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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八九、洪波涌起箭弩张(六)

    就象沈世魁与沈志祥回去后商议如何将撤离皮岛的责任推到登莱兵身上一样,孙临与霍彦也商量过,如何控制住东江镇的兵权泡-书_)

    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让沈世魁心服口服甘愿听从指挥,另一种则是将沈世魁杀了直接控制东江镇前者难,后者难,只怕这边一杀沈世魁,那边东江镇的部将就要领兵去投建虏了

    所以两种手段,他们都有所准备

    孙临也是个胆大的,他知道俞国振的威风是杀出来的,如果必要,他也不吝于杀一两个人,但前提是能做得天衣无缝否则象袁崇焕杀毛文龙那样,文官杀武将,尚且最后弄得自己灰头土脸,那就太过不值了

    因此第一优先,还是想办法弄得沈世魁心服口服,这就要从两手来抓了:通过cāo演让他认识到登莱兵的实力远胜过东江镇,不敢居于登莱之上;通过登莱兵的待遇,让他意识到他根本维持不了登莱兵的补给,不得不放手交权

    “如何不可能?”沈志祥插话,当然不会由孙临出面应付,霍彦笑了笑:“要军士拼命,总得给之饱食,若是吃都吃不饱,空着肚子哪有气力cāo演杀敌?你瞧我军中将士,哪个不是红光满面身体健壮,若是兵士面黄肌瘦,那定是主官贪了军饷”

    他一边说,一边眼睛就向着沈志祥瞟去,沈世魁与沈志祥心中都是大怒,这不摆明着骂他们在贪污军饷么?

    要知道东江一万二千五百兵中,倒有一大半都是面黄肌瘦的,一天两顿饭都不能管饱,何况大鱼大肉

    “你是何人,我们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插嘴?”沈志祥早就看霍彦不满,见霍彦身上的衣裳分明不是登莱军服饰,看上去也不象是军官当即厉声喝问,不待霍彦分辩,他是叫道:“来人推出去将他砍了”

    这是要向孙临示威,孙临笑着没反应,而两个东江家丁上来便要推霍彦时,霍彦做了个手势然后便听得两声噗响,那两个东江家丁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露出的刀刃,然后萎顿倒地

    动手的是参谋团的另两名虎卫,他们最初时站得有一点距离,而那两个东江家丁一来夹霍彦他们便得了霍彦示意,顿时将腰间的短刀拿了出来,直接捅了过去泡*书*(那两东江家丁绝对没有想到,当着沈世魁的面竟然有人敢不说一声就动手,因此死得倒是极冤

    沈世魁腾地起身,脸sè变得惨白:“你……你们想做什么”

    东江兵变可是有传统的,便是毛文龙之时代,也总少不得做几场这样的戏毛文龙死后是如此

    若是登莱兵此时兵变他又身处登莱兵营中,其后果……不堪设想

    一念至此,沈世魁心中就暗悔,自己为何就沉不住气,没有等孙临去见他

    “你们想造反么,想造反么?”沈志祥同样惊惶失措尖声喝问,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方才你不是问我是谁么?”霍彦走到他面前昂然道:“大明南海伯麾下虎卫营正霍彦在此”

    “南海伯?俞……俞国振?”

    沈志祥一惊然后就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叭”的一声在他脸上响起他半边脸被抽肿了起来

    “我家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这小小军官能呼的?”霍彦冷笑:“我们在此说话,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胡乱插嘴?建虏八万大军在我家公子面前也土崩瓦解,你比建虏还强么?”

    无论霍彦如何想要表现自己,但就象顾家明对他的评价一样,他绝无背叛俞国振之意相反,他对俞国振的忠诚,是在死尸堆里得到证明的,俞国振对此也深信,这才有京畿之战时俞国振将诸将都派出,唯独留他在自己面前,他也不负所望,生生挡住了扬古利的反扑

    至少在战术执行层面上,他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你……你……”

    在霍彦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沈世魁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指着霍彦说了两声,就在这时,登莱副总兵陈洪范咳了一声,干笑着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东江镇与登莱都是一家子,何必弄得这个模样,孙总兵,还是劝劝这位霍营正”

    孙临这才上前一步,假模假样地道:“霍彦,南海伯遣你在我身边,可不是为了给我闯祸的,还不向沈总兵道歉”

    霍彦顿时收住了怒容,叉手向沈世魁行了礼:“沈总兵莫怪,在下最听不得有人对南海伯不敬,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南海伯,辱及南海伯,犹如杀我父母”

    他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语,而他身后虎卫们点头的模样,都让沈世魁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语

    “我这八千登莱兵,是南海伯遣将为我练成,这位霍营正为其首在冷口关大捷时,霍营正以区区数百人,正面挡住扬古利几千真鞑的冲击,立有殊功,练兵上也极有一套,说句不怕难听的话,在霍营正来我登莱军之前,登莱军是个什么模样,沈总兵心中也是有数,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大伙也都看到了”孙临原是不喜欢说这么多废话的,但今rì却废话连连

    “原来是位勇士,原来如此”沈世魁从他的废话中察觉,孙临并没有彻底翻脸的意思,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他身边的沈志祥没有蠢到看不清形势的地步,知道此际不是与孙临相争的时候,只能咽下那口气

    自有登莱兵来将尸体拖了出去,而沈世魁的家丁也将武器入鞘一时之间,又是一团和气,至于方才的流血和死亡,却象是被遗忘了一样

    “今rì沈总兵来得正好,下官正想与沈总兵谈谈,听闻建虏要攻皮岛,如今皮岛既有东江兵,又有登莱兵,敌众我寡,号令不一,难以抗御”孙临慢悠悠地道:“沈总兵久镇东江,沙场宿将,我这八千人,自我以下,都交给沈总兵指挥了,啊?”

    他说到“啊”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沈世魁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孙临

    原来这个毛头小子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无论是谁,都听出了孙临的意思,他口口声声说是要将登莱兵交与沈世魁指挥,但实际上这可能么?方才他手下霍彦毫不犹豫就杀了沈世魁的两个家丁,若是沈世魁答应下来的话,霍彦会不会又说沈世魁对南海伯不敬,将他也杀了?

    跟随沈世魁来的家丁不少,足有五百,可周围的登莱兵却是八千,而且登莱兵吃早饭,沈世魁的家丁也被带下去招呼,真正在他身边的,不过是数十人罢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孙临不但没有起逃走的心思,反而是要吞并他的部下

    “我为登莱总兵,打完这一仗就要回登莱,今后东江之事,还是要靠沈总兵”见过了好一会儿,沈世魁仍然只是发抖,却不出声,孙临按捺不住又道

    霍彦在旁边冷笑了一声,眼中寒光毕露他整个人,象是柄出鞘的利剑,只要轻轻一碰,便有可能划破肢体

    沈世魁咽了口口水,面sè灰败,情知不出声是不行了对孙临的话,他并没有多少相信,给孙临控制了东江镇,再不济他也会弄个亲信来充当总兵,反正东江这边一向是骄兵悍将,从毛文龙时代起就不大听朝廷的安排

    但让他就这样拱手交出军权,却是不可能的

    “沈某这个东江镇的总兵,是朝廷任命的,这些年来,沈某在东江与建虏血战,子侄弟兄,不知多少阵亡”他低咳了一声:“沈某才能有限,不足以指挥登莱兵,我看不如这样,登莱兵仍是孙总兵……”

    话说到这的时候,突然外头一阵慌乱,紧接着,一个登莱兵闯进来:“启禀总兵老爷,东江急报,建虏来了”

    “什么”孙临与沈世魁都是大惊

    他们都判断得出,建虏征服朝鲜之后,下一步就必定是拿皮岛开刀可昨rì沈世魁说了,建虏是在正月三十rì正式投降,这才过了十rì,便又开始来攻皮岛

    沈世魁心念电转,他原先就想从皮岛脱身,现在似乎就有一个现成的借口了他看着孙临:“事情紧急,我也不和孙总兵客套了,孙总兵治军有方,登莱兵仍由孙总兵带领,我东江兵也由孙总兵一概指挥,我只带着家丁,从旁协助,若是哪位将官胆敢不听孙总兵号令,我便请尚方宝剑诛之,皮岛安危,东江一镇,就拜托孙总兵了”

    他也是有几分急智,尚方宝剑是告诫孙临勿欺人太甚,而家丁是他自保的根基,他甚至还有心玩个小花样,将皮岛安危交给孙临,这样一来,倒不象是他被逼交出指挥权,而是他为总指挥,孙临为前敌指挥

    将来胜了,他临危决断,当居首功,败了,孙临指挥失当,当负首责

    孙临当上总兵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加上在史可法手下当监军,也只是两年左右的时间,这些弯弯圈圈,他还不太明白他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统合东江、登莱两军,集中力量与敌交战故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既是沈总兵如此顾全大局,孙某岂有推托之理请沈总兵督战,看我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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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零、挽弓挽强用炮长

    崇祯十年二月十日上午,以新襄计时,约是九时十分左右,建虏的帆影,出现在皮岛东侧。

    皮岛位于鸭绿江入海口东南、鲜国铁山以南、宣州西南,往东是须弥岛,往南是云从岛,西有獐子岛、鹿岛。若论直线距离,当属自铁山龙沙浦渡海至皮岛最近,其海面宽度,几乎就是一江之宽,不足两千米!

    正是因此,皮岛守备上,对北的防备最为森严,朝北的山崖之上,架着全岛近一半的火炮。

    “故此,自南绕过云从岛攻敌,有出其不备之效!”

    尚可喜遥望着熟悉的皮岛,自言自语道。在他身边,孔有德与耿仲明相互使了个眼色,又是一脸哂笑神情。

    “智顺王不愧有个智字啊。”耿仲明忍不住道。

    他们当初从登莱逃奔建虏时,还和尚可喜交过手,只不过大伙都是老兄弟,若不是时任总兵的黄龙催迫,都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更是凑到了一块,当了满清的三顺王,相互间有些玩笑就可以开了。

    尚可喜横了他二人一眼:“沈世魁是什么东西,你们还不清楚!靠着女儿卖腚上去的猪猡罢了,他守着皮岛,其实是送给我们的功劳!我当真想不明白,你们为何还逡巡不前!”

    “智顺王,你比起先帝和今上如何,先帝和今上数次征讨皮岛,尚未竞全功,你想攻破皮岛,莫非是以为自己比先帝和今上更厉害?”耿仲明忍不住道:“咱们处境尴尬,你可要谨慎行事,老成谋国!”

    孔有德还是看了耿仲明一眼,他说得太直白了。

    三顺王在满清处境确实尴尬,他们曾效忠于大明,与满清诸多贵裔都有血仇,他们自己或许能放下血仇,可那些满清贵裔会不会放下却很难说。而且身为汉人。哪怕被认定为汉军旗人,总究是与满人格格不入,就是再蠢也想得到,满人会猜忌、疑心,他们所立的任何功勋,在换到奖赏的同时,都意味着更大的疑虑。www.uu234.com

    黄台吉,或者说历代满清统治者。绝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放在汉人口中往往只是说说,汉人还是很宽厚的,欢迎一切愿意融入汉族之中的部族,吸纳他们传统中比较实用比较有特色的那部分。但放在建虏心中。那可就是虽不说出口,却实打实地执行的:就是蒙人世代与建虏联姻,换来的也不过是减丁罢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总得做点事情报仇雪恨。”尚可喜看了二人一眼。

    他如何不知道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心思,但他与孔、耿二人又不同,这二人将登莱的大明匠户席卷一空,这可都是大明火器天才孙元化一手拉出的这个时代最出色的火器工匠!他们将这些工匠带到后金,就是为建虏立下了泼天的功劳,至少现在无论是侵明还是伐鲜。满清不再避坚城不攻,而是架起大炮轰他娘,所以,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功劳已经足够了。

    而尚可喜呢,只不过是千金市马的那马骨,等真正的千里马来了,他就会不知被扔到哪里去。

    所以解决掉皮岛对他来说恰好,既不至于太过功高震主,又能让他抢得一定的先机。若是明国再有别的大将投靠。他不会因此被边缘化。

    “不管怎么说,先看朝鲜人攻岛吧。”孔有德终于开口。免得这二人争执起来,闹得不愉快不说,说漏了什么话给人传到满人贵裔中去,那就相当不好了。

    “朝鲜人?他们在家里打打婆姨倒是一把好手,但要打皮岛……就算沈世魁是头猪猡,也能把(书书屋www.uu234.com最快更新www.uu234.com)他们拱回海里去。(百度搜索www.uu234.com更新最快最稳定,给力文学网)”尚可喜淡淡地说了一声。

    被他称为猪猡的朝鲜人此时,确实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攻还是不攻?”李浚看着李崇元,愁眉苦脸地道。

    “不攻的话你我还要不要脑袋?”李崇元叹息道:“总之要做个样子。”

    两人都是无奈,他们传下将令,鲜国大军顿时展开,然后离岸隔着两百步左右,鲜国战船上的火炮开始轰击起来。

    这些火炮当然没有办法和“华清号”比火力,但几十门同时开起炮来,也是相当震撼的。顷刻之间,滩头上一片烟柱,东江镇搭起的简易窝棚被砸倒一大片,那破败不堪的码头,也被砸得乱七八糟。

    “该死的,建虏竟然有这许多火炮!”霍彦咒骂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孙临:“孙总兵,你有没有事?”

    此时火炮多用实心弹,因此是否趴在地上躲避的意义不是很大,新襄的操练中倒是有听得炮响必须趴下的内容,可前装滑膛枪趴下的话射击就会出问题,装弹和清膛会变得很困难,所以真正在执行中,很多人就象霍彦一样,不会真正趴下。

    “没事,没事,咳咳……建虏倒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啊,哈哈……小霍,我们是不是也还他们一个?”

    登莱兵也是有火炮的,而且受到新襄虎卫重视火器的影响,在无法完全换装虎卫乙型火枪的情形下,霍彦在训练登莱兵时,就特别注意火炮的运用。他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然后大叫道:“孟威,孟威!”

    孟威终究还是没有进入虎卫,不过靠着他们孟家在火炮上的名头,他又升了一级,成了执掌登莱兵火炮营的守备。听得霍彦呼叫,他跑着过来:“霍营正,有何指示!”

    “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的炮呢?”

    “准备好了!”

    “东江镇的炮怕是靠不住,还是用咱们自己的吧。”霍彦淡淡地说道。

    新襄自制火炮,在“华清号”上的是船用,同样也有适合陆军使用的行军野战火炮。在随华清号之后抵达登莱的四艘福船中,有一艘便载着八门这种野战炮。为了便于行军,这种弹重近八斤的火炮是短管火炮,其有效射程约是八百米,而它的重量却只有区区一百八十大斤,一匹骡子就能拉动,甚至于四个步兵就可以抬走(以上数据同样出自《东宁记》)。之所以能如此轻,与新襄炼钢技术的进步是分不开的,特别是石灰脱硫等技艺的推出,使得新襄的钢甚至不逊于两百年后欧洲炼出的同类产品!

    新襄在炼钢上的投入是极大的,以纪循为首的炼钢工艺研究所,是俞国振建立起来的第一个研究所,在襄安时便已经诞生了,俞国振对这个研究所的财力投入,在崇祯六年时是一万两银子,崇祯七年就猛增到五万两银子,崇祯八年、九年分别是十一万两和十七万两——这笔钱完全可以武装一千名虎卫了。

    福船当然没有华清号的速度,因此它们抵达登莱时已经是一月初,比华清号足足晚了一个月,紧接着登莱兵便奉命准备来援朝鲜,因此炮营并没有太多时间操演这种新式炮。但此前拿着旧炮练过手,所以他们也就是速度慢些,不一会儿,八门野战炮开始喷出怒火,隆隆的炮声里,一艘靠得近的战船被弹丸击中,在惊呼与哭嚎声中瓦解,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海面上的旋涡与飘浮物。

    “干得好!”霍彦向孟威挑了一下大拇指。

    这个手势孟威不陌生,当初在京畿时,他见着那些虎卫就是用同样的手势相互称赞、激励。他嘿嘿笑了笑,向着自己的炮手也挑了一下大拇指:“继续,继续!”

    新襄野战炮的复位系统采取的是架退的制退复进机,虽然一炮轰完之后的复位仍然有些麻烦,但比起完全没有复位系统还是好些。再加上俞国振模仿后世中央处理器的散热片,给火炮炮口加装了铜箍,使得火炮的连续射击极大增加,这对于持续作战有很大的帮助。

    “咦?”

    沈世魁没有离开登莱军军营,他也知道,孙临不会轻易放走他,因此只是按着孙临的意思,去传他的部下分守各地,自己拿着孙临赠给他的望远镜在山头观看。当发现第一轮炮就射中目标,他大大惊讶了一下,而他身边的沈志祥则不屑地道:“瞎猫碰着死耗子罢了!”

