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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八六、新朝自有新气象(二)

    当新朝第一次国政联席会议在召开之际,码头广场上的人群也没有散去。百姓聚在这里,除了等着看夜间的焰火,还要等着第一时间知道新朝会采取些什么国策。

    新朝自有新气象,早在几天前,报纸上还有坊间的那些评谈艺人们就说了,新朝为了保证政令畅通,将会在每个衙门前立公示牌,所有的大小政务,都将在公示牌上贴出来。俞国振亲自在报上撰文时便说,所谓公,就是开诚布公,就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公家之事,公家之人,都须如此。

    而金陵城作为登基之地,共辟出十八个地点为公示场所,树立了百余座公示牌,只要政务联席会里出了什么决定,立刻便有人抄下分贴。

    或许是因为一起对来自新襄的暴发户瞧不顺眼的缘故,左兴与滕渔两人挤到了同一处公示牌前。他们并没有等多久,便见着一个穿着类似于大明官服但又略有不同的人在几个华夏军士兵的护卫下排开众人匆匆而来,然后将一张纸贴在了公示牌上。

    左兴不识字,但滕渔却是认得的,他凑上去念道:“华夏国皇帝第一令,华夏国上下尊卑,只以能力与为国贡献来划分,而不以官职有无来区别,故此,非祭祀与家中亲长,跪拜之礼皆废……我的娘亲啊,这是说,这是说我这样的小商贾,今后见着了官人大老爷都不必跪拜了?”

    “我说滕兄。你别是看错了,什么时候,百姓见着官老爷不需跪拜,大约是说读人都不必跪拜?”

    “不是,就是所有百姓,上边说得很明白,无论是兵农工商,见官皆可不跪。若有官员、豪强强迫他人跪拜,有司必以伤人之罪论处……这,这……”

    “这有什么奇怪的,滕兄你不是燕京人么,燕京在我家统帅治下也有四五年光景了,你在燕京时,几曾见到要拜军委会的官员?”

    他二人正说话间。身后又传来声音,回过去看。正是方才那新襄人。两人相视一望。不禁苦笑。

    看来是摆脱不了这些新襄人了。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酒楼,大群的读人将酒楼包了,他们自恃身份,不会到下面人cháo中去拥挤,自然有人抄好了文告前来宣读。听得第一条竟然是废跪拜礼,众人都面面相觑。

    “废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功名只凭剑取。”夏完淳在众人中年纪最轻,因此先开口道:“这跪拜之礼。不但繁冗,而且若不诚心。就是将头如捣蒜一般磕下去又如何?”

    他说完又转向座中一人:“顾先生,你说是不是?”

    顾先生即是顾炎武,他捋须点了点头:“非但如此,俞公这第一号令,如同此前一般,都是向……最顽固最不通人情的那些势力宣战啊。**”

    众人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经顾炎武这一提醒,顿时明白:确实如此,这是对旧的传统与体制的一种割裂,表明俞国振所建立的这个新朝代与此前会截然不同。特别是对于乡野的普通百姓来说,国家大政什么的他们未必能懂,但是知道自己可以不再向官员下跪,他们就会意识到,如今的朝廷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

    一道这样的命令,胜过无数言辞!

    在大会议室中,钱谦益此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禁低喟了声。他此前还以为俞国振与旧文人割裂是一时之举,但从这个命令中,他看出了俞国振的坚决,对于自己等人的结局,情不自禁悲观起来。

    “今后政权的形式,我个人拟了一个框架,此前也下发征询过诸位的意见和建议,如今会总后又按着大伙的想法有所修改,现今公布给大伙。在这里,有一件事情我预先说明,便是此后干系到国家长远大计之战略,诸如政权形式之变化,都不可由一人一言而决,都当如此次一般,付诸公议,而后公决。”

    俞国振提出公议,众人并不意外,但又提出“公决”之说,让众人一惊。从来只听说过乾纲独断,少有“公决”之说,身为皇帝,愿意兼听已经可以算是明君了,更何况将自己独揽的大权交与他人分享?

    而那些旧官员、旧文人,此刻更是心中一凛,俞国振早就征求了这么多人的意见,却没有泄露出丝毫风声,俞国振对这件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未免太好了些!

    “如何公决,我们今rì便可试行之。”俞国振示意了一下,一个华夏军士兵捧着一个大箱子走了上来,那箱子上有个小口,可以塞得进一封信,紧接着,又有人开始分发印好的纸和笔,正式与会的三百余人,人人面前都有一份,而列席于旁的旁听者,则什么都没有。

    “所有纸上都有同意、反对、弃权三项,过会儿我宣读我所提议之华夏国政权机构与组织形式,诸位同意,便在同意后写‘可’字,反对,便在反对后写‘可’字,弃权亦是如此……事关国家重大事项,当得诸位中绝对多数同意,方算公决通过,所谓绝对多数,便是在座有公决权者三分之二及以上者是也。”

    俞国振这番话说出来,旧官员当中有人就有些不屑:这是多此一举,如今被俞国振挑出来拥有公决权的一共是三百七十一人,他们可都是俞国振的亲信,有谁会反对俞国振的提议?

    但亦有目光长远些者心中一动:以俞国振个人的威望,自然是不会或者绝少有反对之声,但若这项制度形成,到了rì后俞国振的子孙再无他的威望,官员似乎可以通过这种形式来约束皇权,不至于出现一个昏君便可祸国殃民之举。

    “国家一般事项。则只需得到在座二分之一以上者同意,便算公决通过,至于何为重大事项,何为一般事项,今后我们再来议定。若是公议双方人数相当,即赞成与反对皆为一半,那么,我。或者今后的皇帝,便有最终裁决权。”

    这是应有之义,众人还在回味俞国振提出的国事公决之制,越想众人便越觉得此事别有深意,虽然可以集思广益,但也容易产生党争。象是端坐在一边旁听的崇祯,便觉得俞国振这样做是在为子孙后世埋下隐患:他现在可以保证参与公议者唯他马首是瞻。可是rì后呢,若是有人上串下联。勾通了参与公决的所有人。岂不就可以架空皇帝?

    不过崇祯明白,现在管理国事的是俞国振,俞国振邀他来旁听,实际上是出于礼貌与器量,他若在这时表示反对,那就是不识抬举了。他暗暗记下此事,想着等以后再与俞国振商议。然后便听得俞国振开始宣布新朝廷的组成形式和结构。

    皇帝自然是唯一无二的,皇帝除非自己选择退位否则终身任职。但原则上到了七十岁便应退位颐养。大臣之首为首辅,首辅一人。由皇帝任免,实行任期制,即首辅任期时间为四年,四年之后可以连任一次,但不得再次连任。但俞国振在这里却提出一个类似于正德皇帝自任大将军时的荒唐举措,他竟然任命自己为首任首辅!

    但紧接着众人便明白俞国振的意思:首辅之下,可以六名次辅,协助首辅分管各类事务,而次辅人选,由首辅却不是皇帝来提议!

    崇祯皱着眉,他知道俞国振这个举动,只怕是吸取了大明的教训。大明后期几个皇帝,都有走马灯般换首辅和内阁大学士的习惯,崇祯朝换了四五十个首辅并不是绝无仅有。四年的任期和只能连任一次,一方面能保持政令的相对连贯xìng,另一方面则可以有效地控制首辅的权力,不至于形成象张居正那样的权相。

    至于俞国振自任为第一任首辅,别人觉得荒唐,崇祯却觉得正常:这是俞国振为了能够彻底执行自己的意图而推出的权宜之举,想来他那个任期制,也是在向众人表明,短则四年,长则八年,之后才会任命真正的首辅,那么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人,特别是被他任命为次辅的几人,都要加倍努力了。

    首辅提议次辅人选之事,在大明时便有之,只不过未形成惯例,更多的时候还是皇帝用次辅来牵制首辅。此次俞国振将之制度化下来,大约也是防止内阁群辅中出现内讧之事。

    “中枢设政务内阁,共分十九个部,分别是吏部,主管人事考评升迁罢黜致仕退休之事;户部,主管中枢财权与赋税事宜;兵部,主管国防军备事宜;建设部,主管各种工程、水利、道路交通建设事宜;礼部,主管宗教、文娱、报刊和宣传事宜;铁路部,主管全国铁路建设事宜;农业部,主管农业、农村、农民事宜;工业部,主管工业、矿业事宜;商业部,主管各式经商活动与商务行业;外务部,主管与外国交往事宜;海事部,主管水运与渔业事宜;移民部,主管海外移民事宜;中枢银行,主管所有银行与钱庄、股权与债权及货币发行事宜;教育部,主管各级学校教育及考试事宜;医卫部,主管各级医院与医生、推广各类运动事宜;研究院,主管各类实学与技艺研究事宜;邮驿总局,主管邮驿事宜;归化部,主管异族同化事宜;治安部,主管内地巡防治安事宜,兼理民兵事宜。”

    俞国振念的很短,但每个人手中发到的相关资料里,有各部具体职权范围,包括旧朝官员手中,此时也有人来散发资料。众人看到这十八个部,都觉得比起旧朝时期的六个部,管得更细,也更为具体。但是这十八个部中却没有以前主管律法的刑部,也没有审理案件的大理寺,众人都有些讶然。

    就在这时,俞国振又道:“原先前朝的刑部、大理寺等职权,归而为一,另设一机构,为中枢法务总部,以法务卿为其主官,设法曹院、监察院与廉政院。法曹院掌管起诉审判事宜,民事案件,二审终审,刑事案件,三审终审,由法曹院及其派驻各地方法院受理;所有判决结果,当由监察院监察,其过程与结果是否公正合法,是否有循私枉法;廉政院,主管各级官吏与各项政务监督。”

    这个中枢法务总部,不但将刑部、大理寺的职权拿到手中,甚至连前朝厂卫的部分职权也控制住,其**于政务内阁之外,可以限制和监督政务内阁权力,但又不至于过度干涉政务内阁主政。而且,法务总部的法务卿,由皇帝直接任命,其任期为十年,不得连任,也就是说,法务卿与内阁首辅互不统属,双方的关系比较**。

    众人此时也看出俞国振的心思,他虽然主动限制了部分皇权,但同时也分化了内阁权力,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仍然是在追求平衡。但不象过去大明皇帝所追求的,只是人与人的平衡,他追求的却是权与权的平衡、制与制的平衡,这种平衡之下,任何人上台,都不影响整体。

    只不过想法很好,能不能实现,还要看具体cāo作。众人知道,俞国振还没有说完,在分发的材料之中,俞国振对新朝的zhōng yāng和地方,还有许多设想呢。

    (三千八百字左右,因为有些比较枯燥的政权形式,所以字数多了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六八七、新朝自有新气象(三)

    >在俞国振去召开国务联席会议的时候,他们母子则是随意地坐在码头江畔的一幢高楼之上。

    “母亲……啊,以后要称母后了,你似乎不是很高兴?”俞襄的xìng子比起俞国振要跳脱,他出生的时候俞国振基业已经小成,此后的成长又赶上新襄事业蒸蒸rì上,这让他的xìng格也带着了一些昂扬的锐气和稍许傲气。

    不过他身为长子,与方子仪的关系最为亲近。

    “自然不高兴……襄儿,皇帝皇后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有时间,你去见见慈良,他会告诉你,太子也不好当的。”

    “我对当什么太子没兴趣!我想的是当大将,这一回父亲该会分封元帅吧?可惜了,要再晚几年,我也可以弄个元帅当当,听闻北面建虏之后又出了罗刹人,我要去打罗刹人!”

    年少气盛的俞襄在母亲面前还展露出几分孩子气,方子仪却没有因为他的孩子气而掉以轻心——俞国振的儿子,怎么会乱说话,这小子在玩心眼!

    “你是说真的?”她轻轻皱眉:“你想去北面?”

    俞国振准备与罗刹人争夺黑水和北海之事,在华夏高层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为了能动员全部力量。俞国振将黑水、北海对于华夏的意义说得很透彻:即使如今的实学技艺还无法完全开拓黑水与北海,但在不远的将来,这些地方也必然将为华夏进一步工业化提供无尽的资源。而且,在华夏收复辽东之后,在辽东推广大种植园农业取得相当不错的成绩,辽东肥沃的黑土、广阔的平原与规模化的农业生产相得益彰,仅仅三年功夫。就成为华夏最大的油料作物供应地和第三大粮食供应地,而锅驼机的广泛使用,也让东北那原始森林开始为华夏的造船、建筑和家俱等行业提供上佳的原料。

    总之。这一仗必打,而且打了之后,对华夏的好处极大!

    >就非方子仪所愿了。换了别的时候,太子自然不会轻易出征,那可是国之储君,但以方子仪对自己丈夫和儿子的认识,俞国振真会做出让俞襄出征的举动,而且会作为一个普通军官出征,却不是坐镇于安全之处指挥的统帅!

    “瞒不过娘亲。”俞襄笑了起来,然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此战之后,陆上的大战就不会太多了,想要立功。只怕是最后的机会,除非娘亲愿意让我转到海军去,或者还能捞着仗打。”

    方子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她知道,新朝自有新气象,俞国振早就在家庭会议里宣布了。今后俞家子孙,未服兵役者,不得继任皇位,甚至不得封有爵位。用俞国振的话说,就是不对这个国家承担责任者,就无权享受这个国家收获尊重。这个命令在家内有儿子的几个女子心中。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但俞国振别的事情依着他们,这件事情却坚持不肯让步,最终众人只能服从。

    “各位伯伯叔叔们都说我是当然的下一任皇帝,但我不愿意让人觉得,我只是有个好老子,便可以当皇帝。况且,一国之帝若不知兵……”

    “你不必想着说服我,我是不会同意你去冒这个险的,哪怕你不继任帝位。”方子仪缓慢地道:“此前我一直在替你父亲担心,如今又要为你担心……我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要以身涉险,非要让我揪心!”

    俞襄挠了挠头,知趣地闭住了嘴,说服方子仪的事情,看来还是得交给无所不能的老子啊。

    正在这时,他听得下边广场一阵喧哗,有人大叫“出来了出来了”,他倾出身向那边看去,恰好见着几个文官在士兵护卫下将新的文告贴在公示栏处。

    “方才是朝廷组成,已经让底下人议论纷纷了,现在应当是国号、首都与旗号吧,父亲会定国都于何处?”

    这个问题因为俞襄的级别不够,所以他都不知道,因此他内心中也满是好奇。

    而挤在广场上的左兴更是等不及,催促滕渔道:“如何,如何,都城是不是在金陵?”

    国号为华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以红边金底赤龙旗为国旗,这也不出人意外,但唯独这个都城之所,却让人吃惊。

    “不是,不是金陵!”滕渔讶然道。

    “那是燕京?”

    “也不是,都不是,都城暂时不定,以上海为代国都,以燕京为běi jīng,金陵为南京,西安为西京……为何会是上海?”

    这个疑问不仅他有,几乎所有人都有。

    便是联席会议的会场内,仍然有人在低声讨论这个问题,比如崇祯身边,沈犹龙便极为不解:“上海这些年虽然发展迅速,却不适为都,俞济民只以之为代国都,证明上海也不是他的最好选择,陛下,为何他不选金陵或者燕京?”

    “此事我倒是知晓,他曾说过,这两地传统太过根深蒂固,若是立都于此,难免百官会受城中的一些积习所染。”

    对于燕京与金陵来说,都是古都之所在,也是国家jīng华之地,漫长的都城史给它们带来了光辉灿烂的文化,同时也让它们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旧朝廷的贪官污吏们将一些积习传到民间,再由民间将它传给新朝。俞国振想要尽可能地避免这些积习的污染,只能另择一地为都城。

    至于确定它们为三京,则是因为它们积淀的历史文化太多。适合作为文化中心进行保护。

    紧接着是各个官员任命情况,先是zhōng yāng的次辅任命,俞国振一共任命了四名次辅,将岸、王传胪、章篪、张正四人,其中章篪获得任命,最让人吃惊。这四名次辅除了章篪之外,都有十年以上主政地方的经历。俞国振很明确地说,未曾有十年以上的地方经历,不得入中枢充任中层以上官职。以此来避免那些幸进之徒和脱离地气只知道衙署斗争的“能人”。

    而地方官员任命则甚为顺利,此时华夏领土广大,直辖之地便有五十四省。五十四名各省督抚、驻军总兵宣布出来,在座诸人中大约有三分之一便已经各司所职。崇祯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了然,这次参与联席会议的剩余人等,大约就是中枢部、院的各级要员了。

    俞国振并不蠢,如今便要在华夏推广选举制,结果必然是一场闹剧,对于搞什么分封,更是将有限的资源花费在内耗上的勾当。在俞国振看来,zhōng yāng集权乃是治理一个大国必然的选择。即使是后世花旗国,其本质依然是zhōng yāng集权,只不过集权的方式与华夏不同罢了——否则也不会有南北战争这样的事情发生。正是拥有强有力的zhōng yāng集权,故此其才能发动牧歌式的西进运动,才能在短短百余年间修出数十万公里的铁路。才能吸纳世界英才坐享两次世界大战之利。

    而与之最成相反的例子,莫过于拥有强X之都的白象国了,因为没有强有力的zhōng yāng集权,所有的政策,都无法得到贯彻,甚至连被认为包治百病的mín zhǔ政治。都无法改变其落后的源于奴隶社会的种姓制度。于是乎一个无论是人口还是资源都极具潜力的国家,生生成了四不象。

    因此,他的整个政权框架,仍然是围绕着zhōng yāng集权展开。

    与此前高达九成九甚至十成的赞成票不同,官员任命上反对的声音多了些,赞成票的比率是九成五。这在俞国振意料之中,因为其中有些人,是他安排地投反对票——只是为了证明,投反对票者并不会受到追究。

    在人员任命全部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让崇祯等人略有些紧张的了,女真诸部如何处置,没有谁会关心,哪怕俞国振将之全部杀了,都没有人有意见,关键是前朝的这些官员,还有朱明皇族,俞国振此前说是要将他们妥善安置,可如何妥善安置法?

