干脆?

    “我与俞哥哥一起守在这,随便派个人去通知张大哥就是。”袁猴子义正辞严地道:“我们受张大哥所托,这时候如何能让俞哥哥与柯老哥一起独对强敌……”

    他说得大义凛然,却不防背后柯海佬悄然靠近,然后一刀便刺入他的后腰!

    “啊!”

    惨叫声中。袁猴子回头去看柯海佬,柯海佬却狞笑着旋刀,然后将他推开,直接退后:“你就去陪张大疤拉吧!”

    袁猴子顿时气绝,他的尸体才一倒地,那边俞大海笑道:“柯老哥,没想到你也是香老遣来的!”

    柯海佬点了点头:“大海,你这次立功了。你们这些狗东西,是跟这死鬼一起去见张大疤拉,还是跟我一起去迎虎爷?”

    他后半句是对着愕然而立的袁猴子手下说的。在龙门岛上共有近两百号人,其中一半是张大疤拉拨给袁猴子的人手。

    若是这百余号人都闹起来,那么只凭他与俞大海的手下,未必弹压得住。因此。他方才毫不犹豫就将袁猴子杀了,失去了为首之人,这些家伙就不足为虑。

    然而就在他等着众人回应时,他的后腰之处同样传来了剧痛,他反应比袁猴子要快,挥刀反刺,却被那人躲开,他转过脸去,看到荀世禄狰狞的脸。

    “大海?”柯海佬当然知道。荀世禄是俞大海的亲信,此前他都一直注意着俞大海,因为他根本不信任俞大海,可是没有想到。动手的不是俞大海本人,而是一直缩在一旁的荀世禄!

    不得到俞大海的允许,荀世禄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柯海佬背叛张大哥,如今被我们杀了。”俞大海没理会他,一个死人,还理他做什么:“大伙都知道,咱们是在西海讨生活的,刘香老在东海走他的阳关道,跑咱们这来是捞过界!李虎三来了又如何,看他的规模。最多也就是来了三五百人,咱们可是有两千人!”

    众海盗都是惶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奇诡,转眼之间两次背叛与谋杀。他们的脑子里还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杀了柯老哥,虎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终于,柯海老的一个手下大叫着拔出武器,但他才一动,周围顿时四人俞大海的人扑上去,直接将他砍翻。其余几个柯海老的手下,稍有异动,便也被击杀!

    “将柯海老的人全绑起来,谁都不许反抗,反抗就是死。”俞大海下令:“其余人跟我一起,上炮台,准备!”

    龙门岛扼着进入钦州茅尾海的海口,大明在此建有炮台,虽然只是两门炮,当初安南人袭扰时还毁掉了其中一门,但还有一门炮能用。平日里守岛官兵,也算进行了保养,因此那门大炮还能用。俞大海流落四洋之时,就连西洋也曾经去过,在红毛鬼的战船上曾习过操演大炮,他手下里,也都是跟他学过放炮的人,转眼之间,送弹丸的送弹丸,塞火药的塞火药,清炮膛的清炮膛,那门大炮便被架起,瞄着海面之上。

    “该死的……是我害了大伙!”荀世禄完成了手上的活儿之后,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

    他们原本可以选择重归于刘香老的手下,但因为荀世禄家人落到了俞国振手中,他们根本不敢背叛,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俞大海口头上说李虎三只有三五百人,其实一看对方阵仗他们便明白,李虎三带来了大小船只二十余艘,那么他手中至少有七八百人的规模,若是加上张赋的那五百人,其数量已经与张大疤拉相当。

    但是,若是投靠了刘香老,荀世禄的家人,还有他们各自供出的家人,必然会遭到俞国振的报复,俞大海与他的二十余名亲信,绝对可以肯定这一点!

    李虎三的船队在刚出现时,还只是一点帆影,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们离龙门岛,也仅仅是两里的距离了。

    “轰!”

    就在这时。炮声突然响了起来,俞大海对这炮声一点都不陌生,这是佛朗机炮的声音!

