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妙算激风雷(一)
二一一、妙算激风雷(一)
罗之梅梗着脖子,背着手走在城墙之上。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
他脖子下的红印子,过了大半夜,仍然还存在,原本这是个勋章,他身为无`为州知州,与城共存亡,敢于以身殉城。但是,因为这是在得到大胜消息之后过于兴奋,踢翻了垫脚的椅子结果挂上了……这可就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了。
罗之梅知道,自己衙门里的那些差役们可不是什么嘴巴能牢的家伙,自己的糗事,已经传遍了全城——那些差役们的大多数,如今都是听捕头贾太基的,反倒不怎么将他这个知州老爷放在心上。
这也是他以前觉得很无奈的事情,不过现在,罗之梅倒觉得无所谓了——昨夜贾太基领着一般衙役和民壮,跟在官兵之后,狂追了三十里,不仅缴获无数,还逮着了一条半大不小的鱼,便是那个扫地王的心腹爱将牙白水。这可是一个大功劳,贾太基名义上总还是他任命的捕头,他也少不得一个用人得当指挥有方的功劳。
迎面,无为知县严觉打着呵欠,很没有形象地走了过来,与罗之梅一般,他的脖子上也有同样的红印,不过严觉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模样,他的神情也比前些时日轻松多了。
“罗知州,这几日承蒙款待,罪员实在是感激不尽。”他向着罗之梅便行礼。
“严知县神清气爽,再无前两日的晦气,当真是可洗可贺。”
“唉,完全是靠史参议与俞公子,如今下官总算是可以缓一口气……”
严觉并不避讳罗之梅,他们二人都是当事人,自然知道,俞国振在这次大战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而且两人如今对俞国振,当真都是感激涕零。
“俞公子,真是古之虬髯客一般的人物!”既然提到了俞国振,罗之梅低声赞道:“这天大的功劳,他竟然说不取就不取!”
“史参议走运了,咱们二人也跟着沾光。”
他二人讨论的是昨夜的事情,史可法在得知大胜之后,再无此前的镇定,直接让人备酒,然后亲自去请俞国振来,结果人未请到,倒是带着这两位县令在俞国振那儿呆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俞国振有些失礼地赶他们走,他们才乐呵呵地离去。
原因很简单,俞国振不要这次破寇的功劳,而是将功劳都让给了他们!
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功劳,在守城战中击杀贼渠,破敌数万,杀死和俘虏的总数便接近一万——若是关宁军或者西军精锐立下这般功劳倒还罢了,他们靠的可是吴地的地方卫所官兵!
大明虽是以文御武,可并不意味着军功不重要,恰恰相反,王阳明被封为新建伯,靠的可不是他创立了心学,而是军功!
这次大捷之后,史可法飞黄腾达是可以想见的,文官,又知兵事,没准就是下一位督师。而罗之梅襄助有功,少不得也要因此升上一升,至于严觉,虽然失了巢`县之罪未消,但也少不得一个将功补过,至少性命是无忧了。
俞国振自己,只是有“献计”之功,而运筹帷幄之功,交给了有些惭愧的史可法,另外,也在无`为城中居中调度的俞宜轩,也得了一个“临阵指挥应对得当”的功劳。这一次是破流寇,就算朝中看俞国振不顺眼的人再强,也无法再压住俞宜轩的这份功劳。
而且,在俞国振与史可法达成的协议之中,史可法将在奏折中亲自为俞宜轩请功,同时自承此前鞭笞为错。
便是远在南`京中的方孔炤、方以智,也分到了事先定计之类的功劳,而跟着俞国振的孙临,更是“三矢破敌箭无虚发身先士卒”,临战之功,绝对不小。
总之,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罗知州,你久在无为,与那俞国振打过不少交道……那位俞公子当真是如此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功勋?”严觉经过这连番反复,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思虑角度,都与之前有了些不同,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罗之梅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他看了严觉一眼,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两人之间,以前虽然打过交道,但交情并不是太深,而现在整座无`为城几乎都在俞国振的控制之下,就是史可法也要仰其鼻息,严觉说出这番话来,如果不是别有用意,那就是找死!
“罪员是交浅言深了,但这几日得了罗知州照顾,不敢不替老先生谋划一二……榻畔有虎,安能高卧?”
“以严令之见,当如何处之?”罗之梅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是见识过俞国振手段的,也知道俞国振其实对他并无恶意,只要他不与俞国振为敌,那么俞国振就会当他不存在。若是他能向俞国振行以方便,那么有什么好处,俞国振也不会忘记他一份。固此,他对俞国振虽是不喜,却也不至于容不得,况且就算他容不得,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若是自己对俞国振有什么二念,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因公殒职”了。
故此,若是严觉胆敢挑拨他与俞国振的关系,那么罗之梅说不得就要与俞国振通一通气了。
“虎饥则食人,虎饱则安卧。”严觉声音压得最低:“况且虎通人性,方老先生有先见之明,故此与虎联姻,罗老先生为无为父母,更有近水楼台之便啊。”
罗之梅心中一动,还不等他有所回应,严觉就笑着拱手,然后快步离去了。
“这个严觉,经过这番事情,果然有所长进了。”罗之梅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起来。
这点事情,他难道还想不明白?若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多年的官场打滚,可就全都白费了。
“嘿,王保宗,你在做什么,还没登记完么?”他正想着,便听到有人在远处喊,紧接着,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颠一颠地向声音传来处跑去,经过他身边时,这汉子还趴下胡乱磕了个头,然后就跑得没影了。
罗之梅认得这个叫王保宗的汉子,原本也是流寇的,但后来为俞国振一番话说动,带头反正,如今被编入了民壮营中,还是个头目。昨夜激战中,颇立了功劳,罗之梅隐约记得在史可法的功劳簿上还记了这个人的名字。
“俞国振招揽这些亡命,也不知究竟是做何打算……”罗之梅心里有些好奇,便跟着王保宗后面过去。
只见数百名流寇正蹲在地上,王保宗跑过去后嘟哝着埋怨道:“如何又是一批,这等死贼,捉之不尽也!”
“王保宗,你快算人头,这里共是三百一十七人,点完之后带去你那边安置,每人都要再搜过身,休叫他们夹带什么进去了。稀饭一人一碗,莫令他们饿死就可以……这些可都是苦役,我们正缺着呢!”
罗之梅听到一个家卫如此说话,他心中又有些奇怪,俞国振是在哪儿还别有产业,否则为何要这么多苦力?
昨日俞国振可是向史可法讨情,在如何处置这些流寇俘虏上,建议将他们尽数流徒南海。罗之梅可不是史可法,他对俞国振极为了解,知道他绝对不是因为慈悲心发作而为这些流寇求情,这些流寇若是真的到了俞国振手中,他们的遭遇,未必比被朝廷处死好到哪儿去。
罗之梅记得当时史可法对此极为犹豫,特别顾及有二,其一是流寇人多,数千人如何迁移,沿途若是接应不周,会不会又起事端;其二是朝廷如今缺兵少将,根本无法拨更多的人押送他们迁移,所以史可法更倾向于将之就地安置。
当时罗之梅还替俞国振说了两句话,坚决表示反对就地安置,甚至还问了史可法一句,若是贼心不安,再度起事,巢湖附近乃是朝廷腹心之地,可有几位俞公子能力挽狂澜。
这一句话把史可法吓住了,这才同意将这些人全部流放南方,至于押解的人手,俞国振也为他找好了,便是那群反正过来的民壮。
这些民壮虽然有功,但毕竟也有从乱之罪,况且其家园已经残破,不堪回住,倒不如迁往南方。另外,他们与流寇之仇怨,甚至还胜过了官兵与流寇,所以这沿途之中,必然会严防死守,不教流寇有逃脱的机会。
以史可法的身份,尚无权如此处置俘虏,但他会说服张国维,二人联名上奏的话,朝廷通过此事的可能性极大。
“俞国振当真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只是这些贼人,若为他所用……”罗之梅心里闪过这念头,然后立刻将这念头驱走,自嘲地笑了一笑。
俞国振屡坏流寇大计,流寇如何会听他的,若是俞国振真有不轨之心,这些流寇只怕立刻就要告举,甚至反戈一击吧。
他正想着俞国振,便看到俞国振步行送着两人出来,这两人正是张溥与石敬岩,看他们模样,竟然是要离开?
罗之梅站得并不远,因此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俞国振向着二人拱了拱手:“此事干系重大,二位千万记得,时机难得,但口风必须紧。”
“济民,你只管放心,我必然会将史参议与你的功劳,带回应天府。”张溥慨然道。
“他们莫非是去为史可法送信?”罗之梅心道:“史可法要向朝廷上奏,总得与张国维先通声气,故此让张天如去,如今道路不靖,再加上个石敬岩……”
他却不曾想到,自己是猜错了,石敬岩与张溥离开,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甚至可以说,是要替俞国振办一件更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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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妙算激风雷(二)
“无为州大捷!”“卖报卖报,《民生速报》最新一刊,无为州大捷始末!”
“老英雄石电马踏敌营,少好汉齐牛生擒寇渠!”
李广堰侧耳听着楼下报童的呼喊声,原本满是忧虑的双眼,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稍稍松开,嘴角也弯了弯,lù出一丝笑意。
流寇围庐州的消息早就传来了,然后传来巢…县之战的消息,再然后音讯便已断绝,只知道流寇围住了无…为县,并且一把火烧掉了县城之外的襄安镇,好在镇中之人事先转移,因此除了少数遇难者外,大多数人还是逃过一劫。
想到这,李广堰眼前就浮起了一个身影。
虽然连《民生速报》中都没有详细介绍那个人在无为之战中的作用,但以李广堰之了解,那人定然才是巢…县之战、无为之战最大的功臣,李广堰原本就佩服他佩服得极深,如今这佩服就干脆变成了仰慕。
不过她立刻收敛住心神,目光转向缩在椅子上的小猫。
这只黄sè小猫是她捡来的,孤苦伶仃,就象曾经的她一样。但她遇着了俞国振,而这只小猫,也遇见了她。
“招财,过来。”李广堰低声呼了一句。
小黄猫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眺了过来,然后跳上了她的膝盖。
“今天我们可要去见一位贵客你可要乖乖的,那位贵客,可是全天下最了不得的英雄的家人啊。”李广堰喃喃地说着,在小黄猫的额头上轻轻挠着。
老仆李茂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马车备好了。”
李广堰下了楼,李茂与墨竹正在楼下等着,他们看着自己家小姐的眼神,让李广堰觉得有些好笑。
那可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这也难怪,从去年六月到现在,不过八个月的时间,李广堰经营的“云想衣裳”足足赚取了数万两银子的利润!
此时的金陵与江南其余商业城市,正带着一股狂躁的mí惘。或许是所有人都在潜意识中知道,这已经是大明朝最后的醉狂,因此那些中等以上人家对奢侈的追逐可谓无度。而这就使得“云想衣裳”这个品牌,大行其道,凡中人以上之家,几乎都可以在她这里购买到自己想要的衣裳。
如今她的缝纫机已经多达二百台,每日成衣数量高成四千件。也有嫉妒她的,但一来她背后是俞国振介绍的南京镇守司太监,她甚至还与范闲范公公义结金兰,认其为兄,并赠送了一成干股给范闲:二来她自己也游走于贵fù小姐之间,也颇结下了些人脉。因此,等闲之间,倒没有人敢对她如何。
至于想与她进行竞争,那就更不可能了,目前缝纫机唯有细柳别院能造,而细柳别院又仅向云想衣裳提供缝纫机,那些手工与云想衣裳竞争者,哪里能争得过机器!
李广堰今天要拜访的,是方子仪。
她的马车缓缓在街道上穿过,耳畔传来的,都是对无为之战的讨论。贼寇自入中都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挫折,因此下一步贼寇的反应,也是众人讨论的重点。
整个金陵城的人,似乎都舒了口气,此前他们还担心,贼人连攻连破,会不会打到金陵来,现在则不然了,众人都变得空前乐观,觉得贼人受此大挫,必然要被剿灭了。
他们口中经常提到的名字里,就有俞国振,无为幼虎与秦淮河上第一风流人,这两个反差极大的称号,却在同一人身上,让俞国振即使想要低调也不能。
每次听到的时候,李广堰就会觉得神思飘dàng,情怀难禁。但随着她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这种情怀,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要见的,是她心仪男子的未婚妻。
方子仪听说李广堰已经来了,抿着嘴微微一笑,向着旁边的一女子道:“我是久闻她的名字了,却没有见过她,妹妹你可曾见过?”那女子明眸盼顾,显得极是聪慧,不过在方子仪面前,她却有些小
心:“在襄安与广堰见过一面。”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儿,竟然得了他的指点,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方子仪微微叹了口气。
她确实是有些着恼,并且她很聪明,在身边这女子面前不掩饰自己的烦恼。俞国振太出众了,初相识时,她就知道这一点,双方订下婚约之后,她便开始担忧,象这样出众的一个男子,是不可能无人青睐的。
但她最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能在他身边有多重要的地位。
柳如是弯着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当然知道方子仪的担忧。柳如是为俞国振整理庶务,几乎就是一个内管家,李广堰善于经营理财,可以说是活财神,就是一个小莲。也善于教授功课,在俞国振离开钦州时替他主持新襄的学校。
而这位未来的主母,却陷入mí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难道仅仅是在卧室之中生儿育女?
柳如是偷偷笑了一下,换了一天之前,她绝对没有这个闲心逸兴想这些事情,那个时候大伙还都在为俞国振他们担心呢。可自昨夜快马传来消息,整个金陵城便沸腾起来,而她们这些日日担心的女眷,也终于有时间去想些别的事情了。
“小姐,李姑娘到了。”就在这时,方子仪听到外头一个小使女进来道。
方子仪抿着嘴,对着镜子整了一下衣冠发角,她再达观,也不会愿意在与自己未婚夫有关的女子面前失了体面。这不是别的事情,而是一场战争,一场为了争夺自己所爱之人的战争!
“这位就是方小姐,早闻大名,未能来葬见,广堰实是有罪。”李广堰见到方子仪时恍惚了一下,然后上前行礼:“总在想着,怎么样的人物,才是俞公子良配,今日总算见到了!”她间接恭维,方子仪明知她心意,却仍然有些欢喜。
“今日请妹妹来,是有一件事情要烦劳妹妹。”寒喧完毕之后,方子仪抿着嘴微微一笑:“无…为获胜的消息,妹妹应该也听到了吧?”
方子仪单论年纪,比起李广堰其实要小些,但她不容分说地呼李广堰妹妹,李广堰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是。”
“前线大胜,我们这些后方闺阁弱质,也该为前线做些什么”
方子仪又向柳如是望了一眼:“所以,今日我将二位妹妹请来,便是商议一下。”
说到这,她微微一笑:“我与金陵城中不少官宦家的女儿有往来,可以请她们一起,二位妹妹觉得,咱们能做什么?”
她这话说出之后,柳如是一直的偷笑顿时敛住,而李广堰也立刻坐正了身躯。
大胜之后,能想到这一点,那么方子仪便已经是细柳别院合格的女主人了。她并没有让她的未婚夫孤军奋战,而是在自己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尽可能相助。
“小妹有一个计较如今苦寒,前方正需征衣。”
“这个倒不必,别院的家卫们不缺寒衣。”柳如是摇了摇头:“但冬日鞋袜,倒是一个好主意。”
“那便如此,咱们便联络金陵城中诸女子,为前线将士做鞋袜鞋垫,不拘何物,只尽寸心。如是妹妹,你是不是在《民生速报》之中也呼吁几句……”她们正在商议的时候,方以智与方孔烟正刚刚令管家送走石敬岩。
方以智看到了偏门处停的马车,问了一句得知是方子仪的客人,便没有往心里去。他却不知,自家堂妹,正在谋划一件同样会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一脸喜sè地回到父亲的书房之中:“老大人,济民果然做得极出sè,这正是机会!”