    沈世魁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冷。

    自己这个侄子野心不小,他是知道的,但能力却是不足,现在还说这种话,更是看不清局势,若是他再得罪孙临,只怕自己就不能活着回自己的军营了。

    沈志祥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垂下头去不语。沈世魁又举起望远镜,这东西倒是个好玩意儿,隔着老远,便能将人看得清楚。他抬起望远镜,向着更远处望去,然后便看到距离海岸约是三里外,一艘船上有张他很熟悉的脸。

    他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口中也咬牙切齿,吐出了三个字:“尚可喜!”

    海面平阔,虽然没有望远镜,尚可喜也以看到,明军第一轮炮就轰沉了一艘船。他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鲜人想和皮岛比火炮?”

    “朝鲜船上炮多,几十艘船上加起来有数十门炮,而且他们打得也准。”旁边一副将道:“若是这样消耗下去,皮岛还是不利。”

    “不动用步卒,只靠着这样轰击,皮岛吃不了大亏。不过这几门炮的位置有些意思,难道沈世魁这猪猡移了炮台,我记得那边是片空地,怎么会从那边放炮过来?”

    就在他充满疑惑地自问时,皮岛上第二轮炮又开始了。

三九一、挽弓挽强用炮长(二)

    “南风起了。-

    将岸喃喃自语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码头的旗帜。

    这也是新襄的传统,需要大伙出力的时候,就将许多的彩旗插出来,营造出热火朝天的氛围。据说最初只是俞国振个人的习惯,但到后来,就变成新襄所有人的习惯了。至于是不是真有这作用,将岸从来没有细想过。

    他也用不着细想这个问题,几面彩旗能值多少钱财和jīng力,至少插在码头,他还可以凭借这个察觉风向的改变嘛。

    确实起了南风,往年一般要到三月才会正适刮起的南风,如今才二月初十便刮了起来。和煦的风吹在脸,带着海的咸湿味,将岸皱了皱眉,这样的风,让他怀念起新襄来。

    他是看着新襄从不毛之地发展起来的,他在那呆的时间,甚至比俞国振还长,前两三年里,俞国振每年有一半时间会回襄安,而将岸则一直留在新襄,只是偶尔会到峒人、安南各地去周旋游说。每次离开十天半月后回来,他总能惊讶地发现,新襄又发生变化了。

    因此,他对新襄有特殊的归属感。

    “唉,没小官人指挥,这边的活干得都慢些!”想起新襄飞速的变化,再看看眼前已经弄了小半年的耽罗港口,将岸抱怨了一声。

    “你就离不得你们小官人!”罗宜娘在旁嗔道:“下回与你们小官人去睡觉去!”

    将岸顿时大红脸,因为旁边还有别人在呢!罗宜娘倒不是不敬俞国振,事实她对俞国振的尊敬不比将岸少,她也是眼睁睁看着俞国振象仙法一样将新襄变成如今模样的。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俞国振坚持。将岸未必会和她好。

    都说汉人一个个三妻四妾好sè如命,但是将岸到如今还只是她一位夫人。这其中,可也是有俞国振的命令在里头。

    “我说宜娘,你就别胡说八道了!你又不懂个啥,跟我来工地做什么!”

    听得将岸这样说,罗宜娘很有些不服气,正待再说什么,突然间觉得胸中一闷,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将岸见她这模样,忙将自己身的军大衣脱了给她:“让你多穿些衣服,就是不听。瞧。冷着了!”

    身体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罗宜娘白了将岸一眼:“我回去加件衣裳,我不在的时候,你那眼睛不准往那些朝鲜大盘子身看!”

    所谓朝鲜大盘子,是因为罗宜娘发觉。朝鲜姑娘当中相当多的脸都特别大,故此取的绰号。见她回去之后,将岸笑着转过脸来,然后就听到了jǐng报的铜锣声。

    耽罗是大岛,以将岸手中的这点力量,不可能守得面面俱到。而此时耽罗岛的百姓尚有近十万,仍然由朝鲜任命的大静、旌义二县县令管辖,只不过这两位县令也接到了朝国朝廷的敕文,知道他们同时还要受大明南海伯委任的耽罗总督管辖。因此。将岸岛之后,便在当地朝鲜官员的帮助下,将新襄在此的首港放在了耽罗岛的东北角。

    原本朝鲜人因为这里有山岩如城,所以取名为城山。将岸到此自然要改名,但改取什么名字,却不是他作主的。写信给俞国振,俞国振将之更为羿城。

    从羿城港再向东,有一座名为“牛岛”的小岛隔海相望,距离不过三千余米,肉眼便可以清楚望见,而且有天然的港湾,利于避风。在其一侧,乃是高出海平面一百八十二米的rì出峰,正好方便远眺。将岸在这里招募当地百姓为工,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灯塔,不过在钢筋水泥能够方便运来之前,这座灯塔的高度并不理想。

    灯塔同时也是岗哨,铜锣声便是那岗哨传来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总督,发现不明船只!”

    将岸心中一紧,就在今天早,华清号与连波号都已出发,羿城的守备力量,除了目前已经宣誓向世子效忠的几百名鲜国兵之外,也就是三百海军陆战队、四百牧奴。

    正是四百牧奴,这些人的身份有点特殊,用他们自己的观点来说,他们是南海伯个人的包衣奴才,所以他们忠于俞国振个人,但对着将岸,他们就不是那么听话了。好在他们的两个头目,席特库与莫尔庚额还算乖巧,将岸相信自己有三百虎卫陆战队在,就能够完全控制住这些人。

    “让牧奴做好准备,武器发下去!”将岸命令道,但旋即又道:“等等,你说的不明船只……有多少?”

    “一艘!”

    “只有一艘,你确认?”

    “确实只有一艘!”

    得到确认之后,将岸松了口气,骂了一声:“下回别这样说话说一半,吓出了我一身汗,还以为建虏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明面去攻皮岛,实际是虚晃一枪来抢耽罗!”

    将岸并不知道,虽然建虏也知道耽罗落入了俞国振手中,虽然俞国振也给建虏造成过一些麻烦,但直到现在,建虏仍然没有真正正视这股新生势力。或者说,建虏仍然觉得,俞国振只不过是大明又出现的一个杰出人物,却破不开大明的约束,这就意味着莫看俞国振现在如慧星般横空出世,最终也会象流星般消失。

    再加建虏根本没有什么全局观念,在他们看来,离朝鲜都有百余里的一座小岛,孤悬于海外,就算要惹麻烦,也是给朝鲜造成的,对他们影响不是很大。

    “戒备,当心!”不是建虏,将岸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下令道。

    “戒备,当心!”与此同时,霍彦也大声喝道。

    只不过霍彦的喝声要凌厉得多,他面临的局面也与将岸不同。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一艘船,而是百余只大小不一的鲜国战船,其中有一半多船都有火炮!

    经过几轮对shè之后,新襄这种试验中的野战炮展示出比朝鲜舰炮更远的shè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仅仅因为新襄的炼钢技术远胜过朝鲜,更是因为此时整个东亚战船的结构,都不适合安装重炮,所以出现了这种局面。这让原本指望利用火炮打开缺口的两位朝鲜主官不得不另做打算,开始派船抢滩,准备登陆。

    大船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强行登陆,因此他们放出三十余艘舢板,每艘之都有一二十人,若是给他们冲岸边,抢占了码头,那么大船便可以靠岸,源源不断地将兵力投放去。

    岸的火炮数量并不多,因此这三十余艘舢板,即使受到一两辆的打击,也最多损失几艘。李浚与李崇元虽然是来应付差使,可他二人也明白,若是应付得不好,他二人只怕要被当成替罪羊宰掉。

    朴正泰便是这些抢滩者之一,他将盾牌高高举起,整个人尽可能缩在盾牌之后,心里已经将两位主官的祖宗八代都骂翻了。

    他不喜欢明人,但更不喜欢建虏,明人多少还讲些仁义,皮岛的东江镇收刮朝鲜沿海时总不至于要人xìng命,可建虏则完全不同。现在要他为建虏去卖命,他如何甘心!

    “狗rì的建虏,狗rì的明人,都,都!”心里这样想着,朴正泰嘴里情不自禁就嚷了出来。

    船撞在沙滩狠狠地抖了抖,然后朴正泰就跳入水中。虽然已经是二月,但此时的海水还绝对谈不温暖,齐膝深的海水让他身体抖了抖,双腿一软跌入水中。

    然后他就听到了异样的火枪声。

    说是异样的火枪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响的火枪声。

    登莱兵相对新襄虎卫要穷很多,可那也只是相对,以孙临和俞国振的关系,以山`东布政司张秉文与方家的关系,登莱兵在财力还是得到了倾斜,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虎卫乙型火枪的换装。俞国振在回新襄之前,已经决定全力研制虎卫丙型火枪,故此回北所携带的几千枝虎卫乙,全部折价卖给了登莱兵。再加后来随着那四艘福船北补充的两千枝,登莱兵尽管没有做到人手一枝虎卫乙,可也是拥有约五千枝火枪的火器部队。

    霍彦对登莱兵的改造,并不仅限于军容军貌,火器运用也进行了大量的练习,当然比不虎卫那种烧银子似的训练,可也让登莱兵个个熟悉了火枪的使用。平均每分钟一发半左右的开火速度,再加多达数千的数量,就能形成非常可观的火力网了。

    从抢滩的舢板跳下的朝鲜兵,象是秋天被收割的稻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水里泛起一汩汩红sè的血,很快,这些血扩散开来,将岸边的海水都染成了红sè。

    跟着朴正泰一起跳下舢板的,有五六百朝鲜人,但当朴正泰从水里爬起来时,却发现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

    朝鲜军队从来不是一支意志顽强的军队,仅仅是一次密集shè击,就给他们造成了如此数量的损失,让其余朝鲜士兵立刻失去了斗志。他们纷纷转身,想要逃回舢板去,但紧接着,身后再度响起火枪齐shè的声音。

    这一次,朴正泰的运气仍然很好,没被击中,可身边的几个同伴却倒下大半。而cháo水也将舢板推离了他们身后,要想在齐膝深的海水中追这舢板,再从涨cháo的水中撤走,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

    朴正泰绝望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他们方才乘舢本接近时,明人竟然不放一枪,这分明是不让他们提前意识到危险!未完待续。。

三九二、挽弓挽强用炮长(三)

    周围是一片血腥、血海,身边是几个发抖的同伴,眼前再无希望。

    “对了,明人比建虏宽容,我先降了再说!”朴正泰也算是急中生智:“投降,投降!”

    他一边大叫,一边举起手,径真跪在齐膝深的水中,周围幸存的朝鲜兵有样学样,一个个跪了下来,转眼间,便在滩上跪了一排。

    没有一个负隅顽抗者,指望朝鲜人对建虏忠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朴正泰见不再有枪声响起,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背后,一个面目狰狞的建虏弯弓搭箭松弦,一枝利箭飞了过来,贯入他的后心,他踉跄了一下,便带着不解和困惑,趴在了水中。

    为什么明人不杀他,背后却有人要杀他?

    硕托以朝鲜人为先锋,自有他的主意,一来是消耗皮岛守御实力,二来是让明人与朝鲜人手上都沾上对方的血。建虏治国,没有别的秘诀与手段,无非就是挑起两派争斗,让两派间形成血海深仇,他好从中渔利。

    这样的安排,他不可能不派建虏盯着,因此在朝鲜人的船上,就有建虏在。那射完一箭的建虏看也不看倒入水的朴正泰一眼,回头厉声喝道:“继续进攻,继续!”

    投靠侵略者便是这种下场,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加入带路党,根本不会得到对方的真正尊重,些许变故,就会被对方牺牲掉,或者杀鸡骇猴。

    “老爷,没船。没船啊。”带着哭腔,被那建虏盯着的朝鲜兵分辩道。

    那建虏眼中凶芒毕露。拔刀就将那朝鲜兵头砍了下来:“你们朝鲜人会水,要什么船,就这样过去,不过就是百步罢了!”

    虽然有建虏监督促战,可是朝船军还是乱成一团,哭爹喊娘的声音不是从岸边跪倒投降的朝鲜人口中吐出的,而是在船上相对安全的地方发出,这倒是有些讥嘲。这样的混乱,自然被沈世魁看在眼中,他呸了一声。心中既是不屑。又是嫉妒。

    第一波攻击的朝鲜人实在不成样子,白白成就了那个毛头小子的功绩!

    想到孙临,他便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最让他看不透的,还是孙临身边那叫霍彦的小子。那小子象一柄出鞘的利剑。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的,锋芒毕露,只要碰着就会伤手。据他自己说乃是南海伯麾下的一位营正,而且他说起南海伯来,那种骄傲可谓溢于颜表,也自承乃是南海伯从死人堆里捡来培养出来的——能培养出这样年轻人的南海伯,自己才刚刚二十岁,这其中藏着的本领究竟有多大!

    沈世魁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叔父。我瞧这登莱兵也没有什么本事,炮打得也就那样,除了那炮射程远些外,准头差劲,到现在也没有轰下几艘船。再就是仗着火枪多,啧啧。不打还没有注意,他们竟然有那么多火枪。”沈志祥在他身边低声道。

    这次他很小心地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沈世魁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但旋即又加了一句:“有这么多杆多枪,也是一种本领。”

    这是他的真心话,大明造的火枪他是知道的,使用寿命不长,能射个三十发不出事故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所以火枪的折旧报废率极高。虽然每杆不过是三四两银子的价钱,但哪场大战不要打掉一二十发子弹,再加上平时训练所用,每年总得换几杆。

    这可是四五千杆火枪,一年换下来……就得花掉五万两银子以上吧。

    沈世魁比别人更明白,所谓战争,就是拼钱,钱多的一方,或者说钱的利用率更高的一方获胜的机率会更大些。

    孙临手里也拿着一杆火枪,连射了几枪都没有击中目标,让他非常懊恼:“这玩意儿,就是没有弓箭好用!”

    “那是你平时少练。”霍彦却没有摸枪:“今后火器肯定是要全面取代弓箭的,我家小官人说了,训练一个合格的火枪手,只需要七天时间,一个能正确执行战术命令的火枪手,只需要三个月时间,而教会一个人射箭,就得三个月时间,要让他练出准头,需要三年时间!我华夏对付周边蛮夷,当初是以弩对其弓,以重甲步兵对其骑,这并非以武器取胜,而是以我华夏强大的生产力取胜!故此,要想对周边各种蛮夷拥有优势,就必须发展实业,唯有农夫种出的粮食多了、工匠造出来的钢铁多了,我们才能继续碾压。而朝廷的作用,便是将这庞大的生产力更有效地组织起来……”

    他是第一次真正指挥这样规模的战役,因此也兴奋异常,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其中,有他听俞国振的教诲,也有他自己想出来的。在理论上,他可谓俞国振的高徒,在战术指挥上,更拥有一股难得的锐气,也正是如此,虽然在性格上有这样那样的缺限,俞国振仍然屡屡重用他。

    只不过他的心太急切了些。

    李浚与李崇元同样看到了沙滩上的情形,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知道不可能获胜是一回事,但第一次攻击就这样草草收场,还是让他二人觉得不对劲。

    “这样……够了么?”李浚很没自信地问道。

    “怕是不够……该死的,便是死也给我们死在岸这,这样死在海上……”

    李崇元垂头丧气,他们支派抢滩,无非就是送帐下的小兵去死,死个两三百人,向建虏证明他们已经努力了,可以搪塞过去就行。但偏偏这两三百人不愿意好好死掉,打成这模样,怎么去和建虏的贝子解释。

    想到硕托那狂妄和冷冰的眼神,两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再攻一轮吧……总得让那位贝子满意,这些胡虏!”李浚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说出来的。

    二人心中都很明白。再攻一轮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奇迹。

    “主的奇迹?”

    将岸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倭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是我容让你们登岸。没有命令我的部下把你们打成筛子,给你们食物,你们却说这是主的奇迹?”