    “前明各级官员,一律去职,各人按各自意愿,可以有三个选择。”俞国振开口道:“其一,乃是经过考核,入广西省、海南省、大员省、广南省、交趾省、吕宋省六省基层任调研员,在四年调研学习之后,再择才任免,原则上最初职务不可为主官,只能为属员。”

    这第一项明显是针对那些尚有雄心壮志又年纪不大的前明官员的,对他们来说,花上四年时间融入华夏体制,算不得什么,华夏多达十九个部,比起大明的六个部来说可以说机会多得多,因此花四年时间博一下二十年后的前途,绝对没有问题。

    “其二,一些名高望重的前辈耄宿,可以进行礼部下各历史博物院任职,为往圣续绝学,乃历史博物院之职司……”

    俞国振将历史博物院的“重要”意义说了一遍,而旧朝官员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历史博物院大约就是古玩金石展览之所,将他们安排在这里,与那些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古董相处,其实就是剥夺了他们任亲民官或者主事官的权力,这个位置,只是给他们养老罢了。

    “其中,我将在燕京设故宫博物院,在金陵设金陵博物院,在西安设西京博物院,若是诸位有意,亦可在这三大博物院中各任职司,无论想担任阁老还是尚书,我都没有意见。这三大博物院将向百姓开放,百姓只需交纳少许费用,便可入内参观,所收取费用,用于博物院维护。”

    这个消息极为震憾,就算俞国振不以燕京与金陵为都城,可是这两地的皇宫,原本为其行宫保存,结果俞国振生生将之充为博物院!而且听俞国振的口吻,似乎要在这里保留一套前明的典章制度与礼仪,让百姓前来参观!

    崇祯苦笑起来,最初时他还想当故宫博物院的院长,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住在羿城比较合适啊。

    他不想成为众人参观的对象,象是他在新襄时见到过的动物园,那里装着不少动物,供各地孩子们观看。

    “其三,则是退休致仕,新朝在一年内按照此前官职发放定额退休金,一年之后取消。”

    “至于前朝宗室,许其自择其业,与官员一般待遇,只是不发放退休金。”俞国振末了又道。

    崇祯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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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八、新朝自有新气象(四)

    俞国振对于旧朝官员不曾大肆追究,为的是减少张献忠、刘宗敏治下官员的抵抗之心,他如今已经做好了准备,统一华夏,开展全面建设,可以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这五年来,他积累技术、资金与人才,准备已经相当充分。

    他没有给予这些旧朝官员太多的时间去议论,紧接着是女真人的安置。女真人按照各自部族被分开,全部安置在蟾洲各地——也就是欧洲人所称的澳洲。

    以法显城为基地,在四年之前,华夏的势力开始抵达蟾洲,在与鳄鱼、剧毒水母等蟾洲的凶猛动物进行一番较量之后,他们完成了环蟾洲的据点考察工作。蟾洲的土人甚为原始,对他们几乎构成不了威胁,但是遇到来自英国的殖民者则是意外之喜,经过一番短暂的冲突之后,这群由流氓与流放犯人为主的殖民者便成为了华夏开拓蟾洲的第一批苦工。

    蟾洲不是非常适合农业,但发展畜牧业则是相当不错,特别是东南的几座岛屿,更是畜牧业的天堂。将女真人流放到这些地方,通过分割让他们每一部都只有少许人,控制他们的规模,同时又可以让他们为开拓的先驱。

    这算是女真人为华夏之奋起赎罪了。

    这两项处置措施,赞同的比率是百分之九十一,这一次俞国振倒没有预先安排投票结果。

    完成这一项之后,紧接着是第五项内容。有关统一策略的。如今在华夏境内,汉人的政权除了华夏之外尚还有三,即张献忠的大西、刘宗敏的大顺和李岩的闯军。这三个政权都派人参与了俞国振的国家统一会议,而且表明愿意接受五年统一计划,但实际上,除了李岩确实是在为五年统一计划做准备外,张献忠和刘宗敏所作所为。依旧是试图割据。

    不过在俞国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牛金星势力之后,张献忠与刘宗敏便都失去了侥幸之心,他们开始考虑后路。而得了俞国振暗示。李岩也积极与他们联络,李岩透露出自己同俞国振达成的协议,即他率军攻入玉门关以西的原哈密卫治下。以收复华夏故土之功换取俞国振不究既往,这让刘宗敏与张献忠也动了心思。刘宗敏选取的目标,乃是吐蕃,他取道青海入藏,而张献忠所选则是西南诸国,走茶马古道,为华夏寻找陆上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

    这三年来,李岩的成果极大,他甚至已经控制住吐鲁番盆地,正在向葱岭探索。在此与浩罕等国还有正兴起的准噶尔人发生过冲突。而刘宗敏与张献忠也有收获,只不过他们的进度让俞国振很不满意。

    “故此,统一华夏第一优选仍是武力,李岩、刘宗敏与张献忠必须将其据有之地逐步交出,由中枢派遣兵员、官吏进行接管。作为交换,中枢可以给他们提供充足的后勤补给,数额基准以他们的实际人数来确定,此后以他们交还中枢的土地、人口来增减。也就是说,他们归还中枢越多的土地与人口,那么就能得到中枢更多的支持。此为最终之通牒。不允许就这个原则进行谈判,因此,我决意组建西北军团,以田伯光为西北军团总督军,组建青藏军团,以齐牛为青藏军团总督军,组建西南军团,以叶武崖为西南军团总督军,向三方持续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接受我方条件。”

    虽然俞国振说出这段话时,语言仍然平稳,可是满座之人几乎不约而同都坐直了身躯,因为从俞国振的话语里,众人都听出了杀伐之意。

    如果刘宗敏与张献忠还不识趣,很显然,等待他们的将是大兵临境的绝境!

    华夏军如今全部正规兵力约有三十万,加上还有五十万左右的武装民兵、两百万普通民兵,组建三大军团甚至不需要进行怎么样的动员。而且,以华夏的武器研究能力,至少从方才的阅兵式上,众人就不难判断出,华夏军的装备又有了新的进步。

    “另外,组建北方军团,以王浩然为北方军团总督军,准备与罗刹人的战争。三大军团作战环境都极为恶劣,西北的沙漠、青藏的高原、西南的密林群山,还有北方的苔原,四位总督军必须做好充足准备,尽可能减少因为环境原因造成的非战斗减员。”

    俞国振必不讳言,对于四大军团来说,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同时,这四面出击的做法,对于新建立的华夏国力也是一大考验,在座的前明官员中,便有人在小声嘟囔“穷兵黜武”、“隋炀之祸前鉴不远”,马士英回头看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是谁在这样说。

    他也唯有苦笑,原本以为这几年他已经尽力配合俞国振,俞国振该会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至少在内阁次辅中能安排一下,没有想到,他等来的结局却是如此。

    此时他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当初要是坚决抵抗,或许还可以博一个青史留名,可现在再想回头,为时已晚,俞国振已经控制住了一切,甚至连最后有可能给他惹来麻烦的江南士绅,也在马士英等人的配合下被将势头遏住。

    关于这些士绅如何处置的问题,一直到现在,马士英都没有得到答案。

    俞国振的第五项国策很快就在投票中通过了,这场公决,对于所有人都是极新鲜的,因此虽然第五项国策唱票也已经结束,可是众人还是不愿意散去。俞国振见他们如此,便笑着道:“看来大伙觉得意犹未尽,我也同样如此……乘此时机,我也愿与诸位说说我对华夏今后之看法。”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特别是前朝旧臣。今rì大失所望,正想着如何挽回,听俞国振这样说,便觉得有了一个极好地揣摩上意的机会,一个个竖直了耳朵。

    “坦率而言,我今rì登基,喜并不多。忧却不少。”俞国振道:“前朝天子宗室,我虽不曾如何善待,却也不敢迫害。因为我总在想,两三百年之后,我俞国振后世子孙。是否也会成为亡国宗室。今rì我种善因,只求彼时亦结善果。”

    此语一出,众人便是一阵sāo动,这大喜的rì子却提灭国灭族之事,俞国振当真是毫无忌讳!

    “不可能,华夏朝必是千秋万载!”

    “正是,陛下无须担忧,华夏军永远忠于陛下,忠于陛下子孙!”

    底下有人出声表忠诚,俞国振笑着做手势压下声音:“此等谀辞。就不必说了,自古以来便没有千秋万载的皇朝,秦一统华夏之后,我们看历朝历代,秦二世旋灭且不去说。汉前后相加,也不过是四百年,晋不足百年,隋亦是二世,唐不足三百年,宋北南相加亦就是三百年稍多。大明二百余年……坦率地说,我开创之华夏朝,能传至三百年,便已经是了不起了。”

    听他一一举出历代皇朝,众人安静下来,有些人不得不开始真正思索俞国振之意。

    “前朝之所以跳不出治乱交替的循环,我窃以为,一方面有朝廷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有百姓的原因。朝廷中或某人大权独揽权倾朝野,或群党并起党同伐异,或昏君,或藩镇,自天子、群臣到地方大员、胥吏,一个个将心思尽数放在争权夺利上,为此不惜牺牲大局,不顾百姓死活。百姓畏事恋乡,因为畏事,故此劣绅胥吏之流能勾结欺压之,而不惧其上诉陈情,因为恋乡,故此非水旱饥馑不足以使其迁移流动——而到忍无可忍之时,多年积怨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毁灭一切破坏一切,无论良莠,玉石尽碎。”

    俞国振的这个分析还很浅,但这已经是他目接能让这些人接受的极限了。他说到此处,稍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故此,我有意用上三四十年,试试能否改变这两种弊端。我将这三四十年分为四个阶段,其一为察弊之时,其二为校错之时,其三为训政之时,其四为宪政之时。察弊校错,诸位想必都知晓,至于训政,非是我要为太上皇,而是我yù实现君权、臣权、民权此三者权力能够平衡。而宪政,则是将这平衡以国家大宪形式固定下来,传之于后世,轻易不得修改。”

    俞国振这番坦露心声,对于旧朝诸官来说,仿佛是一声惊雷,特别是对崇祯来说,更是觉得错愕:皇帝若不能大权在握,还算什么皇帝?

    特别是群臣都各怀私心的情形下,全天下唯一能够替天下考虑的,恐怕只有皇帝本人,将权力交给群臣,岂不又要犯大错?

    崇祯几乎都要忍不住,当着几百人的面让俞国振释疑,何论别人!马士英、钱谦益等人知道俞国振向来无虚言,而且考虑问题极为长远,俞国振这番话,让他们在开始的失望之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二三十年前,华夏进入训政、宪政之时,或许他们的学生便可以再掌握权力!

    或许只有极少数人才注意到,俞国振强调的是君权、臣权与民权的平衡,而不只是君权与臣权。君权与臣权根本不可能平衡,君主一方面需要给予群臣治理国家的权力,另一方面又恐惧群臣将所有权力都夺去,为了压制群臣,往往要借助外戚宦官之力对其制约,这样就会形成同样属于群臣中的另一支力量崛起,或者会造成群臣中党争不断。但若是引入民权来监督群臣,形成三者间的三权鼎力,那么华夏朝将会稳固得多。

    自然,这还只是他的设想,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政治体制,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让这套设想变得合乎华夏国情与需要。

    俞国振意犹未尽,正想再继续说下去,突然间听得外头响起了喧哗,他面sè不改,可是谈兴却淡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递上一张纸条,俞国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了讥嘲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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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九、急敲登闻效陈东(一)

    黄宗羲既是兴奋,又是不安。

    在他身后是近千名士子,其中既有太学生,也有在这些天里闻讯赶来的廪生,黄宗羲自以为保密得当,这几天里赶到金陵城来的士子数量竟然有数千之众。

    相信还会有更多的士子赶来。

    这与江南文风极盛有关,而且也与俞国振在这五年时间里打造的通行于长江中下游各地的水运航线有关。各种小火轮穿行于长江运河之间,使得江南的交通运输空前便利,而黄宗羲派人出去,仅仅是几天间,就聚来了这么多人。

    有些人甚至连黄宗羲都没有想到会来。

    人群把他挤着,给他力量,也让他觉得自豪。

    登高一呼,赢粮景从,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挤到了他的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胸口。

    “黄太冲,你快把人散了!”

    揪着黄宗羲胸襟的人,不是顾炎武,也不是归庄,而是侯方域。

    一脸灰败的侯方域身体都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挤的。黄宗羲轻蔑地看着他,推开他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子路当初正冠而死,也不过是如此吧。

    黄宗羲此刻心中满满荡荡都充盈着一种使命感,在俞国振建立新朝的五项决策中,连前朝的诸多官员,都被他随意打发掉,那么天下的士子今后的前途可想而知。此次召集江南士子闹一次学变,向俞国持施加压力。即使不能改变俞国振的决定,却也可以振奋士林的人心士气。

    因此,对侯方域这个“变节者”,黄宗羲没有半点好感。

    “侯兄,你自去吹捧新朝,换取你的荣华富贵,道不同不相以谋。我等承续东林贤者之风,必不与名教敌人妥协!”

    此语说得正气凛然,周围一片叫好之声。黄宗羲环首四顾,美中略有不足,这叫好之声都是来自士林。而旁边的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却是一个个默不做声。

    这让黄宗羲多少有些不快,不过也没有什么,百姓们只是畏于强权,故此不敢吱声,但他们回去之后,自己领导士林给俞国振一个下马威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

    “黄太冲,你疯了,你这般做。是以卵击石!你原该再隐忍,寄希望于二三十年后……”

    侯方域凑在黄宗羲耳畔低声说道,黄宗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把他推开。

    无论侯方域如何巧言令sè,黄宗羲走到现在这一步。都不会退缩了。

    “你带着你的如意算盘去吧,去隐伏,象蛇一般缩入洞中冬眠去!”黄宗羲推了他一把,正待再说,突然间就听到军号声响起,紧接着。大批的华夏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这些士子与普通百姓隔离开来。

    黄宗羲知道最重要的时刻到了,他高傲地昂起了头,没有再理睬侯方域。

    从侯方域方才短暂的话语里,黄宗羲约摸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大约是想潜伏入华夏体制之内,避开俞国振如朝阳初升一般的腾起之势,寄希望于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人。这个算盘打的很如意,因为侯方域的年纪很轻,足以同俞国振拼寿命。但是黄宗羲却有一种危机感,如果俞国振控制住全部局面,下一代、下下一代人还知道东林君子的铮铮铁骨么?还知道儒生清流的风采风度么?

    到时候,就算儒学大昌,可是没有了东林,这大昌的儒学也必然是变了味的货sè!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周围又是一阵喧哗,黄宗羲才醒悟过来。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那些华夏军过来,想必接下来就是武力弹压了,甚至可能流血……

    “自古以来,正人君子斥jiān邪,扬正气,未有不流血者。先君太仆卿公,于阉党气最盛之时,为国流血,死于牢狱。某黄太冲不肖,不敢堕先君清名,此华夏朝激浊扬清第一滴血,请自黄太冲始,勿涉其余士子也!”

    想到这里,黄宗羲跳上路旁的一处台阶,扬声大喊,声嘶力竭之下,竟然将周围的一片喧闹弄静了下来。

    他又喊了第二遍,眼见那些沉默的百姓似乎流露出敬仰之sè,他心中觉得,只要再添一把火,今rì之事便成了大半……

    但就在这时,周围却一片铜锣之声响起,此后他无论说什么,周围都没有人听得到了。

    却是华夏军士兵在敲着锣,倒不是有意掩饰他的话语,而是因为拥堵的人群实在太多,让人走都走不过去。

    黄宗羲也不急,他看着士兵将百姓排开,排出一条通道来,然后从那正在召开国务联席会议的楼里,一队人齐走出,为首最先者是十几个雄壮的卫士,但却不拿仪仗不举旗号,跟在他们之后的,便是俞国振。

    俞国振一步步走了过来,每接近一步,黄宗羲的心就紧张一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俞国振的,但当俞国振真如他想象的那样出现时,他才发觉,自己所谓的准备,永远也不充分。

    “黄太冲,你诱使这些士子来此,究竟是何意?”俞国振没有和黄宗羲客气,直接问他的来意。

    “他们不是我诱使的,而是你迫使的!”

    “哦?就算是我迫使的吧,你们来此,是为何?”

    “你既立新朝,便应开科举,以儒家正统弟子为官,方是天下正道。可是你却只言不提科考之事——莫非你当真要当独夫民贼,独揽天下之权,不重士人?”

    无论如何,黄宗羲这样的质问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俞国振看着他强自镇定的神sè。忍不住轻蔑地笑了起来。

    sè厉内荏,大约是所有嘴炮的共同特xìng了,只看着别人的缺点,从不反躬自省——也亏他们还敢将“吾rì三省吾身”的孔子当成先师。

    “科举考八股,我记得你黄太冲也是不屑的,我觉得八股取士,所得者人才少。庸才多,贤士少,犬儒多。故此,废八股乃势在必行之举。黄太冲,你莫非要天下才志之士。死抱八股不放,只求以此为进身之阶?”

    “这个……八股可废,科举不可废,书、经不可废!你不顾民意,乃是倒行逆施!”