方孔烟却眯着眼,良久没有说话。
和年轻气盛的儿子不同,方孔悟在仕途中呆久了,许多事情,他想得都要深远复杂得多。
“老大人似觉不妥?,…
“济民做事,比你要稳妥得多,还有克咸,当真该在济民身边多呆呆多学学,为了一介娼优,弄得神hún颠倒,偏偏那还是你替他招引来的!”方孔烟哼了一声,借着这机会教训了方以智一句。
方以智涎着笑脸,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文亲心里其实也是极为欢喜,特别是对他的眼光,能发现俞国振这样的英雄人物,他父亲是极为赞赏的。
“前几日留都惶惶不安,文武百官都是一筹莫展,如今却个个扑了出来,想要在这大功劳里分上一块济民借着这个机会安排此事,又是由此战中立了大功的史可法出面没准真可以一举将那人扳倒。
“那不是很好么,jiān邪不去,正人难立!”
“有什么好,换了你在朝廷上当首辅,如今这局势,你如何处置?”方孔烟哼了一声。
他并不赞成俞国振这个时候在与流寇的战场之外再掀起什么风暴来,但偏偏俞国振却做了,而且风暴的目标,竟然直指当朝首辅温体仁!
那个小子,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目的,他让石敬岩带来信件,想来是需要自己配合,可自己这个区区尚宝卿,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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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妙算激风雷(三)
张献忠tiǎn了tiǎnchún角,泛黄的麻脸上,闪耀着骄傲的光芒。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下令道:“进城!”在他面前,是庐…州城,这座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拦他的力量了,不仅是没有了阻拦他的力量,这座曾经给他造成极大麻烦的庐…州府城,如今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庐州府知府吴大朴的首绩,便在他的马脖子上挂着。这位曾经给他制造了很大麻烦,原本历史中让他吃了大苦头的知府,现在却死不瞑目。
“老张,还是你棋高一招,围点打援,果然将吴大朴引了出来。”老回回在他旁边嘿嘿笑道:“吴大朴这厮倒是胆壮,竟然会相信你假冒使者之言!”张献忠……哼”了一声,老回回终究对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故此言语之中,还颇有酸意。
从一开始,张献忠便没有将无…为当成自己的目标,也没有将俞国振视为自己的最大对手!
攻下庐…州,山…东巡抚朱大典等南下的脚步必然会缓,他们总得先收复庐…州,而且张献忠极是了解这些狗官的脾气,收复了庐…州之后,朱大典等狗官便对朝廷有了交待,毕竟先收复中都祖陵,又收复了南直隶下重镇,功劳已经足够,他们南下就不会那么积极。
那个时候,整个江淮地区,便有足够的空间给他张献忠去腾挪辗转。他是想扩大自己的手下,那么江淮有千万百姓可以裹胁:他是想要更多的财富,那么富庶的扬…州、金陵,都向他敝开了怀抱:他若是志存高远,也可以仿效大明太祖,夺取这富庶之地,假意招安,等待时?机……,
“说起来,无…为那边也应该出结累了吧,老张,你那干儿子究竟中用不中用?”老回回又问道:“若是咱们这边搞下了庐…州,他们也破了无…为,再擒着那个叫史可法的狗官,此次便算是全功了。”张献忠嘿嘿一笑,看了看旁边一直不曾开口的混天王。
混天王咧着嘴,向着张献忠拱了拱手:“若是你那便宜儿子真能破了无…为,今后咱老子便只听你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闪闪烁烁,实在没有几分诚意,张献忠也从来不指望他有什么诚意,他们这些流寇,哪个不是出尔反尔将说谎视为吃饭的家伙!
“进城,屠城一日,然后”张献忠挥刀下令,话还没有说完,他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之声,他皱着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骑士,亡命般自南面来。
张献忠的心突的一跳。
他此次布局,自己觉得极是巧妙,在得知史可法在无为之后,他便让义子张可望去攻无…为,同时让人冒充史可法的求援使者,向庐…州知府吴大朴求援。史可法乃是吴大朴顶头上司,得知其有事,吴大朴不敢不援,结果在中途为张献忠伏击,兵败被杀,张献忠乘机又杀回庐州。
这等随机应变的计略,这等神出鬼没的手段,在义军当中,可谓绝无仅有。因此,张献忠一直觉得,自己在义军中的地位,原本该更高,成为诸营盟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此时,就在他心中最得意之际,那种不祥之感却浮了上来。
他眯着眼,看到那骑骑士,正是跟在张可望军中的一员亲信。
没一会儿,那骑士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嚎淘大哭起来。看他狼狈的模样,还有这番做作,不须细问,张可望必是凶多吉少。
张献忠的脸顿时从黄sè变成了朱紫。
他方才还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是义军的首领,因为自己最为多谋足智,但紧接着,就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起来说话,情形究竟如何了。”他越是愤怒,脸上就越带着笑。
那亲信当然知道他的这个特点,哪里敢起来,一边叩头一边哭诉,将张可望施计连番攻城,却被城中一一化解,最后张可望中计被yòu入城中责杀,最后全军溃败的经过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弗匕孙可望那小子,兵败身亡了?”
“少将军失陷城中,渺无音讯,但后来官兵开城出击时,确实都在喊,少将军已经、已经不幸……”
“什么少将军,死了便还罢了,中计而死,折我军士,我没有这等无能的儿子!”
张献忠深吸了口气,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一刀将报信的家伙杀了。他tǐng身看着身旁,张一纯、张云枝等义子都在那里,他狞笑着道:“你们都记着了,当我的儿子,战死不怕,但若是蠢死笨死,休怪咱老子不认他!”
“是!”
“好了,进城吧。”他又道。
老回回笑嘻嘻看着他的模样,在旁边问了一句:“怎么,不立刻去无为找那只无为幼虎?老张,当初你号黄虎,那厮号幼虎,倒有些象是你真正的儿子啊。,
张献忠面皮抽了一下,深沉一笑:“破了庐…州,若不允大伙抄掠,你我的脑袋先要不保了。至于那个姓俞的小子,我原本就不是冲着他而来,暂时让他逍遥几天那厮倒还是有几分应对的手段,到时还得借助你老回回的力气。”
“放心,老回回不会留手。”
在老回回与混天王面前,张献忠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但进城之后,他下的第一道命令,便将他恶劣的心情展lù无遗。
“带两个人过来,让咱老子杀杀蒸个莲huā人头,咱老子要吃了。”史可法在无…为城中总算得意了两日,虽然击破的只是贼军前锋,但是毕竟为他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他从苏州府带来的两千官兵,如今也已经到了无…为,而且听闻无…为大胜的消息之后,周边各府也纷纷派了援军前来,你三百我两百的,两天之内,无为竟然聚集了四千官兵。
这些官兵会聚于手下,史可法总算有了些倚仗,虽然不至于就此小
视了俞国振,却也觉得,当初答应俞国振条件之举,还是有些草率了。
但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因此只是避着不见俞国振,想要等待朝廷的意思下来,若是朝廷拒绝他在奏折中所请迁之事,那正好有理由搪塞俞国振。
“老爷,俞国振求见。”四千官兵入城,少不得繁琐事务,史可法怕这些官兵扰民,因此所有庶务,几乎都亲自处置,反倒让尤为知州罗之梅偷了懒去。
“告诉他,老爷我很忙,短短两日中,他的人已经与官兵冲突了十七次,若不是本官弹压,早就内讧了。”史可法吩咐道。
“老?
……”那个报信的是史可法的幕僚,化身为四府分守,自然不只张溥一个幕客,姓章名篪,虽然做事谨小慎微了些,但熟悉文牍和交往,史可法对他也甚是信任,因此见他lù出为难之sè,便放下手中的笔,苦笑着道:“修之兄,你也知道,那厮甚是难缠,就请修之兄替我敷衍一番吧……………”
说完之后,史可法还向章篪拱了拱手,章篪稍稍犹豫了一下,临机应变,并非他所长,不过接人待物,他可拿手,而且,他是个好脾气的,虽不是唾面自干,却也不易发怒。
因此,他最终还是默默接受了史可法的请求。
当他出来再见俞国振时,发觉俞国振神sè已经有些不快了。
“俞公子,是学生的错,学生脚慢,还请俞公子海涵。”他慢吞吞向俞国振施了一礼,态度甚为诚恳。
俞国振见他这模样,倒不好多说什么,咳了一声:“史参议不愿意见我?”
换了别人,只怕要为史可法掩饰一番,但章篪却是个实诚人,闻言默然无语。
俞国振几乎要气乐了,史可法找出这么一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与他打交道,让他便是想借机生事也不能,倒算是物尽其用。不过,俞国振此来并不是找麻烦的。
他皱了皱眉:“章先生,你去问一下史参议,这两日可有庐…州的消息。”“文书都是学生经手,确实未有,史参议说,是道路被隔绝的缘故。”“道路隔绝?流寇隔绝了巢…县,难道还能隔绝舒城?况且,巢…
湖如此之大,流寇岂能尽数隔绝水道?,…俞国振冷笑了一声:“和史参议说一声,莫要以为……”他话才说到这,便见一骑快骑从街道另一端飞奔而来,俞国振便闭住了嘴。
看来,自己一直在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那骑快骑到了衙门门口,立刻翻身下马,1惶恐不安地喊道:“庐、庐…州失守了,知府吴大人殉国!”俞国振掉头就走,这个结果,虽然在他此来之前就已经猜到,可现在已径晚了。
张献忠,果然是个好对手,不象张可望那样还很稚nèn俞国振才迈步,就被人一把拉住,紧跟在他身后的齐牛双眼瞪时翻起,虎视眈眈地瞪着拉住俞国振的章篪,而章篪虽然给这目光唬得双tuǐ战战,却还是紧紧抓住了俞国振。
就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俞公子,且请稍待,史参议必定会见公子。”在这个时候,他说起话来还是一板一眼,倒让俞国振刮目相看了。
吸了口气,俞国振点了点头,他要真想与张献忠一较高下,还需要史可法的大力配合。同样,在得知庐、州失守的消息之后,史可法的神情,俞国振也很想好好看一下。!。
二一四、妙算激风雷(四)
史可法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回到座椅中,目光几近呆滞他不怕死,但却怕自己的无能,连累了声誉,甚至连累到死去了的老师。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com
胜利的滋味,是那么的甘甜,他才品尝了不到两天,然后就发现,自己喝下去的,竟然不是mì糖。
而是毒药。
“老爷,俞公子还在外边!”
章篪叹了口气,他低声提醒道。跟随史可法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章篪越来越觉得,跟着这位老爷,未必是一件好事。
xìng情过刚,手段却无,虽然有时他会以海刚峰自诩,可是海刚峰岂是那么好当的,若没有海刚峰的手段,只有他的刚直,最终结果只会是悲剧。
世人都说海瑞刚直,可是能打了上司的儿子、骂了两位皇帝最后仍以二品大员身份善终,岂是刚直二字能掩饰其全部手段的?
“啊,对,对,俞公子还在外边我的四千官兵还在外边!”史可法听到一个“俞”字,眼前顿时一亮。
是的,失了庐…州有什么关系,有俞国振在,就一定能夺回庐…州城!
有这个想法,史可法立刻起身:“请,快请,赶快请!”
章篪出来将俞国振请进了正院,而史可法破天荒地停在了书房门口,见到俞国振,他略有些生硬地堆起了笑。
“济民,你可来了,方才下官……,…
“史参议,你这模样,你装得累,我听得累。”俞国振淡淡地道。
史可法几乎想要用手捂脸,还是多年养气的功夫,让他制止了自己的这个动作,他脸上的笑果然没有了。旁边的章篪又叹了口气,原本见到史可法出来迎俞国振,还以为他有所长进,却没有想到,俞国振只一句话,便让他原形毕lù了。
老爷,这个样子……可当不成官啊!
章篪的目光转向俞国振,倒是俞国振这般一针见血的犀利,他曾经听过,当初张太岳身居高位之后,便是如此。
若是这位俞公子走仕途,倒是个值得追随的对象这个念头在章篪心中一生起,便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已经当了近十年幕客,虽然为人是少有的老实,可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眼光。
“也好,本官也不惯于如此说话…俞公子,你也知道了,庐…州已失,贼人随时会大举南下,本官当如何去做,俞公子只管吩咐。”将俞国振引进书房,屏退左右之后,史可法直接问道。
“我也疏忽了,没有料想到张献忠竟然如此狡猾,我虽然没有看到塘报,但想来,张献忠是围点打援,派张可望攻我们无为,自己却在路上伏击援军。”“是,俞公子说的不错,他在巢…县中缴获了本官行头,便遣人假冒本官使者,向庐…州求救,庐…州知府吴大朴不得不出来相援,结果为贼所伏击……”
说到这个的时候,史可法几乎想哭,吴大朴是一员干吏,献贼南下时,在庐…州城下是很吃了一番苦头,吴大朴的表现相当出sè。
但比失去吴大朴更让史可法难过的,是他的两千士兵。
他招募壮勇,huā了大半年时间,练出来的两千士兵,也随着吴大朴一起折损了。这可是史可法的心血,就在去苏…州述职之前,他还专门与这些官兵过了个春节!
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献贼披猾,我算是领教了。”俞国振道。
“依俞公子之见,我要如何去做,方能收复庐…州?”“什么都不要做,呆在无…为就好了,贼人为流寇,不可能在庐…州久候,而且我料想贼人只知掳掠不事生产,每到一地,便裹挟百姓,庐…
州的存粮再多,也禁不住他们折腾,他最多只能在庐…州呆一个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若是让他在庐、州呆一个月,那么一府百姓,只怕全部要被祸害无遗了!”听到俞国振这个建议,史可法立刻摇头。
俞国振也不着恼,这是最佳选择,但确实也不合他的xìng格,如果他是那种能坐视百姓受苦、自己有能力不救者,也不会踏上这条七苦八难艰辛无比的道路。
“那么还有一策,让洪承畴、朱大典等进逼庐…州,他二人手中多为精兵,只要他们用心进剿,献贼不难破。”史可法默然,他虽无太多才能,却也知道官场伎俩,洪承畴如今要面对杀回河…南的闯贼等流寇主力,哪有余力东顾。而朱大典,他是山…
东巡抚,收复中都皇陵的功劳,已经足够让他停留不前。庐…州府原先是归中都管辖不错,可现在已经归了南直隶,他史可法和仍在苏…州城中的张国维,才是庐…州的主官,朱大典根本不会为了他二人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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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史参议觉得此计不成?”
“这个洪承畴未必能分心东向,朱大典也不会南下。”“史参议发文与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张国维发文与他们,他们也不会,可若是朝廷呢?”
“只怕也会寻理由迁延不进。”说这话的时候,史可法脸当真再次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他们这些封疆大吏,面对流寇,一个个找各种借口不肯进发,倒是俞国振这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百姓,带着自己家的家丁,奋战于抗贼第一线。
“史参议,咱们手中只有四千人,凭这四千人与贼人十余万相抗,其中精锐贼人不下三万守城的话,在下还有把握,但是攻城,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俞国振这话,让史可法有些绝望了,他叹息了一声,却无法怪责俞国振。正如俞国振所言,以只有流寇十分之一的兵力,守城尚嫌不足,如何去攻庐州,而且是被史可法、吴大朴经营了近一年的坚城?
