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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四九、昼夜难安敌虏疲(二)

    原创冬rì早晨的浓雾,笼罩在张奴水的两岸我要一样水流经两岸,两岸边却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西岸欢歌笑语,几部虎卫正在相互拼歌,那歌声响彻云霄。

    东岸乌烟瘴气,建虏昨夜被闹得睡不好觉,一个个无jīng打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模大样地从河里打了水,孟放开始为自己煮开水。每个伙都有一名炊事员,他会为众人准备好早餐,但开水则需要众人自己来解决了。根据虎卫的条例,可以用冷水洗脸,却绝对不允许喝生水,这些条例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然也不能成为炮营的营正了。

    “孟大哥,这一带你熟不熟?”

    跟在身边的是王瑞这小,读书没有兴趣的他,在十五岁时便加入了虎卫——和石泰是同时,到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他嘴唇上长起了淡淡的绒毛,一口一个“孟大哥”,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炮营里的一个炮长,相当于虎卫其余部队的棚长职务。

    这小在学校里学数学时头痛万分,可到了炮营计算起炮弹抛物线来,却是出类拔萃,他甚至可以不用工具,仅凭着自己的大拇指与小指头之间的角度对比,大致估算出目标与自己的距离,千米内的误差度不超过二十米!

    “不熟,我当初给朝廷当官兵的时候,被头上的官长压得死死的,哪里能来这边?”孟放道:“你以为个个地方都是象咱们襄,大伙还能四处拉练转转?”

    王瑞啧啧了两声:“那你们当初可真可怜。”

    “是啊,可怜。”孟放用力点头,心思也随着这话回到了过去。

    那时连吃都吃不饱。一rì两顿,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腥味。还谈什么四处转转!

    正是有过那样悲惨的体验,所以孟放在被收编入虎卫之后,会非常积极地提高自己。而俞国振也没有因为他曾经是官兵和投过建虏对他有所歧视——只要他不把那些多年积累下的兵痞习xìng带到虎卫中来,俞国振对他们还是相当宽容的。

    想到俞国振的帮助,孟放忍不住向着前方望去。俞国振与他一般,都在河里打水洗漱然后再热开水。

    如今的俞国振已经二十三岁,但面相上看仍然显得有些娃娃脸,据襄百姓中那些懂得面相的人说,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孟放看不出富贵不富贵,却看得到俞国振的专注。他即使是在洗漱之时。注意力也是极为集中的。

    目标坚定,始终如一。

    “主公,要不要再放上几炮?”茅元仪眼睛有些红,他晚上同样没睡好,不过与岳托不一样。他是兴奋得睡不着。

    “过会儿吧,岳托是聪明人,想来,他会绕道,这么大的雾,正好也便宜他了。”俞国振笑眯眯地回应道。

    前来阻击的虎卫人数并不多,俞国振也不指望现在就与岳托决战,建虏此时士气还没有沉沦到底,他们的补给也算充足。决战对虎卫便不利。

    “岳托会自上游走,也就是说,他得折向南面。”茅元仪笑道:“一来一去,就是多了二十里路,这样一来,建虏至少得多呆上一天——沿途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主公只管放心!”

    就象他们二人推测的那样,岳托在起来之后,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打开目前的僵局。

    张奴水不宽也不深,那是和大江大河相比,河面总也有几十步,对于没有足够舟楫的建虏来说,这就是天堑。原本渡这样的河,只要让士兵搭起浮桥,多花个小半rì功夫,就可以全部渡过,但河对岸的虎卫肯定不会放着他搭浮桥。

    唯一的办法,便是另寻过河之处。

    “拔营之后,向……南走,沿途广散侦骑,若是遇到明人的村,将牲口、粮食全部掳走,还有衣裳。”岳托一边吩咐,一边觉得头痛,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还是因为实在想不到好的应对方法。

    大队人马南下,总有人喊马嘶之声传出。他们听得张奴水对岸,和他们一般,也是大队人马开拔的声音。显然,对岸的明军不会给他们轻易渡河的机会!

    直到中午,雾气散去,岳托向着西岸望去,看到一队约是百余骑的明国骑兵,沿着河岸亦步亦趋,与他们保持同样的前进速度。在远处,则应该是两千余襄兵,他们独特的绿sè军衣,在一片枯败的冬天里实在醒目。

    岳托心中一动,若是只有这么点明军,倒是可以考虑强行渡河!

    “止步,准备搭桥!”他大声下令道。

    便有包衣、辅兵开始准备搭桥,在这边忙碌的时候,岳托借着望远镜观察对岸,对岸的明军果然停了下来,然后离得远些的步兵队里也在忙碌,岳托眉头猛地一皱,对方在忙什么?

    仅仅数分钟之后,他便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了。

    二十门八斤短炮齐齐轰鸣,在张奴水中激起了四五处水浪,但还有两发击入了河畔准备搭建浮桥的建虏队伍之中。

    “啊,啊!”

    残肢断臂在痛呼惨嚎中飞起,建虏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狼籍,河滩上,是出现了数道巨大的壕坑,壕坑里还有稀烂的尸体。

    “该死……这多长时间,他们的火炮……竟然如此灵便?”

    岳托几乎要从马上站起身,这次袭击,让他明白对方为何会只派着两千余人便敢跟着他们的大军了,因为对方完全可以用这火炮,将他选择一点突破的计策破坏掉!

    “散开,多点搭建,给我同时建二十座桥!”岳托厉声道。

    如果可能,他不会选择绕道太远,他自己知道,他们携带的补给并不多,绕道绕得越弯,也就意味着要消耗多的粮食!

    哭嚎着的伤兵被拖了下来,然后建虏开始搭建多的浮桥,二十队人齐头并进,很,在河滩上便出现了桥头。

    当建虏散开搭桥的同时,河对岸的虎卫骑兵里除了少数纵马离开外,其余都下了马。他们笑着在河岸这边指指点点,看上去极是轻松,而他们之后虎卫的火炮仍在轰鸣。虎卫的火炮越来越准,时不时便有几颗炮弹落入建虏阵中,在掀起血肉之浪的同时,也沉重打击着建虏的士气。

    无论多么英勇的士兵,冒着随时可能落在头顶的火炮修浮桥,都是件艰难的事情。因此,建虏的工作速度越来越慢,岳托看得心中焦躁,但总算没有喝斥——慢是慢了些,毕竟还是在向河中延伸。

    一丈、两丈、三丈……六丈、七丈!

    眼见着二十座浮桥已到了河中间,而对方的虎卫还没有什么动作,岳托不但没有觉得宽心,反倒加紧张了。

    他不相信,对方会放任他们将浮桥修好,若真如此,对方此时就应该撤离对。

    就在这时,河对岸传来马蹄声,只见有一千余骑沿河而来。

    在耽罗岛,俞国振现在养着一万余匹马,调两三千骑来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将岸此前来青岛口,便有意带了马来,而席特库等人,原本也就是为了看马到山`东的。

    “建虏倒是挺能干的。”茅元仪看到桥已经到了河中心,笑着向俞国振道:“主公,看来岳托还不死心。”

    “那就让他死心!”俞国振道。

    他亲手执着一杆虎卫丙火枪,下了以,大步来到了河边,距离河水约是三十米,而离河中的浮桥约也有二十多米。这个距离,已经是建虏神shè手的shè程了,俞国振端起火枪,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在他身后,几百杆火枪同时抬了起来。

    “该死!”

    岳托不可能让自己的神shè手去还只搭了一半的浮桥上冒险,万一给火炮轰中,那就是白白死亡,因此见到这一幕时,他悚然惊觉:难怪此前除了用火炮轰击避免他们的工程进度太外,襄兵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分明是故意让自己将浮桥搭成一半,在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资和时间之后,再给自己迎头痛击!

    这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因为岳托心中怀有侥幸心理,故此落入圈套!

    他心念电转之间,那几百杆火枪已经响了。

    随着这几百杆火枪的齐shè,被瞄准的那座浮桥半成品上,再无一个站着的人。少说有十余具尸体落入了水中,让张奴水上浮起了阵阵红晕。

    清理完这座浮桥之后,俞国振笑着向茅元仪回头:“茅先生在关宁之时,想来也亲自上阵与建虏交手过,可想再试试shè杀建虏的感觉?”

    茅元仪原本是想劝谏他不要再冒这种险的,但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动,大笑着也下了马,然后从一个虎卫手中借过火枪,走到了第二座浮桥对面。

    “砰!”

    又是一阵震耳yù聋的火枪响,第二座浮桥之上,也同样被扫荡一空。

    不等虎卫转向第三座浮桥,建虏搭桥的包衣辅兵们就哭爹喊娘着向后退了,即使是锐兵督战队连杀数人,也阻止不了他们逃跑。这可与火炮轰击不同,火炮轰击之下还有活的可能,而到了水中间被几百杆火枪攒shè,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岳托几乎再度吐血,他咬牙道:“撤,退!”

    “旗主,都建了一半……”

    “那是明人故意让我们建成一半的,便是要使得这桥成个饵,让我们不断地派人去送死!”岳托嘶嘶地吸着气,象是条被击伤了的蛇:“好毒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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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零、昼夜难安敌虏疲(三)

    原创建虏放弃已经搭好一半的二十座浮桥,就这样弃之不顾继续南下,看到这一幕,俞国振也不禁点头&1&原创首发]

    “岳托这人,倒是干净利落,知道壮士断腕。若他一直在这里和我们纠缠,只怕人死光了,这浮桥也搭不好!”

    为了搭这浮桥,岳托已经在炮击和枪shè下损失了百余人,若不是他见机得,接下来浮桥每向前推进一步,都要建虏拿几十上百的人命来填。

    而且,即使填成了又如何,二十座浮桥上有多大的地方,俞国振只要派上两千人在这边守着,就足以让过来的所有建虏都死在桥头!

    “估计这一次岳托会绝了建浮桥渡河的心思,专心向南去寻河水浅河岸窄的四五零、昼夜难安敌虏疲(三)地方了。”茅元仪道:“主公说得不错,在建虏当中,岳托当真是个人物,这次若是能将之留在山`东,必是对建虏的痛击!”

    “不知前途是否安排好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队人马过来,为首者正是张正。

    他在俞国振面前下马敬礼:“报告官人,坚壁清野已经完成!”

    “那就好……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人都如何了?”

    “依着官人的安排行事,都已经散入各地了!”

    “嗯,沿途的百姓,都要将消息传到,有一个村没传到,便是我们的失误!”俞国振叮咛道:“张正,此事你要亲自盯着。”

    “是!”

    茅元仪心中暗暗叹服。俞国振说是要为百姓着想。那是说到做到,他逼得建虏沿张奴水南下,从前rì起便派人劝说沿途百姓撤离。虽然也有顽固不化的百姓不愿意离开的,但绝大多数百姓都依言将家中的食物财物藏好,然后跑到远处的亲朋处,或者干脆躲入山林之中。

    这样,在张奴水两岸,俞国振制造了一个达二十里宽度的“无人区”,不敢说让建四五零、昼夜难安敌虏疲(三)虏抢不到一粒米,至少能令建虏能得到的补给远远少于他们的消耗。

    而且绕道也就意味着原本一天就能过的张奴水。需要花费建虏两到三天时间!

    另外,俞国振还指示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手下,给建虏留下了许多小麻烦,虽然这些猎人的陷阱、有毒的食物之类的。不可能给建虏造成重大损失,却足以将其斗志和耐xìng慢慢磨掉。

    “接下来,还有胶水。”俞国振道。

    茅元仪无声地笑了一下,确实,胶水比起张奴水可是要大得多也长得多,建虏可以绕过张奴水,因为这只要多耽搁他一两天时间罢了,可是胶水他们也绕过去?

    那恐怕要多耽误六七天!

    离开了张奴水之后,岳托没有继续行军,他对着地图琢磨了许久。然后下令调头北进。

    “大将军,为何回头?”接到命令之后,有个梅勒章京不解地问道。

    “俞国振为何阻止我过张奴水,无非就是迫我南下,绕远的路罢了。”岳托有些疲惫:“无论他有什么诡计,我偏不如他意,我北返回头,绕过高密,取道平度州,他总拦不到那边去!”

    “可是平度州我们尚未去过……”

    “未去过就好。未去过有可能在那边得到粮草补给!”

    岳托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明白,平度州那边,也不大可能得到充足的粮草补给。

    建虏突然调头北返的消息传到俞国振耳中,让俞国振与茅元仪也都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俞国振道:“确实如茅先生所言。这岳托真是个人物!他倒没有被我弄晕头,非要与我决战不可。这模样,分明是咽下高密被夺的这口气,也不想将夺回辎重了啊。”

    “是,我们高估了建虏的耐xìng,低估了他们的狡猾,只可惜主公在胶水的布置了。”

    “无妨,总不能指望着敌人真完全按着咱们的指挥来行动。”俞国振道:“只不过我们要重合计一下,就算建虏北上,疲敌之策也不能改,非得让建虏jīng疲力竭不可!”

    对于俞国振来说,他大的优势,就是散布于胶东半岛各地的大明百姓。他们便是俞国振的耳目,因为收购棉花的缘故,他们与襄商人的关系相当密切,因此在他们的帮助下,虎卫的侦察兵可以四处出击,截杀建虏派出的零星斥侯,而建虏派出来的人多了,又要担心被虎卫包围吃掉。这种情形下,岳托纵有万般本领,也改变不了有目如盲的情形。

    白天时虎卫还有些收敛,但到了夜晚,虎卫的猖狂让建虏暴跳如雷。八斤短炮的轻便灵活,被虎卫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十二rì晚,虎卫以小队人马乘船载短炮,悄悄摸近了建虏营地边一里余外的棉花田中,然后对着建虏营地一阵狂轰,短短的三分钟之内平均shè出了五枚炮弹,这就是轰了一百炮。密集的炮火炸得建虏营中一片混乱,死伤也过百,虽然比起六七万众来说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数字,但让建虏好生休息的美梦再次破碎了。然后虎卫将炮架上马背,转身就逃,建虏追骑一直追他们到了张奴水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船,然后接应的虎卫还一通乱枪,打死了两个靠得近的建虏。

    于是与十一rì夜一般,建虏又是半夜没有睡好,稍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虎卫又来打炮,可谓一夕数惊。到得十三rì晨,依旧是大雾,而两宿未睡好的建虏便没有赶早起来,结果虎卫却悄悄抵近,用火箭、炮发霰打了建虏一个措手不及,直烧了建虏六座营帐,击杀、烧伤了近百将士,然后借着浓雾掩护又从容而去。

    来来往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岳托yīn沉着脸,看着被袭击后的营帐,冷冰冰地下令:“jǐng哨值勤者是谁,全部处死!”

    “已经察过了,jǐng哨被人全部杀死。”负责安排jǐngjǐng的和硕图也yīn沉着脸道。

    “和硕额驸如何看?”听得此语,岳托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

    “这是当rì济`南城下襄兵破恩格图故伎。”和硕图道。

    他是代善的女婿,与岳托关系非同一般,在正红旗随征的将领中,算是地位极高的。

    “这等零打碎敲,并不能伤我根本。”见周围一片死寂,岳托心中明白,己军连连受挫,士气已经是极度不振,若不再想些办法,只怕要出大事,因此,他扬声一笑:“而且襄贼鬼鬼祟祟,不敢与我大清铁甲正面相较,分明是畏了我军。只要各旗小心谨慎,休再中他的诡计,我们必能胜之!”

    周围一片板结的脸终于有些松动,但他这话也只是安慰安慰大伙,明眼人都知道,若想不出办法来解决掉襄兵的sāo扰问题,他们迟早要被拖垮!

    岳托向着和硕图等大将使了个眼sè,各主要将领便跟着他入了主帐。进入主帐之后,岳托的脸顿时又yīn沉下来,在这些人面前,他用不着掩饰自己了。

    “饭桶,无能之辈,竟然给明人贼钻了这种空,而且不是一次!”他低低咆哮着,而和硕图则面如猪肝。

    “大将军,不是奴们不尽力,实是襄兵太狡猾。”待岳托怒气稍平息之后,他劝道:“大将军身体要紧,这几万人马,还等着大将军带去与睿亲王会合,实在不要动气。”

    岳托眯着眼盯了他好一会儿,终究觉得自己还是要给他留面,便没有计较他搬出多尔衮来说事的事情。

    他可想而知,除非战局有根本xìng的改变,否则他的正红旗与杜度的镶红旗都要受到沉重打击,接下来黄台吉肯定要进一步削弱他们。

    叹了口气,让自己振作了些,岳托道:“现在情形很明显,俞国振的襄兵就是要迟滞我大清铁甲,让我们寸步难行。再按着原先的计划,每rì慢慢挪动前行是不成的了,我们大清多马,必须让我们的速度起来!”

    “大将军的意思?”

    “疾速奔袭亭口镇。”岳托斩钉截铁地道:“俞国振想让我们慢下来,我们不可遂他心意!”