    “科举自是不废,我在原先的华夏军略委员会中的考选吏员制,原本就是科举制发展而来。只不过考取的吏员,大多欠缺实务的经验,故此所有人需从最基层做起。只要想做事,想在华夏朝取一番功业。大可以去参加吏员考选,但再想要一考定终身,只凭着一次八股文章侥幸做得好便能在翰林当清要显贵之官,就再也休想了。”

    俞国振是经常在众人面前说话的,说到这。他意犹未尽,转向那些围观的百姓:“八股取士,考出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当亲民官,来管着百姓的生计,大伙也可以想想,让这群连韭菜与稻子都分不清的官员主持一方政务。出了差池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美名其曰称之为交学费,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容忍?”

    “不能!”百姓中有大胆的便接了口。

    “那种在衙署里混rì子,只因为写得花团锦簇的好文章,能给上司溜须拍马,能在官衙里勾心斗角,再能收刮百姓行贿,便可以升迁为一方大员甚至主政中枢,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容忍?”

    “更是不能!”

    俞国振转向黄宗羲:“你瞧,民意如何,已可知之,谁不顾民意倒行逆施,亦可知之。”

    “他们这不是民意,不过是愚氓……”黄宗羲这话脱口而出,但旋即意识到不对。

    将百姓当作愚氓者,如何能真正站在百姓这一边,为百姓鼓吹?

    自家视百姓如草芥,如何能为民请命?

    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争取各种权利者,是真心还是想着利用百姓,只须看他待自己身边百姓是何种态度便可知,自己不善待身边为自己服务的百姓,乃至蔑视轻视其利益,这等人,与那些大喊“是站在百姓一边还是站在官府一边”的丑恶官僚,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一个已经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拉尿一个想着在百姓头上拉屎拉尿罢了。

    百姓不蠢,黄宗羲一时失言,原本百姓中还有人对他有些敬意的,转眼间就全变成了冷漠与敌视。而旁边的侯方域虽然缩入了人群之中,却忍不住跺脚,都想着冲出来大骂。

    骂的当然是黄宗羲,此刻黄宗羲,当真是猪一般的队友!

    黄宗羲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倒不是真的完全漠视百姓,只不过士大夫的高傲,让他在多重压力之下口不择言,因此他脸sè涨得通红,向着周围做了个团揖:“黄某方才失言,实是心急所致。黄某今rì怀必死之心来,为的只是替天下数十万孔孟弟子讨个出路,绝无对百姓不敬之意!”

    俞国振讶然道:“孔孟弟子的出路,莫非这些孔孟弟子比旁人就要多一些功劳,不用做事便可以有吃有喝?”

    “我们愿意做事,可是你不以科举取士,断了我们进身之阶!”那些士子中又有人道。

    俞国振微笑:“谁说的,数十万士子,我如何会不替他们着想,他们学了几十年孔孟之道,正是我华夏宝贵财富,我如何会使明珠弃掷?华夏风范,儒门学术,正需要他们来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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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零、急敲登闻效陈东(二)

    无论黄宗羲本人是怀着多么美好的愿望发起这次行动,但是那些士子们愿意来此,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废八股。

    侯方域在认为黄宗羲是猪一般队友的同时,黄宗羲也在暗骂那些士子们同样是猪一般的队友。

    因为他们绕来绕去,还是把话题绕回到八股取士之上,倒是俞国振只字不提八股,而是大肆宣扬儒生对于华夏的重要xìng。若黄宗羲不是熟悉了俞国振的xìng格,只怕以为俞国振立刻就要封衍圣公了。

    “故此,华夏朝将拨专款,用于扶持儒门学术的发展与传播。诸位都是前朝的监生与廪生?那就是儒门jīng英了,我最欣赏jīng英,诸位是否愿意为儒门学术的壮大而尽己之力?”

    俞国振说到这,慢慢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黄宗羲毛骨悚然,黄宗羲想要阻止旁边的儒生们,但是旁边的儒生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庆祝自己的“胜利”了。

    在他们看来,俞国振的这个态度,证明是在向他们屈服,他们的仕途大门,又将打开,而且,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们可以进一步提出,要恢复士子的特权……

    就在这时,俞国振又开口了。

    “我目前已经在准备修改今年的预算计划,其中将拨款二十五万金元,用于建一百所专门宣扬儒门学术的孔子书院,这些书院都急需人才,诸位这么热心为儒门学术请命。想来也是愿意为此做出些贡献的吧?”

    听得他这样说,儒生们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俞国振说要办孔子书院,大约就是和以前的县学、府学差不多吧,县学里的教谕虽然大小是个官员,可是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民官。

    他们想要的,可不是一个虚名,而是真正的权柄。眼见从新襄等地起来的那些原本该是“胥吏”的人。竟然一步步爬升,象章篪,在史可法帐下时也只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幕僚,没有任何功名,可现在却已当到了次辅,他们哪个不是心中火热?

    “诸位为传播儒学所做的努力,华夏不会忘记的。”俞国振很郑重地说道:“接下来。会给诸位进行登记,然后直接分派至各处孔子书院去。监生可以当个山长院长。廪生也可以当个教授蒙师……请吧。”

    黄宗羲这个时候,终于想到俞国振的打算,他脸sè惨白,盯着俞国振:“俞……俞济民,你的孔子书院,会开在哪儿?”

    “往东开到美洲,向南开到蟾洲。向西开到欧罗巴。”俞国振淡淡地笑道:“凡阳光能照shè之地,我都要开办孔子书院。原本我是很为如何招募书院老师伤脑筋的,黄太冲。多谢你为我找齐了这些老师,几千人……差不多够起步之用了。”

    “啊啊啊啊啊?”

    黄宗羲与诸生都是瞠目结舌。

    大明之时,若是谁摊上云贵之地的官员,便被视为不幸,因为这些地方偏僻遥远。而俞国振方才所言,乃是要在美洲、蟾洲与欧洲开办孔子书院,将诸生打发到这鸟不拉屎遍地蛮夷的地方去!

    这可比起拿刀杀人要可怕得多,更重要的是,被俞国振杀了还可以落个美名,而现在……

    “想来诸位深明大义,知道为宣扬孔孟之道,需要吃得苦中之苦,必不会推辞。”俞国振又道:“诸位,虽说朝闻道夕可死,但传播大道,事不宜迟,诸位这就去做准备吧。”

    俞国振说完这话,向后退了两步,华夏军拥了上来,将诸生都围了起来。有诸生瞧瞧情形不对,以袖子将脸一蒙,然后便向着百姓冲去,想要混入百姓当中脱身,但百姓瞧热闹瞧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魑魉心思,一个个笑着又将他们推了出来,甚至用不着华夏军前去抓捕。

    俞国振嘴角的微笑,这个时候显得分外有趣。

    黄宗羲喉节动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俞国振竟然会玩出这么大的手笔!

    “俞……俞济民,你安敢如此,你这是放逐天下斯文……”

    “黄太冲,我这不是放逐天下斯文,而是你带领着孔门诸生勇担重任,咱们华夏朝新立,百废待兴,你身为黄公后人,敢为天下先,登高一呼,号召诸生参与援外。”俞国振看着黄宗羲,笑意更为明显:“既是你黄太冲有此心志,俞某又安敢不成全,想必此后儒林又有一段佳话流传了——你瞧,华夏的几大报纸主笔都在,顾炎武、归尔礼,哦,侯朝宗也在,如此一来,想必明rì你黄太冲就能名动天下了。”

    顾炎武和归庄的目光多少有些同情,而侯方域看着黄宗羲,则恨不得把他吃掉一般。

    这数千士子,可都是儒林jīng华,其中大多数也是侯恂、侯方域这些年主动结交的俊彦,原本分散在江南各处,是侯家父子几十年后大计的种子,可现在,因为黄宗羲的擅动,这些种子被一网打尽!

    便是还有那么小猫三两只在外头,又有什么作用?

    因为愤怒,所以侯方域一时都没有注意俞国振在对他说话。

    “侯朝宗,侯朝宗?”俞国振又道。

    侯方域这才回过神来,恨恨地看了黄宗羲一眼,然后面带微笑,转向俞国振:“陛下有何吩咐?”

    “有一件事情,恰好看到你,我就不另外说了,据闻贵刊近来有些麻烦……无论怎么麻烦,那些替贵刊送报的抄消息的,都要靠这个吃饭,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替贵刊办事吧,莫要再拖欠了,早些将送报人的薪俸发下去,再去指摘别人时腰杆子才能硬些,贵刊如今一年的广告收入不少,又可以为人写些吹捧溜须之文,还有些人不想上贵刊的须得破财消灾,送报工人的薪水……这点小钱也要拖欠?”

    “是,是,都是下面人办事迟缓,微臣回去就亲自督办。”

    俞国振又是一笑,却笑得侯方域身上冷汗直流,而那边的黄宗羲则恍然大悟。

    他与侯方域的用心,俞国振早就知晓!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的事情,俞国振早就洞若观烛,他召集诸生,俞国振一清二楚,而且当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

    而侯方域父子的打算,俞国振同样明白,只是因为其恶尚不昭彰,故此暂时不予追究——俞国振不以自己的好恶去治人,凡事都讲程序**律,这样做看起来是束手束脚了一点,但实际上却是长治久安之道!

    “你好,你好!”黄宗羲指着俞国振,口中腥气翻滚,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何再去拒绝反驳?若是他坚决反对,也就是说他自己承认诸生来此不是为民请命,甚至不是为了儒门道统,而只是为了个人的升官发财。若是如此,他们演出的这一场,岂不就成了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丑在跳梁,哪里还会在青史中留下美名,只怕连他父亲在九泉之下的名声,也要被连累了!

    就象当初因为魏学濂而声名扫地的魏大中一般——这是黄宗羲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只能悲愤地瞪着俞国振,将打落的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我去,我瞧瞧,你俞济民会把我打发到哪个蛮夷之地,我要让你看看,我们这些儒家……”

    “我不去,我才不去!”黄宗羲的话尚未曾说完,他身后一人便大哭道:“我乃江南人,好端端的家乡不呆,为何要去那蛮荒之地?”

    “不去也行啊,不去你今rì来请愿就是与华夏朝为难来了,放在前朝,这是什么罪名?”

    百姓中便有人高喊:“谋逆,谋逆!”

    “啊,谋逆啊,要诛九族,华夏朝不兴诛九族这一套,但违法则必究,谋逆者身败名裂总是少不得的,带去交与中枢法务总部审讯,此乃华夏朝第一案,务必审出指使者与同谋者,勿枉勿纵,所有犯人都得绳之以法。”

    黄宗羲气得全身发抖:“不过是陈情请愿,便是按着你当初在新襄的律令,也不过是扰乱公共秩序,你竟然罗织罪名!”

    无论什么朝代,谋逆都是重罪,即使俞国振宽厚,难保那法务总部之人不会栽上罪名,这事情牵连起来,就算不诛九族,可在场的儒生们就是一个都跑不掉。当初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兴蓝玉、胡惟庸二案,因之死者数以万计,俞国振文治武功都远胜明太祖,弄死万把儒生,又算什么大事?

    “好吧,黄太冲,你所言有礼,那我们就按着你所说的扰乱公共秩序判罚——高大柱,你是法务卿,依律这等规模的扰乱公共秩序当如何判罚?”

    “流放。”早已离开军职的高大柱站在俞国振身后,清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流放地点呢?”

    “美洲、蟾洲和欧洲。”

    “那便如此处置吧,此次主动请缨去诸夷传播儒学者,入孔子书院为教授、博士,而混入其中扰乱社会治安者,流放。”俞国振笑着道:“此事便交与法务总部、外交部与礼部联合处治,七rì内拟出具体方案报与我。”

    黄宗羲再度瞠目结舌。

    他的脑子里一时间完全乱了,他们现在就处在一个两难的境界中:承认是来请缨发扬儒学,那么就被送到万里重洋之外去,否认的话被示为严重扰乱公共秩序,按照此时较为严苛的华夏法律,仍然是被流放在万里重洋之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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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一、急敲登闻效陈东(三)

    达达尼盎先生远远地看着这边的纷乱,看着那位刚刚登基的华夏国皇帝,仅仅是几句话,就让着明显是他反对派的领袖气得吐血,如果不是被众人扶持,几乎要倒在地上。.com

    看到这一幕,达达尼盎先生觉得自己对这位华夏国皇帝的钦佩又上升了几分。如果他不是已经效忠了法兰西国王,那么他一定愿意为这位富有而慷慨的东方君主效力。

    在众多的华夏军士兵和武装民兵的控制之下,很快那几千士子就被带走,等待着他们的,就将是被送到其余诸洲去。俞国振此前托汤若望去与欧洲诸国交涉,说要往欧洲诸国派遣学者,他想派的,当然不是jīng通实学的学者,而是这些jīng通儒学的学者。

    相信这些人可以欧洲的思想界带来不少新鲜的东西,特别是欧洲的思想家们,用不着再去猜远方的中国人是怎么组构zhèng fǔ的了,俞国振直接给他们送了老师去。

    黄宗羲这个时候已经半昏厥中,而那些士子们此刻也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可不是那些畏惧他们士子身份的旧朝士兵,在几个不开眼的被摁在地上拖走之后,所有人都惶惶然,虽然他们现在明白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可是每个人心中仍然无底。

    只想着学太学生领袖陈东,却不曾想到陈东营救李纲是一心为国,他们这个下场,俞国振不但不同情。反而乐观其成。

    收拾掉这群不开眼的螳螂,俞国振也没有继续开大会的兴致,只是笑着与那些与会人员招呼了一声,便宣布散会。

    阮大铖缩在人群之后,他想等着自己的女婿罗九河出来,好生向他问问,有关自己的安置,能不能还有什么改变。

    罗九河如今在新朝的地位卓越。乃是兵部部长兼海军总司令,很明显,俞国振未来的军事规划是倾斜于海军的,所以才会让罗九河来担任这个部长职位。不过据阮大铖所知,这个兵部部长只是名义上的主官,各大军团司令的品衔与其相当,整个华夏军仍然没有二号人物。他们的最高统帅,只会是俞国振本人。

    “阮兄。一起走。”他想落在人后。可是有人却不让,马士英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阮大铖有些怔忡,跟着马士英走了没几步,便听得马士英低声道:“黄宗羲带着一帮子士子闹事,他还以为这是前朝,朝廷需要士子治理天下,故此优容。如今俞……今上自己通过各级学堂,每年培养出数以万计的学生。.com而且都个个能读会写通晓算术,又能沉下去做实事。比起这些眼高手低自命清流的家伙,可是要靠谱得多啊。阮兄,咱们的时代……已结束了。”

    马士英的话,让阮大铖悚然动容。

    是的,他们这些前朝旧臣,俞国振给个博物院的职务,由朝廷出钱养着,已经是分外优容,若是再说什么,俞国振把他们也作为“学者”,送到欧罗巴等蛮夷之地去,那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象他阮大铖,都年过六旬,实在犯不着为了几年的权柄去冒这个险。

    想明白这点,阮大铖心中对马士英便甚为感激,同时也对黄宗羲甚为感激,若不是黄宗羲演出这一场,他还不能确定俞国振对扫荡这些顽固文人有多大的决心。

    “我老朽矣,能归乡办个博物院,已经是圣上恩厚,不过,马瑶草,你尚值壮年,仍可有为,若是如此弃用,实在是可惜。你与那些东林人不同,东林人除了一张嘴什么都没有用,你却是能吏啊。”

    马士英笑着摇了摇头:“不瞒老兄,小弟我也心有不甘,因此倒是想着一个方法。”

    “哦?”

    “小弟会向圣上请缨,前往欧罗巴诸国,如今北边不是准备与罗刹作战么,听闻罗刹原本是欧罗巴之国,在其西侧亦有强敌,小弟此去,看看能不能给纵连横,让罗刹国后院起火。”

    阮大铖神情大变,他方才说马士英在壮年,实际上马士英只比他小四岁罢了,如今也是年过花甲。这样的年纪,他竟然还想出使欧罗巴诸国,其中路途遥远且不说,这无尽的风波,马士英如何撑得过去?

    “阮兄,你看这新朝诸部,大多数都是我们插不上手的,圣上早就培养出了人才,阮兄啊,这几天我借了全套的学堂标准教材来看,上面从公文写作,到实学试验,可谓应有尽有。这等教育方式培养出来的人物,就象新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物品,或许少了点灵xìng,却足够用——治理天下,原本就用不着那么多的灵xìng,曹子建灵xìng足,才高八斗,可是治天下比得过曹丕?”

    他说了这么多,虽然没有直接表明理由,但阮大铖已经猜得出来了。俞国振培养出足够多的人才,唯有这外交,乃是此前没有的,就算是俞国振,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而且既是搞外交,就少不得要jīng通外国语言文字,现在俞国振手中,尚缺这一类的人才,据说那位次辅将岸在这方面倒是擅长,可他既然已至次辅之位,当然不会轻易外出。

    因此,外交部,恐怕是马士英唯一有可能投机的地方了。

    阮大铖暗暗吁了口气,几年的阁老当下来,马士英的眼光果然不一般,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

    正这时,迎面便见着两个sè目的欧罗巴人在华夏军卫兵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看到这两个身穿明国官员服饰的人,达达尼盎有些好奇,因此深深望了他们一眼。马士英见他模样,心中一动,便停住脚步,向着带领着这两个欧夷的人笑道:“许先生。这二位是欧罗巴人?”