若是俞国振真是他史可法的手下,或许他会以大义相jī,让他去做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举,但史可法明白,俞国振根本不会吃他这一套。
“如此就绝无妙策了么?”史可法绝望地道。
“倒也未必。”俞国振笑了:“就看史参议是不是真心为民了。”“俞公子,你此言何意,本官与你虽是道不同,却敬你为国不惜身,你休得小看本官!”
“如果你史参议当真一心为民,俞某有一计史参议觉得,对贼人来说,占据庐…州城之后最怕的是什么?”“四面大军围剿,使之不得脱身。、,
“对,故此,贼人占据庐…州,最大的用意还是一个将你史参议yòu出无为。”
“什么?”史可法猛地站了起来。
“所必……”
章篪站在史可法的门口,初时还听得到书〖房〗中的声音,后来里面的声音低了,只是时不时传来史可法的长叹,很快,这长叹变成了惊呼,然后是长达半柱香的沉默。
章篪初时以为,两人在秘密商议应对如今时局之策,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屋子里的一声怒吼。
还有摔杯子的声音。
“哼!”章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冷哼,紧接着,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齐牛一脚过去,将史可法书房的门踹飞,大步踏入其中。
这个时候,章篪向书房内望去,却看到俞国振嘴角微弯,目光冷淡,而史可法则全身发颤,似乎气得不成模样。
“怎么,史参议觉得,俞某的建议不妥?”
“俞国振,本官敬你三分,却不是由得你来嘲弄本官!庐…州百姓,乃本官治下之民,你不去救,我去救就是!”史可法怒发冲冠,眼睛都有些发红,俞国振笑着摇头:“既然你史参议一心送死,我俞某是无…为人,守护乡梓乃本份之事,去救庐…州,却是敬谢不敏……送客了。”史可法闻言转身便走,可走了几步,猛然想到不对,指着俞国振道:“这是无…为州衙,该走的是你!”
“咦,我还道你史参议心里只有庐…州府,却不曾想,你也知道这里是无…为州衙?”俞国振哈哈大笑:“那好,我走,我走!”
俞国振一边说一边便起身离开,竟然毫不停留,就这样走了门,而史可法的亲卫,想拦又不敢拦,齐牛虎视他们,沉重哼了一声,他们便恨不得缩到史可法身后去。
如今这无…为城中,还有谁不知道齐牛厉害的!
看着俞国振带着齐牛,就这样扬长而去,章篪急得直跺脚,他这时也顾不得上下有别宾主之分,一把拉住史可法:“老爷,不可,不可让俞公子就这般走啊!”
正准备离开的俞国振也听到了这句话,脚步微微一缓,回头看了史可法一眼。
史可法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还是窘,他蛮横地道:“…修之,此事你休要再理会我就不信,离了他俞国振,这天下就没有英雄豪杰!”俞国振哈哈大笑出声,然后迈步而去,章篪急得直跺脚,要去追,却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是追上了俞国振,又能说什么?
若是张溥张天如在此就好了,他地位超然,或许能为两人居中调停,可自己这位史参议,当真不是好的幕主,自己看来,真是要考虑一下后路了。
章篪完全没有为史可法一起殉死的念头,虽然他也很佩服史可法的人品,但佩服是一回事,陪他去送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二一五、俊才多年少(一)
“史司法提兵向庐州来了?”早就传遍全军,对于俞国振的守城计策,老回回自觉就是换了他去,也很难应付,因此,“无,为城”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座几乎不可能攻破的城。//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看最新章节//
而无为幼虎展示出来的纯熟的守城技艺,也让他们头痛,实在没有什么信心,在攻城对面对这位难缠的对手。他们进入江淮一带,可是为了避实就虚,而不是来打硬仗消耗自己实力的。
因此,史可法与俞国振分开来夺庐‘州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正是,在小胜之后,官兵便得意了,加之援军不断到来,咱们又在庐,州,故此对于细作的盘查远没有以前紧密,我派出去的人,混进去了不少。”张献忠冷笑道:“史可法为四府分守,庐洲是他驻地,他若是不来,那便是失责,那无为幼虎最是桀傲,倒象是我辈中人,护着自己家乡就走了,怎么肯为他人的乌纱帽出死气力!难怪,难怪,我道这厮为何能击败可望,原来他根本不听史可法之令!”
“正是,若是听了那些狗官的,便不会如此难缠。”老回回拍了拍大tuǐ:“这是天赐良机,黄虎,你说说,咱们该如何做吧。”
“史可法也不蠢,知道不经巢,县来庐,州,走的是庐,江,庐,江之中尚有几百官兵,加上民壮,总有千人。”张献忠冷笑:“咱们自然要给他这个四府分守面子他要庐,州,咱们就让出庐,州,去庐‘江迎接他去!”
这又走出人意料之举,原本可以依托坚城庐洲坚守,史可法兵力不足,又不得不前来夺庐,州想必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攻城。但张献忠却弃城不守,跑来攻庐,江!
“黄虎,你又想做一票大的?”老回回目光一凝问道。
“自然,要做就做大的。”张献忠眼中凶芒闪动:“只是抓着一个史可法算得了什么,我要让整个江淮之地,再无阻我之兵,那时我寻地渡江,直逼应天府……当初倭寇仅凭数十人便敢横行于江浙,咱们现在有多少人当初有戚继光挡着倭寇,如今朝廷里还有谁能挡我们?“说到这,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一半,他霍然站起,一脚踢翻身前的案几:“拔营出发将史可法困在庐,江!”
包文达仰首望了望天际隅沉沉的彤云,让他觉得压抑。
他在此时很羡慕石敬岩与赵英,这二人不必跟着他一起,跟着满脑子都是“正人”、“德操”、“道学”的史可法,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向着恐惧进军。
“包指挥,为何这般神情?”在包文达身边,一个瑕着甲的将常略带得意地问道。
此人也是一个指挥使,姓曾同样来自苏州,向来与包文达不睦,但他甚得张国维信任,因此在此前史可法分派差使时,他得了带大军随后而至的美差而包文达等则不得不跟着史可法轻身前进。
“献贼不是此前张可望那幼贼可比,我们只有四千人不足轻军冒进,怕命……”
“看来包指挥在巢,县败了一次,连胆都破了,哈哈哈哈。”那位曾指挥放肆地笑了起来:“若是曾某在巢,县,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庐,州也不会失守。包指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真不知你在无,为县是如何立下的功劳,莫非是因人成事,在别人后面捡来的功劳?”
包文达从巢、县起便在史可法身边奋战,故此在史可法拟的功勋名册上,他的名字还比较靠,这让曾指挥极是嫉妒,此时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在巢,县与无为,那可都是有俞公子相助,如今史参议与俞公子意见相左分道扬镰,只怕……””
“俞公子俞公子,包指挥,这一路上你至少提了几十次了吧,莫非离了那姓俞的,你连走路都不会了?”
“哼,牟旨挥,你此言何意?”
“倒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堂堂朝廷命官,有品秩的武将,却听一个白衣小儿支使。包指挥,在苏州之时,你也是一条汉子,每谈及兵事,不总是贬我么,为何现在却这般草包?”
“你是说我包某草包,还是想借着说我包某指摘史参议?”
“史参议文官,向来不习军务,放手任那俞国振施为,那是史参议器量非凡。但你包文达跟在史参议身边,未能替史参议分忧解难,至使史参议要受那黄口孺子之闲气……啧啧,换作是我,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曾指挥既然如此,何不向史参议请缨,独领一军为前锋,去收复庐、州,本将在后方,等着曾指挥的好消息。”包文达哼道。
他二人小声争吵,周围的将官也都听到,见两人渐要翻脸,都纷纷来劝。
话说到这里,两人便是不欢而散。包文达心知对方嫉妒自己,他也懒得再与之争执,而是来找史可法。
“史参议,贼势众,官军兵力不足,当谨慎小心,须得多派侦骑斥侯。”见到史可法,他直截了当地道:“若不小心,巢、县被敌突袭之事,只怕又会重演。”
“包指挥且放心,本官已经派出侦骑了,而且此地距离舒城已经是不远,贼人不可能绕过舒,城来袭我。”史可法自信地道。
包文达却是苦笑,当初在巢、县,史可法也是这般自信,觉得贼人不可能绕过庐,州攻巢,县,结果是被事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看起来这位史参议并未吸取教训,只可惜这四千多的官兵,看来唯有自己更小心些才行了。
“史参说……”
话才说到这里,突然间,众人背后一阵喧哗,包文达心中突的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官兵后营已经乱成一团,不少人都开始溃散了。
“何事喧哗,何事?”那位曾指挥大怒,这后军原是他带来的士兵,因此他拨马回返。
但并没有回头多久,便听得那些溃散的官兵都大叫起来:“贼人来了,流贼来了!”
一边喊着,官兵一边就四处散开,象是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史可法暴怒,他骑在马上,根本没有看到流寇的身影,只是在背后似乎有几骑飞快追来,看上去也不是流寇打扮。他连连喝斥,周围的将官也纷纷回头,用鞭子狠狠抽打那些乱糟糟的士兵,好一会儿才稳住阵脚。
这个时候,疾奔而来的那几骑也已经到了近前,包文达早领了人迎上去,不一会儿,便将那几骑接过来。
史可法一眼认出,为首衣冠不整者,正是庐,江县令吴光龙!
就在大半日前,史可法统军才从庐、江县中出来,县令吴光龙还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史可法还拿吴大朴勉励他,可仅仅大半日,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吴光龙,不仅一身官袍都没了,而且五官都挪了位,那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吴令,这是……你这是……”
“史参议,不好了,不好了……贼人,贼人攻庐、江,其势极大,下官虽是奋力支撑,却是……却是守不悄啊!”
吴光龙哭得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下来,他心中是真正地担忧,因为史可法走时再三交待他要谨慎,可是因为得了史可法夸赞,他治下某位豪族监生邀他宴饮,就在他酒酣耳热之际,听说贼人入了城,他只穿便服夺了匹马,只带着这几位亲信逃出庐,江!
他心中到现在还不时白,贼人是如何绕过史可法的军队,柢达庐,江城下的!
这个消息让史可法的呼吸几乎停顿了一下,但他旋即瞪起了双眼:“入舒城,快,咱们赶紧入舒城!”
史可法再收复庐、州之心切,也知道事情不妙,贼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庐,江,实在让他觉得匪夷可思。现在唯一之计,就走进入离他甚近的舒,城,或许在舒、城,他可以模仿俞国振守无为之举。
他的命令才下,众将与官兵拔tuǐ就开始跑,那位方才还傲气冲天的曾指挥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
他们所在之地,离舒城尚有十余里,跑了里许,史可法才想起来,又将那吴光龙唤来询问:“贼人占了庐,江后,是否来追了?”
“贼人大军,就跟在罪员身后,相距不过数里,不过罪员骑马跑得快,流贼渐追渐远,也不知是否还在后边。”
“贼人是何时开始攻庐,江的?”想到俞国振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些话,史可法极为郁闷地又问道。
这个问题,顿时让吴光龙的冷汗冒了出来。这一路上,他只顾着逃命,想着史可法有几千官兵护卫,因此顺着官道便追了上来,还没有仔细琢磨,如何寻个说辞,为自己脱罪。
“是川……是午时正开始攻城的。”他不敢抹汗,怯怯地将贼人攻城的时间提拼了近一个时辰工便是牛时开始攻城,到他逃离庐,江,时间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一座县城,城中有几千民壮,竟然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守住!
史可法瞪视着他,好一会儿才郁闷地长叹了一声。从严觉、罗之梅,到这位吴光龙,朝廷任命的这些知州县令,似乎都不怎么样。平时谈谈文章教化倒是可以,收收赋税徭役也还凑合,可一临大事,却个,个都lù出了草包本sè。
若是史可法知道吴光龙甚至连一刻钟都未守住,只怕吃了他的心都会有。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舒、城知县章可试,不要象这三位一样无能了。!。
二一六、俊才多年少(二)
二一六、俊才多年少(二)
舒`城教谕孙士美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城墙处转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极是轻松惬意。(《》)
仿佛近在咫尺的贼人不存在一般。
知县章可试看到孙士美这笑容,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公灿兄,你当真有公谨遗风,曲有误,周郎顾,羽扇绾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迎了上去,向着自己的这位同僚拱手道。
“不敢当县尊之赞啊,哈哈……”
舒`城县乃是东汉末周瑜周公谨之故里,章可试以文韬军略名盛一时的周郎比拟孙士美,这赞誉是极重了。但这并不是章可试的吹捧,他是知县,官位高于孙士美,完全没有吹捧他的必要。这是他真心所想,自从得知贼人围庐`州之后,这舒`城县的防备,几乎有一大半,靠的就是这位教谕先生在支撑。(注:此前俞国振在城中设伏,闭三门留西门,以长矛刺流寇,在史实中就是孙士美之策)
“县尊与教谕,正是一时瑜亮,相得益彰!”在章可试之侧,他的幕客汪尚舜也笑着道。
汪尚舜字慕卿,与知县乃是同乡,精通律令,向来有决断,章可试能毫不忌讳地将城防大权交与孙士美,他在其中出力不少。因此,孙士美也不敢以一般幕客视之,听得他这话,拱手道:“我二人若是瑜亮,那慕卿先生就是鲁子敬了。”
“说起来,流寇当中倒是有以‘曹操’为号者,若是来舒城,便应了地名,我等必立奇功。”汪尚舜笑道。
“奇功不敢说,保境安民,不令史参议和罗令专美于无`为罢了。”
“学生听说,守无`为靠的是无为幼虎俞国振,却不是罗之梅呢。”汪尚舜声音略低了一些:“他封城独留一门,禁细作谨门户之举,倒与孙教谕之策如出一辙——莫非俞国振即今之庞士元?”
他仍是以汉末英杰相比,三人都是大笑,对于就在庐`州的流寇,似乎并不以为意。圣堂
但三人自己清楚,他们这番做作,只是做给周围的人看的,若是城中士绅军民没有了斗志,他们再有奇计,也守不住舒`城。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南城门处惊天动地的警锣声响起。
发觉示警之声来自南方,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猛然顿足:“巢`湖!”
贼人破巢`县、庐`州,缴获了不少船只船工,虽然贼人自己并不精擅水战,但这些船工却足以让他们越过防备森严的舒`县,直接去攻庐`江县!
甚至直接去攻从无`为出来的史可法!
“方才的使者怎么说,史参议到了哪儿?”孙士美顾不得上下尊卑,大声向章可试问道。
“距咱们不过十余里。”
“那么……来的应该是史参议,不管是不是,先紧闭四门,派壮士引史参议自西门绕入。”孙士美道:“县尊大人,你督城中民壮,上城备敌,下官领官兵聚于西门,准备接应史参议!”
他当机立断,吩咐得井井有条,章可试也不介意听从他安排,应了一声,便向汪尚舜道:“又要倚仗慕卿了。”
“学生受县尊大恩,敢不效死力?”
孙士美说完话之后,便骑上了一匹马,快马向着城西方而去,而章可试则上了南城城墙,募得一勇士,以吊篮将之放下,迎着不远处正在逼近的众骑而去。
奔在最前的,正是那位曾指挥。
还隔着足有半里远,他便扬声大叫:“史参议来了,贼人就在后头,还不速开城门,让史参议进去,速开城门,速开!”
相迎的勇士大叫道:“三门皆闭,唯西门可行,史参议何在,速与我乘吊篮上城,大队人马,向西门去!”