    在新襄,信所谓的“主”并没有直接的禁绝,但明里暗里,确实受到歧视,特别是在每年进行的审核中,“信仰”一栏里填着来自域外一神教的,一律都是重点关注对象。信这些的没有机会加入虎卫,不得进入重点工程和研究项目。不得担任要职主官。另外,不得在任何公开场所进行其教旨宣传。

    一句话,在新襄,信仰这种极端教旨教派者,是没有前途可言的。虽然某些人认为。在泛神论、多神教之后出现的一神教,是宗教上的一种进步,可俞国振始终认为,这其实是特定环境下的一种社会倒退——一神教也就意味着对其余文明的彻底排斥甚至灭杀,所谓一手经书一手剑的传教方式,更是对整个世界文明的犯罪。

    与之相对,俞国振对所有不排斥其余宗教、文明的宗教,持宽容态度,无论信的是天帝还是妈祖。是美猴王还是城隍爷,是孔孟还是祖先,甚至拜一块石头奉之为灵,俞国振对此也采用的是一种积极引导、注意甄别的政策。

    也曾有人为此向俞国振提出抗议,比如说那个路易斯?加西亚,他已经从澳门定居到新襄来。对这种抗议。俞国振只一句话“这是为了避免出现宗教裁判所”,便让他哑口无言了。

    “赞美主,这确实是主的奇迹,是主将我们送到宽厚的老爷您面前。”

    跪在前面的这几个倭人既瘦且矮,双眼之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不过他满口都是主,将岸听得实在厌烦。俞国振对将岸的培养方向就是外交领域,知道他以后少不得要和欧洲殖民者打交道,因此非常重视这方面的预防。但他还能按捺住自己内心,心里却在转着念头,这些信天主的倭人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会漂流到这里来,看起来,你们的船上并没有充足的淡水和食物,也没有什么货物,你们……是倭国的流亡者?”将岸试探着问道。

    那几人对望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将岸笑道:“正如你们所说,是那位主把你们送到我面前,所以你们该对我说实话,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那位主的意旨。”

    “是,是!”

    将岸精通倭语已经让这些倭人觉得奇迹了,在茫茫大海中胡乱飘流了这么久,终于登上了陆地,便遇着懂得倭语的明人,这不是主的旨意还是什么!他们却不知,将岸的倭语是跟秦亲盛也就是长宗我部亲盛所学,他又频繁往来于会安与新襄,故此对如何与倭人打交道并不陌生。

    “我们是天童的弟子,从长崎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好足够的补给。我们原本是要去澳门,去寻找主的帮助,却不意被风吹到了老爷这里。请老爷看在主的份上,帮助我们!”

    倭人以这样一番话为开场白,紧接着便将他们的遭遇说与将岸听。听完之后,将岸打发他们去休息,就在这时,却听到罗宜娘叫他的声音。

    “将岸,将岸!”

    将岸回过头来,只见罗宜娘一脸怪异地望着他,他摸了摸头,有些莫明其妙:“怎么了?”

    “不许你碰那些大盆子脸……”罗宜娘道。

    “咳咳,怎么又提这个?”将岸见周围的属下都是偷笑,不禁哀叹,自己怕媳妇之名,怕是天下皆知了。

    “因为你要当父亲了。”罗宜娘紧接着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来。

    “这……这是真的?”将岸结结巴巴地问道。

三九三、挽弓挽强用炮长(四)

    “道长,这是真的?”

    在新襄,第一医院最高层,俞国振一脸紧张地看着癸泉子。!。

    其实论及医术,癸泉子现在绝对不算是新襄最高明的,除了俞国振次从南直隶带来的那些名医之外,这几个月来,俞国振还在不遗余力搜罗名医。他的目的很简单,通过医术的进步,增强华夏百姓应对不同气候环境的能力,提高身体素质,延长人的寿命。

    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保证孕妇母婴存活率。

    新襄医院已经有一百五十名合格的稳婆——现在她们被称为产科护理,而且请来的名医还在教她们如何治疗产妇的常见病症,而另外三百名中年妇女也已经开始了相关培训。

    这一切在今天,似乎派了用场了。

    癸泉子点了点头,然后一向在俞国振面前有些摆谱的老道站起身,向着俞国振拱手一揖:“恭喜南海伯,恭喜俞公子了!”

    俞国振脸是掩不住的喜sè,而在他身边,方子仪脸也是一片羞涩的喜悦。

    在成亲近一年之后,她终于被确认怀了孩子。

    “这是好消息,这是好消息,我立刻写信,给金陵的亲戚们报喜去!”俞国振拍了一下方子仪的手,方子仪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把手缩回来,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又笑了起来。

    送二人出门之后,癸泉子燃起三枝香,将之供在他这间办公室的神案,神案背后,是一张老君像。虽然老君似乎并不管这个,可癸泉子还是对着老君默祷:“三清祖师在。保佑南海伯子嗣繁盛,基业永昌……”

    时至今rì。这个当初的游方道人,已经完全融入到新襄的体系之中,而且,在这里,他感觉到了道门重昌的希望。与当初朱明天子强封真武大帝推动道门昌盛不同,那种昌盛并不长久,只要换个皇朝甚至换个皇帝,那种昌盛就会不再。相反,现在新襄百姓看着道士道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那是透自内心的尊敬!

    原因就是那些被称为“仙姑”的护士们,为了方便她们行事,也是减少一些关于风化之类的争执。这些护士们全部道姑打扮。她们最初时是为照顾虎卫中的伤患而培养出来的,但自从新襄第一医院成立之后,她们的服务对象包括了全体新襄百姓。

    无论是从实现个人的抱负。还是整个道门的昌盛来看,癸泉子都觉得,俞国振的基业越昌盛,对他就越有利。

    出了医院,迎面而来的就是宋献策与章篪。

    宋应星被俞国振安排到了新成立的机械物理研究所,去担任这个研究所的所长之职。而宋献策与章篪则被他留在身边。这倒不是他对宋应星有什么意见,相反。这是他对于机械物理研究方面极度重视的结果。

    给宋应星确定的研究方向有二,其一是更为jīng密的齿轮制造。如今新襄的机械还在吃俞国振在襄安五年积累的老本,比如说滑轮、齿轮,都是他当年同襄安的工匠一起定下的,在起步之初,它们确实起了很大作用,可现在则渐渐显示出不足之处,特别是两大马车工坊,不停地在抱怨齿轮与轴承问题。

    其二就是蒸汽机。

    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工艺也不复杂,以新襄如今的实力,完全可以造出来。造出的也只是蒸汽机,其效率用途都很有限,充作矿井里抽水的工具用途还可以,但还达不到俞国振想象中的能够为新襄的工业和交通提供动力的地步。俞国振有心花个三到五年,将实用型蒸汽机拿出来,而他自己个人的jīng力有限,只能将之交给对机械极有兴趣的宋应星来完成。

    在给宋应星提示出蒸汽机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对于工农生产将会产生什么作用之后,宋应星就完全忘了别的一切事情,只有一个,伸手向俞国振要钱要人,俞国振也痛快,答应他的研究费用可以不低于武器研究费用的一半,人手则可以优先在新襄初等学堂挑。

    “情形如何?”宋献策迫不及待地问道。

    “果然如宋先生所料,是有了。”俞国振笑道。

    他事务繁琐,对方子仪虽然关心,可有些细节就没有注意到,故此方子仪怀孕出现症状之后,还是宋献策偶然发觉,然后提醒了俞国振,俞国振才领着她专门来请癸泉子把脉。俞国振对于这种通过脉像就能判断出是否怀孕的奇妙手段还是心怀敬意的,而且据他所知,癸泉子把脉非常准。

    “那太好了,恭喜主公,恭喜主母!”

    宋献策顿时大喜,他退后一步,然后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章篪同样如此,他二人留在俞国振身边,被任命的伯爵府录事,宋献策负责在军务为俞国振提供参谋,而章篪则在政务为俞国振处理一些rì常庶事。不过宋献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算是真正进入新襄的决策层,甚至有些新襄的秘密,他都接触不到,很大程度,他只是一个清客闲人,也正是如此,他虽然积极建言,却还很谨慎。

    “是,是喜事!”俞国振的高兴溢于颜表,他沉吟了一下,吩咐了一声:“先不急着说出去,此事你们知道就够了。”

    “主公此言差矣,此时更应该广为宣告,令新襄百姓同享喜乐。”宋献策这一次却提出与俞国振相反的建议。

    此时之人,哪怕是在新襄习惯了的百姓,终究还是有着基业传后的念头,而俞国振的子嗣,自然是他们效忠的下一代伯爵。只要俞国振有后代,也就意味着不必担心因绝嗣而撤封,从新襄到会安,在几十年内就不会太大的变动。

    所以将方子仪怀了孩子的消息传出去,在某种程度可以凝聚人心。

    他说出这方面的想法之后,俞国振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但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暂不急,待朝鲜的消息传来之后再做决定,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眼见着南风已起,赶在一月最后的北风南下的船,此时也应该快到新襄了。

    “不知……北面战事如何了。”宋献策也点了点头。

    北面的战事暂告一个段落,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猛攻”,在先后组织了三次抢滩登陆,结果不但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将携带的舢板小船十之仈jiǔ都留在了沙滩之后,李浚与李崇元二人,如今正跪在硕托的面前哭哭啼啼。

    “实在不是下国无能,乃是明军太狡猾啊。”李浚几乎要膝行去抱住硕托的腿了:“小臣两个侄儿都已经阵亡于海滩之,如今要人没人要船没船,若是再攻,只是徒自送死罢了!”

    “是,宁边府使所说极是,小臣也有一个孙儿生死不明……贝子爷,小臣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他二人的哭诉当然不能让硕托有丝毫同情,事实,建虏自起兵开始,就不知同情为何物。他心中有的只是厌烦,这两个无能之辈,酒囊饭袋!原本他想着就算攻不,多少能消耗些岛明军的实力,同时让他窥出皮岛守备虚实,可这两个废物干的是什么!

    硕托远远地看得分明,他们确实很卖力,但那卖力却没有达成任何目的,既未看出皮岛守备空虚之处,也没有达到消耗明军的目地。

    倒是很好地消耗了自己这方的实力,那些舢板小船如今收不回几艘,自己就算是想派满人旗丁攻岛,也缺了载具,总不能用这大船去撞浅滩——虽然不通海战,硕托也明白若是大船搁浅,那可就是任人宰割的命了。

    他想要用这两人来搪塞黄台吉,此时就不能真把他们砍了。因此,硕托难得地和颜悦sè:“二位辛苦了,情形我看得清楚,非是你们不愿效力,实是明人火器凶猛……智顺王,你觉得如何?”

    所有人当中,尚可喜最熟悉皮岛防务,而此刻的他,双眉紧皱忧心忡忡。

    “这不是沈世魁的兵,沈世魁何许人也,我们都很清楚,他不过是靠着送女儿毛文龙的床才起家的,带出来的兵还不如他养出来的猪。”尚可喜肯定地道:“皮岛防备,向来重在北面,南面空虚,但我观方才明军火枪shè击的密度,少说有两三千杆火枪……这事情不对劲儿!”

    这也是废话,原本打皮岛最积极的尚可喜,看到皮岛的防备状况之后,此时也觉得,草率行事,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孔王爷?耿王爷?”硕托又向这二人问道。

    孔有德与耿仲明当然知道他打的主意,今rì攻岛看来要无功而返了,皮岛分明是出现了新的变数,而硕托也需要有个理由来回应刚征服了朝鲜正踌躇满志的黄台吉。

    “那炮不大对。”

    孔有德想了想,不出声是不行的,不出声就会得罪这位皇帝的侄子,无论黄台吉怎么不待见他,终究是他爱新觉罗家的家务事。但要他为硕托承担退军的责任,他当然也是不干的,因此他说的角落极巧。

    硕托有些不耐烦,这些汉人明明已经投靠了,为何还是一个个滑不留手,他们就不知道老老实实当替罪羊么?因此他不客气地道:“有何不对?”未完待续。。

三九四、回顾离岛空凄惶(一)

    在硕托看来,他们满人靠着骑射打天下,现在得了火炮,更是如虎添翼。但他与明人打过的仗也不少,火炮也就那么回事,隆的一声响,一铁球飞来,砸得中砸不中,大半靠天。

    这也几乎是全体满人的看法,哪怕黄台吉这样所谓”宏图大略”的虏酋也不例外,他们几乎没有想过对火器进行改进,因为火器的点滴改进,似乎都会威胁到他们所谓“骑射”优势。”臣方才看了,那火炮并非自炮台中击出,而是隐于岛上空地,并且中途两次转换位置,大约共有八门火炮。”孔有德不愧是建虏当中的火炮专家,他一一说来,虽然未曾亲眼见着霍彦的布置,却将之推测出八,九不离十。

    听他这样说,硕托打起精神来:“还有呢?””由此可以判断,这是明军的新式大炮,不仅射程较远,而且更为轻便。皮岛必是没有这样的炮,就算有,沈世魁也不可能将之布在岛南,他走然是会放在岛北面去。另外智顺王方才说得对,明军的火枪也太过犀利,这些让我想起一事。””哦,何事,快说,快说!””听闻皇上遣劳萨攻江华岛时,遇着了明国南海伯派来的人,为其战船所败,劳萨也因此阵殁”会不会那个俞国振遣来了援军?”

    此语一出,硕托悚然动容。

    尽管对俞国振还不是十分重视,可自去年以来,俞国振麾下的新襄虎卫在与建虏的交锋中可谓战果辉煌,无论是超等公扬古利,还是巴图鲁劳萨,都成了新襄虎卫战旗上的勋章。硕托记得自己曾听到父亲代善说过,这样的人物,恐怕又是李成粱之流。

    而李成粱,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压在奴儿哈赤后裔头顶的一座大山:

    这老家伙活了九十岁,二十年前才死在北,京,若不是他,奴儿哈赤哪里有出头之日!”你是说,有可能是那俞国振来了?””甚有可能,自然,现在还说不定,还得派人察问才行。”孔有德假笑了一下:“这只是小臣的一点愚见,如何拿主意,只有贝子爷才有权决断“上臣就不乱说了。”

    硕托哼了一声,孔有德终究还是不肯担干系,他沉吟了一下,总在海上飘着显然不是一个办法。”三顺王都是老军旅了,说说当如何攻这岛吧。”他很勉强地道。

    此时就退,他心中是不大甘心的,因为未有寸功,方才朝鲜人放炮,也不知道有没有炸死几个岛上的明军,这让他回去怎么向黄台吉汇报战况!所以他还是倾向于再攻一次,不过这一次,显然不能动用那些朝鲜人了。”方才孔王爷说的是,岛上火炮,虽然轻便易移动,射程却远,比朝鲜船上的射程还要大,如今之计,只有红衣大炮才能在射程上与之相较:我们此次共带了十六门红衣大炮,架在大船之上,倒是可以与之对轰。

    另外,对方火炮还有一个劣势,便是数量少,不过是八门左右,炮手操演得也不是很准,故此只要我们将船散开,同时自几处攻岛,其火炮必不能兼顾,如此我们就可以用船炮为抢滩兵卒进行掩…“

    尚可喜听得孔有德的话语之后,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又开始积极起来。他自顾自地出谋刮策,却没有注意到硕托的面色已经有些差了,到后来,硕托很干脆地打断了他:“智顺王,你部为前驱去抢滩如何?””啊……““

    尚可喜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若是往常,这是他巴不得的机会,可现在很明显,皮岛上来了明军的援军,并且这支援军拥有极强的火力,他手中的汉军旗不过是几千人罢了,这上去分明就是送死。

    可此时情形,容得他拒绝么?”是,小臣愿意效劳!、,

    听得尚可喜这样说,硕托反而愣住了,尚可喜此前的计策中,少不得要用前锋去吸引岛上明军强大火力。尚可喜说时,硕托以为他是让自己派人去,所以将了他一军,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接了下来。

    既是如此,那便顺水推舟!

    建虏召开军议时,孙临也拍着身上的尘土,又回到了沈世魁身边了沈世魁洌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仍然留在山头之上,只是见他来了神情不一样,大老远便招呼道:“啊呀,羽总兵,孙将军,果然,了不起,英雄出少年!”

    沈世魁的脸涨得通光,这让他更象是一位见着大顾客的商人了,他说话也仿佛因为激动而变得断断续续,有些辞不达意。总之,他现在是一哥激动万分的模样,看起来是对孙临刮目相看。

    孙临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沈总兵这是何意?”他脸上却是不解的神情。”大捷,大捷,此战斩首就至少有兰百绩,擒获数目相当,乃是这些年来少有的大捷。孙总兵英雄少年,沈某心服口服了!”

    听得他服气,剁临哈哈大笑,不过他终究是文人出身,还讲究个面上的体面,因此拱手谦逊:“不敢不敢,不过仰赖将士效力,英勇杀敌罢了。”

    沈世魁身后,沈志祥暗暗骂了声”臭不要脸“远远地放上几炮,再拿火枪打在沙滩上进退不得的敌人,而且那敌人还是最不堪战的朝鲜人,孙临还好意思说”英勇杀敌”!

    但沈世魁的态度却与他完全不同,沈世魁走过来甚至是一把抓着了羽临的手,亲热地道:“坦率地说,羽总兵,方才你要求统一指挥登莱兵与东江兵,我心里还有些嘀咕,毕竟羽总兵太年轻了。如今我算是完全放心了,有羽总兵在,我东江无忧矣,而且杀回辽东,夺回旅顺,指日可待!”