    “马先生好眼力,这二位正是欧罗巴人,一位是那洋教的和尚,卜弥格,另一位则是欧罗巴法兰西国国王的使臣,听闻陛下登基,前来朝贺的。”

    许众留起了胡须,看上去成熟稳重得多。但说起话来还是和年轻时一般唠叨,仍然是那个“许三多”。不过他现在在华夏朝也算是出头了,如今是外交部的副部,在马士英理念中,就应该是旧朝的侍郎。阮大铖原本不认识这人的,看到马士英与他甚为熟悉的模样,暗暗佩服其交游能力。

    “崩、纠、霍!”

    听得这二人中有一个是法兰西人。马士英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说了一句。

    达达尼盎顿时瞪大了眼,一连串话语从他嘴中吐了出来。马士英微笑着摇了摇头。缓慢但清楚地又说了一声别的。

    阮大铖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同僚,看起来,他打算去外交部不是临时的决定,而是早有谋划,竟然已经学了欧罗巴一国的语言!

    这些年欧罗巴的情况,对于他们这样的官僚来说已经不再陌生,因为俞国振从来没有中止灌输一种观念:欧罗巴人自有其文明。他们将是华夏文明最强有力地竞争者,若不加以jǐng惕。他们甚至可能威胁到华夏文明在人类之中的地位。

    “马先生竟然学了法兰西语?”许众也是一脸讶然。

    “闲暇之时,寻着洋和尚学了一些。据闻法兰西乃欧罗巴大国,总想着今后或许会与之打交道,有备无患不会有错……呵呵,还算没有完全浪费,终于与一个法兰西人说了话。”

    马士英说到这,向着许众拱了拱手:“想必圣上要召见这二位,我就不多耽误,许先生请自便。”

    许众看着他,笑眯眯点了点头:“我晓得了,马先生放心,多学的本领,总不会浪费。”

    说完,他便领着卜弥格与达达尼盎向着大会议宫行去。

    这座位于金陵码头广场正东面的建筑,现在是俞国振的临时行宫,在金陵城一片颜sè沉重的建筑中,它明快的线条与明亮的sè彩,都展示出一种与前朝不同的风范。

    “争取五年之内,在这里修成长江大桥,必须是铁路与公路两用之桥,若能完成,则天堑变为通途,南北交通将大畅。此前我们建黄河大桥,正好积累了经验,发宣,你一定要多给我带出些合格的桥梁工程师和工人来,我准备五十年建四十万里铁路,没有足够的桥梁工程师可不成!”

    才进门,许众就听得俞国振在下达命令,身为铁道部副长兼总工程师的雷发宣不停地点头,见着他们进来,俞国振也没有中止的意思,又继续说道:“我们有八十万铁道工程兵,这些都是jīng兵强将,但是还不足用,现在我们只是在沿海、沿江修铁路,下一步准备修自洛阳至西京再至凉州卫的铁路,若有余力,还得将洛阳与济南连起,建成华夏第一条横线铁路,这个工程极大,我准备用十年时间分段完成,如今前期勘探可以开始,你回去之后替我想想,何人适合主持此事。”

    许众听得这几句,就不由得暗暗咂舌,早知道统帅有一份华夏铁路规划,没有想到的是他如此迫不及待地就实施。

    “三多,你领着那两位先在外边坐一下,我这边要处理的事情多,大约十分钟后再见他们,我给他们……十分钟的时间,你告诉他们,如果十分钟不能说动我,一个月内就都不要想见我了。”俞国振向许众说了一声,然后又对着自己的秘道:“让慕容焱进来,让他给我解释清楚,为何今冬的水利工程计划与预算案还没有做出来!”

    一国之君可不好当,好在俞国振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他人也比较自律,就算是有几分好sè,却极少沉迷,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保持着每天锻炼的好习惯,因此他的jīng力非常充沛。达达尼盎二人跟着许众来到小休息室里,听说他们只有十分钟时间,这让达达尼盎非常惊讶,也非常难堪。

    法兰西在欧罗巴可是有数的大国,身为法兰西王国的使节,只有十分钟时间——这分明就是对法兰西的蔑视。

    不过达达尼盎也无法提出抗议,刚才的阅兵式让他吓坏了,法兰西王国的全部军队加起来,甚至欧罗巴诸国全部军队加起来,似乎都没有这位东方君主的军队一半多!

    这样的一个伟大国家的君主,有权力蔑视欧罗巴的任何一个国家。RS

六九二、急敲登闻效陈东(四)

    夜幕降临,黄宗羲终于从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可以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了。

    他已经被和那些士子们分开,独自呆在一间屋子里,他推开门,便看到一个武装民兵冲着他瞪眼。黄宗羲正要毫不畏惧地瞪回去,但立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想学着前宋时的太学生领袖陈东,抬着孔子圣像向俞国振施加压力,结果反而落入俞国振的陷阱之中,不仅没有能恢复儒家清流在朝廷中的地位与声望,却让俞国振找到了处置这些人的借口!

    是他害了大伙!

    不,不是他,他乃是东林后裔,清流正宗,哪里会害人,一定是俞国振太狡猾,一定是这华夏朝的体制问题,所以那些百姓在他为民请命时才会麻木不仁!

    黄宗羲忘了自己是从哪儿学到的“体制问题”这个词了,似乎是南都周末上看来的,侯方域当初用这个词攻击华夏,如今却与这个体制同流合污,在黄宗羲看来,敌人尚可恕,叛徒不可原谅!

    “黄太冲在不在这里?”这时,他听到外边有人出声。

    “我在!”黄宗羲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探访,当下大声应了一句,然后,他便看到七八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者,正是方以智。

    “密之!”黄宗羲见竟然是方以智来看望他,心中一暖。

    与侯方域那种作态不同,虽然方以智与他也算是分道扬镳。可两人仍是惺惺相惜,各自坚守自己的正道。

    “我来看看你,太冲,你……好生糊涂!”方以智本来是要和陈子龙一起来的,但是最近陈子龙一直在忙着什么事情,竟然连登基大典都错过,没有赶到金陵来。因此,方以智只能只身前来。

    黄宗羲看到方以智,在短暂的激动之后。他便开始埋怨起来:“密之,你来做什么,天下斯文种子。如今就只有你这一脉尚在,你不该来看我,新帝若是因此迁怒于你,哪里还有真正的儒生?”

    “俞济民岂会为这点小事便迁怒?”方以智摇了摇头。

    “他与你关系是不是也有些不睦,否则此次公示之各部尚书侍郎,竟然未有你之名?”黄宗羲心里也一直有个疑问,在他想来,方以智早就表示要与俞国振合作,重新为儒家学说释义,正本清源。将董仲舒以来所有歪曲儒家典籍寻回真意,那么方以智对新朝政权将有极大的作用,俞国振便是不给个次辅,也应该给个一部之长的职位,可是没有想到。最终方以智却并未列名。

    就连癸泉子、腐泉子这两个道人,都得了职位,方以智这个俞国振的大舅哥,却落得个两手空空。

    “此前济民便与我说了,华夏选官制度,会与过往有极大不同。未有基层经历者,一律不得入中枢为中级以上官员。象是旧朝进士外放直接为知县、知府之事,在华夏朝是不会有的。因此,我若有意为官,就必须先入基层,有三年左右基层经历,方好拔举。”方以智解释道:“而且我自己也更愿意做学问,为官……非我所愿。”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以智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况且为官一任,不过造福一方,遗泽有十年二十年就不错了,我现在做的,可是遗泽百世之事,比起为官,那可是要强得多!”

    黄宗羲哑然。

    若能象董仲舒提出大一统一般,完成一套成系统的理论,正是读书人立功、立德、立言三大人生价值中的后两样,不过黄宗羲还是觉得,立功才是正经出路。

    但他知道,至少在华夏朝,他怕是没有机会了。

    “我与黄先生一起出去,你们可以派人盯着,如何?”方以智见黄宗羲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对士兵说道。

    “报告方先生,目前黄先生尚未正未逮捕,我们对他的处置是监视居住。”

    “那好。”

    黄宗羲听得对自己采取的措施现在只是监视居住,心中不免又讶然,他是这次儒生扛孔像闹事的带头人,不身陷囹圄已经算是俞国振宽厚了,监视居住……也就是说他还拥有一定的人身zì yóu。

    跟在方以智身后,两人走出了小院。这小院子就在码头广场边上,因此一出来,便可以看到广场上犹未散去的人群。四处高挑起的灯笼和马灯,将广场照得灯火通明,叫卖的小贩、往来的行人,让这里如白天一般热闹。

    “济民让我来对你说一声,做好去欧罗巴的准备,他说这几天正好有些欧罗巴那边的洋和尚来寻他,这几个洋和尚都jīng通汉文,你可以向他们学一些欧罗巴那边的语言和风俗,到时也好发挥所长。”

    黄宗羲脸sè惨白了一下,俞国振让方以智带话,表明他不会再见他,而且所带内容也很明确,他被发配到欧罗巴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太冲,所以我说你糊涂……”

    “不平则鸣,我只是不愿意当犬儒罢了。”

    “太冲,我来不是与你争执的,你就听一听我带来的俞济民的话。”方以智此时气度也不再象年轻时,他笑着拍了拍黄宗羲的肩膀:“俞济民一直说,华夏文明,就在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八字之中。其中厚德载物,便是百家争鸣兼收并蓄,故此你这次去了欧罗巴,他希望你能jīng研欧罗巴诸国哲人智者之文,将之译成汉文,然后在国内发表。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切切不可因为我们此时胜过欧罗巴,便对其有轻视之心……”

    “等一下,俞济民……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将我流放至欧罗巴么?”

    方以智笑道:“俞济民说,流放归流放。那是因为你屡屡煽动儒生闹事,更是因为当初史道邻遇刺之事!”

    黄宗羲悚然动容:“他……他……他知道了?”

    “如何不知道?”方以智目光中有些悲哀:“太冲,你魔怔了,侯家父子胡来,你也跟着他们胡来,你瞧,侯家父子是聪明人。知道隐忍,知道向俞济民坦白,倒是你……济民只是不喜东林鱼龙混杂。你便敌视他,可是有侯家父子这等人物在,东林……还是令尊在时的那个东林么?”

    黄宗羲咽了一口口水。正要反驳,方以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说这个做什么,你啊,在这事上固执己见,劝是没法劝动的。俞济民说,你黄太冲有过,须罚,放逐是必然的,但是你终究是我华夏书生中少有的人物,想必不会蹈前辈覆辙。会以华夏长久利益为重,为华夏引入更多贤哲之说。”

    “为华夏引入更多的贤哲之说?”黄宗羲喃喃说了一声。

    “另外,俞济民流放欧罗巴的士子不只你一人,第一批只怕就有千余人,还需要你来带领。俞济民说了。这些士子心怀怨愤,少不得有人要投靠欧罗巴人,如宁完我、范文程辈一般引狼入室,如何控制他们,也全在你。”

    此语听入黄宗羲耳中,黄宗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他从其中听到了无边的杀意!

    俞国振的想法他大致能懂,若真有士子投靠了欧罗巴人,欧罗巴人自以为明白了华夏虚实,万里迢迢又跑来寻华夏麻烦,俞国振正好省了远征的气力!

    而这些士子,都只是些熟读四书五经会做八股的家伙,他们到欧罗巴去,俞国振不虞会将华夏的技术带去。

    这个布局,是为十年之后下棋,俞济民所谋,也太过深远了吧?

    就在这时,黄宗羲听前面传来叽哩咕噜的声音,紧接着,几个华夏人带着两欧罗巴人过来,其中卜弥格黄宗羲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另一个佩着剑的,他并不认识。

    “黄先生,听说你将随同达达尼盎先生一起前往欧罗巴,我们特意过来,奉着华夏大皇帝的命令,教会你一般的法语与拉丁语。”

    黄宗羲正要回应,突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紧接着,半空中炸开了一朵火花,将天空照得有如白昼一般透亮。

    “开始了啊!”黄宗羲虽然不知道,但是方以智却是明白,他仰首向着空中望去。

    火树银花,这便是俞国振庆祝登基的焰火晚会了。

    “上帝啊,太壮观了,这位皇帝阁下可真奢侈!”达达尼盎看着天空,一脸震惊。

    “他有这个财富去奢侈,欧罗巴所有君主加起来,也抵不上他治下一座城市富裕。”卜弥格叹息:“要是他能皈依我主,那该多好!”

    “穷奢极yù!”旁边的黄宗羲也喃喃地道。

    “错,错,这场焰火晚会,却不需要国库花一文钱。”方以智道。

    “俞济民内库之钱就不属国库?”

    “也不需内库之钱,这次焰火尽为新襄两家鞭炮焰火厂所赞助。”方以智笑了起来:“太冲,你当真需要四处去增广见识了,他们打的可是赚钱的主意。”

    黄宗羲初时一愣,旋即明白,这是一个广告!

    有了这个广告,今后人家的婚丧嫁娶,谁都会挑用那两家鞭炮焰火厂的物产,而这将是巨大的利润。

    “太……太多钱味儿了。”黄宗羲仍然觉得有些不以为然,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俞国振开创时代的一个巨大弱点。

    到处都是金钱味儿,金钱深入到国家的所有层面,到得后来,恐怕金钱将成为一切的主宰——若真如此,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正是他们这样的儒生!

    择善固执死守正道护卫着道德底线的儒生!

    当他们对着焰火的时候,俞国振在大会议宫最顶,背着手也同样看着焰火。这焰火与他记忆中另一个时空的焰火相比还差很远,但他仍然看得目不转盯,好一会儿之后,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俞襄。

    “你确定?”

    “是,父亲浴血而来的江山,儿子若连上前线的胆量都没有,又如何能守护得住?”俞襄对此自信满满。

    “那好,你就准备去吧,准备与罗刹人的战斗,顺便将尚不服王化的女真人都打扫干净。”俞国振象铁一样说。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六九三、胡天八月即飞血(一)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黑水河上游,距离北海不足两百里的大片密林之中,俞襄看了看天空,心中浮起这句诗。

    现在还只是八月,这里已经大雪纷飞了。

    “连长,发现罗刹人了,他们的据点就离这里不到十里!”

    喘着粗气的侦察兵快步跑了过来,虽然备着马,可是在齐膝深的雪里,马匹行动的速度还未必比得上人,因此他是用滑雪板溜过来的。

    “多大的围子,有多少人,这狗娘养的天气!”俞襄骂了一句粗口。

    他虽然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是到了军队之后,少不得学上一些粗话。他如今的职务是北方军团的一个连长——按照俞国振的要求,他是以“方襄”这个名字参军的,因此就连他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连长竟然是华夏朝的太子。

    否则的话,俞襄也不会有直接来到一线与罗刹人相遇的机会。

    北方军团的总督军王浩然倒是知道俞襄身份的,他也特意将俞襄所属的部队设为预备队,为的就是怕俞襄出什么问题。但是最近出了一些状况,西边的蒙古人有些不安稳,王浩然将自己的行营西迁,暂时未关注黑水附近的罗刹人,结果给俞襄找到了机会,瞒着王浩然主动请缨,从上司那得到了侦察罗刹人的任务。

    俞襄可不只想着侦察。他心中明白,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王浩然稍回过神来,那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可能亲临一线。因此,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来一场平生真正的战争。

    “若是父亲……父皇,他定然会如此,当初他十五岁时便带着叔伯们与水寇搏斗,我是父皇长子。便是比不上他当年也不能差得太多啊。”

    俞襄xìng格确实象俞国振,而且因为环境的原因,他比俞国振更多了几分张扬,少了几分隐忍。那个侦察兵将俞襄手中递过来的大裘衣披在身上,方才还一身汗,可是停下来之后,立刻冷得发抖。缓过劲后。他报告道:“一共一百多个,我大致计算了一下。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之间。武器是火枪,还有一门小炮。”

    “军纪呢?”

    “军纪很差,隔着老远我就听得他们在大声喧哗,似乎还在喝酒,不过这些罗刹鬼jǐng惕xìng还有点,比起女真人强,他们在围子里都立了望楼……”

    侦察兵拿起一根树枝。将罗刹人的布置一一画在了雪地上。俞襄摸着刚长出葺须的下巴,看着地面上的图案。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咱们吃掉这个据点,抓些俘虏!”

    “好!”

    周围没有一个劝止的声音。众人一个个都显得兴奋无比。

    俞国振组建北方军团的目的就是与罗刹人打一场大仗,在俞国振给予高级将领的各阶段战略目标中明确说了,对罗刹人要做好打三十年持久战的准备。初步目标是将之赶出黑水以北海之间的广阔黑土地带,这一目标必须在五年内实现,因为五年之后,俞国振就要开始对东北进行开发,需要一个稳固的周围边环境。第二步目标是夺取整个苔原——这是俞国振自拟的华夏歌中明确了的华夏领土,但是因为气候环境极为恶劣,所以在这块地方,只会零星建一串据点,用铁路与公路将这些据点连起,为以后的大范围全面开发做准备。第三步则是将罗刹人赶回乌拉尔山以西,让这个传统上的欧罗巴国家回归传统。但俞国振对罗刹人的jǐng惕xìng并没有到此结束,他可是知道这些北极熊的胃口有多大,因此他还有第四步终极目标,彻底肢解沙俄,让沙俄在十四世纪以来扩张吞并的各个领主dú lì,扶持一个亲华夏的莫斯科公国。

    整个计划,俞国振认为大约需要三十到五十年的时间,他并不着急。但是俞襄这些低级军官并不知道他的计划,这些低级军官想的只是打仗,打仗,立功,立功。随着华夏军声威远播,他们越来越难有象样的仗打,一个个可都yù求不满。

    故而俞襄决定打下这个据点时,竟然没有一人反对的。

    “打归打,咱们要打得漂亮,不仅仅是要胜,要抓着俘虏,咱们自己还得尽可能少伤亡。”俞襄蹲在地上,用手拍了拍雪面,溅起的雪屑沾了他一身,他却丝毫不理会:“霍彦的事情,大伙都知道吧,他就是急着立功,结果被从华夏军赶了出去,此后便一直有些蹉跎,你们哪个想当他?”