那曾指挥已经到了城墙下,听说三门皆闭唯西门可行,吓得几乎从马上坠了下来,但又听得可以乘吊篮,他顿时跳下马,直接跑到墙下,大叫道:“放吊篮,让本将上去,让本将上去!”
那勇士跟在其后,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道:“史参议在哪,史参议未上,你怎么能上?”
“史参议……啊?”那曾指挥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回头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史可法的身影,他哪里敢继续呆下去,拍着城墙大喊道:“我乃史参议帐下指挥曾某,让我上去!”
“慕卿,要不要放他上来?”城上章可试问道。《》
“县尊何必问,这等人物,让他绕城吧。”
章可试点了点头,伸出头来冷冷喝道:“本县章可试,守城有责,闲杂人等,休在此喧哗,尔乃何人,弃主帅于不顾,私自奔逃,若不依言绕往西城,休怪本县无情,视为流寇同党处置!”
随着他的话,城头顿时伸出一片弓手,十余张弓和数十竿火枪,齐齐瞄准墙下的曾指挥。
曾指挥见到这一幕,却是半声不敢出,此时尚未到武将跋扈之时,若是章可试狠下心来,杀了他这一个区区指挥,当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只能悻悻上马,想到流寇随时可能追至,也顾不得爱惜马力,强行催马便向着西城绕了过去。
但当他到西城城门时,仍然没有立刻放他进来,守在这里的教谕孙士美根本不理睬他的叫嚷,直到他身后出现了别的官兵,这才一一放入。
即使放入,也仿佛是对着贼人奸细一般,弓弩火枪紧逼,丝毫未有懈怠。
直到小半时辰之后,史可法才亲至,他进城后脸色阴沉,看着那个曾指挥,若不是此人是ff8张国维亲信,他当真想斩之以示威。
“史参议,还请清点官兵。”章可试向他建议道。
可法微微闭了一下眼,有些痛苦地道。
不须清点,他就知道,自己的人逃散了许多,还未曾见到流寇,只是吴光龙带来的消息,便让自己的四千官兵作鸟兽散。他拼命收敛,才笼得这些残兵。
清点的结果,如他所料想,四千官兵,随他进入舒`城的,仅有不足三千,未见一贼,未发一矢,已经去了三分之一!
史可法黯然无语,这个局面,或许在俞国振意料之中吧。
他们入城之后才半个时辰,便见四周烟尘大起,草木之间,群鸟乱飞。又过了片刻,小小舒`城,便被数不清的贼人所围困,数量之众,简直可谓扑天盖地。
最初时史可法还强自镇定,但看到贼人势众,再看舒`城,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无`为地已经是小城,这舒`城就更小,绕城一周不过一千零三十九丈,城高也只有一丈五尺,整座城池,唯南面临河,其余诸面,几无护持!
上任大半年时间,史可法尚未到过舒`城,直至此时,才知道这座位于交通要冲上的重要县城,竟然几乎无险可据!
“这城如何能坚守,须得有人相助……桐`城杨令年少才俊,得彼相救,当可破贼,可……有人敢去求援?”
史可法环视众将,目光直逼那位逃得最快的曾指挥。那曾指挥却看着自己的脚尖,恍若未闻,额头虽是冷汗直冒,却还非常坚定地绝不站出来。
“包某愿去求援,只是史参议,何不向无为求援?”包文达站了出来,现在出城求援,可谓九死一生,但若没有援军,更是十死无生!
“不必去无为,只向桐城求援就是。”史可法低声道:“包行甫,也唯有你去,才能破开贼阵。”
“请贵县为我准备一匹上好战马。”包文达向章可试道,他可是吃够了张国维准备的驽马之亏了。
“且慢。”就在这时,有一人出声道。
说话的,正是教谕孙士美。他双眼微眯,看着史可法,这般直视,原是有些无礼,但史可法却有些不敢与他目光相对。
“史参议,下官有一计,或可有益……请史参议屏退诸人,听下官一言。”孙士美道。
史可法依言屏退诸人,孙士美仍然不放心,到了他面前,沉吟了会儿,突然开口道:“史参议,无为幼虎大名,下官早有耳闻,因为他到舒`城县境杀贼,下官还与他打过交道。”
“与此时贼事何干?”
“此人壮怀激烈,绝非只护一县之人,史参议与他争执,可是他的计策?”
此语一出,史可法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盯着孙士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汗从他的额间冒起,过了会儿,史可法才勉强道:“何……何出此言。”
“下官也曾担忧,俞国振私蓄精壮别有所图,故此查过此人行事,他虽是嚣张,也有些跋扈之举,但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益家国造福乡梓。此人桀骜不驯或者有之,却绝非毫无大局之人。史参议又一向以国事为先,当不至以小怨坏大事。”孙士美又道:“故此,下官以为,史参议此行,或者是俞国振之计?”
史可法真的震惊了。
俞国振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就是妖孽,所作所为,都出乎他的想象,应对流寇,更是奇计百出。史可法自己,是看不透俞国振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却没有想到,这位孙士美,却能将他与俞国振在无`为城中密议的计策推测出来!
也可以看出,这个孙士美,着实是对俞国振进行了一番调查,留意他留意很久了!
“孙教谕……此事绝不可泄露出去,若是泄露,只怕……只怕……”
说到这,史可法盯着孙士e6c美,没有往下继续。
“是,故此下官方才要参议屏退左右。”孙士美听到这,微微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欢喜:“史参议,向桐`城求救,可是俞国振的计策?”
(欠大伙两次加更了,我记在心里!)
二一六、俊才多年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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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俊才多年少(三)
桐`城知县杨尔铭扬着下巴,略有些歪的乌纱帽下,他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傲气。奇无弹窗qi
他有傲气的资本,他去年中的进士,虽然是三甲,可他的年纪才十四岁!原本授宿松县令,但桐`城民变后被改授桐`城县令,初任时,因为入小官帽大,他不得不将帽子里垫棉花,这样才能将乌纱撑起,而公堂较高他个头较矮,所以又不得不踮起脚尖升堂。最初时那些胥吏衙役,颇为瞧不起他,视之为小孩,一次见他帽子里的棉花未塞实,便笑他“老爷纱帽歪矣”,结果早就在寻找时机的杨尔铭顿时暴怒“汝谓吾歪即从今日歪始”,既然你们视我为小孩,那就休怪我耍小孩脾气,直接扔下签筹,命入鞭笞这些胥吏。自此之后,一县敬畏,再无入敢以小孩视之。
他也有傲气的能力,任之初,桐`城因为民变的缘故,破败不堪,到处是一片狼籍,士绅百姓,都是入心惶惶,他任只是半年,便整修城池安抚流离,让桐`城恢复了平静,若不是流寇逼近,现在的桐`城,只怕已经从灾难之后的惶恐中恢复过来了。
就算是流寇逼近,有过一次乱民破城经历,桐`城百姓也多少有些底气:城池已经修补好了,新的县令老爷调集了数千民壮,城中洪副将看去也挺雄壮,最重要的是,桐`城离无`为不远,1日年无为幼虎愿意来救桐`城,那么今年他也同样会来,大伙要做的,就是撑到他来罢了。
“确实是史参议的命令……但是,你是如何自贼寇重围中杀出来的?”
杨尔铭手中把玩的,是史可法的秘令,他盯着身前行礼的包文达,略有些倨傲地问道。
非是他小心过度,如今庐`州城失守的原因已经传开,吴大朴不察,为贼入诱出便是关键。杨尔铭虽是年少年盛,却还不想自己的首绩成为贼入的战功,故此多问了两句。
“是城中教谕孙士美施计,将贼入诱入西城,在西城门口处挖有大坑,贼不察之,千余入堕入坑中,为周围官兵以长矛刺死,贼势即溃。末将便乘着这机会,缒绳出了东城,然后取小路间伏来此。贼势甚众,这等小挫,不足以退敌,还请杨县尊速发援兵。”
杨尔铭咧了一下嘴,算是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去。
“杨县尊!”包文达有些急了。
“本县守土有责,若是跟吴大朴一样,丢了性命倒还罢了,丢了桐`城本县如何向朝廷交待?”杨尔铭因为年纪才是十五,还处在变声期,所以声音甚为难听,他看着包文达,毫不在意地教训这个年纪大了他一倍的将领。
大明以文统武,文官,哪怕是一个知县,只要是正途出身,在武将面前说话,就有更大的底气。
“是……可是史参议……”
“史参议自然是要救的,却不能草率出兵,从桐`城到舒城,有近百里之遥,哪能说去就去,总得好生谋划一番。”
包文达有些惊讶,这位年轻得不成样子的县令,难道说有真才实学?
然后他就听杨尔铭开始召入来分派事务,首先是他离开之后的城守问题,他将之交给了县学教谕,然后是粮草拨发,还向城中大户入家劝募赏银。一件件做下来,不仅井井有条,而且效果非常好。
包文达几乎愣了,史可法堂堂右参议分守四府,做起事来却常常没头没脑的,象这次他执意去收复庐`州府。而眼前这位才十五六岁的少年知县,做起来情却条理分明效率极高!
从杨尔铭身,包文达甚至看到了几分俞国振的影子。
“不,不对,俞公子行事,比起这位杨县令更深沉,若是将这位杨知县比成巢`湖,那么俞国振就是汪洋大海……杨县令的命令,我还看得懂,可俞公子的命令,让入觉得云中雾里,难辨用意。只有待事情结束之后,细细回思,才明白那看似闲棋的招式,竞然有如此妙用!”
因为杨尔铭的年纪,包文达情不自禁便将他与俞国振相比。就在他恍惚之中,杨尔铭完成了自己的安排,然后他来到包文达面前:“本县无勇将,包指挥,你尚有再战之力否?”
“有,有!”
“那好,便随本县一起去援舒`城,唉,跑去一趟,近百里路阿,贼入跑得快,本县还得找匹马儿……”
在桐`城之外,相距足有数里的山,一个瘦瘦的流寇爬了树梢,伸长脖子向着城门处遥望。
“还没出来么?”
“城里倒是有些动静,但看去并不慌乱……阿,出来了出来了,我看看……”
过了会儿,那瘦瘦的流寇从树梢滑了下来,身手极是敏捷,他兴奋地道:“走,果然出来了,足有两三千,城中守军出来大半了!”
“八大王果然神机妙算,就知道史可法那胆小鬼会向着周边求救。攻城有什么好的,哪有在野外打援舒服?”树下接应的同伴笑道:“好了,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走!”
他们虽是流寇,但对于附近的道路却甚是熟悉,又有好马,一入三骑,飞快地向着东北方奔去。只是半夭功夫,他们就到了舒`城之外,径直进入流寇的大营之中。
张献忠将舒`城包围之后,除去第一日,混夭王与老回回忍不住攻了次城,在孙士美手中吃了个大亏之外,他就一直围而不攻。听说前往桐`城的斥侯带来了消息,他大喜道:“好,听闻桐`城县令杨某十四岁便为进士,生有七窍玲珑心,倒要尝尝这等读种子心肝的味道,与普通入有何不同……请老回回和混夭王来!”
老回回马守应面色阴郁地进了他的驻地,舒`城外一大户入家的院子里,没多久,混夭王也来到了这里。见他们二入的模样,张献忠微微一笑:“二位何必如此,原本就是小败,转眼就可以扳回来,咱们一路转战,多难的境遇都过了,如今不过小挫,为何泄气?”
“八大王说的倒是不错,但我们跟着八大王来南直隶之地,原是想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却屡屡吃亏,到现在还没落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老回回与混夭王交换了一下眼色:“八大王,若是再这般下去,咱们就只能回去寻闯王他们了。”
张献忠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
老回回这番话说的当真是避重就轻,他们南下以来,除了在攻无`为时有些损失外,就是在舒`城吃了点亏,而且舒`城吃的亏还是不听他张献忠命令的结果。现在听到有便宜可占,两入便都冲了来,当真是厚颜至极!
不过张献忠明白,自己能在南直隶掀起风浪,老回回与混夭王便是左膀右臂。这二位的入员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并不比他张献忠的部队少,其中不乏敢打敢杀的精锐。
因此,现在还不是散伙的时候。
“二位何出此言,蒙二位另眼相看,推举咱老子张献忠为掌盘子,咱老子张献忠如何会不顾二位之利?”张献忠笑道:“现今便有一事,方才得到消息,桐`城县令杨尔铭已经出了县城,距离舒城大约还有六十里,他所带兵马不多,不过是两三千入,若是途中突袭,正可一鼓破之。乘胜再攻桐`城,十之可一举夺下,就如咱们夺庐`州一般。”
说到这,张献忠看着两个明显没有露出太多兴趣的同伙,正色道:“桐`城乃富庶之地,多有豪绅纵奴不满,去年此时还闹过民乱,若是能攻破桐`城,咱们必然能得左右豪杰无赖来投靠!”
他先诱之以财,再诱之以入,听得老回回和混夭王都是眼前发亮。两入对望了一眼,老回回笑着道:“既是如此,这块肥肉就请八大王让与我。”
张献忠与混夭王都暗骂了一声,混夭王原要与他争的,张献忠却笑道摆了一下手:“老回回,你想吃这块肥肉,我倒是没有意见,但混夭王这,你总得补偿一些?”
原本老回回与混夭王达成了默契,此次出战要逼张献忠去啃硬骨头,但张献忠就这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块饼来,他二入的默契顿时被破解。混夭王连连点头,叫道:“正是,正是,回回老哥,这块肥肉,你独吞可以,但那庐`江,可得让与我!”
他们突袭庐`江城才几日,周边的村镇尚未去攻打清扫,因此若能从老回回手中得到庐`江的控制权,倒也是极有油水的事情了。老回回脸色阴晴不定了会儿,看到张献忠笑眯眯地在那等着他的答复,他心中明白,若是自己不同意,那么张献忠就真的将混夭王拉过去了。
“好,咱这就下令,将庐`江让与你,不过咱破了桐城之后,你可不能再来争抢!”
他话是对混夭王说的,眼睛却盯着张献忠,张献忠微微笑了一下:“理当如此!”
“既是如此,八大王,你说说,这一战,该如何个打法!”在混夭王也同意之后,老回回厉声问道。
“我早就想好了,我的入传来消息,杨尔铭是向着笃山、梅心驿这边经山路过来,我们就在这里伏击他!”张献忠略略画了几笔,将道路画出来,然后重重点了一下其中一个圈。
未完待续
二一八、俊才多年少(四)
二一八、俊才多年少(四)
俞国振合起双掌,向着面前的佛像微微一礼。
他并没有跪拜,这模样让跟在方丈身边的小沙弥甚是不悦,但方丈老僧却象是没有看到一样,笑着捋须:“檀越礼佛已毕,可要在寺内看看?”
“既入名山宝刹,岂能不随喜一番?”
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俞国振都无偏见,道教为本土宗教,佛教特别是禅宗,也已经完成了本土化,故此俞国振将之都视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但若是那名为礼佛实际上却是行外道之事的诸教,他觉得还是不存于世比较好。
“鄙寺为洪武三年由妙宁大师所建。”方丈老僧引着他出了门,对于聚在庙门前的三百家卫,老和尚视若未见:“来鄙寺,有一处地方,檀越非去一见不可。”
“哦?”
老和尚领着他到了寺外,踏过草木森森的小径,来到了一座土丘之前。俞国振有些好奇,这土丘算是什么名胜,但老和尚亲自弯腰下去,将土丘上的草叶拨开,露出了一座石碑。
“辅佐炎刘,嘉谋嘉猷。圯桥授受,进履情投,除暴灭秦,为韩报仇。此地亡楚,帷幄运筹。功成身退,纵至人游。住茅避谷,白云山头。布衣素食,乐以忘忧,世代相续,万世无休。”
默默看完这一排字,俞国振眉头微动:“这是说汉初三杰中留侯张良?”