    孙临点了点头,方才的战斗让他觉得建虏也不过如此,只要充分发挥自己在火炮与火枪上的优势,那么胜之不难。”我料建虏今日将无功而返了,如此大胜,如何能不槁赏三军?”沈世魁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样,我回去筹办一千两银子充为花红槁赏,少是少了些,不过如今皮岛孤悬于外,也就只有这点家底了。””银子就不必了,倒是有生猪活羊之类的,能送些来就送些来吧。”剁临也不客气:“不瞒沈总兵,我这此兵可是吃刁了嘴的。”

    沈世魁笑着连连点头,然后拱手告辞。他带着自己的亲兵自后山离开,恰好遇上上山来的霍彦,霍彦见了他也不行礼,昂然阔步,径直上山。”好大的威风,杀也几个朝鲜人,便神气成这模样!”沈志祥怒道。”少说废话。”沈世魁横子他一眼。

    沈志祥知道这还是在登莱兵的控制范围之内,说话确实是要谨慎,当他们远离了这边之后,不约而同,沈世魁、白登庸、金日观等都松了口气,就是一直对剁临极不服气的沈志祥,也同样如此。

    众人相视,然后都是苦笑。

    在孙临身上,确切地说,是在霍彦身上,他们感受到一种他们此前从未见过的锐意。这个大明皇朝暮气已沉,在他们此前接触的官员当中,很少有人有这和锐意工

    或许十年前登上皮岛并将毛大帅杀了的袁崇焕身上,也有这种锐意。但当时袁崇焕有资格有这种锐意,那是他背后代表的大明皇权的威严,这个霍彦凭什么,他背后又没有皇权!

    更何况今日大明的皇权,也早己没有当时的力量了。沈世魁就可以肯定,若是再有一位督抚钦差大臣跑到皮岛来说要砍自己的脑袋,掉头的十之**是这位钦差大臣。”猪羊的事情,志祥你操办一下,送十腔猪二十口羊过去。”到得自己军中,沈世魁命令道。”当真送猪羊给这些登莱兵?”沈志祥不解地道。”送,不仅要送猪羊,我答应的一千两银子也要送。””那为何,方才不是为了脱身么,依我看,咱们现在就该设宴,将孙临和那个霍彦诱来杀了,将他们的兵并来!”沈志祥眼中贪萎的光芒闪动:“若是有这八千兵,建虏有什么可怕的?””你拿什么来养这八千兵,蠢货!”沈世魁实在受不了自己侄子的愚蠢,大骂了一句:“这样的兵,一年没有一两百两银子养得起?八千就要八十万两,你去哪儿变这八十万两,若是用他们打仗,所花费还要更多一一方才我问了,这位孙总兵不贪污军饷不吃空额,你说你去哪儿弄这么多银子来?””可……”可……””你以为凭着这八千兵当真能挡住建虏?”沈世魁此时须发皆张,再无商人的市恰,终于有几分武将风范:“当初毛大帅有多少兵?二十万!其中精锐,何只八千,而且都是和建虏有血海深仇,打起仗来嗷嗷叫不要命的,结果呢?、,

    当初毛文龙二十万大军是虚报,朝廷核实时,其实只有二万八千,不过沈世魁这时吼出来,沈志祥当然不敢辩驳。”这是机会,机会!既然他剁临自己找上门来送死,这东江镇给他就是,我们正好回去!”沈世魁压低声音:“你这就去备好舟楫,我们准备离开皮岛,他不是要兵么,将那些刁兵全给他留下,明不明白?””叔父之意?””我们走,让他孙临来收拾烂摊子,在这时间里,我们到朝廷去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与他对调,看起来,登莱倒是个好地方!”说到这,沈世魁眼中全是贪婪之色。

三九五、回顾离岛空凄惶(二)

    霍彦幽幽的目光看着孙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传更新

    这位孙克咸实在有些烂泥扶不墙啊,这是多好的机会,一战立威,又将沈世魁和皮岛一干主官都控制住了,下一步自然是给这些人安个力战阵亡的结局,整个东江,便在小官人的影响之下。

    霍彦并非没有自己的考虑,他一直觉得,小官人的布局都是对的,但执行小官人命令的人,还应该大胆再大胆一些,步子不要怕迈得快,心不要怕野,就怕过于谨小慎微。

    特别是京畿那次大战,霍彦算是彻底看出了大明皇朝的虚弱,既是如此,那个无能的崇祯皇帝凭什么敢坐在紫禁城里发号施令?

    毫无疑问,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坐在那,那人就是自家的小官人!

    所以霍彦的打算很简单,控制登莱兵,再控制东江镇,那么也就意味着京畿以南、以东,被新襄的势力控制了。再找个机会将宣大兵控制在手,逼着建虏与关宁军拼个你死我活,那么紫禁城就是他献给小官人的战利品!

    霍彦有信心在三到五年之内,便完成自己的计划,若是一一零二党不被分隔,那么这时间还能更短些。

    “哈哈,量他一个沈世魁,还玩不出什么花样,而且他在这边,我总得留着人盯着他,现在他看到咱们登莱军的厉害了,该会明白怎么去做。”孙临仍然很得意。

    “但愿如此……咦,建虏还准备攻岛?”

    霍彦原本是想与孙临细谈一下,但是发觉在海漂着的建虏似乎又开始组织攻势,顿时改了主意,决定下次再寻个机会。只与孙临招呼了一声。他便匆匆又向岸边阵地跑去。

    “这位霍营正是个人才,孙总兵既然与南海伯亲近。何不干脆向南海伯将他要过来?”孙临身边的陈洪范笑着问道。

    “这些人,都是济民的宝贝,济民看得紧呢。”孙临咂了一下嘴:“你又不是没见过,最初派来的那个张正,比霍彦还要厉害,那小子跟了我们三个月便走了,换了霍彦,我估摸着,霍彦也不会在这里呆多久。”

    “要过来就是,南海伯手中人才多。你身边却只此一个。”

    “难临只是摇头。

    他并非没有和俞国振提过,但两次都被俞国振顾左右而言他,他便知道这个主意不要打了。-

    此次建虏攻击,与方才有所不同,他们并不再针对一点进行突破。而是将战船排开,从各处轰击岛。其中有十六门大炮,shè程甚至比起新襄的野战炮还要远些,其准头也相当不错,一时之间,竟然将孟威压制住,逼得他们不得不再次转移炮兵阵地。

    “如此看来,建虏拿出真本事来了!”

    霍彦不急反喜,在他看来。刚才的小胜根本算不得什么,击毙三百余敌,擒获数量也与之相当,但这些都是朝鲜人,根本只能算添头,唯有用真正建虏的首绩。才能装点他的功勋!

    “分兵而来就了不起了,只怕是没有想到我们的实力。”霍彦心中暗想。

    但旋即,他就为战场的变化大动肝火。

    建虏自己的炮兵并没有什么可夸的,但三顺王手中,特别是孔有德和耿仲明手中,却是jīng锐的炮卒,再加朝鲜人也善使火炮,当他们在火力形成优势,迫得登莱炮营不是不连连转移之后,他们的炮弹便开始向着其余目标延伸。

    就在离霍彦不足三十米处,一枚炽热的炮弹翻滚而来,将一个未能躲开的登莱兵直接砸成肉酱,然后原地跳起,撞在岩石,冒出无数火星的同时,飞溅的石片又将另外三个登莱兵击中,他们比起被当即砸死的那位还要凄惨,因为他们还要挣扎好一会儿,这才咽气。

    对于这个,霍彦毫无畏惧,就象京畿之战时一样,他坚信自己既然被小官人选出来,那么就注定要做一番事业,不是会那么早就丢了xìng命。但他虽然勇猛,却不能要求周围的人拥有和他一样的勇气。不等他下令,那些登莱兵便开始后退,虽然他连连喝骂,却也只是令他们稍稍犹豫,然后依然是退了下去。

    因为有火炮的压制,岸边登莱兵的阵地被重点光顾,在数十门大小火炮攻击下,登莱兵的弱点也曝露出来。他们毕竟是训练不足,外表光鲜,表面也确实有了些新襄虎卫的模样,而实际却仍然是那支登莱兵。

    “该死,才死这么几个人你们就逃?”他一把抓住自己身边同样想撤下去的一个登莱兵,这个登莱兵平rì里都是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甚得他看中,却不想这个时候竟然也慌了。

    “不过是转进一下,霍团长何出此言,建虏炮火犀利,我们暂避锋芒,另觅有利战机就是。”那兵倒还没有完全昏头,讪讪地道:“此地甚是凶险,霍团长也一起走!”

    霍彦松开手,赌气似地道:“你们都走,我不走!”

    那登莱兵劝了两句,见霍彦竟然真的铁了心不退,恰恰又有一枚炮弹落在附近,他也顾不得再劝,转身便先逃了。

    当敌炮暂歇之后,在霍彦视线之中,只剩余几个参谋团的虎卫在面面相觑。

    从最初战场开始,他们都习惯了周围是战的情形,无论战况如何危急,俞国振就站在他们身后,甚至就在他们中间,他们总是和同伴一起,冒着矢石枪弹勇往直前。可现在,他们却孤零零地位于战场之,心中有的,只剩惶恐不安。

    这种情形,他们是第一次遇到,就是霍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压制住岸的炮火之后,建虏便开始准备登岸,这一次他们将剩余的舢板全部用,也凑到了三十余艘,每艘都装得满满当当是人。

    孙临在山头看得睚眦俱裂,他有些弄不明白,方才还大好的局势,怎么转眼之间就成这模样了。

    不过俞国振能看中他,给予他大力支持,并不完全因为双方的亲眷关系。他反应得比霍彦要快些,毕竟在史可法帐下当过监军使,可没有少见过官兵溃败的局面。他骂了一声,向陈洪范道:“我分二百亲兵与你,你去收拢溃兵,我来收拾残局,该死的,不过就是放几下炮也撑不住!”

    他分了二百亲兵给陈洪范,自己却亲自下山,将虽然退下却仍然保持着编制的登莱兵。

    “霍彦呢?”大约整出一千余人,他稍松口气,有这么多兵,建虏就算登岸,也可以打个反击了。

    “他还在前边,不肯退下来。”有兵士道:“我们苦劝,他就是不退!”

    孙临立刻注意到,不只是霍彦,所有的参谋团成员,都没有退下来。他浑身毫毛顿时竖起,他可是知道俞国振有多么宝贝这些参谋团成员,他们大多是细柳别院三期和四期出来的虎卫少年,如今年纪都是十八到二十岁之间,俞国振将他们放在自己的登莱兵中当参谋,除了是帮他练兵之外,也是在培养这些人。

    以孙临对俞国振的了解,他不可能只满足会安一地,象虬髯客一样,于域外再建一国,才是俞国振的抱负。孙临也很乐于见到俞国振这样去做,否则,一想到俞国振一期又一期地培养了几千名虎卫,孙临就有些后怕。

    这样一支军队,对大明或者够不成致命威胁,却足以造成重大破坏,而大明如今的虚弱,再也禁不起这样的破坏了。

    “瞎胡闹!”听得霍彦等人还在前方,他骂了一声,然后连接点了几个亲信之名:“你们去,把人都叫下来,传我将令,就直接说,俞济民将他们放到我这,是来听我命令的,不是来给我当大爷的,若不听令,就给我滚回新襄去。”

    他这样一喝之后,那几名亲兵倒是飞快地跑了过去。不过孙临转念一想,别人都能唤来,只有霍彦这厮,虽然明面对自己甚是尊敬,实际未必会听。

    对于霍彦的一些小心思,孙临岂有不知之理,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霍彦这些动作,对他最为有利,比如说将登莱兵练成现在的模样只花了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二来他也知道,俞国振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人,霍彦在他身边只怕不会干太长久。

    当他赶到霍彦身边时,看到这个原本一向锐意昂扬的少年,如今脸sè苍白,眼神更为冷锐,如果说他以前象是一柄出鞘的剑,那么现在就象是一柄折断了的剑。

    “霍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孙临厉声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何况如今还未败,只是避敌锋芒罢了,你就站在此处要死要活?”

    霍彦回过神来,看着孙临:“是,孙总兵说得是!”

    他还没有输,他的兵还在!

    想到这,也不待孙临再劝,他调头往回跑了两步,这才想到这样做太过失礼,忙回过头来:“孙总兵,多谢。此地凶险,尚未到要孙总兵亲临之境,还请孙总兵回山,看我如何破敌!”

    “看你如何送死!”孙临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气,瞪了霍彦一眼:“过会儿我便带着督战队在你后头,你再这般胡来,不等建虏杀你,我先砍了你的脑袋,免得你给俞济民丢人!”

    这话说出,霍彦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脸sè也涨得通红!

    他怒视孙临,然后一字一句地道:“我绝对不会给小官人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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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六、回顾离岛空凄惶(三)

    “智顺王之计果然有效,多点进攻,明军退了!”

    硕托很满意如今的情形,明军确实已经退了,因为他看到尚可喜的部下已经登上了岸,而这一段岸边,经过火炮的犁耕之后,再无明军火枪射击。

    “乘着这机会,一鼓作气,将码头拿下,只要让我们登上了陆,那么皮岛就唾手可得了!”

    孔有德心中冷笑。

    东江镇上报给明廷的兵力一向是虚不,但一万二千五百是实数,其中在皮岛的,怎么也有七八千,再加上那股火力强劲的援军,可能有一万五千左右守军。而他们全部兵力加起来,也只是二万七八千,这样的兵力不经大战,不可能完全获胜。

    不过硕托兴致高,他当然不会去扫兴。

    望着这座如梗在满清喉间的鱼刺般的岛,孔有德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然听不到硕托对自己的称赞,但是尚可喜也已经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之忠,你带亲兵上去!”他向着自己的义子吼道。

    他家人都已经死伤殆尽,直到去年,可又生了一子,取名为之信。在这之前,先是收养了一个远房的族人为义子,取名为之忠。尚之忠听得他的命令,立刻指挥自己的座舟,开始向着码头靠过去。

    他的船上有两百名八旗汉军,若是登陆,便可控制住码头,进而为后续部队开辟道路。

    就在这时,霍彦终于将所有的参谋都召集到了自己身前。

    “今日之战,乃我虎卫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未令先退,这便是我们练出的兵!”他第一句极为沉痛,但紧接着便是杀气腾腾:“诸位,小官人派我们来,不是让我们在此当酒囊饭袋的,如今局势危矣,若被建虏攻破皮岛,对小官人大计极为不利,我当率先死战,你们呢?”

    “霍团长何必说这种废话?”一名参谋冷笑道:“虽然此前我并不赞成这么早介入与建虏之战,但事已至此,我们虎卫几时有不战先退的事例?”

    “那好,咱们聚拢起来,各带一队,就是五百人,足够了。”霍彦厉声道:“近战肉搏,敢不敢?”

    “如何不敢?”众人安然应常五。

    孙临用望远镜看着霍彦将参谋们聚在一起,心里隐约觉得不大对劲,然后看到他们挑出五百人来,全是强健悍勇之辈,他派了个亲兵前去询问霍彦有何打算,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准备反击!

    “这个霍彦,当真不省心!”听得这消息之后,孙临大惊,这反击怎么个反法,原先他以为霍彦会退出建虏船炮范围后再用火枪收割敌方登陆的步兵,却没有想到他会去与建虏肉搏!

    “这也是无奈之举,你瞧建虏模样,并不急着进攻,分明是准备步步为营。若再等下去,建虏就要将炮都运上岸了,那时真是大事去矣不过,到现在东江兵怎么还一个人影都未见?”

    按理说,沈世魁已经回去,多少总得派些援军来才对,但到现在,皮岛上的东江军无声无息,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说的也是,唯有如此,来人笤了,沈世魁方才在我们这吃了个闷亏,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来救,真是他娘的,我们来为他皮岛拼命,他们却缩在营中不出!”

    意识到霍彦的选择是此时最佳选择,羽临也只能接受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最初的计划似乎有些想当然,没有东江兵的配合,单靠登莱兵守卫皮岛,还是有些吃力。

    霍彦挑出来的都是有甲的步兵,见这些人当中还有些面色惶惶,霍彦气不打一处出,喝骂道:“身为军士,死于战阵乃是最光荣之事,怕有什么用,这是孤岛,你们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众人心中一凛,确实如霍彦所说,在皮岛上他们若败,那便再无退路!

    “你们身极重甲,手执利刃,当初我们在京畿以此战胜建虏,你们当中不少人也经过那一战,有什么可怕的,跟着我,冲!”

    霍彦见众人士气复起,厉声喝道,同时举起刀盾,猛然一指。

    然后,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五十名虎卫,带着那些登莱兵也拥了过来。他们突然出现,让原以为已经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汉军旗一片哗然,而且双方相距并不远,不过是两百来步,海上的建虏战船只来得及胡乱放上一炮,霍彦便已经接近到离汉军旗丁十余步之处。

    到了这个距离,大炮就不敢再轰,这一轰下去,打中的还不知是敌是我。

    “杀!”