    在龙门岛的对岸,贴着七十二泾,一支新的船队出现了,这支船队由大小四十余支船组成,其中还有两艘广船,方才发炮的。正是这两艘广船之一!

    此时大明造船,大致有三种,分别为沙船、福船与广船,广船经过改装之后,可发佛朗机,虽然射程不远威力有限,但这一声炮响,却让俞大海他们慌乱动摇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是涠洲营……还有牙山营!是廉州备倭巡视海道副使!”荀世禄眼尖,瞧出了那些战船的来历,忍不住大叫起来:“这些爷爷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倭乱已平。海盗猖獗,在这一片洋面上,大明最重要的官员就是这个备倭巡视海道副使,象廉州副使下辖数营。包括龙门岛上的那不到两百官兵,其实也是他的下属。只不过如今官疲兵困,朝廷的粮饷又得不到保证,更别提火药船只的损毁补充,因此廉州巡海副使辖下的战船很少出动。可今天,他们不但来了,而且看模样,还不只是来了一营,而是数营!

    新上任的涠洲游击赵千驷骂骂咧咧地指着李虎三的战船:“射他。射他,射他娘一脸花!”(注)

    他是南京留守卫百户,同时也是武进士,但说起话来却仍是粗豪无比。原本得了这个游击的缺。而且又是沿海,他以为会是个肥差,可到这边上任不久,才知道这里竟然全是穷山恶水。

    今日总算能得一笔好处,如何能让它跑掉!

    俞大海呆呆瞪了好一会儿,然后吸了口气:俞公子……这又是你的计策么?

    不仅仅是海盗被他耍得团团转,就连那些如同海龟一般懒得动弹的官老爷,也被俞公子调动起来了?

    突然出来的巡海水师,让李虎三犹豫了。他是猛将,但并不鲁莽。在刘香老手下他能独当一面,靠的可不只是不怕死。

    “该死。这些狗贼官兵怎么会出现?”他咬牙切齿地道:“而且为何会躲在那边?”

    “莫非……官兵与郑一官又勾在一处,要对我们动手?”一个海寇道。

    李虎三翻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说实话的人总是遭人恨的,李虎三自己在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

    郑一官的船和人,都比刘香老要多,而且如今刘香老手下有一半,都到了西海,若真是官军的清剿计划,刘香老那边就会有大麻烦了!

    官军的战船数量虽多,但大小却比李虎三这边的稍差,双方只能算是实力相当,若是张赋在此,李虎三实力占优,定然会决定与官军先打一仗再说。但现在他却不敢开战,陷入缠战之中,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他下令道:“向西偏北,转舵!”

    借着东南风,他向着西偏北方向过来,目标正是龙门岛!

    若是能控制住龙门岛,借助水寨,李虎三觉得至少还可以坚持到张大疤拉获胜回来,那时他便可以说,是他发觉廉州水师异动,便亲来牵制。

    反正他不到,张赋便不会和张大疤拉翻脸,张大疤拉就算怀疑什么,也可以搪塞过去。

    龙门岛炮台上,俞大海看着李虎三的船队迅速向岛靠近。

    这门大炮也只是门三百斤的佛郎机,并不是红夷大炮,因此射程不过百余丈,李虎三的舰队进到百丈之时,俞大海还没有下令发炮,荀世禄有些焦急:“俞大哥!”

    “不慌,有官军在盯着,那些贼人不敢急着攻岛。”俞大海咬着牙:“他船上炮多,我们只有一门,须得一炮中之!”

    李虎三座舰距离炮台只有六十丈,再近已经不适合用炮轰了,这个时候,俞大海才断然下令:“发炮!”

    (临高启明的读者可能还记得这位赵游击,只不过在那书里,他已经升为参将了。他本是崇祯九年才来任涠洲游击的,但因为主角的介入,这个时间提前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82/ 第一时间欣赏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作者:圣者晨雷所写的《明末风暴》为转载作品,明末风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末风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末风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末风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