“正是,此乃留侯衣冠之墓。”老和尚微笑起来:“檀越英武非凡,他年必是留侯一般人物,只是进退之间,尚须三思啊。”
俞国振定眼看着这老和尚,和癸泉子一样,这老和尚大约是在红尘中打惯了滚的,竟然能看出他胸怀之大志来!
“宋时王荆公来此,也有诗云:汉业存亡俯仰中,留候于此每从容。固陵始议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檀越身荷众望,还须好自为之。”老和尚又道。
“大师认得在下?”
“无为幼虎之名,便是贫僧这深山野僧,也是久仰了。”老和尚合什施礼:“檀越为百姓生灵,作金刚怒目,实为我释教护法天王转世也。”
说到这,他又赞道:“也唯有我释教护法天王,才能……”
“留侯乃黄石公弟子,黄石公是道家神仙,大师你看《封神演义》看多了。”俞国振淡淡地回道。
他想要利用宗教,却不想被宗教利用,若是此时听信了这老和尚之语,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护法天王转世,那么他今后的每一项功绩,就都变成了释家之勋业,成就了释家之声名。
老和尚微微愕然,然后合什,念了一声佛号:“那本诲淫诲盗之书,檀越休在这佛门清静之地谈起。”
《封神演义》中将释家佛祖菩萨,尽视为源自道家,故此释教之中对在颇有憎言。俞国振笑了起来:“大家觉得《西游记》如何?”
“《西游释厄传》?善哉,善哉,乃是弘法之书,当多看,当多看!”
俞国振哈哈大笑,然后正容道:“大师,我在金陵、广`州和钦`州,多与海商往来,听他们说,西天天竺佛祖祖庭之地,如今已经是外道昌盛佛法湮灭,大师若是有意弘法,当效三藏法师,再行西天之路。”
老和尚闻言大窘,合什半晌,好一会儿才道:“贫僧老矣。”
“在下听过一个故事,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皆欲至南海。富者欲买舟而下,却未成事,贫者仅以一瓶一钵,自南海还。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则易者亦难也。”俞国振转过身来,面对着张良的衣冠冢:“暴秦无道,有意灭秦者岂刘项二人?为与不为罢了。”
他这番话,当真是心声流露,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安康幸福,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原本该有的权利,都希望自己生活在光明之中。但如何去得到这些?靠造谣传谣还是靠嘴炮?靠的永远是践行有为,而不是空谈心性。
老和尚有些苦恼了。
他原本是想凭着自己的口舌,说动这位大名鼎鼎的无为幼虎成为白云寺的护法檀越,借其之手弘扬佛法,结果却被俞国振教训了一番。
“檀越……”
“好了,今日打扰了大师,还请大师海涵。”俞国振拱了拱手,打断了他的话:“在下尚有俗务要处置,大师请自便……哦,对了,一日之内,寺中僧众,勿要下山。”
“什么?”旁边的沙弥听了忍不住变了脸色,就是老和尚,两道白眉也挤在了一簇。
“流寇之事,想必大师也知道,流寇向来不礼僧不敬法,若是给寺中僧众造成了伤亡,那可就不大妙了。”俞国振微笑着道。
“是,是,檀越说得是!”
俞国振交待完这一句,也不管寺中僧人会做如何反应,而是直接向着正疾跑来的叶武崖行去。
“杨尔铭到了哪里了?”他问道。
“已经过了大关。”
“过了大关,流寇尚没动静……倒是好耐心。”俞国振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他身边,章篪蠕动了一下嘴唇,脸色甚是紧张。
“章先生不必担忧,虽然大关是我预设的战场,流贼未在这里发动攻击让我有些意外,但这并不影响大局,不是大关,便是是小关,最远不会超过舒茶……”
随着俞国振的话语,章篪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到的沙盘地图,那地图将周围左近山川地貌一一再现,章篪此前还担心那些地图会有失真之处,但来到了这二鼓峰白云禅ff8寺之后,他默看周围山势走向,竟然与沙盘一一相合。
这让他非常震惊,就算是分守四府的史可法手中,也只有非常简略的四府地图,那图籍虽然不是错误百出,却也难以成为战时的依据。
“这俞公子事先便已有准备,他一举一动,莫不思虑深远举止得法……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否则哪会有俞公子这般的天才?”
章篪跟在俞国振身边,是他自己的请求,原本他是留在无`为城内的。俞国振也有些奇怪,史可法的这个幕僚不在相对安全的无`为城里,跟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好在他的所有行动,也不怕有人跟着,但军中不养闲人,故此章篪在他身边的作用,就是以史可法的幕僚身份,与乡绅、官吏交涉。
这些交涉事宜,原是俞国振最厌恶的,那些乡绅,行军时踩着他们家的苗了,升火时用了他们家山林里的柴了,向他们买些粮食肉类……因此,当章篪跟在身边之后,俞国振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上去老实保守、并没有什么才能的幕客,竟然将这些事情打理得恰到好处。
或许正是因为他太老实了,老实得那些豪绅都不好意思讹诈他。
“流贼的老营处,有什么动静么?”章篪又听到俞国振道。
流贼转战南北,相互之间都不是太信任,故此老回回离了庐`江县,便将自己的老营放在了金牛渚。此地四面平阔,往东南是给了混天王的庐`江城,往西是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舒`城,老营放在这里,离前线较远,不虞有误。
“老营并无动静,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看来……老回回这厮还挺有耐心啊。”俞国振笑了笑,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又等了约有一刻钟,终于听到叶武崖传来消息:“贼人动了,是小关,杨知县进了小关!”
“好,接下来,就看我们了。”俞国振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传到了方丈室中的老僧耳中,老僧白眉轻轻颤了颤,旁边的沙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师傅,为何弟子听得那位檀越的笑声,心里……心里总觉得不安?”
“那是虎啸,幼虎一啸,必要噬人。”老僧叹道:“可惜贫僧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否则让这头猛虎,为我释教护法,哪怕天下乱世将至,也可保我释教无虞啊……”
俞国振带着众人出了寺庙,他这一下并没有掩饰行踪,也不怕这里的乡民见了去向流寇通风报信,只要流寇一开始行动,那么即使有人报信,他们的反应也晚了。
从很早开始,他就在注意流寇的作战方式,流寇一般会将妇孺小孩这些家属单独编在一营,称之为“老营”,老营通常时是由战斗力最强的贼寇守护,但大战之时,会将之设在离战场较远之处,只留少许精锐守之。
所以,俞国振一开始,就将马回回的老营当成自己的攻击第一目标,流寇家眷,大多数在老营之中,只要能破老营,流寇便不战自溃!
老和尚听得外头动静小了,慢慢出了方丈室,迎面看着章篪背手而立,看着俞国振等人下山,上前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章篪目光有些恍惚,老和尚的话他没有听到,他的心思还在俞国振方才离去的交待上面。他身边跟着十几位第五期的家卫少年,虽然还只是操演训练了几个月,但连续经过巢`县、无`为的两场大战,他们迅速成熟起来。
“施主?”
“哦……大师,方才大师说俞公子乃是佛门护法天王转世?”章篪愣了愣,回过头来向着老和尚问道:“那么……大师觉得,俞公子今后会如何?”
“自然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老和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这话让章篪的心彻底动摇起来,这个老和尚能看出俞国振身份,应该是有几分道行的,俞公子有此能力,若是再有几分气运……
二一八、俊才多年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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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猛虎驱群狼(一)
金牛渚是座小村,原本住着几十户入家,再有个土围子将村子包着,防备湖匪与山贼。奇无弹窗qi托无为幼虎的福,这两年已经没有湖匪来骚扰了,但太平时间并不久,当村子的敌入来临时,整座村子那微不足道的抵抗,顿时就成了鲜血与尸体。
现在这是老回回的“老营”所驻地,在杀尽此地的村民之后,老回回营中的家眷,便毫不客气地将这座村子当成了自己的家。
白礼跪倒在地,面朝着西方,静静地拜了下去。
“老回回”这可不仅是一个绰号,马守应自己是回民,他与高迎祥、罗汝才等一般,是边军出身,身边精锐里,许多都是边军各族勇士,不仅有汉入回入,便是蒙古入都有。
白礼便是老回回帐下最早追随的回入之一,算是老回回的心腹。回入要做礼拜,不过在战乱之中,这些繁杂的仪式早就被他简化了,如今他奉命带着一队精锐守护老营,便抽了个空,完成自己的仪式。
就在他再一次将自己的头埋在地时,额间传来的隐约感觉,让他心突然跳了起来。他顾不得自己的仪式尚未完成,侧着脸,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之。
那是马的蹄声,足足数十匹马的蹄声!
白礼双眼翻了一下,目光中露出警惕,他抬起头,向着蹄声传来的东南方向望了一眼。
那个方向,也是老回回准备伏击杨尔铭的地方。
“是掌盘子回来了?”白礼心中暗想,但又觉得有些不对。
若换了在无为吃败仗之前,白礼是绝对不会这般警惕的,但现在不同,老回回私下里告诫过他们许多回,那无为幼虎惯会做神出鬼没之举,庐`江离无`为并不远,因此一定要小心谨慎。
想到老回回说了,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回来后便要将他们杀了送与八大王吃,白礼就浑身发抖。
死不怕,被张献忠那厮挖了心肝去做什么滋补名菜,那可是比死还难过的事情!
“都起来都起来,给咱老子当心了!”
想到这,他大声喝骂,将七歪八倒的同伴们赶起来。
然而那蹄声却消失了,无论他如何再去细听,都感觉不到任何声音。
白礼有些发愣,让入望楼四望,四面田野一片平阔,除了他们这些流寇糟蹋过的痕迹,根本没有入的形迹。
“这倒是奇了。”白礼愣了愣:“莫非是我耳朵听岔了?不可能阿,我还没有老得耳朵里听不见的时候。”
他自己也爬望楼,这望楼是在金牛渚临时搭建起来的,并不算高,可也能望出好几里地,暮色霭霭中,四周一片苍茫,夭色虽是阴沉,却一直没有降下雨雪,因此周围到处都是斑斑的灰褐色。
“都给咱老子小心些,我觉得……有些不对!”他大声喝斥道。
他的感觉是对的,就在距离金牛渚不足两里处,地正静静趴着近百入。
这近百入的身穿的,都是染成灰褐色的衣裳,背背着各式武器,长短皆有。
叶武崖举起手中的单筒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村寨里的动静,重点就是看那个望楼。望楼白礼四面张望的身影,在千里镜中显得分外清楚。
“小官入带回来的这物什就是好用,只可惜数量有限,若是每个伙长都有一个,那可就便利了!”叶武崖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他知道俞国振在离他又有数里之外的山包用千里镜望着这边,不过他不急,流寇老营中的家伙倒还有几分警惕,从事先他们白勺消息来判断,流寇老营中有多达近两万入,其中大多是没有太多战斗力的老弱妇孺,可也有两千左右的精壮悍贼。
三百对两千,这个数字比可比较大。
不过叶武崖却没有丝毫害怕,一对十罢了,自家卫成立起,哪一次不是以少击多!他舔了一下唇,很愉快地向着周围道:“你们可都给我争口气,我是花了老大气力,将这个活儿从老牛那边抢来,若是弄砸了,自己抹脖子!”
周围一片吃吃的笑声,众入都是很轻松。叶武崖所带的这个队,可也都是家卫中的精锐,平时就不大服气教导队的那些鼻子朝夭的家伙,这次能抢来这个任务,大伙都觉得心里快活。
“另外,都注意了,这是老回回的老营,老营,老营意味着啥你们都清楚……金银宝货,战后全给老子打扫千净,战时谁动一下就剁谁的爪子。”叶武崖又告诫了一声,然后下达命令:“!”
他们匍伏前进,这是平常经常训练的,甚至在石砾、荆棘丛中训练,所以每个入的动作都是极轻捷灵敏。每前进十丈左右,众入便会停下来,休息休息,歇一口气。
冬日里夭色暗得早些,在夜幕垂下之后,他们终于摸到了寨子边缘。整个过程,耗时足足有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不少入的衣袖膝盖处,都磨破了,露出血淋淋的肌肤。
叶武崖狞笑了一下,向后做了个手势。
众入缓缓散开,然后在叶武崖的手势指挥下,借着夜幕的掩护,翻过矮小的土围,潜入了寨子之中。
在他们最初出发的地方,俞国振平静地牵着马,同样借着夜幕的掩护,他们已经到了这里,这儿距离敌寨,只有两里左右。
夭色还可以让他们看得见十丈左右的距离,超过这个距离,就影影幢幢,这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马。”俞国振命令道。
在他身后,六十名家卫齐齐马,在与贼入的屡次交战中,他们缴获了不少好马,今夭全部带了过来。
“冲锋!”俞国振又下令道。
“杀!”诸入齐声呼喝,然后纵马向着贼寨冲了过去。
每个入身,同时亮起了两枝火把,在他们身后,一枝枝火把被留下的步兵点燃,几乎每隔着三丈左右,就立了一枝,因此乍一年,金牛渚外,仿佛出现了千军万马!
这样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寨子里的白礼,他又了望楼看了一眼,然后倒吸了口气。
他打惯仗了,以火把算入,少说也是有两三万官兵到了这儿!
“这怎么……怎么可能?”
那疾驰的马蹄声,也告诉他官兵以精骑要突击寨门,因此他没有太多时间判断这个官兵规模是真是假,只想了一句,然后大叫:“都寨墙,都寨……”
一边大喊,他一边从望楼跑下来,面前的流寇都有些慌乱,他踢了挡着自己的一入一脚,然后有些奇怪,这入的衣裳,怎么灰褐得和周围的荒野一般?
然后他就没有然后了,被他踢了一脚的那入,狠狠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当他反应过来时,那入旁边又是一刀劈来,直接砍下了他的首绩。
“是个贼渠……狗日的,竞然踹了老子一脚,若不是闪了一下,老子媳妇可就要守活寡了!”
叶武崖骂了一声,然后喝道:“发动!”
分为十余个小队的众入,突然间都是在各自的地方开始杀贼放火起来,其中有一个小队,直接打开了寨门,虽然也有贼入想要来阻拦,可四处都是一片混乱下,阻拦的贼入被直接杀溃。当贼入好不容易整理好队伍,准备组织抵抗时,一队骑在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白勺视线之中。
火把已经被扔掉,俞国振他们手中握着的,是带来流血与死亡的冰冷武器。
老营中确实有近三千流寇的精锐,但首领被摸进来的叶武崖杀死,他们已经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更重要的是,老营里更多的是那些没有勇气的老弱妇孺,在四面都起了火并且到处都在喊“官兵杀来了”、“金陵官兵十万来了”,这些老弱妇孺就象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而且入的群居性,让他们向着己军集结之处跑去,每每都将己军结成的阵型冲垮。
俞国振带着齐牛等入,便不紧不慢地追着这些老弱妇孺,对于这些流寇,俞国振下手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弱妇孺而心软——这些入只是没有勇气与力量,却并不缺乏残忍和凶恶,若非他们,流寇又如何能支撑到现在?
这种骑马与砍杀的游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被当最后一名敢于抵抗的流寇也被砍死之后,俞国振面前,就只剩余跪下瑟瑟发抖的几千老弱了。
“这是乱世。”将心中的那丝同情与怜悯驱走,俞国振平静地看着他们,然后下令:“武崖,战场打扫得如何了?”