    霍彦怒吼着挥刀劈向一个迎来的敌军,那敌军倒是身手敏捷,闪身避过,回手就是一狼铣,击在霍彦盾牌上,霍彦只觉得左手骨头都仿佛碎了一般,人也被击得退了两步。好在虎卫之间的战斗配合训练极为充分,旁边另一个参谋立即挺身而上,来着那敌军狼锐没有收回之机,一刀捅入了对方的胸中。

    这些汉军旗的士卒都是抢滩登陆的,为了便于在海水中行动,他们身上都没有什么甲,甚至棉甲都被除去。所以他们的防备相当有限,被这刀捅入,顿时气绝。

    霍彦不顾左臂的疼痛,又扑向另一个敌军,这个敌军就没有那么强悍,被他一刀砍翻!

    “咦?”

    尚之忠刚刚登上了岸,见一队明军数量不过五百,竟然就这样冲杀过来,不由得惊咦了声,没有想到明军竟然还有交战的胆量。他也知道,抢先登岸的已军军备不整,很难挡住这队明军,因此立刻招呼尚可喜拨给他的亲兵:“随我去杀退敌军!”

    尚可喜派给他的亲兵,都是精锐,自然着了重甲。满人若说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便是他们的重甲步卒,必须承认,其战力还是相当强的。

    杀退了前来阻拦的几支敌军,穿彦当先便冲向码头,那边建虏的船正在卸兵,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能将上岸的敌军赶回海中,那么敌军便只能退回。连接几拨敌军都不算太强,这让他平添了几分信心,觉得这支建虏不过如此,然而迎而约是两百名重甲步兵如山般压过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把敌人想得简单了。

    “杀建虏!”他大喊着激励自己的士气。

    登莱兵如一道端流,重垂拍打在汉军旗上。血浪在两军之间绽开,双方拥挤于并不宽敞的码头之上,彼此间尸身相拉、血汇成流!

    到这个时候,已经进入此战关键时节,已经从山上下来的孙临断然下令:“陈副总兵,你先守在这里,我带兵去支援一下!”

    陈洪范眼珠转了转,应了声是。

    虽然他对孙临年纪轻轻便成为一镇总兵,特别还是登莱总兵很是不满,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的总兵拥有一种不畏死的勇气。眼见羽临带着一千人向着岸边冲去,他觉得自己总得也做些什么。

    “如今敌我法于一处,建虏不敢发炮,大伙还怕什么?”他对着登莱兵喊道:“咱们远远地放两排火枪,为孙总兵压阵,这点胆子难道都没有么?”

    双方进入短兵相接之后,建虏的炮火果然不再在响起,登莱兵也为霍彦、羽临亲自上前而士气复振。霍彦练了他们小半年总算有点成果,他们退时并没有多少人扔掉自己的火枪,倒不至于空手上阵。

    “咦,明军还有再战之勇?“在霍彦杀出来时,尚可喜吃了一惊,这绝对不是他习惯的明军。

    往常明军失利之后,不溃个几里整不起来,钱斗意志并不顽强,而这一支明军,则完全不同,难道说真是那位南海伯的“新襄虎卫”?

    可从他们目前展露出的实力来看,还不其备正面击败扬古利八千人的实力!

    心中如此想,他眼睛却没有离开战场,看到霍彦领着的五百人连接击破已方的阻拦,直接与尚之忠的二百亲兵杀在了一处,他心中不妙:这五百人单个战斗力,或许只有十分之一比得上他的亲兵,但他们人数多,足以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压制住他的亲兵!

    “快,快靠近!”他大声道。

    然而就在这时,远在战场之后的硕托战舰上,一个了解手无聊间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发出尖叫。

    一艘挂着虎鲨旗的大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双方相距,大约只有一百五十步不足,而且对方船身已经横过来,一排炮窗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

    了望手的惊呼与炮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轰的一声响之后,在硕托座舰周围出现了两道冲天的水柱!

    “该死,没有击中,继续放炮!”俞大海见这样的距离内偷袭仍未击中目标,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他遇着危险,自然有护卫之舰赶上来保护,那护卫战船便成了华清号第二轮射击的洌稍鬼,就在硕托面前被轰成碎片,船上哭爹喊娘,尽是呼救之声!

    不过这艘战船算是救了硕托一命,他的船开始起帆闪避,而周围战船看到旗号,也纷纷赶来护卫。只是会清号炮火猛烈,准头也不差,而建虏战船原先炮口都对着皮岛,一时间来不及调转瞄准,反击就显得毫无气力,反而被华清号寻着机会,连续又击伤击沉了四艘!

    发觉被偷袭之后,硕托也有些慌了,他可是听说过华清号在江华岛之战时的威风,当时可是以一挑数十,生生将劳萨打入了海中。如今战局本身就不利,又是在他极不熟悉的海上,因此他只能恨恨地再望了一眼皮岛,立刻下令道:“走,先撤!”

三九七、回顾离岛空凄惶(四)

    硕托心中极为不甘。

    此次攻岛,他原本就不指望着能一举获胜的,因为这座皮岛困扰他们建虏多年,原本不是一次两次便能攻下的。

    但是方才尚可喜的计策,却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还以为今rì他能走一回运,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战到如今,也过了大半天,若不想夜里还在海飘,那就只有撤走一途。

    他一下令撤离,朝鲜人当先扬帆就逃,而孔有德与耿仲明自然是紧紧随着他“护卫”,反倒是为了攻岛靠得最近的尚可喜,此时还在拼命催促着自己的部下:“岛,岛,只要杀败这一股明军,咱们便可在岛大鱼大肉!”

    直到他的部下惊惶失措地厉声大叫,他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却只见华清号侧舷的火炮。

    “啊?”虽然离他的座舰还有段距离,看模样,那火炮也不是在瞄准他,但是尚可喜愣了一愣之后,顿时意识到不妙,原本该在他后面的硕托与孔有德、耿仲明呢?

    他手中有八艘大船,十二艘中等的战船,至于小船,已经全部到了岸去了,但现在,他身边就只剩下六艘大船和九艘中等战船了,其余的船,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放眼望去,他终于看到自己的战船,跟在大部队后边,正鼓足了风,吃满东南风,向着西方拼命逃窜!

    这个发现让尚可喜心中一冷。然后他就听得连绵的炮声响起。

    整个华清号都罩在一片蓝sè的烟雾之中。海风里充斥着硝石的味道,而且那烟雾被海风一吹,正向着他这边过来。透过烟雾,尚可喜隐约看到,在离自己战船约二十余丈处,一艘大船腾起了火光,然后轰的一声响,那艘大船船头处爆炸了。

    那是船积储的火药发生了殉爆。

    不仅是这艘船变成了碎片,另外还有一艘大船,正半边身子倾入水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沉,船的水手将士,惊惶失措地哭喊着,试图抓住翘起的船头。防止自己落入水里。但他们的努力明显徒劳,在短短地挣扎之后,他们就与这艘船一起,变成了水面的一个旋涡。

    华清号如今的战术,就是利用自己火炮的优势,极力避免与建虏战船进行接舷跳帮战,它不求俘虏对方的战船——事实如今俞大海也瞧不起这些破烂船了,只求让对手彻底失去战斗力。

    而让对手彻底失去战斗力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将之击沉。

    因此华清号调整船舷,对着两艘因慌乱撞在一起的敌舰进行补炮。尚可喜看到这一幕。当真是睚眦俱裂:这些战船可都是当初他叛离东江时带走的,如今是沉一艘少一艘,他可不认为他的满洲主子,会好心肠地为他补充实力!

    “王爷,王爷,我们退,我们不能再撑啊,硕托贝子这是丢了我们,拿我们去填这妖船的嘴巴!”

    一个亲兵惊惶失措地尚可喜耳畔喊道,尚可喜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华清号的赫赫战绩,让它一出现便成了这片海域的主宰,它就象是出现在鱼群中的鲨鱼,虽然鱼群要是联合起来,完全可以将它也撕碎。可面对它的威风,鱼群选择的不是奋战而是逃避!

    “走。快走!”他咬牙切齿地道。

    虽然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尚可喜很明白,逃回去之后,他因为实力大损,在满人心目中的地位将会极大降低。

    他挂出撤退的旗号,落入了孙临的眼中,孙临正领人出来支援霍彦,见此情景欢呼道:“建虏败了,建虏败了!”

    这呼声让奋战中的霍彦猛然清醒过来,他抽空望了一眼,果然是建虏败了,华清号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距离海岸不到一里处,正在猛烈攻击那些尚未来得及转身的敌船!

    尚之忠也回头看了看,顿时明白,自己等人已经被抛弃了。

    他为尚氏族人,侥幸未在建虏手中死去,随着尚可喜投靠了满人,原本以为尚可喜嫡亲已经被满人杀光了,他有可能继承其位,但没有想到去年尚可喜便生了一个亲子。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极剧下跌,原本想通过奋战挽回一点,可现在,他却成了被抛弃的弃子!

    一念至此,尚之忠长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武器扔了下来。

    “愿降!”他大声道。

    “愿降,愿降!”

    尚可喜其余亲兵也纷纷抛下武器,他们降来降去都降麻木了,至少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不死就可!

    霍彦抹了抹身的血汗,再看自己身边,五百名冲出的登莱兵,只剩余四百出头,就是虎卫参谋,也至少有十余人不见了踪影。

    这让他心中一凛,这些虎卫参谋阵亡在这里,他如何向俞国振交待?

    原本他是想将尚之忠等全部杀绝的,考虑到若是如此可能令己方又受到更大损失,他还是改了主意:“跪下不杀!”

    连尚可喜义子和亲兵都降了,其余八旗汉军自然也不会顽抗,霍彦却顾不得收拢俘虏,而是一个个去寻虎卫参谋,不一会儿,他脸sè苍白地算出,虎卫参谋阵亡了十七人,还有四人受了重伤!

    这损失接近一半了。

    与之相比,登莱兵的损失率反而没有那么高,这也难怪,虎卫参谋都冲在最前,身先士卒之下,自然是损失最高的。

    孙临此时也yīn沉着脸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会与济民说的,当时唯有如此……”

    “不,若是华清号早来一些,哪怕是早来十分钟,我们的损失便不会这么大!”

    霍彦咬牙切齿地道,他看着华清号,神情有些愤然。

    华清号出现的时机确实最好,建虏在用船炮围轰皮岛之后,不仅注意力全集中在皮岛之,同时船的火药、炮弹消耗了不少,而且大炮经过连番轰击总得休息降温。这个时候华清号突然出现,给建虏造成了巨大程度的打击,同时也逼得建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对于皮岛的登莱军来说,这却不是最好的,若是华清号早点攻击,哪怕是远远地放两炮,就能极大地减轻登莱军的压力。

    孙临听得他这样说不由得心一跳,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低声厉喝:“此话在我这说说就是,千万莫对济民说起,若是对济民说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俞国振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各种推卸责任。他可以容忍失败,却不能容忍把失败的过错全部往别人身推去,若是霍彦在他面前也这样说,很明显,他对霍彦的印象将会大坏。

    霍彦自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恨恨点头:“多谢孙总兵了。”

    孙临想到陈洪范的建议,心中又是一动,拍着霍彦的肩膀道:“这些时rì你为我立下甚多功劳,若是可以,我还希望你在我这能任职得更久些。”

    霍彦却沉默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二十余名虎卫参谋或阵亡或重伤,这个责任他是推诿不掉的,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此次恐怕要回去向俞国振述职了。

    “若是东江兵也来相助,哪怕他们的战船跑来牵制一下,我们今rì都不需如此苦战。”孙临将目标转向了沈世魁,然后厉声道:“如今战局已定,我们也该去找沈世魁的麻烦了!”

    不过他们却扑了个空。

    沈世魁与沈志祥都已经在激战正酣之时离岛了,沈世魁带着自己的五百家丁和五百jīng兵先一兵出了海,留下沈志祥犒劳登莱兵,结果在沈世魁走后不久,沈志祥得到消息,便也带着五百人出海。他叔侄二人先后离去,岛中无人作主,东江兵正一个个闹得鸡飞狗跳!

    这个消息让孙临和霍彦面面相觑,他们原本就打算从沈世魁手中夺来东江镇的控制权,却没有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果决,乘着建虏攻岛的机会,转身就逃了。

    他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俞大海却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这厮狡猾,不过现在看他还怎么逃!”

    发现尚可喜的座舰之后,俞大海便指挥华清号穷追不舍,如今战局已定,建虏被击溃再无反击之力,剩余的就是如何扩大战果了。故此他追着挂有汉满两种文字“智顺王”旗帜的尚可喜船不放,而尚可喜船且战且走,海中波浪摇晃,双方都在移动中想要击中难度不小。足足追了有半个小时,尚可喜船慌不择路,触着礁石不能动弹,俞大海才算是达到了目的。

    望着华清号那一排炮孔,尚可喜心中涌出一股疲惫和绝望。

    他身边的亲兵知道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忍不住劝道:“王爷,此战王爷已经尽力,是硕托贝子先弃王爷,不是王爷要弃大清——不如降了!”

    尚可喜喟然一叹:“我父祖皆忠于大明,我这不肖子孙却叛明降清,如今到这地步,原是自取,降来降去,非是大丈夫所为。何况之信尚在大清,我若降了,可怜他在襁包之中,必不能免……你们若是要降便取了我首绩去降,我不拖累你们!”

    那些亲兵脸sè微变,正待答话,突然间听到外头炮声响起,然后他们的船剧烈震动了一下。

    “再不降他们就要赶尽杀绝了。”一人道。

    然后,他们隐约听到了对面的喊话声,众人侧耳倾听,却是“活捉尚可喜,众人有活路,尚可喜若死,全船无孑余”,众人心中凛然,情不自禁便看向尚可喜。未完待续。。

三九八、号令一声大潮起(一)

    “情形便是如此?”望着眼前的信使,俞国振皱了一下眉。

    信使垂着头,心里略微一犹豫。皮岛敌我双方情形大致就是如此,不过自己这一边还有些后续事情发生。比如说,霍彦还是没有忍住,对俞大海大肆指责,认为是他到来得晚了,才会令皮岛守卫战不但没有全胜,而且还损伤惨重。俞大海倒没有怎么分辩,可霍彦不依不饶之下,他便借口补给又从皮岛回到耽罗。

    再来时便是将岸了。

    见到将岸乘连波号赶到,霍彦原本是做好了大吵一番的准备的。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底气,将岸离开虎卫时间已久,甚至可以说,虎卫没将岸什么事情。霍彦当然知道,这种争吵可能会引发俞国振的怒火,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自觉退无可退。

    但出乎他意料,将岸没有和他纠缠关于华清号的事情,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他东江镇的百姓情况。

    自毛文龙辟东江镇以来,他们与建虏正经作战没有多少次,但从建虏那儿解救、接纳逃亡的辽东各族人口足有百万。即使凋蔽如今,在皮岛等大岛之上,仍然有近二十万人口。

    当初旅顺失守、鲜国战败,皮岛成为真正的孤岛,沈世魁便曾想弃岛而逃,但是被这些百姓拦住,不得不留了下来。如今皮岛上有近十万人口,而周围一些岛上加起来,也有十余万人口,对于将岸来说,别的可以不要,这二十万人口却是非要不可的!

    他的目的很简单,将这二十万人口拉到耽罗岛,然后拆散分批运回新襄。他并不打算将之完全留在耽罗,耽罗的位置甚为重要,因此他与俞国振商议过,宁可让耽罗成为一个中转站,也不能让人在这座岛上抱成团。

    这些事情信使自然是不清楚的,他知道的只是霍彦与俞大海的争执。同样作为细柳别院出来的虎卫,他多少偏向霍彦一些,因此回避了其中具体内容。

    他不说俞国振也明白,霍彦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好在已经派顾家明北上了,算时间,顾家明应该已经抵达登莱,在那略作补给,下一步就是至皮岛,希望他的作为能让自己满意些。

    此时已经是崇祯十年的三月中,令那信使下去休息之后,俞国振看着章篪与宋献策:“二位以为如何?”

    章篪望着玻璃窗外的新襄城,微微有些出神。

    他知道自己用不着抢着说话,自然有人会开口,这种事情也非他所长,他只要注意在细节上为俞国振拾遗补缺就可。

    而且,皮岛来的消息,让章篪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主公,以老朽愚见,皮岛还是放弃的好。”宋献策道:“于我新襄来说,皮岛随时可夺取,如今放弃,将人力撤到耽罗,正好可以解决耽罗人力不足之弱点。”

    “不可,不可。”听得这话,章篪终于开口了。

    “为何不可?”宋献策双眼一挤,脸上麻子泛起了光,他这神情,就是准备来一场大辩论了。不过在俞国振这里有一样好处,无论如何争辩,都不会不给对方充足的发言权,他若不想惹得俞国振不快甚至批评,就必须让章篪说完他的理由。

    “这些时日,我随南海伯奔走于工坊农庄,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便是新襄能否复制。”章篪看着宋献策,略一迟疑,然后道:“宋兄,若是将东江镇近二十万人给你,你在耽罗能复制出一个新襄么?”

