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离家出走
“保持重心手要稳手臂放松把力量放在腿部……”在红焰的提示下小菲利手持着一把木剑在庭院中心不停地挥舞着这是小家伙每天必须的剑术课程时间。他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勤奋的学生了自从吃过早饭他的练习就没中断。即便是个成年人恐怕也会被这巨大的运动量累垮的吧可是他虽然已经气喘吁吁汗水布满了额头可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啊!”忽然菲利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他想爬起身来可是刚才的跌倒似乎扭伤了脚踝刚站起一半又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红焰忙跑到跟前关切地问。他习惯性地捏住孩子的脚踝检查他受伤的情况。
可小菲利沉默不语地推开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重新练习他的剑术。
红焰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神色尴尬叹了口气然后放缓了语调说:“你刚才跌倒就是因为脚下还不够稳向前迈步的时候不能把力量用尽要留有余力不要嫌自己的度慢你还不到求快的时候……”
虽然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但小菲利显然把红焰的这番劝教听在了耳朵里。在往后的练习中他的动作变得稳重了许多。小家伙在格斗方面的天赋很高在受红焰严格教导的这段时间里他对于各种轻武器的使用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这和他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但主要还是红焰的功劳。
我不知道红焰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居然把他从骷髅旗群岛带到了德兰麦亚并且每天拨出大量的时间去教他各种格斗的技巧为此他甚至放弃了许多与凯尔茜单独相处的机会。尤其是每当凯尔茜率领她的舰队在晨曦河内大肆劫掠温斯顿的运输船只、阻止他们向达沃城补给时他就会整天和小菲利呆在一起教他练剑、陪他读书。让我好笑的是这个勇敢的精灵从来也不敢一个人面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每次来他总需要人陪伴要么是普瓦洛要么是埃里奥特这一次是我。
“……你得理解我的朋友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每次和他独处我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没看见他看我的眼神就好象……就好象我背叛了他我不知该怎么说……”那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豪迈勇士这样请求我。他语无伦次、神色慌张一点也不像我们所熟知道的红焰让人无法拒绝。
在这期间凯尔茜也经常来看望小菲利。对于红焰在孩子身上倾注大量精力她一点也不在意相反她还非常支持鼓励他这样做。她可能是从溺爱孩子的黑暗精灵那里知道了小菲利的嗜好每次来都要带一大桶新鲜的果汁。不过据我所知凡是凯尔茜留下的东西小菲利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他要么就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和凯尔茜说要么就就冲着她大叫吵嚷着要杀了她之类的话。每当这时红焰的脸色都很难看。善良的女海盗倒是从来也不生气虽然孩子的态度让她有些伤心但她还是拿出惊人的耐心和友善与他相处。
“好了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你该休息了。”正在我对眼前这一对师生微妙的关系倍感有趣时红焰这样说。
小菲利没有理会依旧认真地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木剑。
“你可以停下来了。”红焰以为他没有听见提高了声音说。
他的学生依旧没有停歇。看他的劲头或许能够这样刻苦地练习一整天也不会停。
“我说停止!”明白了他是故意违背自己的指示红焰忽然暴躁起来。他抢到小菲利身边想停止这孩子的动作。小菲利忽然愤怒地转身用手中的木剑砍向他的老师。
他的偷袭当然没有成功红焰轻巧地躲开了孩子的攻击一手抄住了木剑把它猛扯过来狂怒地把它磕在膝盖上。坚硬的木剑受到这样猛烈的撞击顿时断成了两截。
“我说停止!”红焰对着小菲利大吼他真的生气了。我从没见过这个骄傲豪迈的精灵如此愤怒他的模样可怕极了甚至连最凶猛也野兽也无法和暴怒的游侠相比。我真的害怕他狂怒之下干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连忙走过上前去准备在必要时阻止他。
小菲利一句话也不说倔强强硬地迎上红焰唯一的那道目光。在他眼中我看不到畏缩。
“我说……停止……”在两个人的相互对视中忽然红焰软弱下来。他无力地低下头用几乎让我们听不见的声音说:“过度的疲劳会伤害你的身体如果你想……如果你想报仇就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有些仓皇地离开了这里断成两截的木剑从他手中失魂落魄地掉落到地上没有出任何声响。
“你不该这么对他孩子他爱你一直很照顾你。”我目送朋友的背影无奈地远去对小菲利说。
“他欺骗了我他说过要帮我报仇可他和那个女海盗是一伙的他们一起欺骗我。你也是。”小菲利大叫泪水大颗地从他眼中滴落。
“你父亲的死我们都很遗憾菲利可那不是凯尔茜的错。这也不是你父亲的错是……是那个死了的什么什么伯爵的错……当然他也已经死了可是你的仇恨不应该到他的身上。”红焰的确无法面对这个孩子无法面对他的仇恨无法面对他的忧伤。甚至连我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他对凯尔茜的仇恨毫无道理。我的辩护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要杀了她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她为我父亲报仇。”我的话小菲利一点也听不进去他执拗地喊叫声音大得足以让渐行渐远的红焰听见。可他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含义似乎是对于红焰的尊敬多过敌视在此之外还有一份深深的依恋。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我应该消除他心中的仇恨帮助他过上一种普通人的快乐生活的可是让我说什么好呢?告诉这孩子:你的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可这些都无所谓就让这些过去吧?这不可能。或许他对凯尔茜和红焰的指控并不合理但他的仇恨总得有一个宣泄的渠道否则他幼小的肩膀有怎能承担这连成年人都难以承担的哀痛?