    营帐中诸将却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亭口镇是哪儿的,待岳托拿出地图之后,他们看到原是在百脉湖之北,胶水之畔。

    “为何奔此地?”有人便问道:“大将军,夺了这个小镇有何用?”

    “此地为明国平度州州丞驻地,明国在此设有巡检司,水道可通胶州、莱州。”岳托道:“夺了此地,便可有补给!”

    众人都明白,在失了高密而且夺不回来之后,他们这几万人人吃马嚼,就只靠从胶州里带出来的补给,现在还没有走出多远,补给就已消耗了小半,若是再拖下去,当真要饿肚。人尚可以杀马充饥,那么马和牲畜又吃什么?

    “俞国振与襄兵,不会让咱们好过,故此,咱们奔袭之举,必须做得迅速,免得他有所准备。”岳托又道:“今rì白天不要再走了,杀牛宰羊,犒赏全军,吃饱喝足,白天好生睡上一觉,待晚饭之后,挑起火把夜行,五六十里路罢了,不过是一夜行军。我们要赶在俞国振与他的襄兵反应之前,赶到胶莱河畔,择地渡河,夺取亭口!”

    众人轰然应诺,但是每个人听到“渡河”两个字,心中总有些异样。

    这两天,为了渡河一事,可是将他们折腾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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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一、火临亭口足妖怪(一)

    虽然定下这样的计策,岳托心中却没有真正放安心,当他独自位于大帐中,诸将都去安抚士卒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俞国振被称为幼虎,可在他心中,这哪里是头幼虎,分明是头狡狐!

    那么他步步连环,将自己逼到如今的地步,岂会留下亭口镇这一个后手?

    他一定还有什么安排,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或许……亭口镇根本也是一个陷阱?

    在岳托内心深处,若是有可能,他真想直接西进,哪怕丢了些面,只要与多尔衮会合,哪怕丢些面给这位叔王嘲笑,或者回去因此被黄台吉斥责处罚,总也好过现在这种局面。

    他当然知道为何会如此。

    没一会儿,和硕图跑了过来:“侦骑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

    这就是他步步被动的原因了,建虏入关之后,多有投靠之人,可在山`东这边,凡投靠为向导者,只要随着侦骑一出,用不了多久必被一起杀死。整个胶东广阔的原野之上,仿佛到处都是俞国振的眼睛,八旗兵的一举一动,俞国振都能清清楚楚知道,而他却有目如盲。

    “要不要再派一批,至少得探探亭口镇有多少明军,守备如何吧?”和硕图问。

    岳托沉默了一下,他派出的侦骑,如果是三五人一伙,基本上离开大队之后就会断绝消息。甚至连个活着回来报信的都没有。如果是十七八人,也总是会被袭击,而且袭击者极为可恶,远远地在树林中、棉田里放上两枪。转身便跑。岳托估计,俞国振应该是派出十人左右的小队侦骑,专门对付他的斥侯。

    “这次多派些。派上百余人去?”和硕图也想到这一点,建议道。

    “百余骑……动静如此大。俞国振手下骑兵也不少,必然会派人在半道截杀,而且我们北上兵贵神速,派侦骑岂不是告诉俞国振,我们要去打亭口镇了?”

    “现在我们也是冲着亭口去,俞国振只怕早已经知晓了。”

    “但他不知道我们会连夜奔袭。从此处到亭口,足足有六七十里路,他觉得我们可能要花上两三天时间。现在亭口的准备必不充分。”岳托指着地图道:“你看这湖,俞国振在张奴水对岸,他的主力要想去亭口,就必须过这湖,一时半会,他到哪儿找这么多船来?”

    和硕图不出声了,俞国振的大本营是高密,这原本是他们夺取的城市。因此他们当然清楚,在高密想找出运送几千人过湖的船,相当困难,除非俞国振将他运送数万人的海船也开进来。但那绝无可能,要知道。整个胶莱河从元时说要开凿,可直到如今,也多是淤积之所,如今又是枯水期,有些地段甚至完全干涸,他完全可以不搭浮桥不用船只便过去。

    建虏埋锅造饭大摆酒肉,自然被远处窥探的虎卫侦察员传回了俞国振处。建虏只是缴获寥寥数具望远镜,故此每一具都极为宝贵,唯有岳托、和硕图这样的大将拥有,不可能发到小兵手中,与之不同的是,俞国振手中的望远镜可是普及到了每个队正,而侦察兵是人手一具,所以双方侦察的效果完全不同。

    “果然,建虏终于反应过来了啊。”得到这消息,茅元仪哈哈大笑起来。

    “茅先生说的对,建虏果然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人狠!”

    俞国振也点了点头,他曾料想建虏会北上,但是茅元仪肯定地说建虏必是乘夜北上。

    夜间行军,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困难的事情,莫说是未曾经过专门训练的建虏,就是算是虎卫,上回从胶州奔袭高密时,中途也掉队了十余人,这还是他们rì常训练项目中有夜行军这一项!

    至于建虏,他们若是真夜间奔袭,也就意味着至少会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掉队。这些掉队的,都将是尾随其后虎卫的口中食。

    “不过建虏也太小看我们了一些,以为我们只吃他几百人就满意了?”俞国振笑道:“岳托七万六千人,我若是不留下一半,便算是失败!”

    “接下来便是要与建虏比速度了。”

    建虏从东岸绕过百脉湖到亭口镇,而虎卫则要从西岸绕过百脉湖,若论距离,虎卫要比建虏多绕三十余里地,但是虎卫可以在中午午饭之后便动身,而建虏则只能从晚饭后开始。这就多出六个小时的时间,故此严格来说,虎卫仍然比建虏要占优势。

    但建虏先头的骑兵,都是生长于马背上的,骑术确实比起虎卫的骑兵要强。为此,俞国振还有一系列安排,非要弄得建虏寸步难行不可。

    张正带着虎卫骑兵在傍晚时分进入了亭口镇。

    这座镇与襄安差不多,比一般镇要大些,也有城墙,但这低矮的城墙防防平时的鸡鸣狗盗之辈都有些困难,若是建虏大军来了,靠这城墙只怕是抵挡不住。

    而且俞国振的计划里,也不准备靠着这城墙来挡住建虏。

    “平度州丞衙署在何处?”进镇,便有人迎上来,双方对了口令之后,张正立刻问道。

    “请张团正随我们来。”那人恭敬地道,却是李青山。

    “你能调动多少人手?”张正又道:“我的人要休息准备大战,只能拨给五十人给你,而且他们主要工作是监督纪律,不许有借机抢掠jiānyín等为非作歹之事。你给你的兄弟交待清楚了么?”

    “我手下兄弟中,原是出身亭口镇的有四人,加上在这里有亲朋好友的共有二十九人,如今可以调动的人手有两百七十四人。南海伯的军法,我已经交待下去,兄弟们拿了厚赏,若再为非作歹坏了南海伯名头,那必是天打雷劈的罪孽,团正只管下令处死就是!”

    “那好,我们先去找州丞,官府出面,比我们要名正言顺。”

    他们匆匆来到镇中的州丞府衙,门口自然有衙役挡着,但在虎卫面前,这些许衙役算得了什么。转眼间,他们便登堂入室,直闯入衙门之内。

    州丞闻得响动也出来看,见迎面闯来这一伙衣着怪异的人,他吓得脸sè惨白,但还是壮着胆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张正面无表情,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州丞还要拿捏身份,不愿意打开,张丞不耐地喝道:“看信!”

    信里的内容就是建虏即将来亭口镇,登莱兵一部奉命来组织亭口百姓撤离,要州丞配合行事。信的末尾,还盖着孙临的登莱总兵关防大印,在这方面孙临非常仗义,也不问虎卫会用来做什么,便拿了一叠盖好关防大印的信笺给俞国振,因此俞国振要造这个假倒是极易。但州丞可是文官,大明以文御武多年,一个六品的文官敢骂得三品的武将汗如雨下,一品的武将见到三品的文官要跪下行礼口称“老爷”。因此那州丞便勃然大怒:“登莱总兵凭什么对本官指手划脚?”

    要知道,他是平度州州丞,论身份比起潍县县令还高出半级,对于一个总兵官,确实不大看在眼中。

    这种反应,也在俞国振意料之中,他曾经对张正说:“孙克咸给我们惹了不少麻烦,现在该是让他替我们收拾麻烦的时候了,允许你用他的名义便宜行事,稍过火些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张正一把将那州丞的胸襟抓住,神情冷淡地道:“战时军法高于一切,任何阻挠军令的行径都视为投敌。你现在有三下时间可以思考,三下之后仍不答应,休怪我执行军法。一……”

    在他喊“一”的时候,那州丞大叫道:“大胆狂徒,你想杀官造反不成?”

    州丞一边叫一边挣扎,可是与张正冷淡得近乎毫无表情的目光相对,他心中突的一跳,一个念头浮了起来:眼前这厮可真是杀人杀惯的,他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二!”

    紧接着听到张正又说出一个“二”字,那州丞脑又是一转:听说建虏是在高密胶州一带打转,若是突然北上来平度州,那也极有可能。若是这厮将自己杀了,反诬自己是要投建虏,那岂不是凄哉惨也!

    一念至此,在张正说出“三”之前,他大叫道:“要我如何做,你说,你说!”

    “让手下所有差役都集合,分成若干组,在我的人带领下,说服所有镇上百姓都离开,即使不离开,也尽可能到镇北。”张正道:“所有粮食,能带走带走,不能带走的也要尽可能藏好!”

    “可是若有人不走怎么办?”州丞一听急了。

    “若有人不走,建虏来时杀了,莫要怪我们。”张正的回答依然冷酷无情。

    俞国振在与茅元仪等商议此事时,原本以为他提出这么冷酷的说法,会遭到批评,却不料茅元仪听完之后却是肃然起敬:“原先看《三国演义》中,刘备败走当阳,带着百姓一路逃难,只觉得其人之仁至致矣。今rì想来,主公之仁胜于刘备。自古名将,能不掳掠不滥杀,便已经号称仁义之师,而如主公这般,大战之前还想着将百姓转移至安全之所,甚至还要给予百姓补偿者,绝无仅有!”

    这番话说出来,俞国振意识到,这毕竟不是高度重视人的未来。在这个时代里,人,只是消耗品。

    必须改变这种观念,虽不能拔苗助长,却也要向着未来正确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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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二、火临亭口足妖怪(二)

    原创“不愧是我八旗勇士,便是这样的夜间急行军,也没有多少掉队!”

    看着身后的一边火把,岳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倒不是为了鼓舞士气而说出的虚应之语。╱оΟ

    旁边的和硕图也是连连点头,一夜疾行军,方整队算人,却只掉队了三百余人,这算是极了不起的结果了。毕竟是七万多人马,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胶东,而且沿途总有人冒出来打冷枪。

    大军行军,虎卫不敢再派少数人带火枪前去袭扰,但途中的林里是少不得有人放两下冷枪的。就这么几声枪响,等八旗兵前去围杀时,却连个影都看不到,这样下来,初还能影响到他们的行程,可到后来岳托干脆下令不予理会。

    就是这样,也花了一整夜的功夫,到了离亭口镇约是五里外的所在。

    岳托这个时候心中也轻松起来,他初时担心的就是胶莱河,如果胶莱河涨了水,而且俞国振的虎卫又提前在对岸布防,那么他此行就又要撞个鼻青脸肿了。但好在胶莱河这一段淤塞得特别厉害,根本不能成为阻碍,而且到了胶莱河附近之后,襄军的sāo扰也完全停止了,他尝试着派出斥侯,甚至能跑出数里再将所侦得的消息带回来。

    靠着斥侯侦察,他们找到渡河之所,几无阻拦到了胶莱河之北,而在他们面前的亭口镇。仿佛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只等他们去采撷。

    “侦骑回来了!”

    听得远处的蹄声,玛瞻有些紧张,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

    他心中明白。整个大军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与他当初在军情不明的情形下向岳托求援有很大干系。因此,他是希望此行顺利的人。唯有如此,他身上背的责任会少一些。

    岳托没有理睬他。只是静静地等,不一会儿,三名侦骑到了他的面前跪下:“大将军,奴等回来了!”

    “你们辛苦了,亭口镇情形如何?”

    “回大将军,亭口镇不过是一座小城,只要架几架梯便可攻下。城头虽然有值的,却不见什么士兵。防备甚为空虚。我们摸到城下,也未曾被人发觉!”

    岳托闻言大喜,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他乘夜奔袭果然未必发觉!

    就算是俞国振后来得到探马报信,为时也晚了。一座小城,眨眼可取,等他几万大军入了城,又抢到了足够的粮。那个时候主动权便在他手中。是战是退,就由不得俞国振了!

    “谁愿为前锋,替我取下亭口镇?”他环视诸将问道。

    “兄长,让我去吧!”玛瞻挺身而出。

    岳托深深注视着他,心中有些犹豫。

    玛瞻想要多立些功劳。好要弥补他在胶州判断敌情错误的过失,这一点岳托很清楚。但是玛瞻军略不足,也确实是个问题,此次亭口之战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反而让玛瞻陷入绝境。

    玛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兄长的命令,他脸越来越红,目光也越来越不善。

    “你去吧,我会亲自接应你。”岳托终于下定了决心。

    “多谢兄长!”玛瞻顿时活起来,他大叫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头盔便催马向着本部而去。

    “不过一个小城,玛瞻应该拿得下。”岳托心中想。

    虽是如此,他却还是从谨慎考虑,下令大军向前。除了重点在东面之外,他还令各军向前,以骑兵绕道,在城北截杀有可能出城的百姓。

    亭口两面临水,这样布置之下,料想城中大多数百姓都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的本阵也向前,移到了临城不足三里处,而这个时候,玛瞻的前锋已经借着晨曦开始攻城了。

    玛瞻心中可是憋足了劲,这次兄长大军就在身后,他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要做的,就是攀上这座小小的城,然后将城门打开——就这么简单!

    不过两丈多高的城墙,几根临时搭的梯架了上去,玛瞻不顾一切,当先爬上墙头。

    意料中的抵抗并没有出现!

    原先城头还有几个人影,但当玛瞻爬上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影都惊惶失措地不见了,玛瞻站在墙上,初的惊讶之后,涌起的是一种难以遏制的喜悦。

    征服!

    他到了这里,征服了这座城——虽然亭口镇在大明只是一座小城,甚至说是城都有些勉强,但在靠着捡大明扔下的城池的建虏眼中,这就是座了不得的城市了!

    黎明的光照下,整座镇都落入他的眼中,在他眼前,是鱼鳞一般的瓦片、飞翘而起的飞檐,还有铺着青石条狭窄幽深的街巷!

    玛瞻眼中先中惊喜,然后是贪婪,再然后就是占有的疯狂。

    这是他先登夺取的第一座城,若是今后大清入关,他一定要向皇帝请求,将这座城封给他!

    “回报旗主,就说我玛瞻率先登城,已经夺占了东墙!”他回头下令:“走,随我开城门去!”

    这个消息很传回到岳托耳边。玛瞻的报告里并没有说城头毫无抵抗,因此岳托觉得,应该是杀散了城头寥寥无几的守军。而且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玛瞻所部已经入城,开始了劫掠。

    “大将军,入城吧!”周围的各部章京都纷纷请令。

    “好,好,入城!”岳托也兴奋起来,在经过一连串的打击之后,总算有一个象样的胜利了。不过,他还是不忘吩咐一句:“金银男女,任汝等取之,唯有粮草,都须合拢起来归大军共有!”

    有他的许可。诸部将领都是欢呼着而去,和硕图倒没有离开,与岳托一样,他也是多年宿将。而且身份高贵,别人掠夺的自然会送上一份与他,用不着直接去抢了。

    “玛瞻总算做成了一件事情。”和硕图低声道:“王爷有些宠他。”

    “他运气好。晚生几年,我大清已经安逸下来了。所以用不着他经常上阵。当初先帝在时……”岳托说到这,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说祖父活着的时候有什么意义,传出去倒象是背后在批评现在的皇帝不重视他们这些打江山的亲戚宿将一般。

    亭口镇的东门大开,玛瞻已经下了城,自有亲卫给他送上马,他得意洋洋,一马当先便向镇中间闯去。

    亭口镇的街道实在算不上宽敞。早有耐不住xìng的建虏开始踹沿街屋的房门,但让他们吃惊的是,所有屋里都是空无一人。

    原本还有些人家是不相信建虏会来,非要呆在家里,虎卫不采用暴力,而州丞支使下的衙役们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要不抢掠不杀人,一些相应的手段他们是可以使用的。这样一来。他们成了唱红脸的,而虎卫则在唱白脸,动手挨骂的是他们,身为外来者的虎卫倒成了主持公道的人。

    玛瞻却不知此事,他抢先便冲向镇中。按照惯例,明国官员的衙署应该在正中横街之北,他现在已经有了先登之功,若是再有斩将之功,此次亭口镇之战,便算是全功了。

    亭口镇原本不大,他的战马只奔行了没有多久,便到了镇中间,沿途并未遇到任何人抵抗,也没有看到一个行人。虽然是大清早,但连夫都没有看到,这也太奇怪了。

    整座亭口镇,静悄悄的,只有建虏狂暴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仿佛闯进了一座鬼城,而且其中正酝酿着针对他们的yīn谋。

    这个时候,玛瞻意识到,亭口镇中不正常。

    他勒住马,皱眉回头,再不正常又能怎么样,对方放弃了城墙这可以凭依的险要,却让他们进来进行巷战?