    霍彦的事情,对于华夏军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军官在教训那些年少轻狂的部下时,都会举出他的例子来。此次俞襄北上之前,俞国振曾与他彻夜长谈,便举了霍彦的例子,告诫他无论如何决策,哪怕打败仗都无妨,但若想着拿弟兄们的xìng命去换取个人的荣耀,那么哪怕他是俞国振的儿子,也将受到惩处。

    俞国振很明确地说了,惩处只有一个,就是剥夺他的继承人身份。

    故此,俞襄虽然急于立功,却还不至于盲目冲动。

    “大伙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一起商量!”俞襄又道。

    这是俞国振自幼对他的第二个教育:集思广益,方能包容万方,有所长进。

    “夜袭?”有人毫不犹豫地道。

    “你以为是在看《三国演义》呢,动不动夜袭,况且如今天气转冷,咱们必须在入夜前结束战斗,否则到了晚上冻得动弹不得,升火又会被发觉!”

    “那怎么办,绕到他们据点后边去?反正我们有滑雪板,这么大的雪也行动方便!”

    “只有一座门。这可不是咱们华夏的古城,修几个门给咱们进。我看可以这样,将他们拐出来……咱们一个连,人数与他们相当,攻据点颇为不利。”

    这个伙长的建议,让俞襄觉得有几分意思,向着他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伙长得了他赞扬。便有几分兴奋,在雪地上画了一下:“咱们这里不是有女真人向导么,让他们当饵,将罗刹人诱出来,罗刹人见着零星女真人,哪有不出来袭击的?”

    俞襄犹豫了一下,罗刹人的这个据点。原本是女真一部的聚落,但罗刹人来了之后。便将之夺了过来。在此基础上修建成了据点。虽然据点不大,可是扼守的位置却甚为要求,乃黑水北岸一个重要的渡口。象他们这队人马,为了不被罗刹人发觉,便绕了几十里地寻了另一处渡口,砸碎冰面才过了黑水。因此,这附近还有零星女真人活动。倒不至于引起罗刹人的怀疑。

    “就这样办,女真人不是恨罗刹人入骨么。他们总得好生表现一番,否则统帅为何要收留他们?”想了会儿。俞襄下定决心:“不过,他们还有用处,尽可能让他们活下来……先得选好伏击地点,我们来路不行,痕迹太多,而且罗刹人jǐng惕心会高些,问一下女真人,在罗刹人背面有没有适合伏击之地,实在不行,密林也可以,咱们都带了雪地迷装,全换上来!”

    为了适合北方寒带作战,此次华夏军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做准备,包括给所有北方军团的士兵换上白灰相间的雪地迷装,另配有白sè披风、墨镜,加上手套皮靴滑雪板,可以说在物资准备上极大充分。

    女真人向导的话里,这个据点西北角确实有密林,只不过林中河网密布,现在是雪天,水面上都有积雪,很难分清哪儿能走哪儿不能走。俞襄不担心这个,他们又不准备深入河网之中,只要在密林边缘,借助那些生长了不知几百年的古树掩护,因此便定下了作战计划。

    安德烈罗夫乃是这个由哥萨克控制的据点的首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官衔是什么,这个对于他来说不重要——在富庶的东方华夏国的传闻,随着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传到了莫斯科后,无数在俄国境内一无所有的流氓、罪犯和哥萨克被黄金白银和丝绸所吸引,开始向东方蜂拥而来。对于他们来说,军衔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力。

    谁最凶残,谁最蛮勇,谁就能够成为一支部队的首领。象安德烈罗夫,就是这样获得首领的位置,然后又被罗刹国远东地区雅库茨克督军戈洛文所认可。

    认不认可无所谓,反正在这个据点里,安德烈罗夫就是最大的头目,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安德烈罗夫总督。

    他们是在一个月前夺取这座据点的,随后进行了加固,因为听说据点再往南,渡过黑水,就有华夏国的军队巡逻,因此安德烈罗夫凭借野兽的本能认识到自己这个据点的重要。他准备在这里休整一冬,派人回到国内宣称他已经打开了通往富庶繁华的华夏国的大门,连骗带拐再弄一批流氓和罪犯来,这样等到来年天暖和之后,他手中应该能有五百人。有了这么多人,足以进行一次收获丰厚的远征了。

    但他现在要做的,是熬过这个冬天。

    困扰罗刹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安德烈罗夫望着充当储藏室的地窖,看着那些被冻得**的肉,眉头皱得紧紧的。

    还不够多,虽然他已经杀了能抓到的一切动物,从鹿、狍子,到女真人,可是他储存的食物仍然不够。来到远东冒险的家伙们可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到这里是发财的,而不是忍饥挨饿。在漫长的超过半年的严冬时节里,他们将很能外出捕猎,那个时候只能依靠储存在这里的食物。

    “可惜了,最后的那个女真女人也已经被做成了冻肉,或许应该多留她两天,从她嘴里问出附近哪儿还有女真人。赶在真正的暴雪来临之前,我们还可以出去储备一些粮食。”安德烈罗夫这样对身边的神甫说。

    就象所有的殖民者一样,安德烈罗夫身边也有一位“神甫”,不过安德烈罗夫很是怀疑他是不是真象自称的那样是神职者,至少他不应该是东正教大牧首手下的神职者,因为他显然对小男孩的菊花更感兴趣——这分明是罗马那位自大狂和他的跟随者的共同特质。

    就在这时,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的jǐng哨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安德烈罗夫仰起头,因为他听到jǐng哨的叫声中有“满大人”的呼声。

    这是他们对女真人的称呼,安德烈罗夫顿时大喜:又有女真人送上门来了?

六九四、胡天八月即飞血(二)

    这一个多月来,偶尔也会有呆呆傻傻的女真人或者其余部族人,只当这个据点还在女真人手中,驱赶着牛羊或者携带着猎物,想要进来躲避冬天。因此,安德烈罗夫对于有女真人出现,并不觉得意外。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下令:“让哥萨克都准备好,咱们的地窖里还需要补充一些过冬的肉,如果他们不想在这个冬天里忍饥挨饿,就不要让那些女真人逃走!”

    哥萨克们欢呼着上马,然后蜂拥而出,安德烈罗夫自己懒得再去冲锋,他爬上了望楼,向着西面看去。

    据点只有一个门,开向东南面,这是为了避开来自西北的强风,也是为了保护据点。因此,从西面来的那几个女真人,他们或许还没有觉察到据点里的动静,一个个赶着马,艰难地在齐膝深的雪里向这边跋涉。他们赶的马不少,有十余匹,而且马身上都驼着鼓鼓的背囊,看上去收获颇丰的模样。

    安德烈罗夫看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如果马上驼的都是食物,那么这个冬天,他们的食物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安德烈罗夫看着哥萨克们冲出了城墙,然后呦喝着绕过据点,向着那些女真人冲去。女真人意识到不对,立刻调头,他们的马四散逃开,他们本人则掉头就跑。

    哥萨克不担心马会跑走,都呼喝着向女真人追去,安德烈罗夫看着他们消失在远方的林子之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但是仅仅十几分钟之后,安德烈罗夫的笑容僵住了。

    激烈的火枪声在远方传来,正是哥萨克追击女真人的方向,那火枪声是如此密集,至少安德烈罗夫就从来没有听得过这么密集的火枪声!

    他知道情形不妙,立刻大叫:“关门,都进入工事。准备好,炮兵,炮兵!”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现在。那个“俞虎”来了。

    安德烈罗夫可不知道,女真人口中的“俞虎”,是他们不敢直呼俞国振之名,而为俞国振取的一个绰号。但他清楚,在这远东寒林之中,被称为“虎”的,是多么可怕的猛兽。

    很快,他就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猛兽了,枪声响了不到十分钟,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再然后,安德烈罗夫就看到几匹马拖着雪橇,艰难地向着据点行来。

    雪橇之上,堆着的都是头颅。

    华夏军砍下敌人头颅来筑京观,这种事情怕是一个传统了。而在北方军团,更是将这个传统发挥到了极致。北方军团的总督军王浩然,有个绰号“皆杀王”,他虽是文人出身,砍起脑袋来却比田伯光、齐牛更为利落,在这影响之下。北方军团哪有心慈手软的!

    这几十颗头颅,当然属于方才追击的哥萨克,站在望楼上的安德烈罗夫从望远镜里看清楚之后,手中的望远镜险些跌落下去。

    这么多的时间,就将几十名剽悍的哥萨克全歼,在安德烈罗夫的记忆中,即使是欧罗巴,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军队!

    对方一定是人数众多,甚至有可能是几千上万人,听说东方的华夏国人口原本就多,他们的皇帝派出几万人的士兵,就象沙皇派出几千人一样简单。

    “架起炮,架起炮!”安德烈罗夫惊惶失措地大喊起来,虽然这个命令此前他已经下过一回,但现在,他只是拼命地大喊,希望发出些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越是凶残者,越是胆怯,他们往往用自己的凶残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又过了一会儿,安德烈罗夫看到了树林边出现的人影。

    这些穿着白sè与灰sè相间的统一制服的身影,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将他们与周围环境区分开来。他们在雪地里的动作也很迟缓,在出了林子之后,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安德烈罗夫这个时候稍稍镇定,因为他看到的敌人人数并不多,只是三十多个罢了。

    这三十多个敌人大模大样地出来,然后开始在距离据点约一千米的地方停下,他们开始架起了架子,看起来是准备使用一种类似于火炮的武器。

    安德烈罗夫不太相信对方支起的那四门类似于火炮的武器真正有什么用途,因为在他的理念中,这种短炮,shè程应该很近,而且炮弹的威力不会很大。

    “这些罗刹鬼,比原先想的好对付,咱们还是太谨慎了。”城下的华夏军里一个士兵笑着道。

    “胡说什么,咱们是仗着有备打无备,咱们身上都带着七天的弹药,若真在这里打持久战,补给怎么说?特别是再过几rì就冻得连鸟都不敢掏出来撒尿,那个时候还怎么打仗?”俞襄笑骂了一声:“咱们占了便宜就行了,休要想得寸进尺,有这一仗打底,以后再有什么仗,还怕不用咱们?”

    “连长,你就是稳重,步步为营,难怪你能当到连长。”

    “打完这一仗再拍马屁吧!”

    俞襄口气有些傲,但做人还是相当谨慎,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的据点,如果对方兵力充足,这个时候应该开门出来,不让他有机会使用迫击炮,但现在对方的哥萨克骑兵几乎被全歼,只剩余一些步兵,开门出来就是送死。

    当然,不开门,也是死。

    想到这,俞襄脸上浮起了笑: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夸赞自己的,不过可不能让母亲知晓,否则少不得她又要哭了。

    华夏的武器研制工作始终没有放松,而且因为俞国振的先知先觉,他总能够对武器的发展方向提供最明确的指引。现在华夏军的步兵小部队,已经放弃过去笨重的野战炮,改为携带更为轻便的迫击炮,只有主力部队,才会配有重炮。

    即使是迫击炮,对于罗刹人来说,也具有压倒xìng的优势。

    四门迫击炮同时开动,转眼间,罗刹人的简易工事就成了一地碎片,而刚才还在工事上探头探脑的罗刹人,则变成了肉酱。

    “我们带了多少炮弹?”俞襄见第一轮shè击便命中,心中甚是欢喜。

    “一共两个基数的炮弹。”

    “打完,炮弹抵不得咱们兄弟的xìng命宝贵。”

    “连长说得是!”部下们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这位连长虽然年轻,可是行事却是大方,两个基数的炮弹,说打掉就打掉,换了别的连长恐怕会觉得一个基数就够用了。

    他们却不知,俞襄乃是俞国振的儿子,钱财在他心目中,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两个基数的迫击炮弹shè完之后,整个据点里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了。俞襄望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还在动的罗刹人,他毫不犹豫地指着对方:“看到没,毙了他。”

    十几声枪响,那个罗刹人顿时不再动弹了。

    “连长,我们上吧?”有人又道。

    俞襄抬头看了看天:“好,今晚得住在这边了,早些收拾了战场,把它打扫干净。”

    但是,打扫战场并不象他想得那么轻松,借助断壁残垣,罗刹人负隅顽抗,在进入据点之后,几乎每前进一段距离,都会面临着罗刹人的冷弹shè击,而华夏军也在此出现了伤亡。

    这让俞襄非常不愉,他原本想要一场全胜的。

    罗刹人的抵抗激起了俞襄的怒火,他更加不顾惜弹药,又用了十余分钟时间,将最后一个在抵抗的罗刹人也击毙之后,他才冷静下来。

    “坏事了,原本想抓几个俘虏的……还有没有活的,兄弟们看看,有活的不要再杀啊。”

    “不知道,搜一搜吧,或许哪个角落里还有。”

    “连长,杀昏头的可不只你一个,而且咱们的弟兄牺牲了六个,这些罗刹鬼便是死绝了,也不足给咱们弟兄抵命。”

    虽然有牺牲,但部下们总体上还是非常欢喜的,这是一场大胜战,面对数量相当的对手,他们战而胜之,自己的伤亡则很有限。俞襄没有得到完美结局,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只能用父亲的话还安慰自己:“世间之事,一定要做好努十分力,开九分花,结八分果,收七分实的准备。”

    在外边是找不着活的罗刹人了,只有去那几间摇摇yù坠的屋子看看。俞襄又有点后悔,或许自己不该干得这么彻底的,至少要留几间屋子今晚给大伙挡挡北风。

    安德烈罗夫缩在一间屋子里,手中的枪早就被他扔了,一柄戈萨克用的马刀是他唯一的武器,他一边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盯着那个正慢慢走过来的华夏人。

    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个年轻的华夏人应该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安德烈罗夫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挟持他。

    哪怕不能脱身,将这个家伙杀了,也算是消自己心头的愤怒。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华夏人军官看上去是想进这间屋子,双方只隔着一个门板。安德烈罗夫将马刀举了起来,虽然没有在马上的冲力,但是安德烈罗夫相信,只要自己一刀过去,这个华夏人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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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五、胡天八月即飞血(三)

    在另一间屋子的废墟中,一杆火枪正在对着俞襄瞄准。

    罗刹人的顽强如同北极的冰层,这一点是值得让人钦佩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这些罪犯、流氓,还没有放弃抵抗。不过俞襄也并未失去jǐng惕,他的动作并不快,双眼也随时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动静,因此,当那火枪因为随着他的移动而调转时,俞襄还是发觉了。

    他猛然侧翻,在火枪声响的一瞬间撞在门侧。

    火枪没有击中他,但是与此同时,安德烈罗夫破门而出,刀劈了下来。

    这一刻是俞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他虽然在华夏军中升至连长,但就象与他同期的大多数连长一样,这是按部就班升上来,而并未真正经历过什么战火。在这一刻,俞襄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不前,而永恒的恐惧让他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出自本能,非大恒心大毅力者,无法从容面对。在此刻,年纪还不足二十岁的俞襄,显然不是大恒心大毅力者,因此,他被惊慌所占据,几乎忘了再有什么反应。

    他身边有jǐng卫员,奋不顾身地扑倒了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这一刀。饶是如此,安德烈罗夫的刀在劈入jǐng卫员的肩膀之后,刀尖还是从俞襄的脸上划过,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一刀虽不致命,却给俞襄破了相。

    两个华夏军猛冲过来,将安德烈罗夫按倒在地。那边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响,躲在废墟中的那个罗刹人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俞襄仍然愣愣的,jǐng卫员连接着推他,他才缓过劲来,紧紧抱着替自己挡了一刀的jǐng卫员,双眼顿时变得通红。

    “小许,小许!”

    “没事。衣服穿得多,刀子,刀子没怎么……”

    那个jǐng卫员咬牙切齿。吸着气说道。虽然他强自镇定,可是仍然插在肩上的刀,让俞襄的心揪在一起:“医务兵。快过来!”

    “没事……”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俞襄暴怒起来:“医务兵,没有死吧,快来给小许看看,如果小许有什么问题,老子打断你的腿!”

    本章节 狂人 手打)不知道为何,小许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连长,带上了一丝少有的霸气。

    此前连长虽然也有蛮横的时候,但那蛮横多是装出来。改不了他身上受过良好教育的那种气度,可这一刻,俞襄却象是一个积年的老匪了。

    俞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xìng格的变化,刚才生死关头走一遭,靠着自己的部下拼命才将他救出。这种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他在庆幸自己和部下都没有xìng命之忧的同时,一些原先禁锢着他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也破碎开来。

    再没有比生死关头更锻炼人的了。

    确认jǐng卫员无碍之后,俞襄这才来到安德烈罗夫身边,以前他是会坚决坚持战场军纪。对于失去抵抗能力的俘虏,可以杀死,但不可折磨。可是现在,俞襄已经不在乎这样的军纪了。他捡起被卫生员扔下的马刀,直接一刀就将安德烈罗夫的一只手劈了下来。

    “啊!”

    “狗毛子罗刹鬼,险些要了我弟兄的xìng命!”俞襄骂了一声,回手一刀,又将安德烈罗夫的另一只手劈下。

    安德烈罗夫又是一声惨叫,他原本是没有多少畏惧的,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面对的这些敌人,可是比他们罗刹人更为恐惧的存在!

    “连长,我们发现了一个地窖!”

    俞襄正准备让人来审问安德烈罗夫时,又有士兵一脸异样地过来。俞襄歪着头:“有什么情形?”