……
“我该怎么对他?”当天晚上在酒馆里红焰大口喝着麦酒愁苦地问我。游侠的豪迈和洒脱在这个孩子面前不堪一击尤其是在这仇恨的矛头指向他最亲密的人的时候。
“我喜欢这孩子……”他说“我真的喜欢他。他很倔强也很勤奋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我觉得他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你的儿子。”我补充说“我看得出来。”
“我的儿子?我居然有这种感觉。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他偏偏……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就像个心事重重的父亲。谁说精灵是不老的种族此刻我面前的朋友就仿佛老了许多。
“其实他也很爱你。”我尝试着排解红焰的苦闷。
“爱我?他向我挥剑。”说到这里红焰的语气中充满的失望和抱怨。
“别那么小气朋友那只是块烂木头而且。这孩子尊敬你他听从你的教导对你的每一句话都很用心。他只是不太习惯你们的关系。你不能对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要求太高起码现在不行。”
“可他和凯尔茜……”红焰迟疑着。
“暂时就这样吧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父亲死于耻辱的事实而已。他并不恨你们。”
“希望你是对的杰夫。”红焰的酒杯和我碰在一起。我很高兴他看上去轻松了许多那个高傲张狂的游侠的灵魂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或许我该找他好好谈谈我会让他喜欢我们的。”
在这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我们已经错过了和这孩子交流的最后机会……
第二天的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当揉着惺忪睡眼的我打开房门时猛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来回摇晃着。
“杰夫你看见菲利了吗?善神保佑你看见了告诉我你看见他了。”红焰像饿狗盯着骨头一样盯着我的脸在他身后是表情阴沉不定的普瓦洛和焦急的埃里奥特。
“慢慢说我的朋友怎么了?小菲利怎么了?”刚刚睡醒的我头脑还不是很清楚。
“天呐他不在你这么?这可真糟糕他会去哪里?”红焰刚想转头离开被我一把抓住。
“给我说清楚你说小菲利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到他练剑的地方没有看见他的人却看见了这个……”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红焰先生:
我要离开这里。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回来报仇的我保证。
菲勒夫森尼亚-台-法赛利
“他要干什么他能去哪里?”红焰急得要疯了来回不停地踱着步。
“如果你一定要给他的行为下一个定义的话……”我忙回到房间穿上我的外套“这叫离家出走不良少年形成的第一步。大家分开来找红焰和普瓦洛你们去城门的卫兵那里告诉他们如果看见小菲利就把他拦住。埃里奥特去请弗莱德派人帮忙。我去附近的街道上打听。如果大家都没找着中午就到菲利的住处集合。”
我们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把这座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现小菲利的踪影。直到一个换岗的卫兵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关门前有一个孩子搭着送货的马车经过听他的描述恐怕就是红焰机灵的学生了。
城外是广袤的原野小菲利可能选择任何方向离开。继续寻找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放弃了努力陪着红焰来到小菲利的住处。
“衣服、食物、钱……他甚至还带走了他父亲的剑和急救的药品可真周全。”普瓦洛咋着嘴说“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学生他简直就是个长途旅行的专家。”
“好了红焰。弗莱德已经派人在城里寻找了如果找到一定会有消息的。”善良的黑暗精灵安慰着她的远亲但看起来作用并不是很大。
“起码我们知道他带走了生活必须品。”我拍着红焰的肩膀说“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麻烦。菲利是个聪明的孩子朋友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是我做错了什么么?他应该告诉我对我说。”精灵懊恼地坐在一旁“我原本打算今天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无论他对我如何我都愿意听他说。可是可是……”他忽地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他一定在回蒙第卡的路上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一定能赶上他的。”