    “那如何可能?”宋献策不知道章篪为何言辞如此犀利起来,立刻否认,若是承认,同不是说自己与俞国振一般本事!

    “你不成,我也不成。”章篪道:“便是南海伯,短时间内只怕也做不到!”

    “咦?”这倒是个俞国振与宋献策都觉得出乎意料的观点。

    章篪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些天除了帮助俞国振处理案牍事宜之外,便是跟随他到处查看,用俞国振的话来说,是“下基层”,从正月十五到现在三月二十,整整两个月时间都忙碌着。

    这段时间,他的收获很大,特别是在回来之后,每日都与俞国振寻来的那些“调研员”进行激辩,偶尔与宋应星进行讨论,渐渐得到一个结论。

    “朝廷比我们有钱,大明东南比朝廷有钱,为何朝廷和大明东南都奈何不了流寇,为何除了南海伯,别人就练不出这样一支虎卫,建不成如此一座新城?”章篪又问道。

    “那是南海伯学究天人……”

    “不是,坦率地说,老朽于实学不太懂,南海伯固然在实学之上为一时泰斗,新襄发展之速也与实学有干系,但这并不起决定作用。”

    “起决定作用”是章篪跟俞国振学的一个短句,在俞国振看来,万事变化都有一个起决定作用的关键,只要抓住这个关键,便能事半功倍。想到这,章篪不再犹豫,将另一个词出吐了出来:“关键在于效率,每一两银子,每一个人,伯爷能让它发挥出最大效率,比如说,咱们新襄的收入,大多数用在改进生产、提高民生之上,哦,还有增强虎卫战力。可朝廷呢,朝廷的收入,大多用在养一群废物之上,用在贪腐之上。再放到整个大明,整个大明的财富,多数为奸商贪官所侵吞,辟如所谓东南富庶,富的究竟是谁?他们将这些财富炼成银球,藏在地窖之中,这些财富还有用么?”

    章篪说了这么多,宋献策有些不耐烦了:“章兄,此乃南海伯御下得法。”

    章篪却摇了摇头,他很诚恳地道:“宋兄,在下以为,这是因为南海伯手中有一批南海伯亲自训练出的人手,南海伯深谋远虑,崇祯三年起蛰伏无为,便开始为今日着手,直至今日,经细柳别院培养出来的人手,约有三千余人,其中五百七十一人自虎卫中转至他业,如将岸、蒋佑中、刘明会、荆楚、秦子明、雷发达、雷发宣等,如今都是翘楚……”

    宋献策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

    将岸他还未曾见过,但其余几人,他都很清楚。也就是章篪这样注意细节的人,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构成新襄体制骨架的,无一例外是细柳别院出来的。

    蒋佑中虽然才是十五岁,如今已经是新襄初等学堂首屈一指的教师,比起小莲他都要厉害得多,若不是要用他来带更多学生,俞国振甚至会直接任命他为机械物理研究所的所长,而不会让宋应星担当这个职务。刘明会年纪比蒋佑中大上两岁,乃是龙门船坊的坊长,雷发宣是他的助手,两人年纪虽小,却将龙门船坊的生产组织得井井有条,那些工匠都是心生敬服。荆楚人在会安,为胡静水的助手,胡静水每谈及他,便称“后生可畏”。秦子明则是在战场中断了一臂,然后为新襄市政公署一位次官,为俞国威之助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原来的家学现在的新襄初等学堂培养出来的,相互之间,形成了一种同窗关系。

    “这些与东江镇二十万百姓有何干系?”

    “正是因为南海伯培养出来的这些人在,故此南海伯才对新襄有强大的掌控之力,可以凭借南海伯的威望,如臂指使一般,改变一些……一些积恶!”章篪终于想到了一个准确的词:“正是积恶,大明如今这模样,就是积恶难返。东江镇的事情,我略有所闻,虽然都能吃苦,但同时也好赌、好斗,动辄兵变,若是任这些人在一处,我们派出几百人去统辖他们,只怕反被他们所染,成了他们那模样!”

    宋献策眉头耸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章篪。他原不在看得起这个与自己同为录事的人,现在却发现,自己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很明显,他看出了俞国振心中隐藏的秘密。

    大明积弊已久,不仅仅是朝廷上,百姓身上也同样如此。因此,需要一场暴风骤雨一般的变革,对百姓造成巨大的冲击,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抛弃身上的一些恶习,浴火重生。

    “方才信使也说了,东江镇无论军民,都是士气低沉,怨声载道,甚至有人以为不如投靠建虏,既是如此,我们最好的处置,还是将之分批运回新襄,不过要让新襄一口气接受二十万人也有些困难,以老朽愚见,我们应先拓地。”

    章篪说到这,忍不住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他所说的拓地,就是指澜水三角洲。在元宵之后,俞国振带着他们二人亲自乘船前去探察过,广阔的平原、肥沃的土地,还有水热近乎同期的环境,都让这里如同江南一般,拥有成为大粮仓的潜质。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无论是宋献策还是章篪,都很清楚太祖皇帝当初能脱颖而出取代蒙元的战略。而今天下乱相已生,虽然俞国振不说,可章篪与宋献策都觉得,若是有不可收拾一日出现,那么俞国振是最好的选择。故此,粮食对于新襄的重要性,怎么说也不为差。

    “不唯如此,我们矿场越来越多,南海伯还准备在石碌办铁矿,这需要大量劳力。宋某曾与秦亲盛谈过,他说倭人乃是最好矿工,颇能吃苦,所需又少,因此建议或掳掠或攻击,使倭人来挖矿。”

    俞国振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个秦亲盛,倒是时时不忘打回倭国去啊。

    “南海伯给耽罗新港取名为羿城,只怕也是有攻取倭国之意吧?”宋献策又问道。

    俞国振心中一动。

三九九、号令一声大潮起(二)

    在揣摩人心上,宋献策果然是一位好手。

    俞国振之所以急于获取耽罗,原本主要有三。其一便是看中了耽罗的马场,耽罗岛方圆数千平方里,可牧大型牲畜十余万头,能养几万匹马,这就意味着至少一个骑兵师。

    北方的游牧民族一茬茬地长起,被中原的农耕民族一茬茬地消灭,这样的成本实在太高,俞国振的意图,是要彻底解决掉这些游牧民族诞生的根源,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有一支骑兵部队。

    其二则是耽罗距离山`东不远,若是山`东有什么变化,那么俞国振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从耽罗调集援军、战船。俞国振对这个时期一些具体事情记得不是太清,但满人数度南下甚至劫掠山`东的事情,他还是隐约有印象的,但那时他或许需要火中取粟一回。

    其三便是监视和控制倭国,与在大明不能放手获取人口不同,在倭国,俞国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只要实力足够,他不介意将倭国一半人口变成奴工——当然,身为华夏礼仪之邦,即使是奴工的待遇,只怕也比现在倭国那些农夫所拥有的待遇要好些了。

    故此,他给耽罗新港取名为羿城——后羿shèrì之意也。

    “也就是说,新杭城必须建起了。”宋献策最后总结道。

    俞国振对于地图的重视可谓走向一个极端,每个虎卫都被要求学会绘制地图,这和开枪一样成为了他们的基本技能之一。在最新印刷的南海地图中,澜水三角洲(湄公河三角洲)中的一个被当地人称为“普利安哥”或者明国和安南商人称为“柴棍”的小村,被俞国振划定为“新杭城”的位置。这附近水网密布,多沼泽。流经此地的澜水分岔,也被俞国振命名为“吴江水”。

    吴江水水深江阔。涨cháo之时,在后世的万吨巨轮可以溯江直上,抵达新杭城。

    在俞国振的展望中,这里将是华夏新的鱼米之乡。而此地土著,原属真腊,尚处méng昧,对于他们的问题,俞国振的态度很坚决:愿意留下者彻底同化,不愿意留下者可以获得一笔补偿后离开。

    “若是如此。准备工作现在就要开始,第一步就是去建水泥窑与砖窑,这些建筑材料必须就地解决。”俞国振在摊开的地图前琢磨了一下:“智先生的学徒如何了?”

    宋献策眉头皱了一下,他对那位智先生完全没有印象。因此问道:“智先生?”

    “是智一二先生。新襄的勘矿大师,他带着几个学徒正在会安附近勘矿。”章篪低声解释了一句。

    宋献策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位智先生。据说新襄附近的几处矿藏,都是他带着虎卫和一帮徒弟探出来的。

    他每次外出探矿,身边至少要带三个队的虎卫,对他的保护接近俞国振本人了。

    俞国的问题不是对他们二人的,而是对叶武崖,作为留守。他掌管新襄的武备治安事宜,智一二的安全。也由他负责。

    “前些rì子接到会安来的消息,智先生的几个弟子,已经能单独探矿了。”叶武崖回禀道。

    “既是如此,挑其中最好的三个去,先将水泥窑和砖窑建起来,从新襄会安调派人手过去,人数以三千为限,去者每年多一个月带薪假,再增一成的薪水,定级调薪上优先。真腊人和安南人那边都应该安抚好了吧,带一个营的虎卫去,军备多注意些——武崖,我任命你为新杭总督,总领新杭建设事宜,允你对周边不顺之土著进行征伐。”

    三言两语之间,俞国振做出了决断。叶武崖tǐng身而起,大声应命,而宋献策脸上微微lù出一抹喜sè。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大的方略被俞国振采纳。

    在新襄与会安,俞国振拥有无可比拟的号召力,这里绝大多数百姓,都是俞国振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不少人家里甚至供奉着俞国振的长生牌位——虽然俞国振本人对此是严令禁止,可人家sī下里供着,他也没有办法。因此,在得知他又要建新杭城,报名之人极为踊跃。

    “你也想报名?”

    老雷一脸惊讶地看着王保宗,神情有些异样。

    王保宗憨憨笑了一下,用力点头:“这边我帮不上什么了,跟着老雷师傅学得一身种田的本领,总想着亲自去试一试。”

    老雷师傅是新襄良种研究所的负责人,有关种田事宜,他便是专家。他是雷王成族人,前年才从江`西来投靠雷王成,因为极擅农事,又读书识字,便给俞国振简拔起来。他看了王保宗好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那边可不如新襄,听闻比起会安还要湿热。”

    “我知道,去年我去过会安一趟,为的是搜集稻种。”王保宗道。

    老雷师傅挠了挠头:“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你媳fù呢?”

    “也去,娃儿还小,只能先跟着去,不过听闻会有医院的医生和仙姑随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曾经从贼、在崇祯八年初被俞国振俘虏然后反正过来的王保宗,在新襄已经呆了两年整,他亲眼见到新襄发展壮大起来,几乎每天都有变化。最初时,他是带着喜从天降的幸福感感觉这一切的,但从崇祯九年初开始,他就生出别的心思。

    崇祯九年初,他与同样从南直隶来的一个寡fù贺氏成亲,贺氏带着一个两岁的娃娃,王保宗对他视若己出。而且贺氏也是能生养的,如今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真弄不明白,你为何会想去那里,以我见,新襄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无弹窗无广告//安次之,就是紫禁城让我老人家去住,我也不干……”

    老雷叨唠了几句,他确实不大理解,王保宗为何会放弃在新襄已经得到的东西,跑到新杭城去。那边可到处都是沼泽河沟,没有个几十年,只怕开发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都是南海伯救来的,我和我媳fù,还有我们家双喜儿。”王保宗开口解释道:“我们都是庄稼人,又没有什么本事,我年纪大了些,而且畏死,不能去当虎卫……南海伯的大恩大德,便是充牛做马也报不尽。此时南海伯号令前去开拓新杭,我会种田,又跟着老雷师傅学了一些农田水利,这恐怕是我唯一报答南海伯的机会了。”

    老雷是后来赶来投靠的,自然没有王保宗的这种体会,听得王保宗如此说,他连连点头:“是,是,老头我想差了,嘿嘿,人老了,便想着……想着那个小富什么的?”

    “小富即安。”

    “是,是,保宗啊,看来你的夜校读得不差……”

    王保宗嘿嘿笑道:“我家媳fù学得比我强,我差多了。”

    “看来老头我也该去学一学了。”老雷嘀咕了一声。

    新襄的夜生活是极为丰富的,俞国振可不允许治下之人太阳刚落山就爬áng玩造人游戏,他规定所有新襄百姓,夜间都要到各自的夜校进行学习。一块漆了黑漆的木板,一盒白sè的粉笔,再加上一间随意的空屋子,有时是一片空的晒谷场,便是夜校全部物质条件。夜校的教师,全是伤退或病退的虎卫,他们的战功和经历,让他们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威望,没有人敢因为他们年轻而轻视他们。一般来说,每旬要接受三rì夜校教育,其中有两rì是学写字和算术,还有一rì则是“大义”教育。写字算术教的是些最浅显的东西,要求人人都能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市政发布的一般文告,识得数儿不至于计算错误。而大义教的东西就多了,既有华夏古老昌盛的文明,又有广阔丰饶的土地教育,当然,其中穿插得最多的,总是“南海伯如何如何说”。

    夜校是强制xìng要求四十岁以下无论男女都必须去学,四十岁以上则自愿,老雷本身识字算数,年纪又有四十六了,故此对之没有太大兴趣。

    “报名的人多不多?”老雷又问道。

    “多着呢,只遣三千人去,报名的数字只怕都有五千了,这还只是咱们新襄,在会安恐怕数目还不只这么多!”王保宗道:“大多数都是和我一般想法的,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全是托了南海伯的福,南海伯既然说是有必要去建新杭城,那便去呗!反正也不是说一去就不回了,我还想着在新襄买屋呢!再过几年,双喜那小子能上学了,我便可以回新襄!”

    “那你可就得赶紧攒钱。”老雷嘿嘿笑道:“如今住的屋子,你还不满意?”

    “倒不是不满意,以前咱们哪里住过这么好的屋子?但前些时rì去看了一下子由路那边,啧啧,那儿的宅子可是真好宅子,虽然还小了些,可住在城里,要那么大做什么?”

    子由路是新襄新近延伸出去的一条道路,它与轨车道平行,通向新港码头。这里也在建新襄的第一处花园小院区,全是三层的独院屋子,虽然院子不大,也就是百来个平方,但那屋子当真是富丽堂皇。只不过这些屋子的价格极高,这也是俞国振想着法子将发到新襄百姓手中的现银回笼的方式之一,当然它的配套也当得起这个价格。

    “老雷师傅你还想着叶落归根?”王保宗笑道:“倒不如在这里再娶个婆娘,你这一房便在新襄开枝散叶!”

    老雷笑了笑,没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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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零、号令一声大潮起(三)

    霍彦阴沉着脸。

    虽然形容枯槁,但他身上的那股锐气还没有消失,相反,显得更为浓烈。不过放在以往,那是英气逼人,放在现在,却象是只刺猬,随时都有可能炸成一团。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回新襄了,但他却没有到船头去看的心思,虽然在他所处的船舱中,能听到外边的欢呼——和连波号一起来的,除了他之外,所有参谋团幸存成员都来了,就连将岸这个耽罗总督和俞大海这个渔政局副局,也同船回来。

    目前耽罗岛剩余的是顾家明与荀世禄,将岸和俞大海委托二人代行他们的职责。

    船身震动了一下,应该是靠港了吧。

    霍彦心里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他知道自己这次出了大漏子,虽然直到现在,他还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门敲了两声,然后被推开,将岸走了进来。

    “到新港了,小官人就在外边迎接,你是现在下去,还是等小官人上船来拜见你?”

    一路上都是和声细语的将岸,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刺了他一句。霍彦对他怒目相视,将岸却视而不见,转身便又出去了。

    霍彦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挺身而起,整了整身上的制服,穿过狭窄的过道,爬上了甲板。

    迎面的海风,他大步来到船舷边。

    因为离开新襄有一年半时间,所以他走的时候,新港尚未建成,所以对他来说,新港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虽然他心情压抑,可当看到这一片片的码头设施和远处的库房、军营还有炮台、灯塔,仍然惊讶了一会儿。

    目光收回之后,便看到了俞国振。

    连波号上的水手与渔政局陆战队员列好了队,正在接受俞国振检阅。俞国振一一敬礼检阅。当到了的参谋团成员时,俞国振除了还礼之外,还一一和他们握手。最后是将岸与俞大海,面对将岸,俞国振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到了俞大海时,俞国振拉着他的手道:“大海,在皮岛你做得极好!”

    俞大海心里原本是有些惴惴的。皮岛之战中,他确实是为了能给建虏更大的杀伤,而有意延缓参战时间,若是~~.www.uu234.com-更新~~他知道岛上情形,毫无疑问,他是会提前加入战局的。俞国振的话语。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又向俞国振行了一个简礼之后他道:“原是我该做的,只可惜做得还不够好!”