    “里面全是肉,其中有不少……是人肉。”

    说到这里时,那个士兵忍不住开始呕吐,俞襄也觉得一阵反胃,来之前就听说罗刹人冬天时甚至以人肉为食,他初时只当是破了胆子的女真人胡言乱语,却不曾想,这些罗刹人竟然真地做出这样的事情!

    无怪乎名为“罗刹”,这些人与恶鬼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他还需要亲眼确认一下,因此,他将安德烈罗夫交与了女真向导审问,然后自己去那地窖察看。

    在那士兵的带领下,俞襄来到了罗刹人储放过冬粮食的地窖,在这里,他看到了不少肉类其中有些是明显的人类的肉。看到这一幕,俞襄咬紧了牙,这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杀人没有什么,在战场上人的各种惨状他如今也算见过了,可看到这一幕,将人象咸肉一样风干储存起来,还是极大地超出了俞襄心理底线。

    “襄儿,你成长的环境,应当说还是比较太平,你身边的人待你都友善,你自己也争气,xìng子也让人喜欢。但是,上战场,不是平时的演习场,而是真正的战场,特别面对的是罗刹人,你要当心,他们的凶残……比起倭人还要过!”

    “可是倭人并不怎么凶残啊,象大步他们,我觉得他们都和善。”

    “狼养家了,就成了狗。你现在看倭人温顺,那是因为我将倭人中不温顺的都屠尽了,他们不敢在你面前说此事。罗刹人比倭人更难对付,总之,你记得此事,对罗刹人,千万不要有任何心慈手软!”

    俞襄想到自己与父亲的对话,当时父亲反复强调,不要对罗刹人手软,那个时候,俞襄还不大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忌惮罗刹人,但现在,他明白父亲的忌惮从何而来。

    一个没有底线的民族,便是疯狂的民族,若这个民族再有强有力的领导者。那么它们的破坏力将极为可怕。

    “该死,再清理一遍,别藏着畜牲……除了留三个活口外,其余全部处死。”俞襄冷静下来之后道:“不要心慈手软,这些人……就算是女真人,全天下也唯有我们华夏有权处死女真人,而不是被这些畜牲拿来当干肉!”

    “是!”

    接得他这个命令。华夏军接下来的行动就更为利落,一阵枪响夹杂着惨叫声里,俞襄又来到了安德烈罗夫的身边。

    “招了没有?”

    “启禀连长。这家伙招了,说他是这处据点的总督,还说他此前接到了命令。将有大队罗刹人来支援。”

    “大队罗刹人?休要理他,杀了……不,杀了太便宜了,把他腿也砍了,然后扔到地窖里,将地窖里的那些尸首都搬出来烧了,他不是要做干肉么,将所有罗刹人都扔进去!”

    若是方子仪在,绝对不敢相信,这样的命令竟然是自己家一向良善的儿子所下。而若是俞国振在,则一定会拍着俞襄的肩膀称赞“颇有乃父之风”。参与这一战的华夏军军士原本就对罗刹人极为憎恨,见到地窖中的惨状之后,更是怒发冲冠,听得俞襄的命令。不但没有人反对,相反都觉得,唯有如此才解气。

    于是包括安德烈罗夫在内,除了三个要带回去的活口侥幸脱过一劫,其余还有口气罗刹人全部被斩断手足还止了血后扔进了地窖中。最初时还能听到他们的哀嚎,但那嚎声也渐渐平静下去。当夜幕降临时,就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俞襄并不相信有什么援军,因为他很清楚,罗刹人本土离这里实在遥远,目前罗刹人主要是组织小队的探险部队来此,只在北海附近驻有一支较大的主力部队。按照女真人的说法,这支部队的人数约有四千——四千人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跑到这处据点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次rì晨,他醒来不久,正准备撤退的时候,派出去的侦察兵满脸惊讶地跑了过来:“连长,后边来了大队人马!”

    “大队人马?敌人,还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看样子是我们的人,就从正面渡过了黑水,昨晚又降温了,黑水上可以直接过人!”

    俞襄挠了一下头,心中明白,这队人只怕是王浩然派来接应他的。

    不过他还是料错了,来的不是王浩然派出的人,而是王浩然本人。

    当看到俞襄脸上的伤口时,王浩然的面sè顿时就沉了下来,他并不是单纯的虎卫出身,而曾经是朱明宗亲,有过传统儒生的经历,这让他思考事情比起别的华夏军将领都要复杂一些。他知道自己这个“北方军团总督军”在华夏军内有许多人不服气,若是俞襄在他部下出了事的消息传回去,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在俞国振面前抨击他。

    就算没有人抨击他,他自己心里也会难安:这毕竟是华夏朝的太子殿下,虽然俞国振还没有正式册封,可是无论是俞国振的口头上,还是朝廷的文书中,称呼俞襄,也是“太子”。

    “伤势要不要紧?”他抓住俞襄的胳膊就问。

    “报告督军,无妨,只是开了道口子,我常听父亲说,战场上的伤疤,便是男儿最好的勋章,此次战罢,我总算能带枚勋章回去了。”

    俞襄的话语很轻松,王浩然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你们都出去!”

    将众人赶出去后,王浩然叹了口气:“陛下真是为难我,明知道我这里要打仗,偏偏还将你派到我这来。你也难为我,竟然主动请缨……脸上的伤真不要紧?我如今都不知道如何去见陛下与皇后了!”

    “嘿嘿,那是伯伯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你信不信我调你回去守养猪场去?”王浩然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发怒的模样。

    “伯伯不会的,伯伯可不希望以后我只晓得如何养猪。”俞襄说到这,声音低了些:“伯伯放心,我还受得住,以后不会再冒险了。”

    “但愿如此。”王浩然也察觉到他的成长,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次你做得好,抢先夺了这个据点,罗刹人这次要吃个大亏了。”

    俞襄不觉得一个区区据点就能让罗刹人吃大亏,因此他意识到,王浩然话中有话,他顿时挺胸:“有大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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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六、胡天八月即飞血(四)

    在华夏军诸将领中,王浩然得了个“皆杀”的绰号,其人凶横,往往不给敌人留退路,这种心态,让俞国振相当欣赏,在面对异族时,特别是那些极为危险的异族时,俞国振就喜欢用他。.

    “我这次赶到最前线来,可不只是为了你!”他看着俞襄时,目光里却没有什么凶蛮,而是多了些温情。

    他与俞国振早年结交为友,后来才真正投身帐下为将,可以说是看着俞襄出生长大的,俞襄也一直称他为伯,即使在俞国振登基之后,他们这些老臣想要让俞襄换个称呼,俞国振也不让。

    这便是俞国振一向所说的,即使他登基称帝,也不会再有旧rì的君臣关系。

    “过去君主以权柄天授来压制群臣,却免不了有臣僚生出异心,跪下来高呼圣上万岁万万岁的,未必就是忠臣,而站着与我称兄道弟的,也未必是僭越。此制将来会以法律规定下来,以为后世这制,勿令君主再成为没有任何亲近朋友的孤家寡人。”

    “当真有大仗要打?”俞襄吃了一惊,旋即想明白:“罗刹人增兵了?”

    “这个据点正处于黑水北岸,是罗刹人最为深入我华夏疆域内的一个据点。过了黑水,便开始有我们的林场与农庄。罗刹人虽然蠢,可是投靠他们的汉人却不蠢,那些个汉jiān带路党,建虏来了他们带路,倭寇来了他们带路,罗刹人来他们还是带路。他们哪有什么真正的理想。无非就是有nǎi便是娘罢了……俞襄,你以后一定要记着,这种人就是杀了世上才干净!”

    王浩然对于汉jiān是恨之入骨的,他一番话说下来跑了题,俞襄却也只能点头。

    正如俞襄猜测的,因为这个据点乃是打开了华夏大门,故此安德烈罗夫的消息传回雅库茨克之后。罗刹督军戈洛文便急派援军,希望在真正的严冬来临前巩固这个据点,将之建成前进的一个堡垒。为此。他不惜许以重赏,将派往其余地方的几支罗刹哥萨克队伍都召来,拼凑出了三千人马。带着大量的粮食补给,抵达了据点涅尔琴斯克(原本该在一六五八年建成的尼布楚,如今提前了)。

    负责带队的乃是歌萨克波雅尔科无,他是一名野心勃勃的哥萨克,但他只是这支部队名义上的首领,别人都是迫于戈洛文督军的命令而暂时服从他。

    对于克波雅尔科无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机会,他早就认识安德烈罗夫,这个粗鲁的蠢货虽然勇敢,却全无头脑。象头野猪一样到处乱窜,不过这次这头野猪干得好,乘着女真人被汉人带走的机会,占据了入侵华夏腹地的桥头堡,算是立了一大功。

    但让克波雅尔科无担忧的是。早在十天前,他们就遇上了女真人派出的探子,虽然击杀了其中两个,可是还有两个逃脱了。想来那些女真人现在应该知道他们出动了大军,这样一来,想要继续扩大战果就比较困难了。这些胆小如鼠的女真人会在最短时间里把消息传出去。然后据点周围的女真人就会飞快地逃散。

    “前面就该是据点了,安德烈洛夫那个蠢货,还没有给据点取名字啊,我觉得这个据点叫着哈巴罗夫斯克不错,你们觉得呢?”

    “胡说,这个据点应该叫米哈伊尔斯克!”

    “就凭你?你这个被一只狗追着就跑的胆小鬼,用你的名字为这座城堡命名,是它最大的耻辱!”

    “那你这个乡巴佬的名字就可以了吗?如果我们在米哈伊尔斯克里建一所猪圈,我会很乐意给猪圈取名为哈巴罗夫斯克的。”

    “该死的,下来和我打一架!”

    “哥萨克只杀敌人,不会打架,猪倌哈巴罗夫先生!”

    周围各支冒险者队伍的领导人在相互吹牛叫骂,这些叫嚷半真半假,吵得克波雅尔科无脑袋都痛了起来。他干脆拨转马头,向着后队过去,那些吵得哄堂大笑的冒险者队长们都没有注意。

    在后队察看了一番火炮与物资之后,克波雅尔科无稍稍安心了些。他携带的物资最多只够这近三千人两个月的,不过现在还是八月,他还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搜集更多的粮食。听说越过黑水再南下百里,就有华夏人的农庄,那些没有火炮的女真人拿华夏人的农庄围子没有办法,可是他们罗刹人就根本不担忧这个。他们携带的火炮,攻破水泥和青砖砌成的围子不成问题。

    “老爷,尽管放心,小人都看着呢。”

    看到克波雅尔科无紧张那些物资,年老的汉人弯腰点头,连声说道。

    他已经老了,老得背都驼了,原本想逃到罗刹那边去养老算了,可是罗刹人并不养白吃货,用了五张破烂羊皮充当报酬,便把他“雇”来充当带路党。

    他知道自己在俞国振心中乃是必yù得之而后快的大汉jiān,为了避免俞国振全力抓他,他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汪文轼——只有一个字,还显示出他对他过去名字范文程的怀今。

    “汪,你好好做,等我们找到进入华夏的方法后,我们会把你的报酬从五张羊皮提高到六张的,哈哈哈哈……”

    克波雅尔科无哈哈大笑了几声,但笑声没有到头,他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枪响。

    他们此时距离安德烈罗夫的据点已经不远,只隔着不到两里,走出了林子就是。最初时克波雅尔科无还以为是那些争吵的哥萨克终于翻脸相互开火,但范文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颤声用俄语说道:“老爷,是……是华夏军!”

    范文程听得很清楚,那种枪声。绝对是华夏军的步枪所发出!

    “华夏军?”克波雅尔科无吃了一惊,他与别的流氓犯人不同,他对华夏军的情形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是极为强大的敌人。他们这些罗刹人来的目的,就是能抢则抢不能抢则想法子与华夏人贸易——所有的欧罗巴白人几乎全是这个目的,不同的是有些人会做的隐蔽一些,而罗刹人则连最起码的遮掩都不要。

    “是他们!”范文程的声音里带着抹不去的恐惧。

    “来得好快。不是听说他们的皇帝才刚刚登基吗?”克波雅尔科无喃喃地说了一声,然后他催着马向前方行去。

    范文程原本是奉命看守着物资,克波雅尔科无信不过那些流氓和罪叛。倒是信得过他这个五羊皮雇来的汉人。但这个时候,恐惧让范文程本能地驱赶着马,紧跟着克波雅尔科无也来到了队伍的前方。

    一个中弹栽倒在地的哥萨克尸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在他周围,那些原本豪情万丈的哥萨克们都变得怒火汹涌。

    克波雅尔科无原本担心的是这些哥萨克一齐冲出去与华夏军厮杀,现在看只是出去了十几个人,心里不觉有些奇怪。

    “敌人在哪?”他沉声问道。

    “没有看到,隔着非常远,一声枪响,然后阿历克谢就死了。”

    “这些躲躲闪闪的华夏人,没有关系,他们是畏惧我们了,所以才只敢在丛林里打冷枪。马上我们就出了林子……”

    克波雅尔科无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奇怪的炮声。

    这种炮声与他所携带的火炮声音不同,但克波雅尔科无却不敢怀疑这种火炮的威力,事实上他也来不及怀疑,紧接着。在他的队伍当中,便出现了无数团血光。

    迫击炮的弹片一瞬间在罗刹人zhōng yāng绽开死亡之花,那些碎裂的金属片撕扯着它们追上的任何一具躯体,无论对方是人还是牲口。

    这样的袭击让克波雅尔科无瞬间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他能够在野战中抗衡的。哥萨克虽然英勇,却不是蠢货。这个时候,他们是落入对方的圈套,必须尽快摆脱!

    “向前,冲进据点里,和安德烈罗夫会合!”克波雅尔科无命令。

    不等他的命令,罗刹人就开始散开,对方一轮炮击就给他们造成了超过百人的伤亡,站在原地,纯粹是等死。

    克波雅尔科无向着据点冲去,是因为他看到据点上还有罗刹人的旗帜,但冲了一半,他就觉得不对劲,这据点怎么象是经过地震一样,除了周围的木栅栏还算完整,里面的建筑几乎都是断壁残垣?

    由不得他多想,因为身后怪异的火炮声就根本没有停止过!

    “该死,这里面……这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

    克波雅尔科无进了据点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据点已经被华夏军攻破了。他心里极度不安,觉得自己象是掉进了陷阱中的野猪!

    “老爷,突围,突围,华夏军……是想饿死咱们啊。”范文程倒是奇迹一般地跟着他来到了这里,这条老狗吸着冷气,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汪文轼,你这条只值五羊皮的老狗!”克波雅尔科无这个时候也早想到这一点,但他不敢说,一说出来哥萨克的士气只怕立刻会散去,但是却被范文程吼了出来!

    范文程哆嗦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善待汉人的黄台吉,而是他还没有摸透脾气的新主子。

    罗刹人组织了两次突围,但都被乱枪打了回来,人困马乏之下,罗刹人只能暂时在据点里安歇。如同范文程所说,华夏军打定了饿死他们的主意,因此在据点里留给他们的,只有安德烈罗夫等罗刹人的尸体。

    既然罗刹人以人肉为食,那么就让他们吃自己的同胞,这是王浩然对罗刹人的裁决。克波雅尔科无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听到自听汪文轼的汉人大声哭嚎哀求,他循声过去察看,发现这个汉人已经被剥光了,一个哥萨克正准备将他扔进煮沸的锅里。

    “老爷,克老爷,救我啊,饶命啊,我对罗刹是忠心耿耿……”

    “很不幸,汪文轼,我会为你祷告的,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的结果,这是上帝对你的审判。”感觉到腹中的饥饿,更感觉到周围同胞们的怒火,克波雅尔科无冷漠地对范文程说道。RQ

六九七、自此永昼无长夜(一)

    “襄儿打了一场胜仗。.”

    自从俞襄上了战场之后,方子仪便在自己的屋子附近辟了一间静室,供上道祖,每rì晨昏都来此默祷。俞国振到这里找她,是一找一个准儿,因此,在得到北方得胜的消息之后,俞国振就来到了这里。

    “襄儿可平安?”

    对于胜仗什么的,方子仪并不关心,她担心的始终是俞襄的安危。

    俞国振很理解她的这种想法,因此揽过她的肩膀:“放心,有王浩然在,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还立了功,夺了罗刹在黑水以北建立起的据点。”

    “立不立功我不管,我只要他安安稳稳毫发无伤地回来……济民,他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也不依!”

    俞国振苦笑了一下,对于一个护犊的母亲,可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他接到的情报中提到俞襄面部受伤的事情,伤倒不重,可是疤痕是少不了的,想必到时方子仪看到了,定然要和自己赌气。

    这件麻烦事情,还是交给俞襄去处理,这小子也是不让人省心,竟然跑到了一线去。

    “子仪,想不想回桐城去看看,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如今母仪天下,大约也要回乡看看?”他只能岔开话题:“待襄儿回来之后,让他陪你回桐城,你看如何?”

    “你啊。”方子仪轻轻撇了一下嘴,横了俞国振一眼。

    俞国振的心思。她如何不明白,她原本就是极聪明的,和俞国振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对俞国振的了解更是胜过别人。

    感觉到俞国振对自己的关爱之情,她只能用个白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说起来,子仪,这一期的《风暴集》你有没有看?”