“红焰!”我大声制止了心神不宁的精灵“这没有用。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会回来的。”
“我要去!他责怪我他说得对是我对不起他我应当对他负责。”红焰冲着我大喊。
“他不怪你。”我掏出了小菲利留下的那张纸条。在纸条的背面孩子用微小的字迹写着两个浅显却足以说明问题的单词它们被匆忙之中的红焰忽略掉了。
那两个词是:谢谢老师。
看着这两个绝不含着怨恨的词红焰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不恨你他不恨任何人。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对颓然的红焰说“他只是觉得耻辱为了他父亲。他还不能分清这和仇恨之间的区别。让他走他是个好孩子他会回来的。”
“可我怎么放心他还是个孩子……”
“我们还要打仗把他带在身边更危险。”我说。
“放心吧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开始一个人流浪了在遇到你之前他也是一个人。对你的学生有点信心。”普瓦洛尽力开导着游侠“他会没事的。杰夫说得对跟着我们说不定会更糟糕。”
红焰终于抬起头来他把手中的纸条仔细地折叠起来用油布小心包好放在贴身的衣袋里。
“他说他会回来的。这个孩子啊……”年轻的精灵露出父亲般的笑容这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却又含着无法掩饰的骄傲。
“好吧小菲利让我看看你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森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你可一定要回来……”
(强烈推荐狐王列那的新作《明尊》狐狸是小弦子在起点所敬佩的为数不多的作者之一他一贯秉承的严谨创作态度很少有人能够与之相比小弦子我更是远不能及。我衷心希望大家能在这部小说中获得乐趣我相信它一定比《星空倒影》更值得您去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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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假戏真作
达沃城晨曦河南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在晨曦河的一个“几”字形河套地区围城而建三面环水城高壁厚内外分为外城、内城和中央城堡三层。用“坚不可摧”来形容这座城可能有些过分但它绝对当得起“固若金汤”的评价。尤其是当被认为是温斯顿建国以来最杰出的年轻统帅路易斯太子率领着他忠诚而强大的八千勇士驻扎在此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认为它会被从正面攻陷。这太荒谬了除非你有数万勇猛的战士前仆后继用和城墙同样高的尸体铺一条直通城内的鲜血之路否则你就休想成功。
而这正是弗莱德要干的事在他手中所有的兵力不足两万人。这样的人数尽管已经不算少但对于这座城来说却还不够多。
从两个月前开始凯尔茜和她的海盗舰队开始封锁通往达沃城的补给线。她们做得非常成功在整整两个月时间里只让很少的运输船进入到达沃城内。温斯顿人拿这群骠悍的水上之民毫无办法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群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享受自由的骷髅旗勇士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旦他们软弱的运输船出现在水面上时很快就会现海盗们正磨尖了牙齿一口将他们吞噬。
凯尔茜的动作让达沃城中的敌人非常苦恼。他们虽然没有完全切断温斯顿人的补给航线却大大提高了他们的运输成本并且使物资的消耗量远远大于补给量。城中的守军不得不冒很大的风险去附近的村庄城镇征集粮食、布匹以及武器等物资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就给了我们小批消灭他们的机会。不过有时候我们会故意放出风声告诉我们的对手将会有一些物资从某处运往某处并在他们起突袭的时候望风而逃将杯水车薪的几车物资奉送给温斯顿人。
“这是在干什么?我们不是要困死他们吗?这简直就给他们送粮食。”达克拉瞪圆了两只眼睛不理解弗莱德这样做的用意。
“钓鱼亲爱的朋友我在钓鱼。在让温斯顿人咬饵之前我要用甜美的假象给他们做一个窝。不过……”弗莱德深沉地微笑回答“我们的对手并不是平凡的庸才即便这么干我也没有把握一定成功……”
终于在从俘虏口中得知城中的存粮不足支撑七天而最进的补给起码要二十天后才能到达时弗莱德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在弗莱德的阴谋筹划下我们让几个机灵的俘虏相信将有一批后勤物资将从距达沃城不远的拉扎镇小路送往达沃城下我们的营地中。这次运送的粮食足可以让达沃城的守军安稳地度过一个月。然后我们理所当然地让这些俘虏找到了逃生的机会。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次逃跑的时机来之不易我们甚至在他们身后追赶了好久并且将他们中的大部分当场杀死。