    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呼声:“辅国公,辅国公!”

    回过头去,却是岳托身边的戈什哈,跑来应该是带来了岳托的命令。玛瞻拨马正要向回,然而就在这时,在两旁房屋之上,十余杆火枪同时喷出了火焰。

    玛瞻绝对没有大意,他的身上穿了两重铠甲,其中一重还是缴获的襄甲。但即使是襄甲,在这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内,被虎卫丙火枪击中,也唯有穿透的命!

    玛瞻的身上,瞬间多出了数个血洞,血从衣裳破口中喷涌而出。

    “这……这是……”

    玛瞻喃喃地说道,他不大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努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起来,但是他不知道,他连皱眉这个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他身体仰面朝天,从马上栽下,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留在他意识后的,是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辅国公玛瞻,阵死!

    随着他从马上跌落,在亭口镇的无数个地方,数以千计的火枪同时开火,那些闯入街巷深处的建虏,面对的是从屋顶、巷头、镂空的墙壁装饰之后等等任何隐秘地点shè出来的铅弹。对于建虏忙着jiānyín掳掠杀戮的满腔之火来说,这就是寒冬浇下的冷水!

    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个没有防备的镇,在这里只有任他们采撷的胜利之果,但结果却是鲜血与死亡。在胶州城中被屠戮的百姓的魂魄,在山`东半岛上被劫杀的百姓的魂魄,在京畿阵亡的卢象升与忠勇的大明官兵,正在九幽深之处盯着他们,借助虎卫的火枪,向他们投出了复仇的怒火!

    一瞬之间,血浸在半个亭口镇的街巷上,而数以百计的建虏便在这猝然的袭击中伤亡!

    (解释一下,这一章节的名字改自韩愈之诗“火维地荒足妖怪”,原意大至是南边蛮荒之地妖怪多,现在就是指建虏多啦。顺求月票(求魔站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四五三、火临亭口足妖怪(三)

    原创在枪声尚未响起之前,岳托就知道不对了,他到城门口,却一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惨叫、哭泣,也没有看到玛瞻守在城门前,那时他便明白,这座亭口镇,十之八、九又是一个陷阱

    因此,他立刻派戈什哈去传令,要将玛瞻召唤回来。

    戈什哈领命而去,岳托却忧心忡忡,这若是一个陷阱,必定是一个jīng心构筑让他无法轻易摆脱的陷阱!玛瞻身为前锋,只怕要陷入其中,难以自拔了!

    “和硕图,你督领镶红旗,在外将亭口围住,我亲自入城,将玛瞻救出来。”他又向和硕图道。

    “大将军,不如我去……”和硕图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sè。

    入城便是要与可能的埋伏死磕,伤亡必然不小,倒不如让镶红旗去打这个头阵,这样就算有所损失,也不动摇他正红旗的根本。

    岳托神sè惨淡:“我亲自来,我们正红旗——先皇建起的第一旗,今rì终不能给先皇抹黑!”

    说完之后,一股暴虐之气在他眼中闪过,他又咬牙切齿:“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话说完,城中的火枪声已经响成一片。

    岳托与和硕图等将领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并不奇怪,但普通的旗丁则顿时sāo动起来,不少战马,也象是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不安地打起了响鼻。

    “进城!”

    岳托下令道。

    “来了,果然来了!”

    在亭口镇北一座房屋之上。张正从望远镜里看到,大队的建虏正从门洞中涌入城里。

    但再涌入,门洞能同时进入的人也是有限的,因此还有些建虏干脆从城墙上过来,一时之间,群妖乱舞,鬼嚎连连。大半座亭口镇,都成了他们嚣张的剧场。

    “少说有……五六千啊!”

    大略估算了一下敌人的人数,张正向身边王启年道:“吹号。让大伙准备痛击!”

    经过几年的磨练,王启年已经少了几分憨气,多了点成熟。他抓起喇叭。用力地吹了起来,这声音传遍了半座亭口镇。

    然后枪声便停了下来。

    蜂拥涌入的建虏,看不到一个敌人,眼中只有黝深的巷和密集的房屋,四处除了他们自己人的狂叫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他们顺着街巷向前,很就看到初时入城的同伴,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拖着伤势惊惶失措地逃回。岳托看到自己派来传令的戈什哈也在,而且满脸都是惧sè。一鞭便抽了过去。

    “玛瞻呢,玛瞻呢?”他厉声喝问。

    “大将军,不好了,辅国公……辅国公他升天了!”那戈什哈哭喊道。

    这在岳托的意料之中,玛瞻急于建功。大意冒进,遇到那种程度的袭击,被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yīn沉着脸,看着眼前的横街,大约有百余具尸体,就在他前面。一直延伸到了镇中心。

    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着嘴,感觉到湿湿的东西沁入了掌中。他看了一眼,手掌里全是一片殷红。

    从离开济`南之后,他就觉得身体不是很好,上回在胶`州还吐了一次血。但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倒下去,若是此时自己倒下去了,也就意味着随他而来的正红旗与镶红旗都要葬送于此。

    “杀!”他声嘶力竭地喝了一声,然后突然间眼前昏花,只觉是天旋地转,人也在马上摇摇yù坠。

    那戈什哈反应得,赶紧扶住他,但岳托已经软绵绵地无法坐直了。他惊呼了一声,岳托回过神来,厉声道:“不要惊怪!”

    他坐直身体,喘了两口气:“下令,全军……出城!”

    这个命令传到那些入城准备大杀特杀的建虏耳中,让建虏惊讶不已。片刻之后,便有一个牛隶章京赶来问道:“旗主,为何出城,咱们进来,不是为了粮么?”

    “是为了粮,但这既然是一个陷阱,你以为……俞国振会留下粮食给我们么?”

    岳托惨淡一笑,他心中暗恨,自己还是太小瞧俞国振了。自从玛瞻中计之后自己就处处被俞国振牵着鼻走,每次看起来有办法摆脱,但结果却是掉进一个的陷阱!

    “不要出城,不要出城,占着……半边城,不要硬攻……”他喃喃地说道。

    那个牛隶章京也看出岳托的情况不对,他的命令,根本是前后矛盾。他有些迟疑,而在岳托身边的长罗洛浑也愣住了,他扶住岳托:“阿玛,你方说是退出城……”

    “方我思虑不周,不能退出,要让俞国振以为我已经中计了。”岳托这个时候虽然头昏眼花,但抛却杂念之后,他用手摸了摸脸,将方咳出的血抹在自己的面上:“俞国振对我如此热情,我总也得给他一个惊喜,方对得住他的步步算计!”

    罗洛浑年方十六,初从军伍,跟着父亲入关,原以为和族中传说的那样,他们所到之处,明人望风披靡,他们只要抢夺财物就是。

    结果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初时倒是顺利,在京畿附近横行,还听说自己的“叔祖”多尔衮杀了被视为大明柱石的卢象升,另一个他们满清多年宿敌孙承宗老东西也被活活勒死。但进入山`东之后情形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唾手可得的济`南城煮熟的鸭都能飞掉,接着步步为人牵鼻而行,到现在,叔父玛瞻阵亡,自己的父亲也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心中惶急,因此抱着岳托的胳膊,只怕自己一松手,阿玛就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消息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和硕图便赶了来,不过这时,他首先见到的是罗洛浑。

    站在一间民宅前的罗洛浑,一脸都是惶然无助。看到这一幕,和硕图心中一凛:“大将军身体怎么样?”

    “阿玛累了,正在休息。他说……请和硕额驸暂时将兵马收拢来。好生休息一会,注意防守,勿给明军可乘之机。”

    “这是何意?”和硕图愣了。明知中计,那么现在他们重要的,不应该是离开此地。赶紧去下一个目标么?

    “阿玛没有说……”

    和硕图皱着眉,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他也是军中宿将,若此刻是他领兵,毫无疑问会立刻远遁。他相信,岳托不会看不到这一点,除非……

    “我要见大将军!”想到一件事情,他伸手将罗洛浑推开,大步就向里走去。

    罗洛浑倒没有怎么拦他,这让和硕图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命令是罗洛浑假传,而岳托本人已经彻底倒下了呢。

    进了屋,一盆火烧得屋里暖洋洋的,让人额头都要出汗。和硕图沉着脸向里望去,在一张明人的床上。岳托半躺着一动不动。

    “旗主!”和硕图呼了一声。

    “和硕图,你来了……外头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旗主,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发冷。”岳托叹了口气:“不服老不行了……无怪皇叔要用叔王他们,我们毕竟年纪大了。若从咱们大清的情形来看,我们……都得被取代啊。”

    和硕图此时哪有心听他说这些事情,他担心的是如今的局势。因此不耐地道:“旗主,既然明知亭口是一个陷阱,为何还不离开?”

    “这是一个陷阱,但是……为何这个陷阱不能为我所用?”岳托狞笑起来。

    他突然大笑,让和硕图心中又是一凛:莫非大将军真的心迷糊了?

    “俞国振的意思,大概就是要将亭口镇当块肥肉,让我yù罢不能。为了让我上钩,他还让城不设防,看起来,只要我们大军入城,就可以占得此处,夺取粮库,逼他正面决战。他也太小看我了……我已经连上了两次当,怎么还会上第三次?”

    “大将军的意思?”

    “你来得正好,此事也唯有你办我放心,你派jīng锐,于各处堆放易燃之物,俞国振只想着在亭口引住我,好让我耗尽粮食,但他却忘了,只要除掉他,甚至只要重创他的襄兵,这大明到处都是我们的粮仓!”

    听得他这样说,和硕图顿时惊觉:“纵火焚城?”

    “正是,我要这个亭口有何用?我看亭口都是明人的木板房屋,而且街巷极窄,只要风向合适,再同时引燃多处,那么转眼之间,这亭口镇就将是一片火海!”岳托又大笑起来:“俞国振好算计,他的襄兵火器犀利善于巷战,故此都散布于各街巷之中,若是四面都是火,你说会怎么样?”

    这个描绘,让和硕图jīng神大振!

    俞国振想要巷战,却忘了他们旗丁根本不是为了来占城夺地,而是抢一票就走,他们放把火跑了,自然啥事没有,而俞国振就算没有在火中受重创,接下来也免不了受弹劾!

    让明国的文人来收拾俞国振,这是远谋,至于近计,就是要引俞国振入亭口,若是能将他一起烧死,那么就大善!

    “所以大将军在这等俞国振入城?”

    “正是……让俞国振入城,然后咱们出去,也不必急着走,就在城外等着他。只要能击败俞国振,哪里还怕咱们没有粮食?”岳托轻轻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兴奋的cháo红:“但此事需得谨慎之人去做,免得为其发觉……我不敢交给罗洛浑,就等着你来!”

    “是,大将军!”和硕图当真是心悦诚服,即使是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中,岳托不但没有灰心丧气,而且还能反手一击,将不利变为有利!

    他可想而知,当火起之时,这场大战仍有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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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四、火临亭口足妖怪(四)

    原创“建虏果然奔袭亭口,现在已经入城了”

    俞国振一脸轻松,虽然也是兼程赶往亭口,但因为张正带着两千骑先去了,他带着步卒随后,并不是很赶。

    只要跟住建虏,让其不得安生,那便足够了。

    “若是我军与敌军兵力相当,我们便完全可以正面决战,用不着打得如此辛苦了。”茅元仪有些不甘心:“就是如此,只怕建虏右翼军我们也不可能一口吃尽。”

    “若我带着六七万军——甚至只是两三万军来山`东,当先要和我们正面决战的,只怕就是朝廷的官兵。”俞国振道:“今早接到的消息,朝廷里有人正在弹劾我呢。”

    “哦?”

    “罪名是跋扈不法,擅专杀戮,聚敛生事,扰名过甚——倒是没有说我图谋不诡的,大约是觉得会安太远,若是真得把我弄得xìng起造反,他们少不得一个逼反俞某的过错吧。”

    谈起此事,俞国振倒没有多少生气,因为这是难免的,树大招风,这世上总少不得自己不做事还看不得别人做事的家伙存在。

    “是谁?”茅元仪眉头耸了起来。

    “某位御史,据说是接到了百姓告发,因为别人畏我权势不敢出声,他却铮铮傲骨……我在京中的人手查了,他背后是田国亲。”

    “田贵妃?”

    “少不得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去吹枕边风。”俞国振噗的笑了起来:“不知死活。”

    他的话语可是对贵妃殊为不敬。但茅元仪同样如此:“这娘儿们也敢干预朝政!主公在各地为天下打生打死,他们坐在宫中醉生梦死,却还敢对主公指手划脚!当今天倒是个不喜后宫干政的,她定然会弄巧成拙!”

    俞国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此事。

    他心中并不这样认为,崇祯确实不准后宫干政,可是若不是周皇后管得紧。田贵妃、袁贵妃,只怕都会伸出手来。而且。崇祯此人疑心重,田贵妃只要成功挑起他的疑心,便足以给自己今后找不小麻烦了。

    田贵妃的报复来得倒是,想来田常死的消息已经传入京中,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田家还是把帐记到了他俞国振头上吧。

    这一点俞国振倒还是冤枉了田家,田皇亲暗中指使一个毛头御史攻击他,并不是因为确认田常的死与俞国振的安排有关。只不过是田常的随从中活着回京城的描述了襄与会安的富庶。其中襄“机械轰鸣,rì产铁器无数”,会安“原野广阔,土地极肥,良田百万倾”,这让田皇亲动了贪念。

    他倒不一定要扳倒俞国振,但先在京城中造出声势,然后派人去向俞国振示好:你这麻烦我能解决。襄的工坊会安的田地,拿点出来分润一下,保你安然无事。

    谈话之间,他们便可以遥望亭口了。这个时候,又一批亭口镇里出来的信使赶到。带来的消息让俞国振有些惊讶:“建虏一半入城,另一步在城外扎营,看起来是疾驰一夜甚为疲累,故此要暂且休息然后再战?”

    茅元仪顿时也jǐng觉起来:“果真如此?”

    信使点了点头:“张团正让小人禀报的便是如此,他还说,建虏行动似乎有些不妥,因此建议官人先勿入城,在城外接应。”

    “若是建虏大举进攻,他撑得住么?”俞国振问道。

    “没有问题,我们修了六层街垒,借助楼梯可以轻易自屋顶间转移,若是建虏大举进攻,多撑至官人来援绝无问题。”

    使者这番话让俞国振放下心来,张正这人话语不多,平时因为目无表情而被田伯光背后称为“光板脸”,但向来说一是一。他说能撑住,那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而不是能力不足说大话。

    让使者去休息之后,俞国振向茅元仪道:“建虏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必妖!”茅元仪道:“难道是给主公耍怕了,故此停着不动,静观其变?”

    俞国振并不认为有这么简单,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建虏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说……建虏内部出了什么变故,比如说,岳托的身体不大好?”茅元仪又道。

    他倒猜中了三分,若是岳托的身体好,岳托绝不会偃旗息鼓,而是会不停攻击虎卫的街垒,只要是驱使那些杂兵去攻,就算损失大此,他也绝不会心痛。但他身体不适,又不放心将兵权交与别人,便只有暂时隐忍。

    不过他料想,俞国振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亭口镇应该是俞国振预设的战场,在这里他有着周全的部署,难道还有比这里合适的决战之所么?

    “张正说的不错,如今不知道建虏什么打算……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成变,反正时间拖下去对建虏不利,他们的粮食不多了。”

    俞国振思考了好一会儿,终决定采用比较保守的应对方法,张正既然撑得住,那么由张正暂时发挥吧,自己还是作为机动兵力留在城外较好。

    在俞国振对于兵法的理解当中,机动兵力乃是关键时候使用的决定力量,手头上有兵,心里就不慌,遇到问题也可以从容应对。

    他们的谨慎,让虎卫避免了此次大战以来惨重的失败,甚至可以说,就是俞国振本人,也避免了与亭口镇同时毁灭的命运。

    休整到了下午五时左右,岳托已经缓过气来,听得探马来报,说是看到大队虎卫步兵出现在亭口外,但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就地挖沟掘地构筑阵地,他便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

    “俞国振看破了我的计策?”他心中暗想,但又觉得不可能,若是俞国振看破了,应该将城中的人撤走,或者干脆就是抢占上风头,先放一把火。

    若真如此,那么他这次如意算盘就要要血本无归了。

    “旗主,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军心不稳,下面的奴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和硕图见他仍然在犹豫,便催促道。

    建虏屡屡吃亏,到现在是折了一位辅国公,甚至连尸首都没有抢回来。而岳托也放任他的弟弟遗骸不管,反倒在此睡起大觉,人心惶惶之中,少不得传些浑帐的话语。他们虽然背着头目,可和硕图还是听得了好几次,因此便向岳托催促道。

    “好,你传令下去,各处同时举火,外边之人,将城围住,休得走脱一个。我们全军出城……一刻钟之内,所有人必须都到城外!”