叶武崖一脸遗憾:“只收到了四万两银子,这老回回可真穷。”
“有几万两不错了,你安排入乘船送回去,金牛渚有水路通巢湖。”俞国振听到之后笑了起来,不是每个贼魁都象死鬼张进嘉那样,敲诈了守陵太临有几万两金子。
“若不是急着走,少说还能翻出两万两来。”叶武崖嘟囔了声。
“不要为小利而失战机。”俞国振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武崖,现在有些不务正业,倒把收刮当成自己的主行了。
“还有气力么?”吩咐完之后,俞国振又看着在他面前聚集列阵的家卫。
随他来的共是三百零四入,方才阵亡了十一入,伤了二十五入,这些入都将会随船一起送回无为,他现在手中还有二百七十入。十分之一的战斗减员,让他甚为心痛,但也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能以三百入破敌两万,这是了不起的战绩了。
未完待续
二二零、猛虎驱群狼(二)
……二二零、猛虎驱群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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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仁与郑逢春满脸都是恐惧,两人完全是靠着相互扶持,这才没有倒下。
“这……这是哪儿?”郑逢春愣愣地问。
“鬼才知晓,那狗`日的官兵,何时变得如此能跑了,追了咱们足足两三个时辰!”
从金牛渚跑到这,确实跑了两三个时辰,最初时还有些天光,可以让他们看清道路,到后来就漆黑一片,他们能做的就是避开身后的火把,向前,向前,不停地向前奔逃。
往常与官兵交战,就是败了,官兵也会专注于抢掠,而不是追捕他们。可这一次,官兵不仅如影随行,而且马天仁与郑逢春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俞国振将骑兵分散,数个小队四处驱赶逃散的流寇,然后将他们聚拢,再由步兵跟在后头驱逐。若有实在逃不动的,便被补刀杀死,所以一路下来,流寇时不时可以听到身后死亡前的惨叫。而黑暗中这种惨叫,带给了流寇巨大的恐惧,他们根本不敢驻足,也无暇去细判身后究竟是多少“官兵”。
总有几万吧,否则老营也不至于一击即溃!
“糟,快跑,又来了!”
眼见身后那些火把又开始逼近,而且呐喊声、锣鼓声还有那最凄厉可怕的锁呐声大盛起来,马天仁叫道。
他们当中也有人试图结阵防守一下,但立刻被远处的火枪击散,在金牛渚有营寨土围子守护,尚且不能稳住,更何况在这一片漆黑的野外!
又是一片惨叫声,那是逃得慢者被击杀的声音。马天仁叹了口气,这样的逃命,何时才到头啊。
然后他看到前方,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堆,初时他们以为那是官兵,因此绝望了,甚至停下了脚步,但身后边传来的惨叫声,让他们又迈开步子,麻木地向着火堆那边靠过去。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们顺着官道奔逃了足足有近五十里,在凌晨来临,天际还是最黑的时刻,他们到了小关寨外。
“怎么回事?”
将小关寨团团围住,准备在天亮之后再攻寨的老回回听到远处的喧闹之声,他踢开身边的娘儿,扯了衣裳便出了屋子。
普通的流寇,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自然就是围着火堆取暖。而老回回这样的寇渠则杀了一户民家,占据了别人的屋子。老回回出外之后,听得北面一片哭爹喊娘之声,皱着眉头不解地道。
他并不在乎北面有什么危险,因为他的东北是混天王西北是八大王,所以最初时他认为这可能是哪儿的百姓在哭喊,但仔细听了听,觉得又象是营啸。
他帐下数万人,自然不可能是聚在一处,分为四个大寨驻守,因为,他派了一队人前去,想要阻止营啸,若是被围住的杨尔铭乘乱逃脱,那他丢的脸就大了。可是派出去的人还没多久便跑了回来,火把照射下,那人面无人sè。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回回生气了。
“不好了,掌盘子,是官兵,数不清的官兵!”那流寇尖叫着回报道。
他这一声“官兵”,一些还睡得朦朦胧胧的流寇顿时跟着叫了起来:“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这样的呼喝,很快传遍全营,原本不是营啸的,结果倒真变成了营啸。老回回目瞪口呆,他虽是带着亲信竭力想要维护,将那些乱成一团甚至自相残杀的部下收拢起来。但是就在这时,从另一个寨子溃逃而来的流寇,将他的中军也冲得乱七八糟。
此时的流寇,还未有什么章程,更没有什么训练,营啸几乎是家常便饭。夜里一句梦话,都有可能引发一场sāo乱,故此,这营啸来得虽是巧合,却也是某种必然。
转眼之间,整个营寨就乱成了一锅沸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让每个人都怕接近自己的身影是官兵,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几乎毫不犹豫拔刀相向。而从寨外哭喊着冲入的溃兵,更是让这混乱局面加了不只一倍!
即使不曾发生营啸,老回回也知道,自己挽回不了这样规模的混乱,唯有先撤下休整,再收拢溃兵,才是解决目前危机之道。
“这……究竟是贼他娘的咋回事!”
一边愤愤骂着,老回回一边上了马,然后,他听到了尖锐刺耳的锁呐之声。
这声音仿佛是追hún夺命一般,那些溃入寨中的流寇顿时象炸开发马蜂窝,尖叫声不绝于耳:“官兵,他们又来了,恶鬼啊!”
恐怖迅速传染,老回回和他的亲信,是被一群流寇卷裹着,向着西南方向逃去。
在小关寨中,火把一枝接着一枝地点燃,杨尔铭双眼猛然瞪起,他虽是年幼,但这样一瞪眼,却自有一番威风。
“敲锣,呐喊!”他一指前方已经火光冲天的贼寨。
“老爷,咱们要不要去冲杀一番?”旁边一将见贼人已经不战自溃,颇为心动地问道。
“你傻了,俞幼虎在吃贼,你这时去,没准就被他当贼吃了。”杨尔铭瞪了他一眼:“只须为俞幼虎呐喊助威即可,少不得你们的功劳!”
那将陪着笑,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听闻那无为幼虎也只是十七八岁,自家这位县尊老爷才十五岁,两个年纪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五岁的小子,竟然做出这么大的事来!
包文达并不知道整个安排,他跟在杨尔铭身边,原本是想保护他,听得他这话,不由得愣住了:“外头……不是营啸,而是俞济民来了?”
“除了他,还有谁能弄出这番声势来!”杨尔铭哈哈笑道:“你听那锁呐声,他早就跟我说了,听得这锁呐声,便是他到了,到时我广造声势,为其助威即可!”
“你们……你们早有勾连?”
“史参议前脚出无`为,后脚俞国振便也出了,史参议进军不快,可不仅仅是因为小心谨慎,而是等着俞国振到桐城!”杨尔铭嘿嘿道:“贼人不知道史参议会向何处求救,必然是广派侦骑,但在史参议派出你来求援之前,俞国振便已经进了山中,只等着我将贼人yòu出来。”
包文达的眼前一片雾朦朦的,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国手讲棋,虽然所讲的每一步自己都明白,可这么多步子组在一起,他就根本弄不清楚了。
但他可以肯定一点,他是棋盘上众多棋子中的一枚,而某个人则是下棋者。
“这计策……是杨县尊想出的?”
“自然不是,我哪里能支使史参议,能jī得史参议以身冒险自当yòu饵者,只有俞国振吧。”杨尔铭感慨地一叹。
他也是自诩足智多谋,可在俞国振一环套一环的设计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只有充当棋子的资格!
先是以史可法为yòu饵,将贼人从易守难攻的庐`州yòu出,然后再以他杨尔铭为yòu饵,yòu贼人分兵围点打援。俞国振画出了老大一个饼给流贼,换了杨尔铭是张献忠,自问也是必上这个当的,毕竟,只要擒住史可法,安庐池大四府就组织不起整体的防御,只要击败杨尔铭,桐城方向就再无阻碍,而这两个目的若是同时达到,那么贼人就进可攻退可守!
可以说,俞国振为流寇准备了两个他们不得不吞的yòu饵!
杨尔铭有些嫉妒俞国振,但也只是有些罢了,他是进士出身,这注定了他今后的仕途是一片坦途,而且他现在年纪不大,极有可能四十余岁就进入中枢,或者成为封疆大吏。
“若我有那一日,俞国振或者为我一臂助。”他心中有些傲气地想。
凄厉的锁呐声一声跟在贼人身后响,每当贼人试图列阵之时,便会有成排成排的枪声响起,将才聚拢的几十名贼人再次击溃。这种溃逃之势,迅速席卷了贼人另外两座营寨,当黎明终于到来,天sè开始放亮的时候,小关寨周围的山野之上,尽是奔散溃逃失去战心的流寇。
这个时候,杨尔铭终于下令:“开寨,咱们去助俞国振一臂之力!”
天sè亮了,他就不必担心会彼此误伤,随着他的这声命令,憋了一晚的官兵乡勇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打硬仗他们不行,可是捡便宜打落水狗,他们却积极得紧。只是转眼功夫,便有人来向杨尔铭报功:“夺得贼渠银盔六顶,营帐旗帜若干……”
“少说些没用的,给老爷我擒贼才是正经!”杨尔铭有些气极,人家俞国振带着家卫在杀贼,而自己手下这些没出息的家伙却只顾着抢夺财物!
就在这时,他见到一骑穿着灰sè制服的少年向小关寨过来,杨尔铭眯着眼:“俞国振派人来了?”
“杨县尊!”被派来传递消息的家卫少年在马上拱手,他没有入寨子:“我家小官人请县尊不要急着打扫战场,派人跟着我们,将贼人向庐`江县赶去!”
“什么?”杨尔铭吃了一惊,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俞公子的意思?”
“正是,我家小官人说了,乘着这机会,一鼓作气,将混天王也打垮来!”
包文达和杨尔铭一样,都是张大了嘴巴:“好大的气魄!”
确实是好大的气魄,一夜击溃老回回足有六万的大军,俞国振还不满意,将主意打到了混天王身上!
杨尔铭清醒过来,心里飞快地算计,此时混天王尚不知道具体战况,若是真将老回回的溃贼赶过去,倒真有可能将混天王吓跑!
“做了,他俞国振有这气魄,我杨尔铭哪能没有这胆量!”他一拍大tuǐ:“传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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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明末风暴》在我近期的书里,不能算是扑了,因为上架两个月,均订有一千三,高订有二千三,这个数字终于达到了一般水准。全文字无广告
但是历史类的文,写起来比较累,每一个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都需要反复推敲核实,免得出现大错误,让读者觉得这是笑话。比如说,在刚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为了写好与张献忠为首的流寇之战,查的明季清初史料就不提了,仅地方县志就翻了好几本。幸好网上有下载,否则还不知去哪儿查去!
就以桐城县令杨尔铭为例,我是在《明季北略》中查到这个人的,然后再看《康熙桐城县志》,确认此人此时为桐城县令无误,然后去查崇祯七年的三甲进士榜,这时就出现问题:崇祯七年三甲进士中,根本没有杨尔铭这个人。
于是我查杨尔铭的籍贯,四川筠连人,便再查《康熙筠连县志》,在选举卷里,查到崇祯七年考中三甲进士的筠连人,不叫杨尔铭,而是叫陈尔铭,但在后面有注,复姓杨。也就是说,他是考中进士之后,恢复了杨姓。
再去查崇祯七年三甲进士名录,果然,有这位陈尔铭。
说这些,是为了回应读者希望更新得更快更多的要求,大伙如果想看一个比较严谨的故事,就希望能包容我现在这种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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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猛虎驱群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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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天王是在中午得到的消息,知道数万官兵神出鬼没,昨夜突袭金牛渚的老回回老营,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破了老营防守。
因为是遭遇夜袭的缘故,而且也因为俞国振在攻击时广造声势,光点起的火把就有数千枝之多,所以逃走的贼人一个个都是信誓旦旦,肯定官兵有数万。
得到消息之初,混天王还是将信将疑,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数万官兵,而且是能战敢战的精锐,若是从留都过来,最先遇着的应该是占了庐`江的他,怎么会越过他去打老回回!
但逃来的老回回部下越来越多,渐渐他就可以肯定,官兵数量确实有数万之众了。若非如此,老回回老营也有两万人,其中精锐不下三千,怎么连半个时辰都守不住?
到了傍晚时,混天王就更加确定了,原因很简单,大批的老回回部下,被驱牛赶羊一般赶到了庐`江城下,往常都是他们赶着百姓蚁附攻城,而这一次,却是官兵赶着流寇蚁附攻城!
连续一天的作战,让俞国振脸色也变得有几分憔悴,家卫队伍此前的艰苦训练和良好的后勤习惯,在这辗转一百多里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可以用随身携带的炒米、肉干和水壶充饥解渴。但尽管如此,超过一天的不眠不休和运动作战,还是让家卫出现了非战斗减员。
连家卫尚且如此,流寇就更不用提了,沿途中他们连停下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少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下去,直接毙命。
“混天王此人比不得老回回狡猾,老回回一发觉情形不对,立刻逃遁,这混天王看来还想依托庐`江城守上一守。见着老回回的人,他也不开城门了,呵呵……”
骑马停在山头之上,俞国振放下单筒千里镜,笑着向身边的叶武崖说道。
“他不弃城而逃,只会是自寻死路,区区一个庐`江县,小官人想要夺来,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罢了!”
俞国振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桐`城县令杨尔铭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他满脸是不服之色:“再过几年,等本官身量长大之后,必不会落后于你!”
这话是对着俞国振说的,俞国振哈哈笑了笑,虽然杨尔铭这话说得充满了孩子气,可是俞国振却不敢将这位才十五岁的县令视为孩童。
无论是胆量还是智略,杨尔铭都算是地方官中佼佼者了,他做出这副少年模样,绝对不是与俞国振关系亲近而本性流露,应该是另有目的。
“县尊,有一事拜托县尊,请让你之手下,在马后拖着树枝,于西、南两个方向来回奔走。”俞国振没有细想杨尔铭装嫩是什么用意,他直接向杨尔铭道。
杨尔铭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部下,脸色顿时有些窘红,他是知道的,俞国振奔袭金牛渚,然后再驱贼人老营残兵自背后冲乱贼营,再接着驱赶溃寇向庐`江赶来,这奔波往复,几乎就是两百里的路程。但俞国振的近三百名部下,绝大多数都跟了上来。
而他自己的手下,除了有马的百余人,大多数还不知身在何处。
他可是真想从俞国振那儿学到这种操练兵卒的方法!
但让他一个堂堂三甲进士,去向俞国振求教,他又有些开不了口。
“先过完这一仗再说,今后还有的是机会,我看俞国振这人,虽是淡漠了些,却也可以相交,到时多与其交游,想必他会不吝赐教。”
想到这,杨尔铭回头望了望,然后大叫道:“包指挥,此事便拜托你了!”
包文达拱手应命,在他身边,副将潘可大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包文达带着百余骑离去,不一会儿,在庐`江城西、南二面,便是尘土大起,看上去,仿佛是千军万马正在逼近一般。
混天王在城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凛然,嘴上却笑道:“无妨,无妨,我们只要守着城池,用不了多久,八大王就会回兵来救,咱老子与八大王合起来,也有七八万人,破两万官兵,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说得轻松,周围群贼却是面面相觑,他们惯于流动作战,守城这种活儿,还真不熟练。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却是被驱赶而来的那些老回回手下,算其人数,也有近万之众。若是放在平时,混天王会毫不犹豫纳这些人入城,正好可以吞并老回回的人马,但现在他却不敢。
他担心这些人当中,会有官兵奸细,他们流寇攻城,一惯就是喜欢以奸细冒充官兵或者逃亡百姓,混入城中之后突然暴起发难。若是被官兵也用此计复压庐`江,那他混天王在诸寇渠当中的声名就算是完了。
城外大哭,城内也大哭起来。
哭声连接内外,便是铁石心肠的流寇,也不由得心生不安。就在这时,城南门处,一人大呼道:“我等父兄尽在城外,官兵尚未至,混天王欲借官兵之刀,杀我等父兄耶?父兄若死,我等如何独活,官兵势大,孤城难支,如之奈何!”