    “还没,这几天都没有心情。”

    “我发现一篇重要文章哦。有人竟然用显微镜发现了极小的生物……而且还说这些生物便是疾病重要来源之一。”

    俞国振说到这件事情,不免有些眉飞sè舞,以前他为了方便百姓接受卫生防疫知识,只说水中如佛经记载有许多小虫,但现在有人提出这不是小虫,而是另一种独特的生物,这种生物不仅存在于水中。空气中也有,并且大胆地推断。若是能找到抑制些种独特生物的方法。那么现在许多感染与疾病的治疗就好办了。

    俞国振知道这意味着生物学与医学上的巨大进步,可以说这篇文章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而且这是几乎脱离了他的指引取得的dú lì成果。

    “是吗?”方子仪看了看他,一副没有多少兴趣的模样。

    在俞国振的帮助下,她现在在自然学术上的造旨,即使是整个华夏中也是排名前列的。运用显微镜观察微生物,正是她的爱好之一。并且她还带了一个学生,就是已经换了道士装的坤兴。

    “咦……”俞国振有些发愣。

    “那作者名字叫什么?”方子仪淡淡地问道。

    “叫俞期……俞妻?那个作者是你?”俞国振这才恍然大悟:“子仪。那个成果,是你的?”

    “哼。以为就你在做事么?”方子仪又横了他一眼。

    “啊,哈哈哈……”俞国振摸着自己的额头大笑起来。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情形,方子仪母仪天下是不错,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事业,不仅是方子仪,俞国振的妻室都有自己的事业。柳如是在办报,同时以笔名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诗词与游记;俞莲则在忙着教育,特别是少儿教育这一块,她如今可是在上海忙着筹建一所一贯制的学校。就是与俞国振关系密切的其余几位女xìng,象坤兴,跟着方子仪在研究生物;xìng子活泼的方子柠则在组织联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迷上篮球。

    就连倭国的女王,现在也在办班传播插花、茶艺。

    在这些出sè的女子带领下,华夏的女子们已经开始抛弃过去的重重束缚,开始活跃于华夏的建设活动中。各个纺织厂里普遍使用女工,已经不是什么新闻,现在就是一些传统上属于男人的领域,也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女子抛头露面,在一些发达的城镇里,再也不是不光彩的事情,相反,能持家能管事的女子出嫁时更容易找着婆家。

    “傻笑,不要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开心,只要襄儿没回来,我就不会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兵不回来,没有哪个当娘的会开心,便是我也不会开心。”俞国振叹了口气。

    他这是真心话,在大江南北,整个华夏都在关注着各处的战事。除了北边与罗刹的交战之外,在西南,入蜀的西南军团前进得也不顺利,三峡的礁石成了阻挡他们前进的拦路虎,而蜀道的困难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也太多。西北面李岩倒是履行诺言,让出了陕甘之地,俞国振也给了他一个“华夏军西北先遣军总督军”的名头,支应他二十万人的补给,让他继续准备西进。还是刘宗敏最利索,在齐牛的逼迫下自缚而出,人也到了金陵,很快就要到上海。

    上海乃是临时国都,俞国振在此已经经营了五年有余,任淑华便是亲眼见着这座城市平地而起的。她的兄长曾经是码头上的一个力夫,不过现在已经是华夏军的一员,跟随着北方军团前往黑水与罗刹人作战。从那以后,任淑华便一改往rì的怯懦,在工厂里极为积极地学识字,为的是能在第一时间里从报纸上看到前线的消息,不用别人相助,也能自己看懂兄长的来信。

    “淑华,一起去商楼,新开的商楼里有许多漂亮的头饰。咱们去挑几样来?”

    厂里的钟声刚刚敲响,周围的女伴纷纷结束手中的活,一个同伴上来向她问道。

    “我不去,我还得去夜校里学识字。”

    “哈,淑华你是想考女状元,象戏文里唱的一样,对不对?”

    女工口中的“戏文”,指的是上海如今最流行的横波社里的南剧《女宰相》。说的是某朝后期,文恬武嬉为异族所患,一女子心怀国家,便上皇帝建言献策,结果群情嘲诟,纷纷斥责她不守妇道,她不愤之下敲响登闻鼓。当朝与科举三甲比试文章见识,后又舌挫群臣。

    据说此戏乃是顾横波亲自所写。那“女宰相”也是她自喻。自从在上海的三家横波社里唱出后,座无虚席场场爆满,不过大半观众都是妇人女子。此前文人所创的“女状元”、“女驸马”之类作品,女子总要扮成男子才能充当主角,而且到结局又总是躲入闺中相夫教子,没准还得替那位啥事都没做的文人公子纳两房小妾。自《女宰相》之后,此风大变。女子的dú lìxìng也开始深入人心。

    对此《南都周末》不无嘲讽,说此乃牡鸡司晨之兆也。

    “是啊。将来可不会把情郎送来的信让别人念。”任淑华嘴巴可也不客气。

    那调笑她的女工顿时大红脸,顿了顿足。这乃是她的一大窘事,有位管事相中了她,给她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她却不识字,只当是管事有什么新工作安排,竟然交给别人念与她听。此事闹得甚沸,让她甚至请了十天的假好躲风头,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事情渐渐平息了,不曾想被任淑华翻了出来。

    “淑华!”

    见她顿足气急的模样,任淑华笑着握住她的手:“明惠,还是与我一起去上夜校,我虽是笨了,也知道今后不识字只怕很难过好rì子,你家情郎好歹是位管事,若是你不识字,他出去可也没有面子。”

    “哼,他有没有面子与我何干?”明惠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犹豫地问道:“可是……我有些笨,学得会么?”

    “你还会比我笨?”任淑华起身拖着她:“走走!”

    她们出了厂房,慢慢向着那边的工人夜校过去。华夏朝正式建立之前,便对工厂布局有要求,不允许工厂随意乱建,优先建在贫脊荒凉的地块之上,而且在规划时必须考虑到今后的发展,预留出诸如医院、学校、图馆等的公共区域。她们去的工人夜校,便在离工厂不远处,步行也只是十分钟的路程。

    此时夜幕初降,周围有市政署的人挂出一盏盏灯笼,照亮她们的前路。路上象她们一样的女工数量不少,有出去玩儿的,也有去夜校的。

    “有时候想想,这就和做梦一般,几年前,哪里敢想着咱们这样的姑娘家,这样的时候还敢在外头!”明惠望着那些灯光,声音有些飘渺。

    “嗯,这都是托今上的福。”

    “你见过圣上?”

    “我没见过,不过听兄长说他见过呢。”

    两人说话之间,便到了夜校门口,任淑华“咦”了一声,因为今rì夜校的情形有些不对,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一个个拿着各种各样的家活,似乎是在忙碌。

    “是那边那新厂子里的人,你看他们的衣裳——他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明惠低声道。

    这些忙忙碌碌的家伙大约是三个月前开始在这附近忙乎,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说是一家新的工厂,却不见他们开工,倒是修了通往码头的轨道,一车车的煤被运来。现在他们拿着奇怪的工具跑到夜校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弄什么名堂。

    两人见对方都是男子,还有人光着膀子干活,便含羞从侧门进了夜校。进来之后发现夜校里也比往常人多,有不少甚至是工厂区的官员,二人犹豫着正要离开,突然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都好了没有,把闲杂人等都赶到一边去,我们这里可不是耍把戏卖艺的!”RQ

六九八、自此永昼无长夜(二)

    任淑华和明惠也是“闲杂人等”不过两个女孩儿,又站得稍远,因此驱赶就没有驱到她们头上。.可是明惠仍然觉得不满,这些人也太霸道了,夜校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只要愿意,便可以来学习,凭什么完全被他们占住?

    不过她虽是不满,却不敢上去喝斥,只能躲得远远的在任淑华背后嘀咕:“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到这里呦三喝四,好大的威风……明rì我就写一封举告信,塞到京都廉政署的信箱里去!”

    “你也得先会写信。”任淑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各地廉政署都有信箱,每rì接受来自民间的投诉,然后将投诉检举之事公示出来,一般是需要在一个月内将处理结果同样公示。这项制度在反复宣传之下,已经深入百姓心中,现在百姓都知道,遇到官府为难或不公之事,直接去廉政署投诉就是。

    不过为了督促百姓读识字,廉政署只接收面投诉,口头投诉一律不予受理。

    “我这不就来学识字了吗!”

    两姑娘小声地斗着嘴,远远的看着热闹,不一会儿,闲杂人等就全被清离了,她们有些好奇,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

    然后听得那个有些沙哑傲气的声音又响起:“开,都当心些,安全第一!”

    “三、二、一……”

    倒计时很短,在“一”结束之后,原本有些昏暗的院子突然间变得雪亮一片。任淑华与明惠都没有心理准备,在稍稍一愣之后,开始尖叫,但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妖术?

    仙法?

    不,是实学。

    两人在工厂里做工,眼见着那些机械在蒸汽机的带动下运转眼见运煤的小火车从码头欢快地跑到在铁轨之上,眼见江里的轮船无帆自行——全天下的百姓,都在见着这些新奇事物中逐渐接受了一种观念,那就是实学能上天,能入地,能下海。

    那么发光,实学也能。

    “亮了,亮了!”她们这时听得那些傲气冲天的人也纷纷嚷了起来。

    “成功,一次成功,上海此后便也有电了!”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高呼了一声然后又道:“哪有地方,让我睡会儿。”

    任淑华见着这些方才傲慢无比的家伙,一个个笑着寻地方坐下有的直接就往地上一躺,摸着什么就用什么盖上身,就这样睡了下来。任淑华有些惊讶,旁边的明惠更是瞪着眼:“他们不嫌脏啊?”

    “是太累了,说起来这些时rì,是看着他们从早忙到晚……原来他们做的竟然是这样的大事!”

    即使任淑华见识不多,却也明白,这是多大的事情黑夜带来光明!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以后她们上夜校时,不必再点着熏人的油灯,不必担心会看坏眼睛,甚至只要愿意工厂的工人夜间也可以继续上工,机器可以不知疲惫地运转。

    天下再无长夜了。

    对于这些给黑夜带来光明的人,原本任淑华与明惠是相当讨厌厌恶他们的蛮横,厌恶他们的无礼,但现在不同了。二人对他们都生出一股敬仰,在进入夜校之时,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他们。

    院子里很短的时间内便响起了一片鼾声,这些人当真是累极了。两人每经过一个,任淑华就会小心地打量着他们的脸庞,这些人大多数都很年轻,年长的最多也就是二十余岁的模样年轻的甚至只有十六七岁。他们一个个都睡得甚为香甜,幸好对于上海来说,九月初的天气还算是很热,睡在院子里,不会凉着。

    夜校是上海最先亮起灯光的地方开课之后,所有来参加夜校学习的工人无论是女工,还是另一个院子里的男工,都对自己头顶象个葫芦一样的灯极感兴趣,与至于没有人专心听课。莫说是他们,就连那授课的老师也失去了平时的激昂,说着说着,眼睛就会往头顶上跑,到得后来,她干脆停下识文断字这些基础课程,开始给这些女工们说起头顶上的电灯的原理来。

    电灯的原理很简单,高温发光,可是要做到这一点,无论是稳定的电源,还是真空的灯,都是经过了几百、几千次试验后的结果。电力的研究在新襄开始得很早,十几年来对它的投入也极为巨大,现在终于开huā结果。

    那夜校女师虽然知道灯的原理,可是对如何发电、如何让灯里的灯丝高温却不燃烧不甚了了,面对下边女工们千奇百怪的提问,很快她就招架不住。不过她是有经验的,便开始岔开话题,提到这些搞电力研究的人来。

    “在新襄中等学堂,每届学生毕业之时,都会面临如何择业的问题,不过与别人愁着找出路不同,中等学堂的学生是愁着出路太多,不知选哪个好。但是有三个去处,如果来挑人的话,我们是想都不想就去的。

    第一个自然是华夏军,可惜,能进华夏军的都是平时表现就极出众物,他们进去之后,先当两年的兵,然后便可以入军校培训一年,出来便直接是连长……”

    这事情别人不知道,任淑华倒是清楚,因为她看到兄长的信中说,他的连长方襄便是这样当上连长的。她兄长几乎每封信里都提到这个方襄,学问大,本领强,又照顾他们这样普通士兵,虽然年纪比她兄长还小,可在她兄长心中,似乎比起当今的天子还要亲切。

    “第二个则是研究院,而研究院里最受欢迎的就是电力研究所,想想看,天上雷公电母的本领,咱们凭着实学也能掌握,让这电为咱们效力。只不过电力研究所招的人少,每年最多就是招百余人,实在太少……”

    即使每年百余人,若加上自己培养出来的,电力研究所也已经囤聚了近两千名华夏最聪明最出sè的年轻人。也正是他们全力以赴地拼搏,才在方其义的领导下,在短短的十年时间内完成了电力的研究与实用化进程。华夏民族从来不缺少聪明人,当这些聪明人将自己的聪明与迫切推动自己国家民族进步的念头结合起来后,便会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蒸汽机是如此,电力同样是如此。

    正听着夜校女师谈中等学堂的事情,外头突然稍稍嘈杂起来,不一会儿,几个华夏军士兵进了屋子,看了看周围,见都是一些来夜校的女工,有些不好意思地迅速退了出去。

    但没多久,又是几人走了进来。

    “咦,皇后,校长!”

    方子仪被众人认了出来,而那名夜校女师还认出了俞莲,不由得惊讶地叫出了声。

    女工们也有认出方子仪身份的,一个个福身行礼,也有学着男人做揖的,方子仪微微颔首还礼,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顶上的灯。

    “果然如官人所说,一个灯便可照亮一间屋子,多装几个灯,这间夜校教室便亮了。所有的学校,都当配上这个,这样学生眼睛便会好得多……”

    俞莲拿着本,看了看上的字,高兴地回头对方子仪道。

    方子仪点了点头,她眼睛也是晶晶闪亮。俞国振邀她来看的时候,她初时还觉得不过是一种新式灯罢了,现在看来,这种灯的用途,将极为广泛。

    灯丝用的是来自倭国的竹纤维炭化之后制成,在试验中,它是目前最为持久的光源,可以用于实际运用。而且因为有了电的缘故,也就意味着华夏的冶金技术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俞国振觉得在几年内就可以将灯炮的灯丝换成钨丝。

    方子仪看了看那些激动的女工们,离她最近的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秀丽的少女,从这少女的眉眼间,方子仪依稀看到几分自己当年的身影。她走了过去,握着那少女的手,微笑着柔声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在这学了多久了?”

    被她拉着手的,正是任淑华。

    她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些家常话儿,任淑华也不慌张,一一回答。当得知她的兄长加入了华夏军之后,方子仪又问了她兄长的名字。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sāo动,俞国振带着两个卫兵走了进来。

    “兄长名为任许,在北方军团……”

    任淑华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若能让兄长的名字进入俞国振的耳中,那么她兄长今后在军中的升迁将会顺利得多。

    象她兄长这样并不是新襄系统出身的士兵,要想在华夏军中升到高层,加倍努力还不够,还需要有现在这样的机会。

    “任许?”俞国振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

    一般的士兵,他当然记不住,可是这个绰号“小许”的士兵,他却是前不久才在军报中看到。这个士兵,可是救了他儿子俞襄的xìng命!

    “可是北方军团甲种师一五二九连的任许?”他又问了一句。

    任淑华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兄长的名字,身为皇帝的俞国振竟然都记得!

    她兄长又不是什么军官,只是连长的jǐng卫员罢了,皇帝怎么可能记得他的名字?

    任淑华是聪明的,她顿时明白,一定是某份军报上,皇帝看到了她兄长的名字,而这份军报能到皇帝手中,又一定相当重要!

    她脸sè有些发白,身体微微援晃了一下,然后下蹲万福:“陛下圣明,正是奴家兄长。”

    “你放心,你兄长现在安好,受了一点轻伤,并不严重——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在今rì的军报里有你兄长的名字,他是战斗英雄。”俞国振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心中暗道“真巧”的同时,不禁笑了起来。

    “受了伤?”任淑华轻轻捂着嘴惊呼了声。

    “并无大碍,因为立功的缘故,他和此战的几位战斗英雄都会回上海受勋,大约再有一个多月,你便可以见着他了。”俞国振道。(未完待续

六九九、自此永昼无长夜(三)

    华夏元年十一月,上海也迎来了它的冬天。

    江南yīn冷的冬rì,让人非常不适,不过比起报纸上连篇累牍地说的北方黑水一带的严冬情景,已经算是好的。

    任淑华添了冬衣,在工厂里做工,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而且收入还颇有结余。她行走在街上,周围的人流如织,让她觉得有如梦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rì被方子仪执手问询之后,她转rì就被破格升为工厂的小组长,然后带薪进入工人学校学习三个月,这在往常可是要给足了上面管事好处,然后还得家里有关系有背景才能做到的事情,但任淑华一夜之间就有了。

    周围人都觉得她幸运,可任淑华自己六九九、自此永昼无长夜(三)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她没有因为发迹而搬离自己的住处,也没有搬到工厂里的女工宿舍,因为她心里有个想念,俞国振说了,她兄长一个多月内便能回来探亲。

    想到兄长,任淑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前方乱成一片,原本匆匆往来的行人,突然聚拢于一处。任淑华不是爱看热闹的,她转过身想要避开,但人群又忽然散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身影跌跌撞撞冲出来,跪倒在她的面前。

    任淑华尖叫了一声便避开,而跪倒在地的那个人哆嗦着爬起,想要跑,却被身后来人一脚又踹倒。

    “这厮还想跑!”