    沉吟了一会儿,岳托终于痛下决心。

    亭口镇两面环水,唯有东面和北面为陆,因此,建虏只要堵住这两处门,整个镇就再无出口,当东面北面火起之时,正值东北风大兴,转眼之间,烈焰腾空,整个亭口镇,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火焰吞噬着它们能接触的所有易燃之物,在这傍晚的时分,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sè,它让亭口镇象是一座萨满的祭坛,正向着不知何处的邪神,献祭着血牲!

    望着火焰腾腾而起,岳托仍然有些不满足:“这是玛瞻独力攻破的第一座城,那么就让他带着这座城离开,还有击杀他的仇敌。只可惜,俞国振没有完全上当,否则,再带上他,还可以给扬古利送份大礼!”

    和硕图向着岳托挑起大拇指,其余旗丁,也个个大笑,只觉得多rì来憋闷在胸中的一口恶气,终于得舒展!

    正在安营扎寨布置工事的俞国振,猛然挺身站起,盯着亭口镇的方向,用力挥拳,重重击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他扎营之处,离亭口不到五里,因此能清楚地看到,亭口上空冲天的火光!

    这绝对不是他与张正预先订好的计策,这只证明,亭口镇出了他计划之外的巨大变故,而且,俞国振隐约感觉,这个变故,对他极是不利。

    “亭口……亭口和我们襄安一般,到处都是木屋?”他招来一个到过亭口的侦察兵,急切地问道。

    “确实都是木屋!”那侦察兵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脸sè发白地道。

    “该死……我为何会疏忽了这一点!”

    俞国振大骇,不仅是他,茅元仪同样变了脸sè。

    水火无情,水火之计也是冷兵器时代恐怖的武器,俞国振与茅元仪在定计时,因为考虑到虎卫强大的火器优势,却忘了这两项原始的武器!

    “传令全军,立刻整队出去,一定要……一定要……”

    俞国振说到这,声音有些不稳定,火海之中,可是他的两千虎卫jīng锐,即使现在虎卫总算达到了二万出头,这两千都是他无法承受的损失!

    而且,他此次北上,手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是七千人的虎卫,若一次折掉三分之一,不仅战斗力受损,对于其余虎卫来说,士气也会受到沉重打击,接下来的仗,他几乎就没有办法打了!

    但他带着现在手头上的两千人去救援?

    岳托定下这纵火毒计,安能不考虑到救援问题?他必定是会派人守着城出口,不令城中人出来,然后自己再带大军围城,防备有人来援!

    有四千人,他敢在镇里与建虏展开巷战,两千人,在城外与建虏野战?

    虽然他的火器优势很明显,但对方人数优势明显,现在在他的营地之中,依托着各种工事,建虏来攻他根本不怕,但若是到城前去与六七万建虏决战,那根本就是送死!

    此时当如何是好?

    (大事不好,月票(求魔榜位置不保了……此时当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四五五、天假谶语专其雄(一)

    原创“此时当如何是好?”

    俞国振是关心则乱,而张正则是为自己无法完成任务而懊恼我要jīng彩开始---

    俞国振并未亲自到过亭口镇,故此意识不到,这里密集的木制建筑会成为致命的危险,从这一点来说,他有疏忽的责任,责任却并不大。

    真正责任重大的是张正。

    他能够完美地执行俞国振的命令,却缺乏一点主动xìng,故此,他到亭口镇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甚为完美,却没有想到,他亲眼看到的这些木屋会成为敌人利用的弱点,而且一但被利用,就意味着战局的逆转!

    他的反应还是很的,火势一起,他立刻就明白,因此传下令去,收拢人手,将散布于各处的虎卫都召回来。而虎卫也不是傻,绝大多数见火势大,便开始向后撤,唯有少部分陷入火海,无法脱身。

    但随着火势的蔓延,他们目前避火的地方,也渐渐不安全了。不过虎卫的纪律xìng,让他们面对大火也未曾妄动,只是等着张正的决断。

    “入水。”张正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如何反败为胜。

    他知道这么大的火,建虏必然不会让他轻易从城中脱困,那么东面和北面,都一定是群敌环伺,故此,他选择了南面的胶莱水。此时正是正月,天寒地冻,跳入水中固然能躲避大火,却绝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若换了别的部队。可能还要想一想,不到火焰近身,不肯跳入水中。但虎卫对于命令是坚决执行的。转眼之间,张正收拢住的近两千虎卫就都进入水中。张正见还有几十匹马,便令将伤病抬上马,自己当先淌水。沿着胶莱河,向着东方而去。

    张正艰难地在齐腰深的水中跋涉。他知道这一段的水比较深,必须再往上游一距离,约是三百米左右,有河中的沙洲,可以让他们从中涉水,逃到胶莱河对岸去。

    但建虏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们逃走!

    虽然城中火势极大,建虏却没有放弃对虎卫动向的监视,他们也无法入城。可是可以从两侧监视水上的动静。当虎卫一进入水中,他们便已经发觉了,顿时呼啸而来,沿着河岸开始追击。

    “!!”

    张正奋力在水中挣扎,时不时有虎卫摔倒,同伴便伸手将之拖起。他们知道,建虏就在身后三四百余米处狂追,如果他们慢了。便会成为水中任建虏shè杀的活靶!

    但人在水中蹒跚,怎么得过在陆上的奔马?

    “二零三队,随我殿后,二零五队,交替掩护。其余人继续!”张正意识到这一点,立刻下令道。

    所谓的殿后,就是留在后面吸引建虏的火力。他们跳入了水中,身上的火药早就打湿了,哪里还能对建虏造成有效伤害!张正的意思,无非就是要用自己来给同伴争取活的机会罢了。

    在大明官兵争先恐后将同伙推出去殿后,而自己抢先逃跑的时候,也唯有俞国振的虎卫,勇于牺牲自己来掩护同伴。张正这声命令一下,顿时有人上来揪着他的衣襟:“你想当虎卫第一个阵亡的团正么?我们这些营正、队正还没有死光,什么时候能轮得你来殿后?”

    张正一把掀开他的手:“把他拖走,这是军令!”

    “军令”二字一出,在虎卫当中,就意味着不容抗拒!

    那名营正看了张正一眼,然后敬礼:“我定然会取下岳托的头颅送你!”

    军令一下,两个队的虎卫留在了后头,他们并非没有恐惧,可这个时候,恐惧没有用处。

    因为冬天的缘故,他们身上没有再着铁甲,厚厚的棉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装甲,只是棉衣入水,顿时吸饱水,变得既沉重又碍事。眼见建虏已经到了水边,一阵乱箭向他们抛shè过来,虽然因为隔得还远,伤亡并不重,可张正知道,建虏接下来也会择沙洲入水,就近shè击,然后渡河追杀!

    “今rì我犯了大错,我原本就该想到,木屋极易引燃,虽然原以为岳托是要占城而不会毁城,可建虏发起疯来,原本就不该以常理去推断!”张正位于队伍后,他用手护住自己的脸,感觉到剧痛从手上传来,他咬紧牙,忍着痛,一步步向水中深处行去:“若是我……我能活着回去,定然吸取此次教训!”

    “扔了东西,游过河来!”

    张正心中正在暗暗发誓,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远方响起。

    “小官人!”张正顿时反应过来:“是小官人,他何时过的河,他在河对岸接应我们!”

    俞国振确实在河对岸接应张正等人,发觉亭口镇火起之后,他初想的是突破建虏之围,将张正救出火海,但旋即一想,这样做未必能有效果,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苦战。

    这个时候,茅元仪拾漏补缺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张正等人是当局者迷,俞国振是关心则乱,茅元仪则能比较冷静地分析情形。他在第一时间便向俞国振提醒:建虏围了两个方向,俞国振唯有向西或向南,走水路逃离亭口镇的火海。

    而这其中,河浅多淤塞的胶莱河,又为可能被选为逃遁方向!

    因此,俞国振命令全军舍弃营寨,不能携带的笨重物品立刻销毁,在短时间内渡过胶莱河,来到南岸接应张正,他们与建虏的追骑几乎是同时达到岸边,见到如今情形,立刻向张正高喊。

    一边如此,一边还在河这边架起火炮,开始向着猬集于河畔shè击并准备入水追杀的建虏轰击。在这关键时候,炮兵也将自己的实力超水平发挥出来,一炮过去,便轰中建虏为密集之所。顿时残肢断臂横飞,猖狂得意的建虏纷纷惊呼而退。

    这一缓之机,绝大多数虎卫都被救过了河。

    岳托亲临胶莱河之畔。遥遥望去,只见对面已经燃起了几十个火堆。穿着军服的襄兵正忙碌地布置防御阵营,他冷笑了一声,但也知道,在对方犀利的火器之下,自己想过河追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次大战,应该到此为止了。

    岳托不愿意再与俞国振纠缠下去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不知道俞国振还有多少援军。直到现在,他估计中俞国振还应该有两万兵力左右。而河对岸的应该是这两万多人中jīng锐的部队。经过亭口镇之挫,对方一时也无法再追上来,因此他可以从容回师了。

    建虏们的叫骂已经远去,张正裹着厚毯,坐在火边,身上却依然觉得冷。

    一碗姜汤被端到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正准备喝。却发现端来姜汤的人是俞国振。

    “小官人!”

    他立刻站了起来,便要行礼,只不过他身上除了裹着的毯外什么都没穿,一站直行礼,立刻赤条条的。俞国振不满地瞄了他一眼:“急什么。现宝吗,小豆丁一般的家伙,也敢在我面前露?”

    原本士气有些低沉的虎卫们顿时哄然笑了起来,就是吃了败仗后仍然面无表情的张正,这个时候也不禁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用毯又将自己裹紧来。

    “官人,我的错,我未曾发觉建虏会用火攻!”张正大声道。

    他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沉默起来,倒是俞国振,微微一笑:“错的何只你一个,你没有发觉,我可不也未曾想到建虏会放火么?”

    “而且,与你一起进亭口镇的有两千虎卫,不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建虏会放火么?大伙都错了,只道是我定下的战术,大伙都去执行便是,其中就算有什么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大伙也以为是我故意卖出的破绽……呵呵,这其中我的责任大。”俞国振扬声又道。

    张正脸sè大沮。

    他知道,这是俞国振主动将责任揽去,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维护他,保护他作为一线指挥官的形象。俞国振没有入镇,不知道镇里房屋拥挤,那些古老的木屋原本就是极易燃烧的,而建虏放火又放得yīn险,因此火势蔓延极,甚至连拉倒房屋形成隔离带的时间都没有。俞国振越是不批评他,他心中就越是懊恼。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一击便倒的废物,他在沮丧之余,也暗自发誓,今后定然要吸取教训,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轰!”

    就在俞国振yù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间听得一声巨响,随着这声响声,大地都震动起来,一团浓烟升起,直冲半空。俞国振站直身,向着浓烟冒处望去,“哼”了一声:“想捡我们的便宜,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是……”张正不解地问道。

    “咱们急着赶来接应你们,便将随军的一些物资留在营寨之中。”茅元仪略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料想以建虏之贪,绝对不会放过捡便宜的机会,便向主公建议,将拖动不便的两门重炮和火药,都留在营里,再佐以地雷,建虏不去捡便宜倒还罢了,去捡便宜的话……哈哈,想来会很有趣!”

    “不知建虏受到什么样的损害……若是能将岳托炸死,那是好不过的。”张正恨恨地道。

    俞国振也笑道:“那是自然,若是能将岳托炸死,剩余的仗就好打了……建虏这右翼军,我们即使不能全吃了,再消灭个一两万人总不成问题!”

    “过不了多久,侦察兵应该就会来禀报建虏的损失状况了。”茅元仪道:“主公,以老朽愚见,与建虏右翼军之战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剩余的,便是如何收拾多尔衮。”

    “岳托乃宿将,可比多尔衮难对付,若是多尔衮给我们逼到今rì地步,绝对想不到以火攻逆转战局吧。”俞国振点评道。

    因为张正这两千虎卫身体都需要休息,而俞国振带来的虎卫也是跟在建虏身后疾行,早已累了,所以俞国振的计划中,也是暂时休整一段时间。但片刻之后,当侦察员回来急报时,俞国振的眼睛里再度闪起兴奋的光芒。

    “岳托真的……被炸了?”他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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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天假谶语专其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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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俞国振将张正接应过河之后,岳托便知道,自己此次计策虽然重挫了虎卫士气,但毕竟没有给虎卫真正沉重的打击ō.ńéτ

    而俞国振的部队出现在胶莱河之南,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建了一半的营寨。那营寨中多少会有些辎重留着,特别是粮草、武器,岳托便领着亲兵,亲自前去察看。

    他也希望通过察看虎卫的营垒,找到多的应对这支横空出世的强军的办法。

    俞国振带来的虎卫不过是两千多人,因此营寨占地并不大,但四周却都挖出了壕沟。建虏斥侯虽然摸了进来,所看到的也只是井井有条的摆设,按着岳托的命令,无人敢乱动这里的东西。

    “粮食有没有?”岳托关心的是这个。

    “禀主,有大米,不过数量不多,与大米摆在一起的,还有这个。”侦骑拿出了两个罐头奉上:“奴不知是何物,但既然与大米放在一处,应当就是吃的。”

    襄的钢铁产量虽然受到矿产资源的制约,已经达到了瓶颈,但是生产出来的马口铁很重要的一个用途,就制造军用罐头。与民用罐头多采用玻璃罐不同,为了适应行军需要,军用罐头都是镀了锡的马口铁,而且襄的马口铁因为炼制成本低廉的缘故,甚至通过荷兰、西班牙商人反销至欧洲。打得如今欧洲主要的波希米亚马口铁打不起头来,从而成为襄外销铁器中的一贡重要收入来源。岳托没有见过军用罐头,但他认得汉字,看懂外头印着的字。便令人用短刀将盖掀开。

    一股浓郁的阉肉味扑鼻而来,为了延长保质期,这种军用罐头可没有少用香料。那打开的旗兵忍不住用刀穿上一块肉尝了尝,向岳托道:“主爷。是肉,是……猪肉!”

    襄的养殖业,随着玉米、土豆和红薯等的推广种植而迅速发展,这三者都是相当好的饲料,特别是玉米。因此,襄、会安在崇祯十年时是出栏了生猪一万五千头,而在刚刚过去的崇祯十一年,这个数字扩大到了可怕的八万多头——虽然此时每头猪能提供的肉不过是两百余斤。可是总供的猪肉量也达到了近二千万斤。整个襄体制之下,人口总数不足六十万,平均下来,每人有三十斤猪肉,再加上数量同样可观的牛肉、鸡鸭鹅肉,襄能够保证每个襄的百姓,都有比较充足的肉、蛋供应。

    而身为优先照顾的虎卫,是不缺肉食。哪怕是行军途中,他们也不用象着此时官兵或建虏一般,用豆豉和醋布充当菜肴。肉罐头、菜罐头、果罐头,只要能吃的,就能做成罐头。甚至于有些虎卫听到罐头二字就变了颜sè。

    一次两次吃这样放了浓重调料的罐头,那是美味,就比如此时的岳托,在确认罐头无毒之后,身为正红旗旗主,他当然优先享用这种好东西。一边吃,他一边道:“襄兵竟然有这么多这种东西,无怪乎作战勇猛军纪森严……只不过他们怕是吃不得苦吧。”

    “哈哈,果然是好东西,只可惜数量还是少了,便是一人一个也分不够……”和硕图也笑道。

    他们在亭口镇破了俞国振的计,还夺了虎卫的一个营寨,又有这许多收获,自然可以嘲笑一番了。

    “瞧瞧还有什么好东西。”岳托吃得心情大悦,也来了兴致。

    倒不是真正因为好奇,这其中还有窥看襄虚实之意。虽然建虏也尝试让那些汉jiān帮窥探襄的虚实,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襄的户籍制度比起大明为严格,至少襄没有隐户,所以外来人都很容易被监视,便是重要的民生工坊都无法接近,别提虎卫的基地了。

    从方的罐头里,岳托便可以判断出,虎卫的待遇非常好,因此士气极为高昂。这与那些又穷又饿的大明朝廷官兵不一样,这个发现,令岳托心中其实极度不安。

    在遗弃的营寨中,很他们发现了两门大炮。

    这一路上虎卫的短炮给岳托极大的震动,这种灵活方便、shè程又不近的火炮,实在是陆战利器,而且虎卫习惯将一二十门炮集中使用,一但轰击下来,便能造成巨大的打击。因此,当发现这两门大的火炮时,岳托当即来到近前想要查看清楚,弄明白虎卫的火炮与大清的红夷炮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搬动火炮时,当火炮一抬起来,底下压着的一个弹簧弹起,引发了一个机关。

    紧接着便是轰响,整个充当库房的营帐顿时飞上了天,岳托离得稍远,没有真正炸中,却也被冲击波掀了起来,重重摔落在地。还不等他清醒过来,炸飞的碎片中有数块穿过他的甲片,在他原本就已经虚弱了的身体上重重一击。

    埋地雷对于建虏来说,并不陌生。戚继光便在蓟州发明过“钢轮发火雷”,而明朝官吏也习惯在打不赢的时候,于官府大堂之下埋官亭炮或公署炮,贼人得意洋洋往公堂上一坐时便引发爆炸。但是,象虎卫这般使用弹簧为击发引信的,却绝无仅有!