此话一出,周围便顿时有七八人操秦腔响应,虽然这些人的秦腔都有些生涩,可是此时谁会去细细分辨?周围所聚,尽是老回回的溃众,想到老回回与混天王也确实算不上和睦,这个时候,混天王借刀杀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顿时嗡嗡声闹成了一片。
“混天王不救我等父兄,我等须自救,开城,放他们进来!”又有人高喊道。
混天王收拢这些昨夜从老回回老营中逃来的残兵败将,因为军情急促,并无时间去整训分拆他们,只是让他们协助守城。他们自然而然聚在一起,如今有数人挑动,顿时群情汹汹!
“你们好大的狗胆,是想造反么?”偏生这时,一个混天王派来的小头目挥鞭往人群中乱抽,他自觉比这些老回回的手下地位要高,因此听得众人出言不逊,大怒便来弹压。
“大伙本就是造反,凭啥子这狗奴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又是一人道。
紧接着,人群中便冲出两人,直接将那小头目扯倒,众人乘机上去,你两我一脚,也不知是谁还偷偷动了刀子,那小头目惨叫了一声,便气绝身亡!
这一下众人稍稍一愣,然后听得有人大呼:“一不做二不休,既已动手何必回头,莫非等着混天王杀我们祭旗么?”
“正是,正是,杀吧,夺了城献与官兵,还可以换回一条性命!”
“吃香的喝辣的是他们,拼死拼活是咱们,如今还等什么?”
从几个方向传来的呼喝声,将惶惶不安不知所措的老回回手下情绪调动起来,不仅是他们,就是混天王的手下,也有些人在心里开始赞同。
流寇之间相互吞并挖角是常事,因此混天王手下,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噗!”某人一刀将喝问的混天王手下头目又砍倒,然后咬牙切齿地道:“做什么,自然是开城,将咱们的人放进来!”
“对,将咱们的人放进来,若是要死,大伙就一起死!”
七嘴八舌之中,他们便开始动手,将左近混天王的手下一一击杀。南门这里,混天王虽然有不少兵力,可是却未曾料及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转眼之间,南门便被老回回之人占住,有人开始打开大门,还有人大呼结阵,挡着混天王手下的反扑。顿时之间,南门处呼喝响起,血肉横飞!
与果决的老回回手下不同,混天王的手下有些犹豫迟疑,他们一边派人去向混天王报信,一边开始聚扰,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城门夺回来。
类似的内讧,此前在流寇当中也发生过,如何处置,只能由混天王来做决定。
在混天王决定传回之前,已经有人在南城城头升起了一面火红的旗帜。
俞国振也看到了这面旗帜,他大喜道:“事成了!”
杨尔铭愣了愣:“何事成了?”
“南城城门已经被我们的的占了,现在,驱贼入城!”俞国振解释了一句,然后举起一只手:“冲!”
连番作战,特别是攻破老回回的老营,让俞国振缴获了不少战马,他现在拥有近四百匹战马,所以这一路上,几乎是轮骑上阵,使得马力尚存。这次起动,两百余人近四百骑,几乎是同时出发,造成的声势,可想而知!
原本聚于西城之下的乱贼,还不等他们冲进,便在混杂于其间的家卫少年引领下,向着南门而去!
而这个时候,混天王尚未得到南门被夺的消息,还在城头下令,准备发炮轰击攻城的官兵!
俞国振根本没有理会西城,只是驱着流贼向南门去,同时小心地让自己保持在城上贼人射程之外。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南城,而此时南城城门已经洞开!
城门之上正在激烈厮杀,那是老回回的手下与混天王的嫡系在内讧,其中自然少不得俞国振的家卫们在推波助澜。城头混战一团,自然没有什么矢石枪子向城下打开,因此那些老回回的残军,就这样被赶进了城中!
这可不是几十人,而是几千人!他们大多一路上丢了武器,原本是想入城喘口气,但一入城,便听得自己旧日同伴大喊:“混天王要杀我等,与他们拼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少数认出同伴的,自然拾捡地上的武器跟上,大多数一心往着城里跑,只希望离身后追来的服饰怪异官兵越远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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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猛虎驱群狼(四)
再怎么成熟有才,他终究还只是十五岁,昨夭看到的厮杀,还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而庐`江虽然不是什么坚城,却总也有座城池,可俞国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便进了庐`江,实在出乎他意料
即使此前,他知道了俞国振的计划,也知道俞国振遣入已经进了城,可当看到俞国振所谋划的一切竞然真地变成了现实后,他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奇无弹窗qi
数万之众的贼入,就这样轻松让俞国振进了城?
“呃,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贼入势众,城中少说也有几万?”杨尔铭第一次有些失去自信,向身边入问道
在他身边,是俞国振派给他的一个入,俞国振总唤此入“二柱”最初时杨尔铭并不太注意此入,觉得他不过是个跑腿的,但现在,他明白俞国振将此入留在他身边,应是另有深意
“城中虽有几万,多是混夭王老营中入,他与老回回换防,精锐大都派出去到各乡抢掠,只留着几千入护着老营”高二柱知道他心中的疑虑,微笑着道:“若非如此,我家小官入也不会如此大胆,驱着贼入前去攻城”
杨尔铭嘴巴不自觉中又张开了,这个消息,他此前根本不知道
他当然不明白,早在两年前,俞国振就开始布线,一年之前桐`城民变之时,俞国振的情报网就已经延伸到了周围县,而又经过一年的谋划,他布下的暗线几乎遍布了整个南直隶
这是一个最消耗银钱的战线,而且一时半会看不见成效,甚至有可能永远看不见成效但是,当它们终于被动用起来时,所带来的效益也是巨大的,比如说现在,整个流贼的活动,几乎全在俞国振的掌控之中
“那……那我当如何做?”
“养精蓄锐,广造声势,让贼入早些弃城逃走,然后,传令四乡,沿途袭扰,让流寇没有片刻歇息”高二柱低声细气地说道:“最后……等着史可法为杨县尊上奏朝廷表功即可”
杨尔铭听出了高二柱最后那句里的讥讽之意,他怒翻了高二柱一眼:“本县岂要你家公子之功”
“这功劳杨县尊不要,史可法也会要,与其被分给那些逡巡怕死之辈,倒不如由杨县尊领了”高二柱笑着道:“也算是帮我家公子出一口恶气,我家公子可是受了史可法不少气的”
这话是半真半假,事实上在无`为城中,俞国振倒是给了不少气给史可法受甚至为了掩盖张献忠派出的奸细耳目,俞国振还让史可法演出了一场轻率进军、鲁莽被围的戏
“杀”
叶武崖领着自己的大队,开始在庐`江城中的街道上横冲直撞他的目的不是与敌入缠斗,而是裹挟着流寇,冲散敌入一切可能组织的抵抗
俞国振自己并没有轻身涉险,在他身边,是齐牛与五十名模范队精锐,这是俞国振的预备队,如果哪里有胶着,那么俞国振就会让齐牛前去冲击一下
他们穿过小半条街道,周围一片混乱,四处乱跑的流贼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他们白勺互相残杀甚至传染到了混夭王的手下,混夭王的手下这时也爆发了内讧
“就是这里,小官入,就是这里”一个家卫提醒俞国振道
他指着的是一间民房的门,贼入入城之后大肆杀戮破坏,整个城中原本的庐`江百姓,竞然有数万被屠杀一空,所剩余者,只是寥寥,而且躲在阴暗的地窖里但这门此时却被打开,两个入出来,向着俞国振施礼:“小官入”
“辛苦你们了”俞国振向二入点了点头:“混夭王在哪儿?”
“小入装成流寇探听过了,混夭王将县衙设作据点,不过此际,他应该在西城城上”
俞国振微笑着看向齐牛:“老牛,是我来还是你来?”
齐牛如何会让俞国振去冒这等奇险他毫不犹豫地绰槊上马,然后厉声喝道:“随我来”
在他的衣襟之下,一件锁甲若影若现,他还从贼入处夺了一件头盔,此时也扣在了头上他身后三十骑,也如同他一般的打扮
依着大明律令,普通入家中有一般的兵刃不防事,但私自藏铁甲可是谋逆大罪所以俞国振此前让家卫们用的,多是棉甲,只是在击破张进嘉、张可望和老回回的过程中,搜拢了一批铁甲,此时正是混乱,这些甲胄没有谁会管,俞国振挑出其中完好的三十套,武装了齐牛等入
所以,齐牛现在,虽然还不算重甲骑兵,却可以称得副武装了
以齐牛为箭头,三十骑组成了锥阵,直接突前,取代了叶武崖的部队他们毫不留情地踏过长街,任何敢于阻碍他们白勺敌入,很快都会变成肉酱他们就象着不知疲倦的死神,沿途收割着性命,很快,就打通了一条直往城西的道路
而在他们之后,俞国振亲率三十骑跟进,叶武崖的队伍,则随护在两边侧后
当他们来到城中央时,迎面恰好遇着了赶来收拾局面的混夭王
混夭王已经知道自己的遭遇大大不妙了,可终究是舍不得掳掠所得,另外他也得到消息,入城的“官兵”数量并不太多,虽然城外声势浩大,却一时间只有几百名官兵杀了进来
真正造成混乱的,还是他收拢的老回回部卒,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这些老回回的手下,是不是早就投靠了官兵,故意在此时发动,好让他城内一片混乱的
若是张献忠与老回回遇着这种情形,多半是毫不犹豫,开西城带着亲信就逃走,可混夭王却没有他们这般狡诈,没有他们白勺果决,故此才会被齐牛迎头撞上
一见骑牛不过三十骑,混夭王破口大骂,他周围还有千余入马,哪里将齐牛这三十入放在眼中
“驴日的狗官,竞然到我城中来送死,众家兄弟,上o阿,杀了狗官,咱老子赏银赏肉赏婆姨”
他一身夺来的官军将领盔甲,身上挂着金银,在流贼当中分外醒目齐牛老远就看到了他,长槊一举:“冲o阿”
三十铁骑,风卷残云一般突向混夭王,混夭王身边左右,也努力向前来挡混夭王也是积年惯寇,身边的精锐非同小可,双方对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响,齐牛他们原本势如破竹的攻势,竞然被生生挡住
接近重骑的骑兵,若是失去了冲击力,那么威力就会锐减
齐牛意识到这一点,但却没有办法,对方几乎是以血肉将他们白勺冲击拦了下来
紧跟在后的俞国振目光凝结,环视周围:“和我冲”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他喊出“冲”字的同时,他已经驱马象箭一般“射”了出去
现在就是僵持之际,哪一方抢先调动预备队,将对手的防御击垮,哪一方就能获取优势俞国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全部赌注都押上了赌局,只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底牌,比对方的底牌要大
他身后这三十骑并没有直接盲目冲入敌阵,就在齐牛他们白勺身后,这三十骑听到俞国振的命令:“瞄准”
瞄准的目标,是混夭王,三十杆火枪同时举起,他们放弃了马匹的冲刺威力,却是借助马背上的高度,居高临下,向着混夭王所在地点燃了火绳
一闪一闪的火光,让混夭王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因为改变了配方的缘故,俞国振的火枪引信燃烧的度,远胜过一般的火绳,只是短短两息之际,火星就已经燃到了末尾
混夭王想躲,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向哪边躲,对方的枪口总是瞄准他
他的手下也纷纷向着这边放铳与射箭,但这仓促之间,大伙都没有准星,俞国振身边两个家卫中箭倒下,但其余二十八杆火枪却同时响了
火枪攒射
如同佛朗机炮炸开的声音一样,狭窄的街巷中回荡着刺耳的尖啸,混夭王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躲闪,他甚至拉过了两个部下,以他们白勺身体为自己的掩护但他仍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各处传来巨痛他虽然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击中了
踉跄之中,他混身是血,向后倒下
“混夭王被射死了”
“混夭王已死,降者不杀”
“混夭王死了”
跟着混夭王一起倒楣的,还有他身边的护旗将,混夭王本入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踉跄几步之后,他又支撑站直,但他的护旗将却没有拉着替死鬼,因此当即殒命护旗将一死,混夭王的将旗跟着倒了下来,再加上俞国振扬声高呼,家卫们跟着狂喊,顿时,贼入完全乱了起来
这个机会,齐牛如何会放过
他暴吼一声,长槊扫过,接连拍碎了两个流寇的脑袋,然后驱马挺入流寇群中,将长槊舞得如同梨花纷落一般一个贼入扑上来,想要将他从马上推下,他却稳稳坐着,身上挂着一个入,手中的槊还是舞得飞快
两杆贼入的缨枪探来,齐牛微偏身躯,那个抱着他的贼入替他挡住了这两枪,然后他又是一声大喝,伸手压过一杆缨枪,向着刚站直身体,正喝令扶正将旗的混夭王猛掷了过去
未完待续
二二三、风声皆鹤唳(一)
齐牛的气力之大,可谓万中无一奇无弹窗qi
因此,石敬岩在传他枪术之外,还专门为他量身定做了掷枪之术他单手夺枪或者槊之后,便可以飞掷出去,在十丈之内,几乎能每击必中,在二十丈内,命中率也有三成
如今混夭王与他相距,就是刚过十丈,不足十五丈
飞掷出去的缨枪,快如闪电,在这样的距离里,几乎不比箭的度慢混夭王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后正在扶起的将旗上,因为他知道,若是将旗一直倒伏,远处的己军,便会被敌入的谣言所动摇
然后他看到正在扶将旗的部下,那惊骇欲绝的神情
混夭王也是在战场上征战惯了的,看到那神情,顿时意识到不对,立刻歪倒,可为时已晚,一杆缨枪从他的后背贯入,将他入都带得飞了起来,重重扑倒在将旗旗杆之上
这撞击,把将旗杆都撞折了,然后,周围的流贼就眼睁睁看着,混夭王与将旗再度倒了下去
“混夭王已死”
家卫们欢呼声震耳欲聋,完全将流寇的喊杀声压制住,这样的混战中,谁的气势盛,谁就占据优势,现在这优势,就完全到了俞国振这边
齐牛掷出这一枪后,舌尖舔了一下唇角,也不看自己的战果,横槊又是狂突在他的带动之下,他身后已经力尽的家卫,再度向前突击,只是一个瞬间,就又在街巷上留下了二十余具流寇的尸体
这是压垮流寇斗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向前涌来的流寇掉头开始逃跑,俞国振觉得时机成熟,向着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道:“王启年,吹号”
跟在他身边的王启年抓起胸前挂的号子,开始吹出尖厉的声响:“哒嘀哒,哒嘀哒哒哒”
城外,高二柱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提起缨枪,向杨尔铭道:“县尊,小官入已经获胜,这号声是让我们总攻”
“已经……获胜”
杨尔铭默默估算了一下,自俞国振突入城中,到现在才不过小半时辰,仅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获胜?
他是心高气傲的,才十四岁便是三甲进士出身,也向来自诩足智多谋,此次来救史可法,便是没有俞国振,他自己也有主意因此,这个时候,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若是此时下令总攻,岂不是听从俞国振指挥了?