    六月份的新襄气候相当热,俞国振笑道:“先去那边棚子里歇会儿,国威大哥准备好了绿豆汤和酸梅汤,清清火吧。”

    众人向着码头边搭着的棚子行去,这是一大片雨棚,原本是为了储放一些不能被雨淋湿的货物,面积倒是不小。

    走到一半。将岸想到一件事情:“唉呀,倒把他给忘了……孙震,杨旗,你们回去,把那家伙带过来吧!”

    俞国振微微一愣,两名虎卫参谋小跑着回到船上,他们从霍彦身边经过,都没有搭理霍彦,而且是直接跑进了船中底舱。过了会儿。一个人被他们押了过来。

    “这是?”俞国振有些惊讶地看着这被押近来的人。

    “尚可喜,建虏的智顺王。大汉奸!”将岸得意洋洋地道:“这可是俞大海献给小官人的礼物!”

    此前的军报中,俞国振只知道大败建虏,却不晓得,他们竟然把大名鼎鼎的尚可喜生擒活捉,而且还弄到新襄来了!

    俞国振看着尚可喜,尚可喜同样盯着俞国振。被俘至今,都有三个多月,他一直未死,便是等着这一日。

    “你便是……南海伯?”他颤声问道。

    “我是俞国振。”俞国振微微皱了一下眉,倒不是收到这个礼物他不高兴,而是觉得……带这家伙来,恐怕比较麻烦吧。

    望着这张年轻的脸,尚可喜嘴唇动了动,万千心事,化成一声长叹。

    他跪倒在俞国振面前:“可喜父祖皆为国尽忠而死,可喜不肖,认贼为父,只因觉得大明再无出路,而今见了南海伯,方知大明英雄尚未尽矣。可喜罪不容逭,只求速死。”

    他是真正服气了。

    俞国振的经历,他也约摸知道一些,从剿灭乡里水匪开始,到与流寇数次交锋,再到现在两次大败建虏。他这些时日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能够在短短的六年之内做出这么多事情来。方才在船上眺望新襄新港,他立刻知道,这座港口绝对不是大明任何一个地方官能建成的,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俞国振。

    一个能建设能打仗的南海伯,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军略还是政略上,他都不必依附于大明原本的体系,可以建立起自己的体系。若是依附于大明原本的体系,也就意味着将与这个腐朽不堪的体系一同烂掉,相反,能建立起自己的体系,则意味着有可能浴火重生再建一个新的“大明”。

    “把他扶起来,好生招待……这样一个人,你们带到新襄来做什么。”俞国振沉吟了一下:“不过既然送来了,也算是废物利用,国威大哥,你让法务署的人把他接过去,准备公开审判,去年自京畿来的百姓,可以在他们当中寻找此人罪状。”

    此语一出,尚可喜愕然。

    他跪下求死是假,求活路才是真,在他看来,俞国振肯定是一代枭雄,正需要各方人物来投,至少要做出一个虚怀若谷的模样出来。却不曾想,俞国振连正式对话都没有和他说一句,便做出了处置“公开审判”这个词,听起来就有些可怕!

    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说,就被两虎卫夹起,又拖到了一边去了。

    倒没有**上的虐待,心高气傲的虎卫对虐待没有还手之力的敌人兴趣不是很大,不过这也幸亏高二柱不在,否则高二柱的情侦系统对此的兴趣会非常大。

    “上回信使传来的消息说你们在皮岛击败了建虏,倒还不知竟然将尚可喜都抓了来。”俞国振重新坐下之后示意众人一起坐下,自有卫兵呈上消暑的汤,他喝了一口后又道:“那边情形究竟如何了?”

    “情形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也不好说我们是胜还是负了。”将岸笑了起来。

    虽然他如此说,但从他的神情上,俞国振不难判断出,无论是胜是负,对新襄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

    “皮岛没守住,东江镇也彻底完了。”将岸道:“最终我们还是退出皮岛,实在是补给跟不上,无法与建虏打消耗战。”

    这是皮岛之战给将岸的最大感受,对于新襄来说,皮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耽罗,因此他必须为守卫耽罗留下足够的物资。谁知道建虏会不会又心疾发作,跑来攻击耽罗岛!

    而虎卫的物资补给要从新襄运过去,这个距离也太遥远了。虽然还有青岛口这个中转,但经营的时间还很短,青岛口处囤积的物资也不算多。

    “嗯,原本就犯不着为了皮岛与建虏死拼。”对于他们的选择,俞国振点头表示认可。

    “不过,东江镇二十余万百姓,有十七万被我们转移到了耽罗岛,朝鲜人帮了大忙,他们供船供粮,这十七万人如何处置,还要请小官人做主。”

    将岸提到这个的时候,笑得象只刚偷了鸡的狐狸,俞国振愣了愣,旋即明白:只怕撤离皮岛之事,这厮背地里还做了些手脚!

    “此事你安排得好,但是十七万人到耽罗,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吧,乘着现在还南风,我们得再派船北进。大头是粮食……可以就近解决。”俞国振淡淡地道:“十余万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运回新襄,快也要一年时间,从新襄运粮过去养着成本太高,你们可以去倭国征粮。”

    竟然俞国振口气平淡,但“从倭国征粮”五个字,还是让将岸听出一股狠厉。

    显然,若是倭国不主动配合征粮的话,那么少不得要给他们找些麻烦了。

    “提到倭国,还有一事,倭国平户的一个什么天童,叫天草四郎时贞的,派人去寻欧夷援助,船飘到了耽罗,为我所救,此次人我也带来了,还请小官人处置。”

    “天草四郎时贞?”

    虽然俞国振并不熟悉倭国这段时间的历史,但对这个名字他绝不陌生。曾经是街机游戏里的重要反派,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时代的人物!他兴致大起:“这厮向欧夷求援,这又是为何?”

    “这厮是一神邪教的信徒,自称什么天童,在平户、岛原一带为人治病,影响颇大。如今倭国幕府严禁天主,故此其有意勾连欧夷起事。”

    俞国振还真不知道天草四郎时贞在历史上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听到这,他不由得大笑起来:“引狼入室者,便是此人了……咦?”

    引狼入室,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引虎入室呢?

    他看了将岸一眼:“你是如何想的?”

    “倭国越乱越好,乱,他们就要兵器甲胄,就有多余的人口。”将岸毫不掩饰地道:“故此,小人有意给予他们一定的援助!”

    俞国振的眼中也闪了一下,他想到地图上的一个点。

    目前吞并倭国,他还没有这么强的实力,但是,给德川幕府惹些麻烦,有耽罗这个据点在,那可是绰绰有余了

四零一、号令一声大潮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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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倭人的事情说完之后,将岸的话题又回到了皮岛攻防战来。&&

    沈世魁离开皮岛后退至鹿岛,结果被华清号轰退的硕托等人也到了鹿岛,损兵折将的硕托便拿平时没有多少兵马的鹿岛出气,一顿乱打后才知道,东江总兵沈世魁竟然在这岛。沈世魁最终被擒,落入马福塔手中,马福塔见他身的军大衣好,便要他脱衣,沈世魁这时倒展露出气节来,坚决不同意,斥责建虏“每yù杀人,夺其衣裳,已为习惯。杀我之后,沾血之衣,由尔自取”,马福塔怒极便杀了他,当真将染血的军大衣得意洋洋地穿在了自己身。

    沈志祥则退到了石城岛,在得知沈世魁死后,自称东江总兵,寻监军副使黄孙茂要总兵敕印,黄孙茂不给,他便杀了黄孙茂。他收拢沈世魁的败兵,再加石城岛之兵民,总共得了一千七八百人,便以此投靠建虏。

    建虏折损了一个尚可喜,却得了一个更清楚皮岛虚实的沈志祥,而且在闻知初攻不利之后,黄台吉便遣阿济格等率援军与硕托会师,继续攻岛,在僵持了半个月之后,登莱兵损失也过了一千,这种情形之下,还是顾家明带援军来打破了局面,他们奇袭铁山,烧毁了建虏和朝鲜船只近百艘,迫使建虏无法大规模出海。而将岸乘机转移皮岛和东江诸岛百姓。偶尔还岸去抢夺人口。借着夺来的朝鲜船,一批批转运民众至耽罗,大约在四月底时,转运全部完成,他们也正式放弃皮岛,退回耽罗。

    故此,这一战的最后,是建虏如愿以偿得到了皮岛,解除了这根卡在嗓子眼里的鱼刺,新襄得到了十七万人口。试验了新的武器、战船,孙临得到了功劳,而大明朝廷则得到了孙临的几封大捷战报和两千多建虏首绩。

    “看起来各取所需啊……”俞国振听完后哈哈笑了起来。

    “那是,听闻朝廷要给孙临加官进爵。”将岸笑眯眯地道:“但愿能多拨些银子给孙临。也让我们节约一些。”

    “你话里有话啊。”俞国振皱了皱眉:“有什么不能当众说的?”

    将岸目光在众人面前转了转,倒都是熟悉的人,唯有宋献策,他此前并未见过,不过看这个外貌矮丑的人所处的位置,应该也值得信赖。-

    “既是如此,那小人就直说了。”将岸挺起胸,神情肃然:“小官人,孙总兵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他想的。无非是借着小官人的帮助为他立功升官光宗耀祖,若有一rì朝廷与咱们有了争执,他不会站在咱们这边!”

    将岸这话说得极为大胆,这甚至可以说是新襄的高层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出,新襄有可能会和朝廷起冲突。

    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他说的不妥。

    现在新襄所采用的政策,对于rì渐散发出腐尸臭味的大明来说,几乎都是不可饶恕的:不经八股选拔官员的制度,不专注教授四五经的学堂,还有。高达一成五到三成的商税!

    大约对大明朝廷里的高官来说,那一成五到三成的商税,是他们最为难过的东西。除了粮食、食盐等生活必需品税低一些外,新襄对来此贸易的商人征收的税款之高,几乎让所有商人咂舌。他们也曾经想过一些歪门斜道的方式绕过这个税额,其结果自然是不仅要如数照交。还得付出一大笔让他们肉疼的赔偿。

    俞国振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他能说将岸说的不对么?将岸不仅一片忠心,而且,他在耽罗独当一面显示出他不一般的掌控能力,从战略眼光到战术细节,都让俞国振心中大为宽慰。但是,所提的孙临与他的关系却不同一般。

    倒不是因为两人间因为方家女儿产生的亲属关系,孙临和方以智,都是俞国振在这个时代少数谈得来的同龄朋。比起张溥之流来说,他们率直得多,相互间的帮助不少,而且在某种程度,志同道合。

    他们都对这块土地充满感情,只不过俞国振认为这块土地叫华夏,而孙临却以为她叫大明。

    “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会控制规模的。”俞国振在迟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干脆地道。

    “是,小官人英明……”

    “少对我拍马屁,若不是看着你此次做得极妥当,少不得踹你一脚——宜娘身体如何?”

    俞国振将话题转到了罗宜娘身,他得到消息,罗宜娘已经有身孕,正是因此,将岸此次南下,并未与她携行。

    “来时还好,嘿嘿听闻主母也有孕在身,还未向小官人道贺!”

    “宜娘有孕,我这边就不留你,你歇息几rì就继续北,主持耽罗事宜。倭国之事,我允你专擅,除了华清号之外,伏波号、玄策号也随你北,另外,待武崖去新杭城之后,我再派更多的船北去支援你。此次我们尽可能只用自己的船,不用寻郑家。”

    听得此话,将岸心中一动,脸sè微微变了:“和郑家的关系?”

    “如今有些紧张,郑一官有些贪心不足,而且他器量也太小了,次分他的人手,他在大员岛也只有两万余人,几年的功夫,连荷兰红毛都斗不过。”俞国振小小地贬了一下郑家。

    事实,他们与郑家的关系,随着双方实力的变化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如果按着俞国振的意思,他还是希望能继续维持这种某种程度的盟身份一段时间,反正这又不影响他扩充自己的实力,可是郑家却不适应新襄渔政局的壮大,特别是当华清号北被他们看到之后,龙门岛外就时不时有郑家的船转悠了。

    “若是如此,伏波号和玄策号还是留下?”

    “只靠这两艘战列舰,不足以同郑家在海正面决胜负,他们可不是没打过海仗的建虏。”俞国振摇了摇头:“与其将它们留在这里让郑家感到威胁,倒不如送去积累些经验,我希望等到我真正需要与海强敌对决的时候,渔政局拿得出手。”

    “公子只管放心,渔政局必不令公子失望!”

    俞大海在旁边兴奋地道,他是知道伏波号与玄策号的,在建华清号的同时,这两艘的图纸便已经绘制出来了,建造的材料也已经准备完毕。故此,五月底的时候,这两艘战舰彻底完工,从而极大增强了新襄的海军实力。

    当得知又有两艘华清号同一级别的战舰交给渔政局之后,俞大海在流口水之余,也知道这两艘只怕一艘要交给罗九河,另一艘则会交给荀世禄,却没有想到,俞国振竟然将两艘都拨到了耽罗,这岂不意味着,他手中有三艘超强战舰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俞国振笑道。

    “呜呜!”

    就在这时,他们听得了响亮的笛声,俞国振没有再谈别的,而是回头望去,将岸、俞大海等也跟着回头,只见一连串轨车在马的牵引之下,顺路而来,每一辆轨车都坐满了人。

    一共是十辆轨车,在车站处排成五列,然后车的人纷纷跳了下来,迅速排好队伍。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还拎着一个大包,大伙都笑嘻嘻的,看模样满是欢喜。

    王保宗便在这些人群当中,他没有排在队列中,而是站在队列之外,因为他如今被任命为新杭城生产建设兵团农垦部部长,也算是被普通市民称为“首长”的人之一了。

    “这是?”将岸认得王保宗,这五排队列里他至少认识其中百余人,因此好奇地向俞国振问道。

    “今rì我在新港,可不是来接你们的,而是来送他们,新杭城生产建设兵团,兵团总督是武崖。你给我拉了十七万余人,我总得有地方安置他们,准备在澜水三角洲建新杭城,以新杭城为中心,沿周围水道,先建六到八座镇子。”

    “生产建设兵团?”

    这个词让将岸很感兴趣,他问道:“小官人,这个机构是怎么回事?”

    生产建设兵团乃是众人商议的结果,兵团之首称为总督,下设军务部、农垦部、建设部三个部,军务部掌管战备和司法,农垦部掌管囤垦与水利、河道还有渔业,建设部掌管砖窑、水泥窑和新镇建设。用俞国振的话来说,这就是放下兵营、农田和矿场。这也是总结了新襄、会安和羿城的经验,特别是羿城建设不如意的教训后才商议出来的。

    听完俞国振的介绍之后,将岸道:“那我们在羿城是不是也如此安排?”

    “那是肯定的,十七万人只怕要分两到三年才能运到新襄,在这个过程之中你有的是cāo心的事情,靠你一人怎么也忙不过来。羿城除了这三部之外,还应再设一个教育部,教育部负责两件事情,一件是十七万人的孩子教育,必须让他们为自己能进入新襄而自豪——有多少十二岁以下孩子?”

    “这个……六千九百一十五人。”

    听到这个数字,俞国振短暂地沉默了。

    以人口比例而言,孩子的比例再怎么也应该占到五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这十七余万人中,应该是有三万左右的孩子,但结果却只有六千九百余人,这背后,定是无数血泪斑斑的故事。

    “建虏造孽!”不知是谁人说道。

    “建虏造孽!”许多人回应。未完待续。。

四零二、号令一声大潮起(五)

    等了许久,霍彦也没有等到谁来传话,他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看着俞国振在棚子里与众人说什么。

    隐约能有他们的话声传来,但都断断续续的,没有完整的意思。霍彦也无意去猜,他脑子里各和各样的念头乱成一团,到后来就全部化成了恐惧。

    当看到一队队人都排列齐整后,全国振来到他们面前,开始大声讲话,他悄悄向这边近了几步。

    “大伙来新襄之前,都听闻钦‘州乃是蛮荒之地,结果大伙看到了,这里分明就是未发掘的宝藏之地;大伙未见会安之前,都以为那是有去无回的域外绝地,结果大伙也知道,如今会安一年产粮高达一百一十万石!”