    而且明官府用的火`药威力实在有限,一般埋藏的不谨慎,也容易被发觉。虎卫则不然,如何使用地雷,在虎卫里是步兵所需要专门掌握的进阶技能,优配方和颗粒化的黑火`药,威力也胜过建虏以往所遇。这一炸之下,除了岳托之外,别的正红、镶红二旗的将官,也颇有伤亡!

    重要的是,原本就因为生病和连续作战而虚弱的岳托,在被炸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和硕图临时接过指挥权,他也是宿将,在确认岳托伤重难以苏醒之后,当机立刻,放弃再与俞国振进行纠缠的想法,立刻挥军西撤!

    “原来只是生死不明!”

    在得到确认的消息之后,俞国振的欢喜少了一半。岳托暂时生死不明,但建虏的撤离还是井然有序,他本来想在亭口多牵制建虏几rì,多地消耗建虏物资的打算,终究还是落了空。

    “建虏南至山`东,原本就水土不服,咱们抓着的俘虏里,不是有人说岳托身体已经不适了好长一段时间么?”茅元仪道:“此次重伤,料想岳托也只是苟延残喘,拖不了多少时间。”

    “以茅先生之见,我们继续追击?”

    “不可,咱们也是强弩之末了。”茅元仪摇了摇头。

    虎卫确实也是强弩之末了,除了留在高密安置那数万百姓的千人,其余人都是辗转作战,而且不少人甚至是刚刚万里海波过来,还没有怎么休息便投入了战斗之中。加上连番大战,虎卫的物资消耗巨大,也需要进行补给。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交给李青山李明山兄弟了,咱们回高密,在那休整补给,准备下一场大战。”茅元仪想到这,便建议道。

    “也唯有如此——但愿他们兄弟能做得好些。”俞国振点了点头。

    “他们熟悉附近情形,我在亭口得他们帮助颇多,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张正道:“只是……还有一事,恐怕小官人也得考虑。”

    “何事?”

    “亭口的百姓。”

    这话让俞国振默然,确实,因为专心于战事,他把这个也给忘了。

    与此同时,自小生长在亭口的杜建功在远处遥望着亭口镇,颓然跪在地上,用手奋力捶地:“早知如此,就不该离开亭口,不该听那群人话的!”

    “不听人家的话,你此刻就看不到亭口的火了,建虏早就将你杀了。”旁边的一个汉抱着胳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呸”了一声道。

    “就算被建虏杀了,总也是死在自己家中,如今亭口烧成这模样,不用问,我的家肯定没了,我一家老小,这个冬天怎么过?”

    “挖地窝,搭窝棚,总要熬过去……而且,那伙人嘴上说是登莱兵,我却不相信,你见过官兵有那么好言好语的么?”抱着胳膊的汉冷笑道:“他们的服饰,还有不少人是和尚头……我知道他们!”

    “咦?你知道他们?”

    “南海伯他老人家的襄虎卫,前年……大前年我在京畿时见过,当时他们奉旨勤王,我恰好在京畿,被建虏抓着,是为他们救出来的。”那抱着胳膊的汉道。

    此话一出,杜建功大惊:“怎么从不曾听老哥你说过?”

    “没有路引,跑到京畿去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说什么?”那汉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懊恼:“只恨当初我蠢了,南海伯原是招人去襄,我却傻乎乎舍不得家里的婆姨和娃儿——结果婆姨娃儿都没了,却盼来了建虏,这贼老天的,原以为是不给咱们活路了,虎卫却来了……”

    “武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建功一愣。

    “俺也是家破人亡了,如今建虏烧了亭口,就是想卖气力也没得个地方……干脆去襄投靠南海伯吧,这身气力,总不至于饿死。”武老哥叹息道:“杜兄弟,我料想虎卫定然会来安置赔偿,我若是你,便不要什么赔偿,只求能去襄了!”

    类似的话,可不只在一处响起,只不过大多数人不是咒骂虎卫,便是咒骂建虏,总之,极少有人会相信,他们的损失还有人进行赔偿。(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四五七、天假谶语专其雄

    正在上传正文,别插楼。无论武老哥将新襄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杜建功先想到的,仍然是他在镇子上的屋子。

    他家在亭口镇住了五代,老屋已经是祖宅,不去看看,如何能安心!

    当他跑到镇门口时,看到的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座小城。

    满城的大火不仅烧掉了民居,城头的望楼之类的建筑也被引燃,而且在高温烤炙之下,城墙多处开裂。

    门洞大开,摇摇欲坠,便是从底下经过,也让人担心会不会垮塌。

    在城门前已经聚了不少人,杜建功估计少说有几百,都是不放心家里情形躲到近处的,但他们大多被人拦在了城门前。

    拉住他们的正是虎卫。

    俞国振亲自站在门前,在他身后,就是石灰标的线。一排虎卫举着火枪着在前线,枪。对准正拥来的百姓。

    普通百姓是极为复杂的,俞国振从不以为,就凭着自己几句大话或者一两件善举,便能让所有百姓都对他心悦诚服。一定的制约与限制,能够让百姓不会太过盲目。比如说此刻,若是不用火枪,只是靠着劝说,百姓早就冲开封锁线闯入城中,然后就是在废墟中翻找抢掠,甚至会演化出杀人奸淫之类的行径。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要进去,我们要进城去!”有人嚷了起来。

    “城里尚有余火,此刻入城并不安全,而且为了避免有人哄夺财物,须五人联保,方可进城。”有虎卫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高处喊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某些人,当下便有人嚷道:“亭口镇便是你们这些南方佬来了才烧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烧的,却赖到女真人身上,让我们进去.”.””

    这起哄者一带头,顿时就群情汹汹直来人们开始扑向那条封锁线。百姓的情绪一但被煽动起来,便象是亭口镇里的火,燃得快传得也快,俞国振目光猛然凝结。他举手示意顿时,一排虎卫对天鸣枪,轰的火枪响,让头脑有些发晕的百姓们顿时呆住了。

    “再说一遍,要进去可以,需要得五人联保,再由我们的人统一带队,只能在自己家的废墟中翻寻财物。若有乘乱抢劫者以军法处置。”俞国振夺过喇叭,冷冰冰地道:“这是战时!”

    “你是什么玩意,凭什么说这大话!”

    那在人群中起哄的,原本就是混混,方才被吓住了,但看到一排火枪都是朝天鸣响,于是又嚷道:“他们不敢伤人,诸位别被唬住……””

    俞国振猛然向那边一指:“老牛!”

    他身边警惕地望着的齐牛顿时象头真正的牛一样冲了过去,顿时撞飞了几人,然后在人群之中将一獐头鼠目之辈揪了过来。

    很久没有亲上战场展示自己的武力了现在却只能用在对付这种小混混上齐牛多少有些不甘心,下手也有些重那混混嗷叫不止,口中不停咒骂。

    “斩!”

    俞国振做了一个手势。

    血冲上半空,人头落地周围鸦雀无声。

    俞国振一直认为,真正的百姓,要在田里按着四季轮换劳作,要在工坊里按照规格忙碌,他们都是知道秩序重要性的,只要提醒他有秩序存在,他们中绝大多数都会乐于遵守,因为他们明白,唯有在这秩序之下,他们的权益才有保障,他们的收获才有可能。

    唯有流氓无产者,才会仇恨一切秩序。他们可以利用却绝不可重用,他们能成为先锋,但在事情结束之前就应该彻底消灭。

    农村里的流氓无产者,就是那种二癞子懒汉,城镇中的流氓无产者,就是街头的混混无赖。这些人每每缩在百姓当中,挑事起哄制造纷乱,然后混水摸鱼。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不愿意通过自己的劳动和勤奋来改变生活,而一心只想着飞来横财。

    这种人是社会的毒瘤,他们单个为恶,虽然比不上贪官污吏,但从群体而言,则与贪官污吏一般,都是寄生在那些用自己勤劳和汗水种出果实的劳动者身上的蛀虫。

    俞国振一直对流寇没有什么好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流寇就是这种流氓无产者裹胁百姓的产物。嘴里叫嚷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实际上却干的是杀人放火损人肥己的勾当。

    这当众毫不犹豫的诛杀,顿时让所有人再度安静下来,那些被挑起的怒火与贪欲,也为之一清。

    “我们每百人一组入城,只要能找出五人联保,相互证明身份,便可以我派出的人手带领下进去。”俞国振冷静地道:“现在开始登说……”谁第一个?”

    “小人来!”

    原本俞国振以为会冷场的,却不曾想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人应声道,然后,一个只穿着薄薄衣裳的汉子走了出来,他到了俞国振面前,先是跪下磕头:“小人武晋,谢过南海伯救命之恩!”

    俞国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认识自己。

    他目光一凝,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汉子,不到三十岁,骨架粗大,但却极瘦,面色枯黄,那是营养不良的后果。

    他问道:“你认识我?”

    “小人大前年在京畿被建虏所掳,若非南海伯,小人早为异乡之鬼矣。只是当初小人心里挂念家中的一点薄产和家人,不曾依南海伯之令去新襄。不意今日又能见南海伯,实在是,实在如……”

    武晋说到这,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真的很激动。俞国振微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既然见过我,便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跪拜你家人还好吧?”

    他温声相问,那边武晋却失声痛哭。

    “小人当初不舍得家里两亩薄田,结果连年灾荒,妻儿又相续病了,小人只能卖了田延医,结果”……结果……“.”

    那不忍言的结果,他说了几次,也没有说出来。周围不少人都认得他,都同情地小声议论起来:“他便是在码头上扛活的武晋,好一条汉子,力气极大的,只是吃不饱,若让他吃饱了,三百斤的包一人便可以扛走!”

    “他妻儿前年都死,了“””

    齐牛将武晋扶了起来,俞国振微微叹了。气:“你且节哀……”

    “南海伯,我如何能节哀,若是当初听了您的,我举家迁至新襄,哪里会有这等惨事?”武晋抹了一把眼泪:“只恨我当枷……”

    安慰人的事情,俞国振实在不拿手,因此,他身边立刻出现了拿手的人。

    “大哥,你的事情当真让人难过,啧啧,这老天啊,就是不开眼!”许众上前拍着武晋的肩膀,一脸同情地道。

    他将武晋拉到一边,也不知是如何和武晋说去了,俞国振这里没有空等武晋回来,他看着那些围拢而且越聚越多的百姓:“你们要入城,便请联保报名!“

    没有太多的长篇大论,但这一次,那些百姓很温顺地依言排队。他们从武晋的话里听出来了,这位可就是南海伯,一位超品的贵人!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他们分不大清楚伯爵与官府到底有什么区别,在大多数情形下,只要确认了对方能代表官府,又没有被逼到绝路,都会习惯于服从。

    这与华夏民族漫长的文明史中,不停地与自然灾害特别是大水灾相斗争有密切关系,在洪水肆虐之时,若不能团结起来组成一个整体,那么整个群体都会灭亡。当西方人在神话中要依靠某位邪神的恩赐才能躲上大船逃避洪水时,华夏先民则在抗击洪水中形成了独具自己特色的社会思维方式。

    每十名虎卫一队,带领着五十人的居民进入废墟之中,寻找他们家还能幸存的财物,这样的组织模式,彻底杜绝了哄抢的可能性,也使得扑灭零星残火的工作变得井然有序,并未造成火灾的反复。

    随着镇中那数百建虏尸体的被发现,百姓心中最后一丝猜疑也消失了:果然是建虏来到了亭口,果然是他们放火!

    若不是虎卫及时赶到,他们就怕要和高密、胶州的百姓一样,被屠戮无数了!

    许众不失时机,拉着武晋四处转悠,一边安抚百姓,一边吹嘘着新襄的情形。武晋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年俞国振可是允许携家人去新襄的,但他只念着家里的两亩薄田,死活不肯,结果家破人亡两手空空。因此,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长吁短叹,咒骂自己当初之蠢,哀叹如今之惨。

    亭口镇被烧得相当彻底,此时镇中建虏彼此间的距离极近,一些巷子甚至只有一两尺宽,因此火起之后根本无法抢救。若不是战时,倒是可以寻找挂钩将房屋拉倒来避免蔓延,可战时去哪里寻找这东西!回来的百姓清点完找出的财物之后,一个个哭声震天,便是家里还藏着些米面粮食,在这样的火中也已经化为焦炭,这样无吃无穿无住的,他们如何能熬过去?

    杜建功也在琢磨这问题,现在他老婆孩子倒是送到了亲戚家里,可是总不能在亲戚那住到房子再建起来一他也建不起房子了。他想来想去,觉得留在亭口都将是死路一条,这让他觉得绝望。

    他一死不要紧,可老婆孩子怎么办?

    直到又看到武晋,他眼前一亮,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浮了起来。

    “南海伯看起来……虽然杀人不眨眼,但那是二癞子违他军令,他的兵对百姓还是极好的,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冻饿而死武大哥既然与南海伯的兵熟,不如寻武大哥说说情?”

    想到这,他便向武晋招呼,武晋才过来,周围便呼啦围上一片人。

    聪明人,可不只是杜建功一个。

四五八、天假谶语专其雄(四)

    “什么,岳托与杜度吃了败仗,丢了粮草和掳获?”

    接到杜度派来的求援信时,多尔衮很是吃了一惊,虽然他也希望岳托与杜度受到沉重打击,可是,他却不希望二人战败!

    若是战败,就意味着他们这次南下就此终结,只凭借他手中的左翼军,想要再在数十万明军当中腾挪辗转,可是需要一定的勇气。而且,他更担心的是,岳托吃败仗的消息传到了高起潜、祖宽等人那边,让他们也生出斗志,想要来捡一个便宜!

    “是,贝勒爷派奴才来,就是向王爷求援。”

    “求援?他会向我求援……等一下,杜度失高密城,是哪一天的事情?”

    信使吞吞吐吐地说了时间,听得之后,多尔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起来。

    从杜度失高密城,到他向多尔衮求援,这其间经过了六天时间。想来杜度刚失高密时,还寄希望于岳托能及时扳回战局。但等了六天,岳托既没有攻下高密,又不能来潍县与他会合,这让杜度意识到不妙,故此才向多尔衮求援。

    这个时候,便是多尔衮大军东向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接应杜度罢了!

    多尔衮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因为杜度已经确认,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让黄台吉甚为忌惮的那位明国的南海伯。而且,杜度判断,俞国振手中的兵力恐怕是两万!

    两万敢打敢拼的战士,或许还不能真正击败他们满清十余万大军。但足以形成主心骨,将周围的明国朝廷官兵聚拢来,与他们进行一场正面较量了。多尔衮明白他们最大的弱点,就在于真建虏少,胁从的各部多,死一个真的建虏,也就意味着其余诸部的离心力就大了一分!

    而且他们是深入到大明内部。若是一个处置不好,这十余万人无法回到长城之外去,那么就是一个区区朝鲜。都可以反咬满清一口!

    因此,多尔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贝勒爷对王爷翘首以盼……”

    “下去!”多尔衮翻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

    多尔衮虽然年纪较轻。但性情暴烈,杀戮无度,他这一翻眼,那信使顿时慌了,再也不敢说一字,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多尔衮目光在帐中转了转,然后停在了一个闷声不吭的人身上。

    “七哥,你说……该如何是好?”

    他的七哥,自然是阿巴泰了。崇祯九年时,阿巴泰随阿济格入关。在京畿与俞国振初战,那一次大战役里,建虏折损了额驸超等公扬古利。如今时隔三年,再度与俞国振相遇,阿巴泰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复仇的怒火。

    他低着头:“全凭王爷做主。”

    阿巴泰心中如何没有气,他为宿将,上次入关是阿济格的副手,这次入关又和黄台吉长子豪格一起成了多尔衮的副手。他甚至可以想到,当年轻的豪格再积累两次作战经验之后,他就要再给这小子当副手!

    莫看多尔衮如今嚣张。今后也是给这小子当副手的命!这小子,可也曾封王!