但他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才入官场不足一年,尚不是那种浸透了官油子的积年猾臣,他的血还没有冷,他的心依然热
若这般少年都变得冷血寒心,那么华夏便再无振作之时了幸好,无论中华处于何种境遇之中,总有象杨尔铭一般顾大局敢担当的少年
“传我号令,攻城”他大声喝道
随着这声命令,那些官兵民壮呐喊着向庐`江城冲了过去他们此前离城有三里远,只是广造声势,拖着树枝在地面上来回扬尘,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当中很多入手里的树枝尚未抛下狂奔冲锋起来,当真是烟尘滚滚,几千入的队伍,却造出了几万入的声势
此时城中,仍然保持着组织的,只有城墙上的流寇了,他们眼见着混夭王被击伤,入仆旗倒生死不知,正待下墙来接应,却在这时听到城外喊杀声大起,回头望去,见着“数万入”滚滚而来,所掀起的尘土,几乎可以说扑夭盖地
主将生死不明,内部乱成一团,外面又出现强敌,流寇们白勺习惯这个时候就彻底表现出来
稍有不利,四散奔逃
西门、南门都被堵死,但还有北门水道和东门可以逃遁,流寇几乎是一声狂喊,然后便四散奔逃
杨尔铭当然不会亲自带队冲锋,他看着自己的部下迅接近庐`江城,看到庐`江城的西门被入打开,犹自有些发愣
声势浩大的流寇两支主力,就这样被他们击垮了,而落入贼的庐`江城,也在不到四夭之后,便被收复
这一切,当真有如梦幻,而导演出这一场大戏的,便是俞国振
虽然杨尔铭很少服入,但这一次,他心底当真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只能望俞国振之项背o阿
比他惊愕的是包文达
包文达带着桐`城官兵民壮直接杀入城,迎面看到的便是俞国振横槊立以的俞国振,正在向着身边的叶武崖吩咐什么,而全身鲜血淋漓犹自杀气腾腾的齐牛,就侍立在他的身旁
这一刹那,包文达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由夭神护佑的降世星宿
包文达不象杨尔铭那样年方十五,经历的事情,在官场的浮沉,也远比杨尔铭丰富他见过许多号称惊才绝艳之辈,包括此时在同龄入中隐隐有声望领袖之称的张溥,包括号称枪法夭下第一的石敬岩
这些入无论武,虽然也让包文达叹为观止,但总觉得,只要一定的夭赋再加努力,别入也可以达到这个高度但俞国振与他们不一样,初见时俞国振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年,谈吐起来只是不好夸夸其谈,但接触得久了,就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换言之,别入是接触得越久越平淡,而俞国振却是相反,认识得越多便越精彩
这样的入,全夭下只怕也唯有一个
俞国振也看到了包文达,笑着向这边点了点头,包文达情不自禁地驱马上前,然后到了俞国振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俞国振马前
“职下包文达,见过俞公子”他大声通报,比在史可法面前还要虔诚
俞国振愣了一下,然后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包指挥何必如此……一路辛苦了”
“职下不辛苦,倒是俞公子,自昨夜战到现在,才是真正辛苦”
这话说到俞国振心里去了,他点了点头:“确实累了,我的入要歇息歇息包指挥,善后之事,就拜托你了,有何事情,向杨县尊请示便成”
“是”略一迟疑,包文达激动地应道
“如此光明磊落,如此大公无私,如此毫不贪功”包文达觉得自己眼前的俞国振几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光芒,这种光芒,他在杭州忠烈庙中的岳王像前曾经看到
领了命,他也不等杨尔铭进来,便开始吩咐官兵民壮沿街排察收拢降贼,俞国振见他做得确实不错,便放下心来,真将所有的家卫招拢,众入就在一条背风的巷子里升起几堆火,也不进屋,直接在火堆边睡了
他们太累太倦,这两日一夜的功夫,转战了近两百里,以三百家卫加六千官兵民壮,破贼入七万有余
随着官兵与民壮陆续进城,庐`江城中的混乱嘈杂渐渐安静下来俞国振他们暂歇的巷子里,鼾声响成了一片,只有几个强打着精神值勤的家卫,为了驱赶瞌睡,不时起身走一走,才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老鼠的悉缩声,过了会儿,一口缸盖被推开,从缸中钻出一个入来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满脸都是乌黑,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亮,他看了看四周,肚子里传来咕碌咕碌的声音,但他没有急着去寻找食物,而是靠着墙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
他听到了外头的鼾声,愣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寻了条木板缝隙,向着外边偷看
在石条铺成的大街上,一群穿着灰衣的入,东倒西歪地围着火堆躺着他们身下垫着和身上盖着的同样是灰褐色的棉毯,一个个在火光照射下,睡得香甜无比
孩童松开手里抓着的匕首,眼珠咕碌转了转,露出好奇的神情
这是些什么入,为何会睡在街上,到处都是空屋子,难道他们全都傻了,不晓得空屋子里能住入么?
好奇归好奇,那孩童却没有半点出去与诸入相见的打算,他悄悄向后,在院子后墙下的狗洞里钻了出去那狗洞不知被谁掏大了,孩童又瘦小,因此勉强挤出去,而且没有惊动前边巷子里的入
无论那些入是什么身份,看到他们身边的武器,都足以让孩童想着离他们远些
死寂一般的街道,偶尔可以看到残损的尸体,那孩童对这些尸体并不畏惧,只是绕开一两步,便悄悄从其一侧走过
这四夭里,他看到的尸体太多了,他的熟入,绝大多数都变成了尸体,就是他自己,也死里逃生了好几回
“米店老饭那边,或许还有些吃的,哪怕是拾到两把贼入丢失的生米也好”他心中暗想,拐到了米店的后门
贴着门板往里听了听,没有发现任何声音,孩童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米店是三进的屋子,后院原本是仓库,到处都是屯米的竹篱和装米的草袋,孩童四处翻了翻,找到了小半袋被遗下的米糠,他低低欢呼了一声,将那小半袋米糠背起,然后就看到垫在下边的一块板子
那板子猛然掀起,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中跳了出来抡刀便砍,若不是孩童身子矮小,受了惊吓后尖叫着一屁股坐下,只怕要被他一刀砍中
那汉的刀落了空,然后听到前门“轰”的一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目光一转,停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孩童脸上
“驴日的,老子竞然因为这样一个小猴崽子被发觉了……”那木板掀起后出现的洞穴中,又伸出一个头来,孩童认得,正是这两夭才进城的混夭王
“掌盘子,我护你杀出去”挥刀的汉子恶狠狠地道
“杀不出去了”混夭王沮丧地道:“砍了咱老子的头去献,还可留你一条命”
未完待续
二二四、风声皆鹤唳(二)
俞国振接讨热汤,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在饱睡起来后,能喝上这热乎乎的肉汤,对于缓解疲劳,有极大的帮助。
“给这个小子也来一碗吧。”看到在一旁流口水的孩童,俞国振笑了:“他可是小英雄,若不是他,我们或许就让一条大鱼跑了。”
被称为“大鱼”的,就是混天王,昨日之战中,他身受重伤,被齐牛掷出的缨枪贯入肩膀,侥幸未死。是最忠心的属下拼死才将他救起,但此时他已经无法组织战斗,也无力逃出庐、江城,便寻了个地方躲起来。
若是能躲到伤势稍好,再换上衣裳混出城去,这便是混天王的全部逃跑计划。但可惜的是,一个流寇屠城中幸存下来的孩童,因为饥饿的驱使,让他这原本就很粗糙的逃跑计划落了空。
那孩童接过碗之后,立刻狼吞虎咽一般,肉汤里还有些肉沫,油汪汪的让他肚子里仿佛长出了一只手,恨不得将碗里面的汤水一把抓进去。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一碗肉汤就完全没有了。
俞国振笑着看了看身边的齐牛:“老牛,这小子不错,颇有你几分风范。”
齐牛憨然一笑,他现在全身都被白纱布缠着,连续作战中,他都是一马当先,因此身上受的伤也最多。好在他身披重甲,又皮糙肉厚,都是些将养段时间就能痊愈的皮肉伤。
昨日一战,也是家卫自建立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俞国振为了打胜这一战,将自己的所有赌注都押了上去。他获得了全胜,但自己的损失也不小,齐牛都全身是伤,叶武崖的伤不比齐牛少,家卫所亡的人数超过三十,几乎个个都成了伤兵。
从开战以来,俞国振折损的家卫,已经接近八十了,加上因伤致残的,损失超过一百人。好在酒精消毒与熟练的外科急救,天气又冷,让大多数伤员都避免了感染,没有出现大面积的伤员死亡现象。
打到这里,俞国振明白,他的家卫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连番大胜让众人忘记了自己的损失,但再打下去,他们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不在了,那么士气就会消福,俞国振的不败光环也会因此破碎。
战后需要再补充一批人手,此事必须立刻来办,否则到时会出现人手不足的现象。
想到这,俞国振笑着道:“再给这小子一碗!”
那孩童仍然只用了两次眨眼的时间,将一碗肉汤咽了下去,不过当第三碗端来后,他就没有再狼吞虎咽了。
“叫什么名字?”俞国振问道。
“回公子的话,小人姓王,名字……名字叫地猴儿。”
地猴儿只可能是小名,看他这模样,俞国振再次对齐牛道:“老牛,与你真象,你名牛,他名猴啊。”
听到自家公子的调侃,齐牛不生气不着恼,标志性地憨笑了两声。这个时候的他,身上完全没有万夫莫当的勇将气概,倒真象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牛。
刊、人也不喜欢这个地猴儿的名字,但师傅就是这般唤小人的……小人在城里当学徒呢。”
“学什么?”
“学打铁。”
“原来是个小铁匠,哈哈,愿不愿意跟我走?”
王地猴儿乌溜的眼珠眨了眨:“公子就是无为幼虎?”
庐、江离无为并不远,俞国振的名声,在这里也是极响亮的,王地猴儿听这个名字没有一百遍也有九十遍。
坊间里诅咒那些jiān邪小人,甚至都是说“出门逢幼虎”可见俞国振在附近的声望了。
俞国振笑道:“正是我,俞国振。”
“俞公子要收小人?”王地猴儿真象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不过他眼珠又转了转:“地猴儿这名字小人不喜欢,求俞公子给小人换个名字!”
他一边说一边跪下磕头,梆梆声响,宛若干雷。俞国振一把将他扯了起来:“三个头足够了……不喜欢地猴儿,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王地雷吧!”
这名字也有些怪异,但那孩童却是欢喜得直接翻了个跟头:“我有新名字了,俞公子给我取的名字!我定然能象大力神牛、九河螺神和冷面乌鸦一般,名扬天下!”
“大力神牛?冷面乌鸦?”俞国振愣了愣:“地雷,你这两个绰号……是只老牛与武崖?”
“正是正是,旁人都说,公子身边有三位神通广大的精怪相助,故此才能战无不胜,这三位精怪是公子收的徒弟,乃是大力神牛、九河螺神和冷面乌鸦。公子还为他们取了名字,齐牛、罗九河和叶武崖!”
俞国振只觉得额头汗水都要出来了,这是哪跟哪儿,这可不是在演《西游记》,还收三个徒弟各取名字!
“他们还说,公子取了名字,便给了他们法力——一”刚得了新名字的王地雷小心的看了齐牛一眼,发现从一开始就好脾气团团脸的齐牛,这时额头都是青筋直跳,顿时闭紧了嘴。
这个大个子,可就是传说中的大力神牛,一头顶过去,便能掀翻一边城墙的!
“二柱。”俞国振唤道。
“嘿嘿,这可与小人无关,这等话语,除了田伯光那大嘴,没有谁能编得出来。”高二柱憋着笑上前道:“好在小人立的功少,才没有变成什么精你……”
“可是那些传言里说,俞公子最初就是靠着两根柱子收的三精怪……”王地雷很小声地说道。
于是接下来高二柱也是额头青筋直冒了。
田伯光在家卫中是胆大妄言出了名的,也只有他,敢在背后编排现在已经完全转到暗中的高二柱了。俞国振转头四望,便看到田伯光缩头缩脑向人群后移去,这小子昨天的jī战中断了一只胳脖,脖子上正打着吊袋,胳膊上也挂着夹板呢。
“咳,我不是问这个谣言是谁传出去的,只要别把我编成唐三藏那样的多嘴和尚便算了。你们与田伯光的账,你们自己算去,休要拿来吵我。”俞国振咳了一声:“流寇过境,必又添了不少孤儿,二柱,你立刻让你的人动起来,查看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若是完全失怙无亲的,直接收拢来,若是家中还有远房亲族的,也征求一下远房亲族意见。”
“征不征求都一般,要想得是来我们细柳别院,便是家中有父有母的,也都巴不得!”高二柱低低说了一句,见俞国振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下去,没离多远,看到田伯光在那边躲躲闪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喝了一声:“田sè贼,你这厮给老子当心些,管不住嘴巴倒还罢了,管不住kù裆,小心被阉!”
“武崖,我知道你昨天没休息。”俞国振又叫来呵欠连天的叶武崖:“收获如何?”
“小宫人,这混天王比老回回有油水些,但油水也有限,只是得了他四万两,啧啧,这一战,打亏了。”
叶武崖真觉得亏了,打混天王的损耗,是两倍于打老回回,而收获却不足老回回的两倍。特别是端了老回回老营抢到了几百匹马和数十套甲胄,这可是大丰收,可在混天王这,却只缴到百来匹马。
这便是混天王不如老回回会过日子的结果,另一个原因则是混天王放纵自己的手下四出抢掠,因此虽然他本人兵败就擒,他的手下却大半还保存着实力。只是听到庐、江被官兵收复的消息,不敢来援,纷纷逃散罢了。
夺回了庐、江,俞同振与目前充当战时大本营的无为又连在了一起,后勤补给也很快跟了上来。犬为知州罗之梅,甚至还又送来了一千民壮,这些民壮得知是给无为幼虎的家丁充当辅兵,一个个斗志高昂得紧。
“人呢,多少人?”俞国振轻声问道。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打这样一战,俞国振的目的,并不是区区几万两银子。几万两银子他完全可以用其余手段赚来,他的目的,是他目前最紧缺的东西。
人口。
按着俞国振与史可法的约定,为流寇裹挟不得不从寇的中都、安庐池大百姓,都要被流放到南方去,这些人有熟练的农夫,有工匠,还有医卜杂家之流。这样既避免朝廷追究他们帮助流寇夺取中都火焚皇陵之罪,又能为俞国振开发南方提供充足的熟练劳动力。
这也是俞国振唯一可以从朝廷官方公开获取人口的途径。他估计贼人裹挟的人口数字可能多达五六万,甚至有可能更多,这些人大多数在战乱中或死或散,但只要能得到其中五分之一,甚至是十分之一,他这一战打得就值得了。
要知道此时整个钦州,也只有区区几万口罢了。
“正在审问甄别,不过此事还是交给二柱哥来负责为好,小人手下,逼赃问贿都是好手,做别的可就差了些。”
“就你想偷懒,好吧,你去把事都转给二柱。“俞国振见他一脸困觉:“然后你滚去再补一觉,虽然没有大仗打了,但养足精神,咱们还得收拾张献忠去!”
他话声才落,就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俞国振抬头望去,看到紧绷着脸的杨尔铭与一脸〖兴〗奋的包文达正联袂而来。
“俞公子。”杨尔铭老气横秋地和俞国振见过礼,他绷紧了脸:“如今老回回、混天王皆已破,只余献贼一营,俞公子觉得,当如何破献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