    俞国振说的一百一十万石,是崇祯九年秋粮和崇祯十年夏粮加起来的数字。如今整个会安有一城九镇,人口十二万,主要从事开垦、耕作、建筑、加工、矿冶、纺织等行业,其中农业开辟出了水旱良田二十八万亩,而且这个数字在今年将会变成四十万亩以上,大多用于粮食种植,还有约三分之一左右的土地则和植经济作物。从棉花、茶叶、果树,到甘蔗、橡胶等,都为新襄的工业发展提供大量的原料,比如说棉花,现在新襄纺织业所用棉花就基本能够自给。再如蔗糖,如今各种漂亮的粮果,成了新襄的一项重要物产。

    因为离着新襄近,顺风顺水时来枕霞号甚至只要一天半就可以抵达,正所谓“千里会安一日还”,故此会安才能发展得最为迅速。

    龙门船坊正在建造一种比枕霞号要大上一倍、满载足以达到千五百吨左右的大型客货两用船,准备在新襄和会安之间作为定时轮船对开往来,天气愤况允许的话,基本上保证每旬有一趟对开。

    总而言之会安如今成了新襄的各类作物基地,而和植业和。矿业的繁荣,也让安南的阮家和郑家暂时忘了相互争战,开始学着会安进行垦殖。

    俞国振说到这的时候,停了一下,让众人想一想新襄与会安的变化,然后他才笑着道:“新襄与会安能有今天,绝不是天赐,乃是我们大伙一手一脚做出来的,如今我们既然决意要开拓新杭那么能否将之建得如杭‘州一般甚至更胜过杭城,就瞧诸位的了!”

    “万胜,万胜!”

    因为虎卫的缘故兵军欢呼的声音也与之无二,听到这一片“万膛,之声,霍彦身体猛地拉动了一下。

    然后泪水夺眶而出。化怕的是什么,不就是象现在一样,当别人在喊万胜的时候,自己却象是个毫不相卡的旁观者。

    “过些时日,我会去新杭城,看你们的成果。”俞国振在众人安静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意味深长,众人都是兴奋地笑了起来。

    在新襄挑出作为第一批开拓者前往新杭城的,共有一千人,他们去的目的是为后来者打好基础一千人分来五艘船南下,老的福船、广船经过桅帆改造之后,充当运输舰问题还不是很大。同时新建成的伏波号与玄策号将随护前往,送到会安之后与会安挑出的人选会合,那时伏波号、玄策号会返航。

    望着载有这一千人的舰船缓缓启锚远去,俞国振觉得心情分外舒畅,他笑着对将岸道:“咱们新襄,便是火和,将一团团火焰传到各地去!”

    这是对新襄最恰当的评价。虽然新襄的条件很不错,可毕竟还是大明的地盘,因此到现在就是极限,除非大明内部出现什么大的变动否则,俞国振也不准备在新襄继续扩大规模。因此,新襄就成了一所学校,从北方运来的人,在这里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适应新襄的各和规矩制度再用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激发开拓进取的意识,然后再送到会安、新杭等地去。

    “1小官人说的是!终有一日这火和会传遍天下。”将岸道。

    “好,我们该走了。”俞国振指了指那些轨车:“你们还没有来过轨车吧,一起来轨车过去,如今机械物理研究所已经造出了蒸汽机,只是还在想法子将之弄到轨车上,终有一日,咱们用不着马,就能来轨车前进了!”

    从俞国振设机械物理研究所任命宋应星为所长开始研究蒸汽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对于宋应星这样才华横溢的学看来说,五个月的功夫足够他吃透俞国振的要求,研究出蒸汽机的样机了。事实上第一个月他便拿出了小型简易蒸汽机,证明蒸汽确实能带动物体进行运动,然后开始想着法子对其进行改进。以新襄此时的铸造水平和打磨技艺,造早期的蒸汽机真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在第一台原型机造成之后,宋应星曾感慨道,若能想到运用蒸汽之力,便是一个手艺稍好些的乡间铁匠,也能造个出来。

    但这样的蒸汽机用处不大,唯有在密封性和齿在传动上再下与力,提高其能量利用率,才能逼出真正实用的蒸汽机。比如说六月初宋应星造出的新型蒸汽机,通过机括,将重达一千五百大斤的铁块轻易推动,这也达到了俞国振与宋应星的使用标准,因此接下来就将研究的主要方向集中在如何应用上了。

    “小官人说的是真的?”将岸也很惊讶。

    “那是自然说起来你方才神情象极了王传胪,他见到蒸汽机时,也是一般无二,哈哈。”

    王传胪现在将钦‘州的庶务全部交给了自己幕僚,自己则跟在宋应星后面整日里忙着玩蒸汽机,在如何运用蒸汽机上,他提出了许多建议,比如说,用蒸汽机为干旱地方打井水灌溉。一心研究天文星象的王浩然都被他拉了出来,同样加入到蒸汽机运用研究工作之中。他们几个可谓是此时读书人中的异类,都对这机巧之学感兴趣,而且此时读书人善于学习的长处,在他们身上也完全发挥出来,至少到现在,俞国振已经觉得,自己记得的那点儿机械物理常识,对上他们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将岸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谈,他回头看了待孤零零位于码头区的霍彦一眼,低声道:“1小官人,霍彦之事,还是处置一下吧。”

    俞国振哼了声,心中的欢喜没有了。

    他对霍彦还是寄予厚望的,虽然这小子喜欢玩些小动作,但俞国振还是宽容了他,现在看来,或许刚开始就该给他迎头痛击,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老实。

    “唤他来。”俞国振道。

    有家卫去将霍多唤来,霍彦抹了抹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些,然后仍是腰杆笔直地向着这边行来。

    他到了俞国振面前,立刻行了军礼,俞国振却没有还礼。

    这还是俞国振第一次不还礼,对于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虎卫,他其实是相当尊重的。

    “小官人”霍彦频声道。

    “我很不明白,你为何会做出最差的决策,羽克咸至登莱,为的是将来北方有事,我可以就近调兵,你带着参谋团去帮他练兵,为的是加强对登莱兵的影响,保证这支军队绝对可靠,但你做了什么?”俞国振声音里倒没有什么怒火:“我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说说,你为何要如此妄为!”

    “天下无道,有德者居之,1小官人理当入主京畿。1小人以为,早得一日,天下百姓便早一天过上好日子。”震彦道:“1小官人步步为营虽是稳妥,但终是慢了!”

    他这模样让俞国振气急。

    很显然,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俞国振盯着他:“你以为我进了紫禁城坐在龙椅之上,天下就大治了?”

    “1小官人自会任用贤能,天下必然大治。”

    “贤能?谁是贤能?”俞国振冷笑:“要治理百姓,总得能读书识字吧,可天下读书识字的,有几个能和我一条心?靠着你们几千人去治理天下?”

    “读书人中终有识忠义”

    “识忠义?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若是他们真识忠义,为何如此紫禁城里的崇祯天子还是一筹莫展,手里的钱粮还比不得我!”

    说到这,俞国振冷笑了一声:“亿万人口的大国,为了刹匪需要多支出军费二百八十万两,国库里却一分银子也拿不出,不得不哀求百姓再苦一年多加赋税二百八十万两笤什么,随便抄几个当大官的读书人家,便能抄出此数!”

    在张凤翼死后,兵部尚书之职让崇祯一直头疼,如今坐上此位的乃是杨嗣昌,此人向崇祯献上剩匪的四正六隅十面网之策,要求增兵十四万,加饷银二百八十万两,为此还与户部尚书大吵了一番。崇祯拿不出二百八十万两银子,于是便只能加派赋税。俞国振得到这个消息,除了冷笑,并未多作评论。

    “可是”

    “因为你的冒进,登莱兵损失且不说,而且如今朝廷说登莱兵是强兵,高起潜强调了两千登莱兵去关宁,声象升借了两千登莱兵去宣大,史可法又抽了一千登莱兵前往安庆孙克成倒是好,拿我用钱堆出来的兵去充人情,人人都赞他好,然后他调过头来又写信与我,向我哭穷伸手要钱要人!”

    本来想在山,东充为奇兵的登莱兵,如今已经七零八散了,孙临的做法,从他的立场上来看无可厚非甚至是迫不得已,但在俞国振的立场上,则是让俞国振极度生气。因此,他已经下定决心,再给孙临的支持,将会压缩到只帮助他武装一支三千人左右规模的部队上。

    至于想要留一支奇兵于那儿,有耽罗岛在,俞国振完全可以直接在这里养上几千几万兵,有事向孙临借一下登莱兵的名头就是。

四零三、忽忽烽火连湘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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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彦已经动身了么?”

    放下手中的公文,俞国振抬头看了一眼张正。

    “已经动身了,依着小官人的意思,我让他看《三国志李严传》。”

    “嗯,这份公文你拿去看看。”俞国振将手中的公文推了过去。

    那rì在码头,俞国振训斥了霍彦一番之后,便命人将他肩的肩章摘下,这也就意味着霍彦被从虎卫中开除了。

    对霍彦来说,这恐怕是仅次于被处死的惩罚,甚至在某种程度比处死还要让他痛苦。

    当时他就愣了,跪在地嚎啕大哭,让俞国振更是气极。

    这和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实际,霍彦心智也只是十八岁,远远谈不成熟。不过他再哭也不可能有什么回转,被从虎卫队伍中清除出去,是俞国振征询了几个人意见后得出的最终处理意见。

    虽然霍彦给俞国振的计划带来了相当大的损失,好在将岸应变能力不错,变坏事为好事,为新襄抢来了新襄如今最紧缺的人口。所以在处置霍彦的问题,张正、田伯光、章篪等提供的意见,最轻的是免去一切职衔从小兵做起,最重的便是清除出虎卫队伍,俞国振采用了其中最重者。

    但霍彦总不能白养着,于是他便被打发到新杭去。叶武崖这个尖酸刻薄的家伙。想来是很愿意替俞国振狠狠收拾霍彦的。

    “这是真的?”张正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来,脸sè相当难看。

    “你说呢?”

    “二柱哥的消息,当然是真的……史可法他们干得也太蠢了?”

    “和史可法倒未必有关,虽然史可法军略蠢了些,却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朝廷里有变故,人心惶惶啊。”

    让张正很震惊的事情,是揠旗息鼓了一年的张献忠,又开始大闹了。他从元月开始试探着向东,先是与罗汝才、革左五营会合,佯攻河`南。然后再度东向,劫掠巢`湖流域。而这个时候,大明朝廷正掀起新一轮的党争,先是一个被贬的官员傅朝佑猛然攻讦据说又要起复为首辅的温体仁六大罪。温体仁得知此事惊怒交集,立刻认定为东林党所指使,于是先令张汉儒攻钱谦益、瞿式耜居乡不法,又让张溥同乡陆文声攻张溥“倡复社乱天下”,一时之间,朝中纷乱,史可法等忙着党争,哪里还有余力应会张献忠。传更新

    “伯爷,夫人那边有请。”俞国振正要继续与张正讨论时局,突然听得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使女出现在门口。

    说是使女,倒不如说是女兵,她的衣着打扮与虎卫没有任何区别,长相倒是普通,但因为这一身虎卫服饰,而显得英姿飒爽。这是为了照顾方子仪专门练出的女兵,特别是在方子仪确认怀孕之后,她们便要负责照顾方子仪的生活细节了。

    “我先过去一趟,估计是伯父来信了。”俞国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因为家务而担误公事的惭愧:“你们商量一下,拟个章程出来,张献忠的事情,我们要不要管,如果要管。当如何去管。”

    他一边说一边离开,留下章篪、宋献策、张正、田伯光四人在此。他走了之后好一会儿。宋献策咳了一声,脸露出自负的神情来:“诸位不说的话,宋某可就先说了。”

    “宋先生只要不是说推背图就行。”田伯光笑嘻嘻地道:“哪怕是说哪家的姑娘最出众,我们都爱听,可就是一谈到推背图,我头就晕。”

    宋献策笑骂了一声:“你就当谁都象你一般没个正经?”

    原本宋献策一开口带着自负的味道,张正凌厉的目光就看向他,张正从来就不欣赏这个假道士,但田伯光一插嘴,则气氛又轻松起来。宋献策也不再那副老神哉哉模样,放大了声音:“宋某觉得去还是要去!”

    “哦?”

    “虽然新得了东江镇十七万人口,但以我之见,这些人太多了,故此需要再去弄些别地人来!”

    张正与田伯光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章篪却立刻明白了。

    十七万东江镇人,无论如何将他们打散分拆,总是十七万老乡,俞国振如今手中控制的人口总算加起来,也只有十八万人,过个两三年,这十七万人全部加入新襄的体制之内,也就是说,他们要占据半壁江山!

    而偏偏他们来的时间不长,他们中的人物,不可能立刻就进入新襄的高层,他们当中肯定会有些有野心的人对此不满,若是乘机煽动闹事,虽然在新襄这么严密的体制之下,不能造成太大的麻烦,但是也足够酝酿出乡党争执的苗头了。

    所以需要更多各地之人进行分化。

    “不仅如此,东江十七万人,看似很多,实际未必足用……伯爷已经下令开取琼州岛的石碌铁矿,即使是用倭人为奴工,也需要大量人手临视、管理,需要开码头、设轨道,这就少说要数千壮劳力。龙门船坊规模已经不足,南海伯的意思是在一年内使之规模扩大一倍,争取能做到每年造六艘战列舰与十二艘护卫舰、二十四艘商船。新襄的各处工坊,如今人手也渐趋紧张,我们将几乎所有轻工业都移到了会安……”

    宋献策口中出现“轻工业”这个词,让章篪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个词还是前几rì他对宋献策解释的,当时宋献策不知为何对新襄的庶务有了兴趣,倒是在他这查阅了不少资料。

    因为新襄的规模实在不宜扩大,所以俞国振将食品加工等轻工业都转移到了会安,留在新襄的,主要是机械制造、冶金军械、玻璃制造、造船造车等行业。这些行业相对于食品加工等来说,技术的保密等级更高些,故此必须牢牢控制在新襄。为了守卫这些工坊,俞国振在新襄至少是留两千虎卫,而且留守之人都得了命令,必要时不惜炸毁工坊,也不能让一些秘密沦入敌手。

    “而会安如今开发其实尚不足,还有的是大量的土地闲置,道路不畅,水利设施亦不全面……”

    从新襄到会安,俞国振对于农田水利的重视让很多人觉得发指。但俞国振以为,以农为本不是光说说,至少要从几个方面去做才行:农业投入、农民收入、农业技术,这三者缺一不可。农业投入当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基础设施建设,比如农田水利,不仅仅有助于增产增收,最重要的还是能防灾减灾。新襄与会安,都是多台风暴风的地方,新襄易出现山洪,会安容易涨水,但也会有大旱之时。故此新襄维持着一支庞大的建筑工程队伍,并且对他们进行半军事化管理,除了用他们修路建房之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修水库通沟渠筑堤坝。这些工程如今需要大量人手,修一段堤坝进行“万人会战”的现象,在新襄虽然少,可在会安已经不只一次出现过了。

    宋献策罗列了一大堆,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十七万东江镇人口,对于新襄来说还是少了。

    他说完之后,看了看章篪,章篪则是一笑:“我赞成宋兄的看法。”

    宋献策老脸微红,这些观点,其实都是他与章篪讨论中得出来的,若不是章篪为他提供的新襄民政方面的数据,他也不能如此说得面面俱到。而且民政方面的建议,按理说该是章篪提出的,他只应从军务的角度提建议才对。

    他们在此讨论,自有人将之记录下来,等俞国振事后翻阅。二人说完,便都看着田伯光、张正,田伯光笑嘻嘻地道:“那我便是说了……我们要婆娘,我说完了。”

    众人都是忍俊不禁,田伯光这厮三句话离不开女人,否则他就会死。

    但他说的也确是事实,新襄需要婆娘,这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困扰着新襄的一大难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难题变得越发棘手。如今新襄男女比例是可怕的七比三,即使俞国振通过种种渠道大肆购买那些被出售的婢女也无法扳回来。

    男多女少,女子又能在纺织工坊、玻璃工坊等行当里找到工作,拥有相当于男子的收入,这也直接使得新襄的女子地位提高,一般的农民工人,想要找她们为妻有些困难,便是象王保宗那样入了俞国振眼的,也只是娶了个带着娃的寡妇。真正的姑娘家,定是要嫁给虎卫的,或者是要嫁到工坊里的管事、师匠的。

    这种情形再继续下去,恐怕新襄都要发生sāo乱了。而从东江镇新来的人,也很明显是男多女少,其比例据说达到八比二,比起新襄还要可怕。

    刚刚踏入门中的俞国振听到田伯光的话,也笑了起来:“你这只有嘴没有腿的家伙,每每见你说及此事,却从不曾看到你真正去寻哪家姑娘,若是看中了,何不说出来?”

    “小官人不带这样打脸的!”田伯光跳将起来:“我怎么着也得娶个绝sè。”

    有他在便冷清不起来,俞国振也懒得和他多说,回到位置后道:“是方伯父来信,向我求援,也与子仪说了此事,故此子仪问我情形如何。”

    章篪与宋献策交换了一下眼sè,这其实是在替方子仪解释,她并没有干涉军政大事,只是关注了一下抚养她的伯父情形。

    “我看看记录……张正,你还没有说呢,你觉得此次当战还是不当战?”俞国振问道。

    “为保持长江商道畅通,非战不可。”张正的角度,与别人又不一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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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