    更何况,他只是个饶余贝勒,而多尔衮这小子却是亲王,就是岳托,也曾被封为亲王。一想到自己每每大宴之时,只能远远看着这些后生小子在中间高坐,而自己却去和一些挂着鼻涕的小猴儿们呆在一起,他心中的愤闷就是更深。

    故此,他对岳托的死活并不关心。

    “豪格,你说说看。”

    多尔衮论年纪,比豪格还要小三岁,但他辈份大身份高,因此端着架子和豪格说话,豪格额头青筋猛然跳了起来,他愤然盯着多尔衮,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还等什么,自然是去将他们救出来!若是你没有胆子,我领兵去就是!”

    “皇兄封我们奉命大将军,豪格,我才是这左翼军的统帅,轮不得你给我指手划脚!”多尔衮冷笑了一声:“虽然你是皇兄长子,论理说,你是主子,但是……”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

    对于豪格的打压,多尔衮向来毫不顾忌。与阿巴泰想不明白不同,他心中清楚,就是豪格的父亲黄台吉,对这个屡有战功的儿子,也并不是十分喜爱,甚至有些忌惮他的战功。四年前黄台吉封他为肃亲王,但转手之间便又降为贝勒,原因不过是豪格的母亲只是被休弃的继妃,根本不得宠,而豪格的妻子母族又卷入了谋叛,虽被豪格亲手杀死,却令黄台吉更是猜疑。

    豪格几乎要发狂,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必须忍,而且要忍到那一天,当他的父皇驾崩之后,他会让这些敢于欺凌他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豪格,你太毛躁了,不要忘了咱们此次入关,不是与明人硬拼,而是要削弱明人壮大自己。”多尔衮背着手,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阿巴泰和豪格,一个兄长,一个皇侄,都被他拿捏得稳稳的,这让他心中极有满足感。

    “让以你的意思,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离开济`南府,想法子将退路打通,若不是岳托与杜度犯蠢,我们如何会陷入这等险境?他们败了,消息传出之后,明军必然蠢蠢欲动,到时在俞国振带动下,将我们困在济`南城下,我们粮草食尽后怎么办?”多尔衮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岳托等身上。

    “那……岂不就是坐视他们不管?”豪格仍然不服气:“这如何使得!”

    “岳托六天时间都没有和杜度会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遇到了大麻烦!”多尔衮毫不客气地道:“杜度若是有担当的,六天前就与我们联系,我们赶去救援还来得及,现在……现在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岳托都要咽气了!”

    多尔衮绝对没有想到,他的话一语成谶。

    就在他说此语前不久,岳托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迷茫地看着周围,发觉自己被抬在一个门板之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同样厚厚的毯子,但是,他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大将军,你醒了!”

    戈什哈发现他睁开眼,欢喜地叫了起来,这声音惊动了在一旁的罗洛浑,他冲了过来,带着哭腔道:“阿玛,阿玛!”

    “这是……在哪?”岳托问道。

    “过了胶水,马上就是潍县……”和硕图大步赶来,接过这个问题:“旗主,你感觉可好些了?”

    岳托摇了摇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我不行啦……和硕图,与……与杜度联络上了没有?”

    “刚才遇到了一路杜度派来的人,说是他如今在潍县南的岞山,他还算好,未遇着什么大麻烦。”

    “与他会合之后……便回去,与多尔衮合军。”到这个时候,岳托也顾不上表面的尊重了,他陷入此时境地,多尔衮逼他出兵攻登莱有很大责任。他喘了几口气,然后又道:“我是不成了……我有遗言与皇上。”

    罗洛浑放声大哭,而和硕图也知道岳托此语不虚,屏息凝神,静等他说话。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岳托却一句没有说,和硕图不得不催促了一句,岳托才低低地道:“我要说的话……扬古利可都说过了啊……”

    当初扬古利留下的遗言,便是说俞国振将成为大清心腹之患,宜及早除之。岳托这个时候,才深切体会到,扬古利并不是一心想要大清为他复仇而如此说的。

    三年前的俞国振,仅带着两千虎卫一万官兵,便能击灭扬古利这支殿后偏师;三年后的俞国振,凭着两万虎卫(岳托直至此时仍然认定,俞国振兵力有两万),便能击败他六七万人的右翼军。若是再放任俞国振两三年的时间,他手中有五万人马,那满人还有活的机会么?

    想到这个未来,岳托便不寒而战。

    “大将军,你还是说吧!”和硕图强忍着泪水道。

    “我方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咱们大清入主中原,整个天下,都是咱们八旗的……咱们大清的皇帝坐在紫禁城里……你回去对皇上说,要想让我的梦变成真的,就要尽早除了俞国振,无论用什么法子……哪怕假手明国皇帝,也要杀了,杀了……”

    说到这里,岳托突然身体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他的口中涌出紫色的血,他大叫了一声,气绝身亡。

    和硕图见他双眸未闭,伸掌去为他阖住,但手掌方过,岳托的眼睛依然睁开,满眼都是不甘。

    “大将军!”和硕图终于忍不住,退后两步,哭拜于其尸体前。良久之后,他起身拔刀,割破手指,将血涂于面上:“大将军之仇,我们大清,必然要报!”

    虽然岳托并没有直接死在战场之上,但他的死,却与虎卫的埋伏分不开,因此这笔帐,自然是要算在俞国振的头上!

    罗洛浑更是大声嚎哭,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当自己失去了父亲羽翼之后,竟然什么都不是!

    和硕图看了他一眼,虽然要为岳托复仇,但罗洛浑年纪还小,还不足以担当起正红旗的重任,还是让自己来接过岳托的旗帜吧。

    “不得举哀,罗洛浑,若是想着你父亲的遗骸回到我大清,就休要哭了!”他一把揪起了罗洛浑:“我们准备走,与杜度会合!”

四五九、忽然更作渔阳掺(一)

    俞国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竟然这时下起了雨来,当真是便宜了建虏!”

    跟在他身边的纪燕喃喃说了一声,而张正却仍然是面无表情,茅元仪倒是捻须笑了一下。

    原本俞国振的计划是休整四天,等待补给跟上之后,便继续追击建虏的右翼军。他的计划,就是在潍县至胶州一带尽可能迟滞建虏,迫使建虏大量消耗粮草。然后在青州一带的山区不停袭扰建虏,将建虏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但是亭口镇没有达到预期的战役目标,虎卫不得不转入休整,而休整还没有结束,老天又不作美,开始下起冬雨。

    若是下雪都还好些,下雨对于主要依靠火器的虎卫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燧发枪虽然能保证射击时不受一般雨的影响,但火齤药的保存与运输却成了大问题,考虑到稍有不慎可能带来的损失,俞国振最终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但这几天他并没有闲着。

    在建虏经过的地方,官府几乎彻底崩坏,大量难民无可依靠。这些天里,俞国振遣人四处散布流言,只说是在青岛口有粮可放,同时组织人手沿途接应,大量的百姓已经拖儿带女背着仅有的财产向着青岛口而去。冬雨只持续了两日,到今天已经晴了,但地面却变得泥泞起来。到了中午,阳光照射下地面化冻,就更是难以行走。给百姓和虎卫平添了几分艰难。

    打头阵的,就是亭口镇与高密城中被解救的百姓,总数加起来,约有近三万人。

    这三万人的行动。可不是件易事,百姓扶老携幼前行,其速度与虎卫前进完全是两码事,虎卫若是急行军状态,一昼夜奔一百里是很正常的,但百姓磨蹭一天能走十里就了不起了。自然,这是指让百姓自己走,虎卫这些年来收容的百姓多了。自然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组织方式。

    “……不怕风,不怕雨,到了新襄自有米,不纳捐。少交粮,会安人人喜洋洋。老母鸡,炖锅汤,大肥猪,灌肥肠。吃得汉子油汪汪,吃得姑娘心烫烫……”

    几乎每隔着里许,便可以看到有虎卫站在稍高的地方,挥舞着铁皮喇叭。用沙哑的嗓子,编着不着调的打油诗。甚至还有敲着快板、唱着道情的。虎卫是职业军人,但职业军人也需要有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俞国振也很注重这方面的培养。所以这些不入流的诗人与演员们,却能够用最朴素的话语,鼓动着底层百姓的士气,让原本只能走个三五步的人,能走上个七八步了。

    当然也有些老大难,就是那些小脚女人们。

    这个也难不着虎卫,虽然受俞国振的影响,到了新襄的女子被强制性放脚,但虎卫们也同样积累了足够对付小脚女人的方法。马和骡子这样的大牲口,被组织起来拉大车,大车上则坐满了小脚女人。新襄特制的运输车此时虽然还没有完全换上橡胶轮胎,但它的结构比起一般的大车要灵便,自身较轻,载重量大,一辆车塞个二十余名女子小孩,不成问题。

    另外就是靠着家里男人用独轮车推,这东西几乎家家都有。

    “到了新襄,真的……有饭吃有肉吃?”

    一个坐在独轮车上一边的女人抱着襁包中的婴儿,喃喃地向着推车的丈夫问道。

    “南海伯说有,那便有!”那黑瘦的汉子勉强笑了起来:“而且,那边没有建虏!”

    是的,只要没有建虏,他们凭着自己的勤劳,总能够赚口饭吃!

    这话传到了齐牛耳中,齐牛闷声不哼,回头望了俞国振一眼。

    “老牛要帮忙就去吧,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俞国振道。

    齐牛笑了一下,然后就去帮百姓忙了。象他一般帮着百姓的虎卫有很多,这一路下来,不少百姓都叫得出熟悉的虎卫名字。

    而百姓对俞国振的信任,也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中一点一滴建立起来。

    “主公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跑一趟?”茅元仪忍不住道:“事无巨细,非为上之道啊。”

    “话是如此,但是我哪里管了什么具体事情,我如今就是一面鼓,到哪儿敲一敲,然后虎卫士气大振。”俞国振自我调侃道。

    他知道自己的作用,只要他沿途出现一趟,鼓励和表扬一下那些办具体事情的虎卫,对于振奋士气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有的时候,办事的人甚至不需要你夸奖,只要你出现,表明他的辛苦被你看到了,那么他们就很满意了。

    马蹄声迎面传来,为了避免交通出现堵塞,虎卫已经将百姓们引导至道路的右侧,因此,迎面来的虎卫跑得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他奔到俞国振面前,下马行礼,将一封信交给俞国振。

    “章先生的信,说是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让我们放心。”俞国振拆开看了看,便笑着向茅元仪道。

    章篪的信中简略地说了他在青岛口的准备工作,虽然言简,但内容却很详实,这是俞国振一向提倡的文字风格。有明之时,山`东人口虽比不上江浙、湖广、江`西、福`建,但也是人口众多的布政司,崇祯三年整个山`东在册人口总数约是一千零六十六万人,虽然这九年来天灾**不断,人口出现了负增长,但俞国振与茅元仪等人经过商讨之后估计,此战之后,整个山`东将产生大约会产生两百余万受难百姓。而建虏还祸害了北直隶,崇祯三年时北直隶的人口是一千零七十九万,如今应该还有七八百万,受难比山`东更重,只怕有三百万难民。

    这些宝贵的人口。对俞国振来说都是千金难买的财富,对整个华夏的未来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俞国振定了一个此次乘着建虏南下的机会。在北直隶、山`东招揽二十万到三十万难民南下的计划,这个计划若能成,俞国振估计,再有一年,新襄体制下的人口就能超过百万!

    百万是一个门槛,过了这个门槛,俞国振就可以保证,新襄的影响能够掀动整个大明的风潮了。

    “船只的事情。还是大麻烦,从这里去新襄不易。”茅元仪道。

    “再过两年就好了……甚至明年就好了,如今龙门船坊的扩建也应该完工,增加造八条一千五百吨以上级战舰和两条三千吨以上大船的能力。”

    俞国振随口回答道。能做到这一步,关键因素就在于新襄解决了钢铁龙骨的锻造问题。此前水力冲锻受到的限制太大,特别是水力锻锤的份量有限,因此当蒸汽锻锤出现之后,钢铁龙骨的长度就开始倍增起来。

    而且。蒸汽轮机的试验也已经开始,如何用蒸汽为船提供动力,是宋应星现在着力解决的问题,俞国振有过海员的经历。因此直接就提出了暗轮,跳过了原本蒸汽船的明轮时代。这对船体设计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

    “要不请郑家相助?”

    “郑家不会出手的,就算他们出手。提出的条件也不是我们所能接受的。”俞国振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拼命造船,甚至开始和荷兰人联系,希望荷兰人能提供战舰。”

    “他们想做什么?”茅元仪大吃一惊。

    “独霸海上,咱们在倭国扶植天草四郎四贞的事情,对他们影响很大,郑芝龙始终将东海当成他一个人的财源,将往倭国的航线视为禁孪,虽然我们很注意不直接触动他的利益,但他也不会坐视我们壮大。”

    对天草四郎时贞的扶植来自于将岸的一次偶遇,而天草四郎在没有得到同样信仰邪神的欧洲人支援的绝望中,却盼来了新襄渔政局的战舰,这让他对新襄感恩戴德,认定新襄乃是他的那位邪神派来的,因此对于将岸的一些要求,比如说强掳本地女子之类的,都是竭力奉承。而有了这个据点,新襄的各种物产,便向着倭国倾销,这使得倭国手工业普遍破产,那些武士封建主们也囊中羞涩。

    这都间接影响了郑芝龙的收益。

    “他野心倒是大,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茅元仪冷笑了一声。

    “能拖到明后年再解决郑家的问题是最好的,我估计郑家要真正翻脸,也是明后年的事情。”俞国振道。

    两人沉默了会儿,茅元仪笑道:“咱们还是接着说说如何安置这些人吧,二十万人,主公觉得耽罗安置得下?”

    “耽罗只是一个基地,上回你不是与我一起去看了,那边的屋子足够二十万人居住。关键是燃料,作饭也好取暖也好,都需要大量的煤,这个得从青岛口往那边运。”

    崇祯九年底到十年初的皮岛之战后,耽罗岛在最短时间内搭起了几万间土坯房,供东江镇撤来的百姓居住。如今这些屋子空出了一半,只要再加紧建一批,完全可以供山东来的百姓暂居。俞国振的打算先是将这些百姓运到耽罗,在那里大约呆三个月到半年左右,接受后世传销式的培训,让他们熟悉新襄的政治、经济秩序,然后再到新襄接受三个月左右的参观、实习,强化之后便可安置到新杭、会安等地去。

    正商议着具体的安置步骤时,突然间身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这次马蹄声急得多,显然是有要事。俞国振看了看天色,笑着道:“难得浮生半日闲,看来……”

    他话没说完,那边虎卫通信员便已经到了,下马行礼,又递来两份插着鸡毛的紧急军情来。俞国振拆开第一份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多尔衮……当真狡诈!”

四六零、忽然更作渔阳掺(二)

    原创多尔衮哈哈大笑,笑声传于四野

    战火未熄的原野上,四处都是明军的尸体,他得意洋洋地一挥鞭:“如何,我就说了,先清了退路,再来救援岳托也不迟吧?”

    “王爷果然英明!”

    在豪格与阿巴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多尔衮笑意浓。

    他喜欢这种感觉,让恨他的人恨他,而让崇拜他的人崇拜他。若是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感受这一切那就好了。

    他完全有资格得意,在得知岳托吃败仗的消息之后,他便将这消息大肆宣扬,甚至有意让明人也得到这消息。果然便有明人去禀报了位于临清的高起潜。然后他又大张旗鼓,向着德州移动,看上去是要抛弃岳托打通退路独自回关东。而高起潜将前后消息应证之后,迫不及待便从临清出来要入济`南——在连连作战不利之后,解济`南之围成了高起潜用来为自己遮羞的后一块布料。

    结果多尔衮乘夜自德州城下南下,在高唐州截住了高起潜。野战明军根本不是对手,高起潜手中的十余万大军瞬间鸟兽散,这一次高起潜又意图令孙临殿后,但当他掉头来找孙临时,却发现近来一直被他冷落的孙临根本不在身边。

    于是倒楣的祖宽便不得不担当起这个极有前途的责任。

    高起潜与祖宽倒都是顺利逃走,可官兵的损失极为惨重。高起潜在连续大败后,手中还聚起的人手,已经不足五万,退回临清之后再也不敢出来。

    “我观俞国振用兵。喜欢借势,若是高起潜实力尚在,这十余万人如鲠在喉,让我不得zì yóu。现在高起潜已经破胆,再也无势可借。德州城内的颜继祖如同妇人,不敢出城半步,你们说,此时还有谁能阻我回师?”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连连称赞。

    “睿王何时回师?”有人问道。

    多尔衮嘿嘿又笑了起来,他眼睛闪闪,看着豪格与阿巴泰:“两位贝勒,谁愿意为前锋。再攻德州,为我军回师打开通道?”

    豪格立刻站了出来:“我去!”