    任淑华吓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在上海这天子脚下之地,竟然也会有这种事情。在她印象之中,这几年上海的治安一向很好,并没有这种事情。

    然后她看清了这群动手之人的模样,他们身上穿着的倒是普通人的衣裳,只是在胳膊上缠着一块红布,那红布上写着“市监”二字。

    任淑华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

    俞国振对于秩序的追求是非常严六九九、自此永昼无长夜(三)厉的,但民间有些陋习却不是一rì两rì可以改过来,比如说在城中,随意砍伐绿化带的树木充当燃料、偷窃路灯还有随地大小便等等行径。为了控制这些行径,在城市当中,便设有市监所,而这些人便是市监所雇用的。

    “怎么回事?”周围人有大着胆子问一句的。

    “怎么回事?这厮竟然在这边随意小便,乱扔垃圾……咱们上海可是国都,圣上眼皮底下,岂容这等霄小之辈?”

    听得那市监之人怒声咆哮,周围众人面面相觑,便是想出来主持公道的,这个时候了不禁缩了回去。

    任淑华却觉得有些不耻,这些人不过是扯着虎皮当大旗,她是亲自与俞国振说过话的,俞国振虽然对于整洁极为重视,却绝不至于为了整洁而如此折辱殴打百姓。

    “不是,他们我没有……”

    “你没有?那地上的尿是谁的,还有,你一个卖菜的,那些烂叶泥巴,不是你弄来的还有谁?”

    “我清理走就是……”

    “清理走?若你清理走就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市监做做什么?”有人又给了那人一脚,那人不敢还手,闪身避开,躲到了任淑华身后。市监之人看到任淑华,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道:“这位姑娘,这个家伙可是和姑娘认识?”

    任淑华秀眉轻颦,摇了摇头,然后向旁边让开。那市监之人却缠了上来,笑着道:“看模样,姑娘是这边纺织厂的女工?或者是钟表厂的?”

    “让开!”

    任淑华见他面目可憎,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心中就是厌恶。她原本就是刚强的女子,因此喝斥了一声,那个市监愣了一愣,然后笑得更为邪气:“姑娘,只怕我不能让开了,现在我们怀疑姑娘与这个违背圣上旨意的逆贼有关,请姑娘与我们一起回市监所接受调查吧。”

    “你少扯着虎皮当大旗,圣上设市监所,只予尔等巡督之权,却并未给尔等捕人、打人之权!”任淑华大声道:“你们可知圣上为何设廉政署么?你们可知圣上为何设监察院么?你们可知为何圣上公布的第一批公示法中,便有行政法么?”

    她一迭反问过去,逼得那个市监连接倒退,周围围观之人先是屏息,然后爆出一声“好”来。

    “这丫头还嘴尖舌利,爷爷我有没有捕人打人之权,岂是你这样的小丫头知道的?你知道我们市监是什么吗,可是比前朝的厂卫都要强大的存在,有三千市监,便可横扫天下!”那人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儿,眼睛却在向同伴施着眼sè。今rì围着看热闹的人多,若不能把这个女子镇定,恐怕今后他们就不要想在这一带行事了。

    “我每rì都有看报读书,我也上了夜校,我如何不知道?”

    “我就说过,这些女人不该让他们读书识字,就应当关在闺房里,瞧瞧看,这娘儿们成了什么模样,竟然如此大胆!”那市监知道不能让任淑华继续说下去了,瞪着眼伸手便来扯她:“都带走,这娘儿们分明就是逆贼***!”

    他为人卑劣,伸手便是去抓任淑华的胸。眼见自己的手指点就要抓着衣裳下隆起的胸部,他脸上还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叭叭!”

    两记正反yīn阳耳光把他打得清醒过来,然后,他看到面前怒气勃发的一个年轻人。

    “兄长!”

    任淑华见着自家的兄长在此时出现,脸上的惊喜怎么也抑制不住。

    “妹妹,你后边去一些,今天我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些家伙,让他们知道惹我妹妹的下场!”任许怒气翻涌,这也是难怪的事情,他立了功,被特批回来探亲,没想到遇到的竟然是这种情形。

    “你……你是什么人?”吃了两记耳光,那市监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指着任许,手指颤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是市监,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

    “华夏军士兵。”任许厉声喝道:“你竟然敢对我妹妹伸狗爪子!”

    “华夏军士兵,好,很好。”

    那市监背后,一个yīn沉着脸的人背着手走了过来,按住那个市监,盯着任许点了点头:“朝廷花了如此多的钱,养着你们这些华夏军,为的是让你们保家卫国,现在倒好了,你竟然对朝廷之人挥手相向!你究竟是站在朝廷这一边,还是站在刁民那一边?”

    任许在华夏军中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他也不善言辞,眼见面前之人官威无限,一副我很有背景我很强的模样,任许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去。

    顺着他回头,众人也向那边看,看到另一个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俞襄脸上确实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一开始就到了,在人群中发现了任淑华,因为任许想给妹妹一个惊喜,故此没有声张,却不曾想看到这一幕。俞襄不是普通的年轻人,他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但是俞国振曾经反复告诫过他,他的一怒一喜,都意味着许多人倒楣和许多人幸运,因此喜怒可以有,却必须慎重。

    此前俞襄不大理解这句话,现在他明白了。只因为他父亲喜欢市面整洁有序,下面的人便敢如此蛮横霸道,这证明了什么?

    他父亲苦心经营建起一套与过去不同的体系,但有一点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变。

    偏偏这一点还是关键。

    那就是各级官员都是只唯上,一个个将上司的赏识视为一切,根本不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眼中。那些跟着俞国振胼手胝足从新襄开始建设起的官员要好些,可是后来的官员,特别是各个总督辖地官员,则要弱些。

    而上海这边招募来的连官员都算不上的最底层执行人员,就更加不堪。他们虽然经过了培训,可是培训能教他们技能,教他们程序,岂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的头脑?

    任许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避了。

    因此他上前,来到那个背着手面目yīn沉的官员面前,先是敬了一个礼。

    那官员一眼就看到他的军衔,心中暗道坏事,这么年轻能有这样军衔的,定然是从新襄学堂毕业的,他们的同学、战友遍布天下,没准自己的顶头上司便是他的某位学兄或战友。

    因为他脸上的yīn沉顿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笑容:“这如何敢当,这位……校尉,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这是我的证件。”俞襄没有理会他的热情,而是将自己的军官证递了过去,那人看了一眼证上的钢印,哪敢打开,直接又还给了他。

    “我想问一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市监是执法部门,有权殴打、抓捕犯人,想看看你们上级给予的授权命令,还有你们的证件。身为华夏公民,我拥有这项权力。”

    俞襄的话语,让那名官员冷汗涔涔,他唬得住任许,却唬不住俞襄这样熟悉华夏zhèng fǔ工作流程的,他喃喃说了声什么,自己都没有听清楚,俞襄却不理睬他,只是盯着。

    这种目光,让那名官员觉得非常不好受。

    公民乃是俞国振在第一次联席会议之后,通过内阁拟定的华夏百姓身份阶层划分。过去之时是士农工商,但华夏朝里旧士再无特权,也不以职业来划分阶层,百姓共分三类:公民、庶民与归化民。

    华夏百姓生而为庶民,拥有一切平等的人身权,异族需为归化民五年以上,并且经过相应考试,方能成为庶民。而庶民至二十岁,或者是能够提前拿到中等学堂的结业证,便可成公民。

    所谓公民,乃“公权之民”之意,身为公民,便有权对公权进行问询、监督,上至内阁首辅,下至基层行吏,都不例外。

    俞襄先以军官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再拿出公民的权力说事,那个官员不得不答,却又无从答起。!!!

七零零、自此永昼无长夜(四)

    “这位校尉,我们是代表朝廷,今rì之事,确实是此人随地撒尿,而且乱拉垃圾。校尉可知这等刁民有多难应付么,他们如同当初的鞑子,总是胡作非为,我们代表朝廷处置他们,乃是,乃是朝廷给予我们的权力……”

    那官员虽然明知不对,但面对俞襄的问询,也不得不强硬起来,如果他现在就软了,那么丢的面子就会非常大。

    “你们戴得好大的表。”俞襄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句话是他跟着父亲学的,讽刺之意甚浓,那官员哼了一声,将此事记在心里。若是真要争执起来,这句讥讽之话,就是对方的一个罪名。

    “这位校卫,请勿妨碍我们办事,若是你想替这个人求情,就请直说。”

    “我现在想问的是你们殴打、捕人的授权,我不会为任何人求情。”

    双方僵持之中,远处传来了尖锐的哨声,人群立刻散开,紧接着,一队巡缉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巡缉看到那个官员,与他打了个招呼:“老段,你们在这搞什么把戏?”

    “哦,这位军官想要干涉我们执行公务。”

    “我只是想知道,市监所何时得到授权,竟然可以殴打与捕人。”俞襄道。

    “还有,他们为何敢当众欺凌女子。”任淑华这时顾不得羞涩,开口说道。

    俞襄一直没有提对方仲手来摸她胸部的事情,这是为她的名声考虑,但是任淑华却自己站了出来。她虽然不知道这位军官的身份,也不想让他独自面对巡缉。

    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开口,巡缉苦笑了一下,将俞襄拉到了一边。

    “兄弟,看你年轻,入军时间不长吧?”

    “入军三年了。”

    “哥哥我是三年前退的役,后来就在上海当巡缉,管着十五六个毛人……兄弟,今rì这事情,你还是算了吧?”

    俞襄眼眯了一下:“为何算了?”

    “都挺不容易,你见他打这个菜贩子,只觉得菜贩子可怜,却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巡缉队长说出这一句话,见俞襄脸上仍然木然没有表情,便笑着道:“你看周围的百姓为何不怎么说话,因为他们都明白,菜贩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这群人放着现成的市场不入,尽堵着人家门口,让百姓出入都不便利,甚至……”

    “这位大哥,我知道,菜贩子也未必是什么好人,遇到事情,往一小姑娘身后躲,任由小姑娘出面,自己却一声不吭的,怎么会是好人?”俞襄看了那个在旁边讪讪笑着的菜贩子一眼,又转过脸看着那个yīn着脸的市监小官员:“但我就想着,对付这菜贩子,该罚就罚,该治就治,实在需要抓人,也应当由大哥你们巡缉来执行,他们为何就敢动手殴打?为何就敢欺凌人家一个小姑娘?这样来,他们与前朝的那些胥吏,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俞襄又沉声加了一句:“他们以为自己便代表着朝廷,以为自己便代表了权力我记得今上在军校时曾经告诫过我们,我们手中的枪,我们身上的力量,全是百姓交给我们的,若是我们以为自己就是这力量,那么终有一rì百姓会将之收走,那时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大哥你应当听过这句话?”

    那巡缉有些讪然,这句话他当然听过,但是在他退役后的这几年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提起了。

    便是有人提起,只怕也会被当成老生常谈。想要靠着觉悟来维持较高的政治〖道〗德,那是天外奇谭,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俞国振都尚在摸索,至于俞襄,这个时候更没有什么概念。

    他只是隐隐觉得,在起兵初期支撑着华夏体系的那些东西,现在似乎越来越显示出不足,需要进行改变。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让那个市监所的班头骂一骂手下人吧。”巡缉队长想了想,毕竟都是军队出来的,多少有些亲近感:“兄弟,你给老哥我一个面子,息事宁人,免得大伙都难做。”

    若是俞国振,或许就息事宁人了,但俞襄却不想就此放过对方,他毕竟年少气盛,因此笑了一声:“兄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是这个姑娘乃是我手下兄弟的妹子,而这个兄弟刚刚在战场上救了我的命。我若不能替她出这口气,不能让这个敢向她伸爪子的畜牲断手,我就不配作华夏军的连长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巡缉队长也很是为难,他挠了挠头:“既是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你们都随我去治安所吧,公事公办,如何?”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俞襄既然不给他面子,那么他也不必顾及太多,毕竟那位姓段的市监班头与他都在同一块地界上,双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交情,也没少在一起喝过酒看过戏。

    “公事公办就公事公办吧。

    ”俞襄尚不明白这背后有什么名堂,因此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个菜贩子此时正悄悄向人群中混去,他比俞襄通人情事故得多,见俞襄的身份没有镇住这些人,便知道不好,想着自己脱身。不曾想巡缉队长一眼就看到了他,捻嘴打了个呼哨,两个巡缉顿时扑了上去,一左一右将他夹住。

    “放开我,我又没做啥坏事,你们为何要抓我?”菜贩子大声道:“欺负人了,狗官欺负百姓啦!”

    “你瞧,兄弟,这厮就是这样的一个惫怠货,恶人要由恶人磨啊。”那个巡缉队长拍了拍俞襄的肩,意味深长地道。

    俞襄没有回应。

    恶人确实需要恶人磨,但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俞襄打小被俞国振养在自己身边,俞国振对他的教育非常重视,因此不只一次给他灌输,要想让一切更为公平,就必须用制度将程序、手段规定下来,用法律将制度、规章确定下来。

    那菜贩子是需要受到惩处,可是市监的做法,既不合制度,又不符法律,故此是错的。错便是错,哪怕错在坏人身上,那也是错。

    让俞襄想不到的是,菜贩子在进入治安所后不久,便向市监的人认错,承认了自己的行径违法,同时否认市监之人对他斗殴,而市监之人也向俞襄道歉,只说那个仲手抓向任淑华的乃是临时人员,绝非正式组员。

    事情如此峰回路转,让俞襄瞠目结舌,他不蠢,这分明就是巡缉居中“调解”的结果。那个菜贩子想必是受了什么压力,不得不如此,而市监的也就轻飘飘推出位“临时人员”来抵数,若是俞襄坚持要追究,他们大不了就将“临时人员”开除就是。

    “连长,你也别生气了,想必经过这一次,那些市监之人行事会更加小心些吧。”

    出了治安所,见俞襄一直默然不语,任许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对,有错就该追究,为何今上建立起了新朝,却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今上对于这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啊,底下人这么大胆……”

    “今上更明察万里,也不可能管到这些细小的事情啊。”

    “可是若管不到这些,民怨积累起来,这种风气蔓延起来,终有一rì,华夏朝会与大明……”

    “嘘,连长,不要说这个!”

    任许拉住他,盯着他好一会儿:“连长,咱们是军人,军人不要想太多,如果非要想事情,那么只用想着如何打胜仗就是!”

    这是俞国振对军队的要求,俞襄笑了笑,别的军人只能想着如何打胜仗,他却不成啊,这个庞大的国家,终究是要交到他手中的,他自问自己无论是才略还是气魄,都远不及父亲,连父亲都没有办法管好这个,他……能管好么?

    “啊哟,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妹子,闺名淑华,妹妹,这是我信里常说的连长,姓方,名襄。”

    俞襄向任淑华颔首为礼,俞淑华粉颊微红,福了一福:“方连长,我兄长一直多亏你照顾了。”

    “任许在战场上救了我的xìng命,小妹你莫要与我客气。”俞襄随口道。

    他在大家族中出身,遇到年龄相近的姑娘呼姐姐妹妹的,因此唤任淑华也是随口叫了声“小妹”。任淑华脸上更红,心中暗暗嘀咕,兄长的这位连长似乎有些轻浮,哪有初见别家姑娘就唤人家妹子的事情!

    俞襄不晓得自己在这姑娘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轻浮的印象,心里仍然在想着今rì遇到的事情。想到后来,他觉得这事情单靠他自己的智慧,显然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或许该问一下父亲。

    在任许家里俞襄没有呆太久,与任许约好后天再见,他就告辞离开,回到了俞国振的皇宫之中。

    这座被称为“华夏宫”的宫殿,目前只是上海城西侧的一片空地,占地面积远远比不上燕京与金陵的故宫,倒是合了俞国振一向只求内在不求外饰的风格——反正俞国振算不上简朴。

    “这件事情啊……我也听到一些相关的消息。”俞国振听得儿子说起今rì之事,甚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曾找人来解决此事,做得很对,靠着圣明的皇帝或者清官来解决问题,可以解决一时一地,能解决天下类似的问题么?”

    俞襄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事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来解决,也是得了一件事的启发。去年时,在广东省诸县考绩中,一姓陈名太忠的县令考绩平平,他治下百姓对此甚为不满,觉得此县令虽是行事不拘了些,却是个心中有民的好官,于是跑到广州府去告状,说这考绩制度不公,有舞弊之嫌。我遣人查了一下,考绩中并无舞弊,但制度上,确实只注意是否让上司满意,却没有让百姓满意的项目。这还比不得前朝,前朝还有个万民伞什么的充当门面。我就在想,这考绩之制,是不是将一些权力交给百姓?比如说,让拥有公民身份的百姓,如同咱们在联席会议上公决一般,对官员的考绩拥有公决权。每年考绩之时,上头的考绩打分只是一个基础分,再由百姓公决,若是全部百姓都选满意,那么此官基础分便可再乘上一个百分之百,若是只有六成百姓满意,那么此官的基础分便只能乘上一个百分之六十……”

    “这样怕会劳民伤财吧?”

    “伤财会有,劳民则未必。所以我近来就在琢磨着,如何能将此事制在制度,然后通过官员考绩法,将之制定下来。如此地方的亲〖民〗主官,就得管住手下之人,尽可能减少象你今rì所遇之事。”

    父子两人对话得久了些,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方子仪埋怨的声音传来:“济民,襄儿才回来,你便拉着他说些什么,也不让他歇歇!襄儿,你回来了竟然不来见娘亲,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她一唠叨起来,俞国振父子对视一眼,都是举手投降。俞国振挥手让俞襄跟着母亲离开,自己在心中盘算着,那百姓以公决权决定官员考绩的制度,具体的施行当如何行事。

    (汗,感谢天蚕土豆巨巨的推荐……同时,推荐一本奇书,陈风笑巨巨的《官仙》,其实不必我做太多介绍,这是起点官场文中最具特sè的,一本当代的《官场现形记》。被陈风笑巨巨抓住,要我这扑街的老货给他章推——原本是他给我章推才对的啊啊啊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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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