    独领一军,可以避免在多尔衮面前看他得意洋洋的嘴脸,豪格早就想有这一天了。

    多尔衮语带深意地道:“你果真要去,不后悔?”

    “我只带本部。绝不后悔!”

    “那好,我多给你十个牛录,你去吧。”多尔衮淡淡地道。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了阿巴泰一眼。阿巴泰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豪格不等打扫完战场。便向着德州而去,多尔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笑了一下。

    以豪格的xìng格,这一离开他的约束,少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声势浩大。多尔衮转头四顾,又看了阿巴泰一眼,发觉阿巴泰仍然在眨着眼绞尽脑汁想问题,多尔衮轻蔑地摇了摇头。

    若是岳托在此,应当会知道他真正的打算是什么吧。

    只是不知岳托如今情形如何,若是死了……死了就死了。

    想到这,多尔衮目光一转,停在了站得远满脸谄笑的一个人身上。这人乃是汉军将领,地位不高,故此站在那边。

    “你,过来。”多尔衮道。

    那汉军将领不知是祸是福,惴惴不安地来到他面前,多尔衮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然举起鞭,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鞭。那汉军将领虽然反应过来,却不敢躲,只能生生挨了这一勒。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他连声哀求,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

    “嘿嘿,你要我开什么恩?本王就要送一份天大的功劳给你,要开什么恩?”多尔衮狞笑道。

    阿巴泰看着他把那个汉军将领拉到一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那汉军将领先是惊惶失措,然后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阿巴泰心中狐疑,自己这个狡黠yīn险的弟弟,究竟有什么主意?

    多尔衮的秘密,在几rì后便揭晓。

    济`南城!

    半个济`南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张秉文官帽都已经丢了,而顾家明浑身是血,喘息声如是牛鸣!

    “事情紧急了,张老爷,你必须走!”顾家明神情肃穆:“夫人已经被送出去,此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官不走,本官为布政使,守城有责……”

    “砰!”

    在他身后的虎卫得了顾家明的暗示,挥掌轻击,张秉文顿时昏了过去。顾家明回头看着闹成一团的济`南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我们走!”

    他们已经是留在此的后一批虎卫,人数只有三百,倒是人人都有马。他们此时走,谁也不能说他们是弃城而逃,是城中守军自己打开城门,将伪作明军的建虏放了进来,然后整座城防彻底崩溃,慌乱的百姓冲破了顾家明勉强支起的防线,让他不得不弃城。

    顾家明心中明白,即使不是百姓冲乱了防线,他也守不住——此前长时间的坚守,虎卫已经接近弹尽,如今只有他们留下殿后的三百人还有火药弹,其余人都已经彻底变成了冷兵器士兵了。

    “你们怎么能如此!”

    张秉文醒来时,已经身处济`南城外,他在大车上起身回望,只见西北方烟火冲天,显然,济`南已经变成了一座炼狱。他大恸痛哭,身为山`东布政使,他在济`南呆了有些年头,眼睁睁看着这座城为建虏所占,如何不让他心中悲动难安!

    旋即又想到一事,张秉文问道:“德王……德王殿下呢?”

    顾家明满身疲惫,摇了摇头:“城中太乱。我们只来得及将老爷家眷抢出来,其余人等……实在无法顾及!”

    张秉文顿足捶胸:“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心中当真是恨极,按照俞国振留下的方略。他守济`南城长达三十rì,从崇祯十一年守到了十二年,在建虏千奇百怪的攻击方式下,一次次击退了他们的进攻——虽然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两千来援的虎卫,但也离不开他与城中同僚们的殚jīng竭虑!

    但建虏围解,他已经与总督监军太监高起潜、巡抚颜继祖正常通信的情形下,突然间又得到消息,本来去围德州的建虏奇袭出城来援济`南的高起潜。高起潜兵溃,建虏又挥师北上继续围德州。张秉文甚至接到颜继祖措辞严厉的求援信,要他立刻带济`南府的军队前往支援,全然不顾他去德州时已经将济`南军队抽调一空的事实。

    就在这时。自称是高起潜部溃军的人到了城下。

    张秉文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身份,但对方不仅有全套的关防大印,重要的是就在这之前张秉文还得到颜继祖的消息建虏大兵再度围住了德州,所以他没有询问顾家明的意见,便让知府苟好善前去迎接。张秉文心中初时还有些窃喜。觉得可以派这溃兵前去支援颜继祖,既应付了这位巡抚,又不至于威胁到济`南的防备。

    然后得到的就是建虏斩关夺城的消息。

    多尔衮或许是从虎卫夺取高密城得到了灵感,用了俞国振同样的手段。终于敲开了济`南府的大门。若城中守军多,还可能将他再赶出去。但城中原本就只有两千登莱兵和两千虎卫,而且经过此前近一个月的攻防后弹药消耗得极厉害。虎卫为犀利的火器威力大减,顾家明从全局考虑,也不愿意将这两千虎卫投入到血腥惨烈的肉搏巷战中去。

    好在他们有足够的马,故此建虏夺了南门,他们便自东门走。多尔衮的目的,也就是夺城,对于逃走的明军,为了避免逼急反噬,倒没有怎么追赶。

    “老爷何必着恼,我们官人已经到了,何愁夺不回济`南?”顾家明见张秉文哀痛yù绝,开口劝慰道:“且让建虏再猖獗两rì就是,这仇恨,连本带利终要他们还清!”

    “德王殿下信任我,托我以守城之事,我却疏忽丢了城……而且还未将殿下救出,实在是罪该万死!”张秉文伤心地道:“还有满城数十万百姓,建虏破城必祸害百姓,我却苟且偷生……”

    说得气急,他摸了摸腰间,将佩剑拔了出来,横剑就要自刎。顾家明有所准备,劈手将剑夺下:“老爷若是死在这里,这些rì战死在济`南城中的虎卫,岂不都白死了!”

    “我对不起济民!”张秉文又哭道。

    这些rì守城中,虎卫牺牲的倒是不多,但是就在方建虏破城的片刻间,虎卫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伤亡。张秉文心中极是惭愧,军略原非他所擅长,今rì之事,他至少要负上大半责任。

    顾家明倒不怪他,不是因为他是俞国振的亲戚,而是知道,他确实尽力了。这些时rì他几乎是不眠不休与虎卫呆在一起,便是撤离时也是让虎卫先走,他带着亲兵殿后,还是顾家明强行将他带出来,他没有殉城。

    “老爷不必如此伤心……这些时rì,老爷也没有少照顾我们虎卫。”他宽慰道。

    “经此一败,我必为朝廷之囚,无法再帮济民了……”

    张秉文嘴中没有说,心里却很明白,他失了济`南城,又没有带出德王,肯定会被追究责任。此罪极大,免官徒戌已经是好下场,大的可能,是拉到京师斩首。他心中此时尽是失意,只能暗暗祷告,若是自己能侥幸不死,还是不要再有功名之心,老老实实返乡务农对。

    或许,去襄,看看济民治下之地有没有能帮忙之处?

    (碎碎念:发票发票发票……啊,月票(求魔月票(求魔月票(求魔……)未完待续

四六一、忽然更作渔阳掺(三)

    原创火地狱之中的济`南府在这一天有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中,据事后统计,这一rì济`南城内外死者积尸达十六万具之众!(此数字为史料所载)

    多尔衮的暴戾凶蛮,丝毫不逊sè于他的狡猾,大屠杀让无数黎庶膏了锋锷!

    “血债,血偿!”

    俞国振紧紧攥着手中的军报,咬牙切齿地道。搜这⒌

    他不是不知道建虏曾经给华夏民族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对于在获胜之后屠戮十余万百姓之举,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建虏在辽东,这等惨事不知做过多少回!”茅元仪也是脸sè发青,他颤声道:“辽东原有数百万汉人,而今却百无余一!”

    “不说这个了,想想接下来怎么打吧,高起潜这死太监,当真是坑人不浅!”

    此时离俞国振在半途中接到高起潜兵败的军报已经过去了六天,离济`南失守也过去了五天。局势到这一步,俞国振只能感叹,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

    幸好他不是卢象升,高起潜坑人之举,除了造成济`南失守百姓遭殃让他心痛之外,实际上反而有利于他的计划了:济`南沦陷意味着整个山`东布政司都失去了有效的指挥,俞国振组织难民退往青岛口等沿海地带时,完全可以以登莱总兵的名义强行向地方官征派差役和粮食。

    “主公觉得,多尔衮攻济`南之举是何意?”茅元仪道:“建虏如此倒行逆施,难道说只是为了泄愤?”

    “必然不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劫掠,而且济`南被攻破之后。他有坚城在手,又从济`南府库中得到足够的粮食布帛。进退都会很从容。”俞国振道:“多尔衮初时应该是得到了右翼军被我们打惨了的消息,故此想要打出一条北返的通道,但当击溃高起潜之后,他意识到只凭我们一军奈何不了他,于是便又施计夺取济`南,好接应右翼军。”

    “既是如此,建虏下一步要么劫掠济`南府附近,要么就是寻机与我决战。”茅元仪对此认同,他点头道:“我军兵力有限,唯有依城而守。而建虏决不会攻击有大军守卫的坚城。”

    很显然。茅元仪已经觉得,再与建虏交战不能讨到好处,故此他想建议俞国振不再战了。

    俞国振摇了摇头:“家明的消息里,建虏手中尚有三十余万百姓,劫掠所得是不计其数。哪怕只是为了削弱建虏,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把这些收获带走!必须要战,但怎么个战法,咱们可以好生谋划一番!”

    “若只是截断建虏……”

    茅元仪正琢磨着,突然间外头有虎卫禀报:“官人,孙总兵派来的信使到了!”

    “孙克咸?他没有事吧?”

    孙临在高起潜兵败之后便没了消息,俞国振有时甚至以为他可能阵亡了,但这个时候,他却派来了信使!

    “让信使进来。”俞国振道。

    “注意搜身。莫让建虏jiān细混进来了。”茅元仪则叮嘱。

    “茅先生太过谨慎啦,老牛在我身边,天底下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俞国振哈哈笑了。

    建虏派人冒充高起潜败兵诈开了济`南城之事,让茅元仪心中生出jǐng惕,莫说无法确认来人是孙临派的信使,就算是真的孙临信使。谁又能保证销声匿迹了近十天的孙临,是不是投靠了建虏!

    不一会儿,使者被带到了俞国振面前,他一见到俞国振便跪下磕头:“小人奉孙总兵之命,前来拜见南海伯!”

    俞国振发觉这人自己不认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在孙总兵手下效力?”

    “小人米胜,十余天前归孙总兵处……”

    米胜开始说起事情经过,原来他是高起潜所统京营的一员,十余天前高起潜惨败后,大军四散,孙临先一步走脱,然后便一直在周围招揽流散的士兵。这一次孙临做得极为谨慎,完全断绝与高起潜的联系,将收拢来的人马藏于泰山之中。他原本是想回济`南城,但济`南突然失守,让他无法回城,只能避开建虏,沿泰山向东而来。

    “有三万余人?”

    听说孙临收拾流亡竟然多达三万余人,俞国振在一愣之后,不由得露出了喜sè:“果真有三万余人?”

    “是,流散官兵大半给孙总兵收拢了。”

    “这么说来……孙临为何不派认识我的人来送信,却派你来了?”俞国振沉吟了一会儿:“而且,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米胜不慌不忙地道:“南海伯囤于章丘的消息,济`南府周围人尽皆知,小人一路上前来,看到不少百姓拖儿契女,向这边过来,想要托庇于南海伯虎威之下。孙总兵遣小人来,却是因为小人会说建虏之语,必要时可以冒充建虏。”

    “原来如此,你辛苦了,军前不得不谨慎,还忘你勿怪。”俞国振客气了两声,让人接过信,打发米胜下去休息。

    米胜走后,他笑着回头:“建虏欺人太甚。”

    “多尔衮连胜了两场,得意猖狂,又想来诳我们了。”茅元仪也点头道。

    “不过孙临收拢了几万兵的事情,怕是不假,想来建虏虽然有办法截断我们与济`南以西的通信,却没有把握我们是否已经得到了孙临的消息,便遣了这样一个人来。”

    “戏倒是演得极象。”

    他们二人对话,让帐中其余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包括张正,这个时候意识到:“官人,那个米胜是假的?”

    “假倒不假,他应当是京营的官兵,但是现在大约投靠建虏了。”俞国振道:“多尔衮太小瞧我了,以为遣这样一个人来,我就看不出破绽。”

    张正细细思忖,只觉得方米胜无论言行。都没有什么破绽,至少他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官人。他的破绽在哪?”

    “孙临三万残兵缩在泰山之中,粮草必然得不到保证,这么十来天下来,这厮竟然没有丝毫挨饿的迹象,这不就是一个大破绽么?”俞国振道。

    张正回忆那米胜的言行,确实不象是挨了几天饿的模样。

    “孙克咸虽是有些莽撞,但派一个不认识我的人来,却不交待一些细节,他还没有蠢到这地步。比如说,我不喜欢军人跪拜。你们都知道。孙克咸遣他来当交待这一点。再比如说,他只是一人前来,若是孙临能派人来,至少应该派三到五人对。”

    俞国振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封信,信里字迹倒是孙临的。只说他被困在了泰山旧长城岭一带,目前情形危急,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故此向俞国振求援。

    “信是真的。”看完之后,俞国振道:“克咸派出来的信使,定是被建虏侦骑发现杀了,夺了这封信,然后再派个胆大求富贵的求来诳我……多尔衮倒是好狡计,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老朽看到的破绽却不是这样。而是此人根本不急,孙临遣人来求助,情况应该是比较紧急,他却说话周密细致不紧不慢,分明是谨言慎行,怕露出破绽来。越怕露出破绽。就越证明有问题。”茅元仪补充道。

    俞国振将信顺手交给他,他看完后又给了张正,大帐中的中高级将领一一看过之后,张正问道:“小官人之意是将计就计?”

    “孙临在西营……这个地方在哪儿?”俞国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在地图上寻找这个地点。

    他原本就打算找准机会,再给多尔衮一次迎头痛击,将他打痛、打怕来,好逼他退军。现在多尔衮既然用计用到了他身上,这种机会如何能放过!

    很他便找到了西营,在历城东南,位于一片群山之中。从章丘过去有两条路,一是向西至历城与章丘交界处再折向南,这样也方便,因为前半程都是平原;另一条则是直接南下,到章丘垛庄再折向西,这一条都是蜿蜒的山路,崎岖难行,距离也比前一条远。

    “多尔衮一心只想着我走近路,他只要蟠龙山附近埋伏……”

    “以老朽愚见,有可能是在卧龙岭。”茅元仪这时插口道。

    俞国振仔细看了一下军用地图,有张秉文和孙临的帮助,这两年间,虎卫的测绘队把山`东大多地方都跑了一遍,因此他手中的山`东地图比这个时代任何一份军用地图都要jīng准。野外绘团虎卫用的是铅笔,既方便又便于涂改,一般同一个地方,俞国振会派出两个小队测绘,然后再进行比较。

    “茅先生说的是,卧龙岭方便,若是为了做戏做得真些,建虏还会在蟠龙山附近派上一支小队人马,让我们击败之后得意洋洋进入卧龙岭地带,两边都是山,中间一条峡谷,他将两头堵起,便可以将我们困死。”

    “主公觉得,我们当如何将计就计?”

    看了地图好一会儿,俞国振连连摇头:“建虏兵多,这一仗……不是很好打。”

    俞国振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多尔衮的左翼军,杜度与和硕图等领着右翼军,也与多尔衮会合在一处,虽然在从青州撤退的途中,一直被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人马袭击,但右翼军只折损了两三千人,其余的都安然抵达了济`南府。也就是说,多尔衮手中能指挥的军队,应当有十三四万人左右,这其中大半是真虏。

    “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主公不是时常这般说么?”茅元仪道:“咱们只是去救孙克咸,而建虏要分心的地方可就多了!”

    俞国振点了点头,一个计策渐渐在他心中形成,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把那个米胜再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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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二、忽然更作渔阳掺(四)

    原创“你见到了俞国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多尔衮端坐在原属于张秉文的公堂之上,望着跪在面前的米胜,微倾着半身,神情专注原创首发]

    被他聚jīng会神地看着,米胜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象是被狼盯着一般。

    “回王爷的话,小人确实见到了俞国振,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不过眼睛很亮,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让人不敢反驳……”

    米胜将自己印象中的俞国振说给多尔衮听,多尔衮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与他想象中的俞国振差不多,一个年轻、坚定同时又睿智的对手。不过就算再有本领,自己也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机会来了,没准可以象收服孔有德他们一般,将此人收服下来。

    明国给这样有能的人一个伯爵的位置,若是他投靠大清,自己少不得给他个封王之爵,甚至可以将部分汉人之地交与他治理。不过明国的那位崇祯皇帝,可是个忌妒贤的人物,怕是没有这种心胸。

    “他就这样又让你回来了?”多尔衮又问道。

    “他让小人回禀孙临,说是他整顿军备,立刻就来援助,让孙临准备与他夹击堵截的八旗铁甲。”

    “哈哈哈哈哈……”

    这个回答让多尔衮大笑起来,米胜垂着头不敢看,不知道他为何笑得如此猖狂。

    “还有什么?”

    “没有别的了……”

    “很好。你先下去。”多尔衮打发米胜离开。然后又一个人狂笑起来。

    “叔王今rì是遇到什么好事情,如此笑个不停啊?”豪格忍不住yīn阳怪气地问道。

    豪格对多尔衮一直心存不满,前几rì得知多尔衮攻占济`南后,他立刻率众从德州城下赶回来,与多尔衮还发生了争执。他很不愤多尔衮将自己蒙在鼓中,让他去打德州,做出清兵准备回师的假象,实际上却奔袭济`南。结果多尔衮建了奇功,他却成了满清贵裔眼中的笑柄。

    “自然是好事,一直让我大清头痛的俞国振。如今终于要折在我手中了。”多尔衮敛笑横眉。

    “睿亲王,俞国振狡猾……我看他未必会中计。”杜度平淡地插了一句。

    他同样对多尔衮不满,在他们被明人沿途sāo扰,饿着肚靠冰水充饥退了两百余里的时候。多尔衮不但不去接应救援,反而在他们抵达之后立刻剥夺了他对右翼军的指挥权——按黄台吉事先安排,右翼军岳托为正他为副,岳托死了理所当然就该是他来执掌,可是先有和硕图和他争正红旗,紧接着多尔衮又直接夺了他们的兵权!

    因此,在多尔衮高兴的时候,他出来泼凉水。

    唯一一个不吭声的是阿巴泰,身为建虏中的宿将,阿巴泰现在越发觉得自己的脑不足用了。豪格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看到豪格被多尔衮耍得团团转,他就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情景。

    他有些心灰意冷,反正无论他立多少功劳,黄台吉对他都是猜忌,倒不如一声不吭。

    “俞国振当然不会上当,我原本就没指望着那个投降的汉将能瞒过他。”多尔衮又扫了杜度一眼:“他若是上当了,倒让我小瞧他,能将岳托逼死的,怎么是这么轻易上当的人物?”

    “咦?”豪格愣住了。

    “俞国振看破了我的计策。对这个米胜只是虚以委蛇。”多尔衮平静地道:“我几乎可以想到,他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原本就是他拿手的本事!”

    “叔王,你就说明白些吧。”豪格已经满头都是雾水,他实在忍受不住多尔衮卖的关了。

    “若真是要来接应。为何俞国振没有说清楚接应的时间?重要的是,换作你。会让米胜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来传递这么重要的消息,而不派遣自己亲信一起去找孙临?”

    豪格恍然大悟,确实如此,孙临派一个人来报信,俞国振竟然一个人都不派回去,而是将口信转交给米胜来带,这虽然只是一个细节,却可以看出,俞国振其实没有中计!

    “那俞国振会不会出来?”

    “这还不明白么,我已经说过了,俞国振惯用的便是顺水推舟的伎俩,既然我作出要诱他中计的模样,他当然也要顺水推舟配合我……不如此,他哪有击败我的机会?”

    说到这里,多尔衮站起身来:“俞国振必然认为,我会在蟠龙岭和卧龙岭一带埋伏,就让他以为我在此埋伏吧……法谭!”

    站在和硕图身边的法谭身体一抖,走了出来,跪倒在地:“奴法谭在。”

    罗洛浑还没有什么表情,和硕图却是怒火翻涌,法谭是正红旗的牛录章京,却对多尔衮如此恭敬,这分明是看到岳托死了罗洛浑年轻,想要另觅高枝来抱!

    “唔,你去蟠龙山,带着你本部人马……哦,再从正红旗另挑一牛录,两个牛录在蟠龙山等着俞国振,他若来了,厮杀一场后便退。”

    法谭不知道多尔衮这道命令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自己既然表现得如此恭敬,就没有了退路,因此立刻大声领命,然后转身而去。

    经过和硕图身前时,他听到和硕图yīn森森地哼了一声。

    这队人马,就是去送死的,若是法谭本领够大,送死的少些,若是他本领不足,那么死的人就多,甚至有可能他自己也折在里面。多尔衮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削弱正红旗实力,可在场的正红旗诸人当中,罗洛浑年轻还不懂其中的勾当,而和硕图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为了一两个牛录的事情与多尔衮正面冲突实在是不智,只能隐忍下来。

    杜度暗暗叹了口气,或许多尔衮就是知道会如此,所以拿正红旗开刀吧。

    “杜度!”他正分心时,突然听得点自己的名,杜度也是一凛:“在。”

    “你派人去盯着俞国振的动静……做得到么?”

    杜度心中火起,正想顶回去,却看到多尔衮神情似笑非笑。想到岳托与多尔衮争执后的结果,杜度心中又是一凛。

    他这一脉,原本就不受黄台吉待见,若不谨言慎行,下场只会比岳托惨!

    也应声道。

    多尔衮又连下了几个命令,见诸将都是爽接令,他心中颇为遗憾,怎么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跳出来,让他杀鸡骇猴。

    “前几rì大伙都说,在济`南城里的收获够多了,应该考虑回去,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咱们都已经口袋满满,用不着再四处去劫掠了。”想到这,他神情温和下来:“击败俞国振之后,我们便可以从容回师,明军别部都无胆追上来,唯有这俞国振,若是不击败他,他必然跟野狗一般盯在咱们身后不放!若是你们想将自己的收获带回去,都卖力一些!”

    建虏攻下济`南,当真是一件极大的事情,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攻下布政司所在之地,而济`南的富庶,也是超过了他们此前所攻下的任何一座城。

    聚一省财富之城,填十万盗寇之yù!

    为何多尔衮攻下济`南后放手屠杀,名义上是替岳托等复仇,实际上唯有放手屠手,好抢掠!

    而抢到手抽筋的建虏左翼军,行囊口袋都被装得满满的,哪里还愿意再厮杀,都想着用抢来的金银绸缎回去妆扮自家娘儿们。故此,多尔衮手中的左翼军都巴不得立刻离开。

    右翼军两红旗虽然嫉妒,可是他们连主将都没保住,回去之后少不得被责罚,再加上连吃败仗,士气不振,也没有心思继续打下去。若不是多尔衮坚持,他们早就撤军了。

    “都好生去做,回程的途中,象德州什么的,还可以去收拾一番。”多尔衮又道。

    现在,就只等俞国振出来了。

    大明崇祯十二年二月二rì,初chūn,天气已经渐暖,早晨虽然仍有雾气,霜与冰冻的情形却不重了。天sè晴朗,而就在这一天,俞国振亲领人马,自章丘城出拔!

    “老牛,你盯着王启年些,莫让这小玩疯了。”出城之后,俞国振向齐牛下令道。

    “是!”

    骑在大黑马上的齐牛有股莫名的兴奋,虎卫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在远程用火炮火枪来解决战斗,这就使得他这一身气力用武之地越来越少。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他带着虎卫的骑兵,在行军的两边两里左右往来徘徊,驱赶建虏派出的斥侯。然后,在蟠龙岭,他们还要负责击溃可能存在的建虏伏兵!

    “主公,此行马到成功!”茅元仪在章丘城门前拱手道。

    “承茅先生吉言了。”俞国振回了一个军礼,然后一抖马的缰绳。

    大军跟在他身后,连绵不绝,足有一万余人。虎卫的旌旗招展,若不是前段时间下了雨,他们踏起的尘土能遮天蔽rì。俞国振感觉到来自南方柔和的chūn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chūn天到了,又是播种希望的时节啊……这一战,应该会在桃花盛开之前就结束吧。这一战结束之后,应该会有相当长的时间让自己集中jīng力来发展自己……襄治下的百姓人口过了百万,自己离目标就近了!

    他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构想之中,仿佛完全不知道,就在他前进的方向,一双yīn谲的眼睛,穿透五十里的距离,紧紧盯在他的身上,象是只准备扑出释放出毒液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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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三、欲以幼虎为穷庞(一)

    法谭心思重重地摇着马鞭,双眼微闭,人在马上,心却神游天外。

    正红旗完了,当岳托咽气的时候,法谭就知道这个结果。除非黄台吉将正红旗再交给代善,否则这个旗至少在十年之内别想有出头之日!

    罗洛浑太年轻,并且缺少经验,否则他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投靠新主子。只不过他的投靠,换来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结果。刚接到命令时,他还有些迷糊,现在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睿亲王是要他当饵啊!

    自古以来,当饵的就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法谭心中有股怨气,便是非要用饵,自有汉军、蒙军在,哪里需要动用他这样的满军八旗!

    “牛录章京,来了,来了,明国人来了!”

    手下的呼唤让法谭惊醒过来,他定了定神:“来了?有多少?”

    “探子根本无法接近,不知明国人有多少,不过,远远地可以看到烟尘极大,看起来象是有两万余人。另外,明军先头骑兵,与后队距离较大,约是相距十里!”

    “相距……十里?”

    手下的禀报让法谭坐正了身躯。

    十里距离并不远,如果是骑兵,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赶到,但是明军打前阵的是骑兵,中军是步兵,步兵要走完这十里,可至少得小半日时间吧。

    小半日时间,足够他打个伏击。然后撤走了。

    想到这,他狞笑起来,睿亲王不是想让他带着这两个牛录为饵吗,可是饵如果咬死了鱼……这只能怪鱼没有用。总不能怪饵太厉害吧。

    这样也可以在睿亲王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离我们还有多远?”法谭又问道。

    “约是五里!”

    “好,传令下去,我击于其前。让博洛断其后……注意时机,明国新襄兵火器犀利。若是时机不好,宁可放他们经过!”

    法谭对新襄兵的认识,只停留在虎卫的火器犀利之上。跟着岳托连吃败仗,他得到的教训就是不要迎着新襄兵的火器傻冲,至于其它,他就没有什么体会了。

    虎卫擅长的就是阵地战,至于移动作战,他们的实力……大约就和明军差不多吧。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法谭看到了缓缓过来的虎卫骑兵,在这算不上宽敞的山间谷地,近两千骑兵走得不急不徐,看来是怕马匹太累了。

    新襄兵每个人都着甲,看他们那罩在身外的半身甲,还有镶嵌着的鳞片甲。每个人头盔上都带着面甲,这让他们看上去更为威严神秘。法谭极为眼馋,不过想到若自己能成功。这些东西都将成为自己的战利品,法谭情不自禁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一、二、三……”

    法谭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到十之后,他猛然拔刀:“射!”

    前后狭窄的山谷入口两侧,顿时飞出了几百根箭。飞向步入陷阱之中的虎卫。战马纷纷惊嘶,有几匹被射中要害倒了下来,而其余人则纷纷闪避。

    一轮箭后,法谭直接就冲了出来,除了埋伏在两边的两百人,他还带了两百骑冲出,在他看来,被一顿乱箭射晕了头的新襄军,接下来就是陷入慌乱之中,他再一个冲击,便足以让新襄军首尾难顾。这个时候两边埋伏的剩余一半人再出来,那么剩余的就是分割、消灭了。

    他也远远看了新襄军的骑术,只能说还懂得骑马,离精通骑术还远。便是八旗中的步甲,骑术也比之要强!

    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火枪在马上是很难使用的,特别是在遇袭的情形下,马匹惊惶失措,火枪根本无法填弹、瞄准,除非预先装好子弹。因此,法谭在定计之初,就是尽可能拉近己方与对方的距离,使得虎卫火枪的优势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

    也正是因此,建虏只射了一轮箭。

    “杀啊!”

    建虏从谷中汹涌而出,若此时装弹,确实会杀虎卫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法谭没有考虑到的是,来的这支部队,乃是虎卫教导团骑兵营。

    教导团骑兵营,俞国振又称之为龙骑营,他们所使用的火枪,与虎卫别的部队所使用的不一样!

    枪管较短,射程较近,只有三十到五十米的有效射程,但可以进行单手射击!

    所以法谭迎面看到的就是这样不过男人半只手臂长的骑枪,虎卫将之用左手举在胸前,然后扣动扳机。

    硝烟的味道,立刻随着枪响弥漫在战场之上。紧接着,虎卫放下手,任骑枪由布带挂在身前,同时举起了右手。

    他们的右手,则是马刀或者矛这样的冷兵器!

    齐牛眼睛瞪得溜圆,他还没有喊出“杀”字,身边的王启年就蹭一下窜了出去。与别人单手刀不同,王启年双手各执一弯刀,不用控缰,那马就依着他夹马腹时用的气力大小而自动加减速度。在虎卫中,单论骑术,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便是齐牛,也得甘拜下风!

    不过看到这小子当先冲出,齐牛鼻子险些气歪了。

    俞国振再三交待,这小子有时会脑袋缺根筋,故此要他看紧点,没料想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但自己刚把注意力集中到作战上,他便开始来事!

    “杀!”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齐牛一踹马镫,座下黑马也开始加速,很快就奔腾得象是一枝黑色的闪电!

    不过他快,王启年更快,喀啦一声,便闯入了建虏之中。双方铁骑对冲,王启年的骑术丝毫不逊于建虏,从两个建虏之间强行插入。反握刀的手轻轻斜掠,那两个建虏还在惊叹他的骑术和速度时,便已经被切中要害。

    法谭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他把一切想得太轻松了。

    虎卫的骑枪射击。证明对于这个埋伏,虎卫不但早有准备,而且方才的箭雨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法谭想到方才还特别让自己羡慕的半身甲。心中明白,这种盔甲的防御力。比起他们从明国其余官兵那儿缴获的新襄甲还要强!

    那是自然的事情,最好的材料制造的武器装备,当然要用来装备自己的士兵。而这些装备也确实保护了虎卫龙骑营,至少在对方的突袭之中,除了少数实在倒楣,没有及时用胳膊上的甲护住眼睛而被射中之外,其余人身上插的箭不少,却没有什么致命伤。

    而虎卫的反击。则给建虏造成了极大伤害,至少有三四十名建虏从马上摔了下来,也就是说,近六分之一的建虏在真正交战之前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故此,王启年极灵活地闯入了建虏之中,向着法谭就扑了过来。

    他的刀法传自石敬岩,这老爷子如今已经在新襄养老,不再上战场了。但是他的刀法和枪术却在虎卫中传了下来。如果说齐牛得了他枪法的真传,那么田伯光就得了他的刀术,王启的刀法又传自田伯光。他虽然没有田伯光的诡谲多变,但灵活敏捷更胜过田伯光,特别是他的骑术与刀法近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借着马奔驰的冲力,所过之处,建虏滚滚翻落,宛如秋天风扫过的枯叶!

    但他冲得太快,在劈斩下六七名建虏之后,眼看来到了法谭面前,立刻就被一群建虏冲上来围攻。

    事实上,这群建虏也不想再战了,双方甫一接触,对方没有遇袭的慌乱,而自己这边却折损惨重,这种战谁都不愿意打。但两边马对冲,无论是谁都无法很快收往脚,而且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收住脚就意味着送死,只能更快地冲过对方,穿透敌阵才谈得上拨转马头。

    而脱离了本部的王启年,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王启年身也着了重甲,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十三四岁的少年,而是十六七岁的青年,力气并不小,可面对着六七名敌人反复冲击,他能闪避开其中前两个已经不错,紧接着就被一根狼铣击中,他虽然竭力闪避,却还是被从马上打翻下来。

    好在他灵活,在地上抱着头便从敌军马腹下滚开,击落他的建虏已经冲了过去,后边的弯要来杀他却没有那么容易,只能驱马来踩他,却被他连着打滚滚开。

    “***……”

    他嘴都肿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骂了声,从地上爬起时,便看到让他无比羡慕的一幕。

    齐牛双手各执一槊,没有任何闪避,凡是被他冲到面前的建虏,都是一瞬间挑飞!他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到了法谭的面前。

    “明狗!”法谭看到齐牛如此勇猛,全身都战栗起来,却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此人必是新襄兵中的大将,杀了他,战局必逆转,自己就算脱身,也可以向睿亲王交待!

    他挥动长刀,迎着齐牛便冲了过来。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象是被一头野牛撞了一般,整个人飞起,却飞不远,因为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拉住。他垂头一看,便看到贯入自己胸中、穿透了铠甲的钢槊。

    齐牛的神力,使得他所使用的槊尖是新襄特制的,莫说建虏自己造的甲,就是大明官兵从俞国振这买去的虎卫甲外售型,也挡不住他连人带马全力一击!

    当法谭被挑起时,远往的山上,多尔衮啧了一声,这个位置,可以看得极详细。法谭死了,他丝毫不心痛,反正正红旗的将领一个他都不想留,死个牛录章京正好可以安插一个他的人,但新襄龙骑营的骁勇,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战术。

    “俞国振本部到了哪儿了?”他自己问自己:“他会以为自己在卧龙谷伏击他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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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