剩下的问题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我们只能寄望于剩下的这些俘虏对国家和他们统帅的忠诚能够促使他们把这条消息带到。弗莱德倒不太担心精明的对手会识破这个骗局路易斯太子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旦他得到这个消息就算明知是个圈套也会一头扎进来因为他已经没法选择了。
第二天深夜我和罗迪克带着“传说中的”运输队伍出现在指定地点。今晚的夜空被一层不安的阴影笼罩着看不见月亮。
“保持警戒。”罗迪克的喊声从阵前传来。为了不露出马脚士兵们并不知道这是个有预谋的圈套车上装载的也真的都是物资。事实上我们就是一支真正的运输队。虽然可能性很大但谁也不肯定今晚温斯顿人会不会上钩。如果他们不出现这一队物资真的会送到我们前线的营地中。
晚风轻轻吹来摇动着路边的树叶出惊悸的声响。我打了寒噤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查看着温斯顿人的踪迹。
“他们会不会出现?”我忐忑地思虑。“如果会出现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长官您在想什么?”我身边的一个士兵疑惑地看着我。这个尊敬地喊我“长官”的人足有四十岁身材并不高大。在他肌肉已经略显松弛的头上已经显出了败顶的征兆。这样的一个人在怀着极大尊敬用对父兄一般的态度对待我在喊我“长官”。
这并不好笑。
如果没有战争他或许会是我酒馆中的一名受人尊敬的客人。我会用他现在对待我的态度一样对待他称呼他“大叔”殷勤地为他擦干净桌子再在他的手边放上一杯麦酒。他应该喊我“小伙子”或是更亲昵的称呼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或者笑骂着踢我的屁股惹来周围的酒客一阵哄笑。这才是生活是我们要的正确的生活。
“长官”?是什么让这世界变得颠倒让一个原本应该过着平庸而快乐的生活的人接受这本不属于他的尊敬?究竟是人们的愚蠢引了这场战争还是这战争让人变得愚蠢?
“没什么士兵。我在想今天天气很好大概到了割麦子的时候了吧。”我在马背上稳了稳身体和气地对他说。
“是啊长官现在正是时候。这时候我女人应该正在收割吧。最近的天气很好没有雨今年会丰收的。”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喜悦。
“那你可要好好对你老婆啊。”不知是什么让我精神放松居然在这个当口和他开起了玩笑我故作神秘地问:“她一定很漂亮吧?”
这年长的士兵一阵脸红低头不语惹得周围的士兵一阵小声的哄闹。
“有几个孩子了?”
“四个最大的那个已经快二十了是个儿子。”一说起孩子他顿时一脸的红光。
“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棒小伙。”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工艺精美的匕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他的告诉他这是他父亲因为在战场上表现英勇而受到的嘉奖。”
“……谢谢您长官。”他感激地看着我恭谨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小心地将它揣在怀里。他周围的士兵们羡慕地看着他有几个年轻的士兵想向他借这把匕看看被他痛斥着拒绝了。
看着他珍重的样子我有些惭愧。我只是出于友善、甚至是不怀恶意的玩笑把这把匕送给了他却被他当作至高的荣誉珍重地保藏起来。他认为这小小的馈赠象征着他的勇气和骄傲证明了他的荣誉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他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的一时冲动。
我这是算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士兵?”我忽然起了知道他名字的冲动这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我应该知道仿佛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就可以为他和他的家人做点什么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叫……”正当他开口要告诉我的时候他的回答被罗迪克嘹亮的呼喊声打断了。
“敌袭!敌袭!拔出武器敌袭!”
在队伍的前方我看见一队黑影正以极高的度向我们逼近。他们手中的武器倒映着隐约的星光流动着对鲜血的饥渴。狂傲的呼啸声从他们口中不断地出给这暗淡的夜晚添上了几分杀气。温斯顿人的轻骑兵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终于来了。
“全军注意车辆上前长枪防御!”罗迪克沉着地命令着。按照原先的部署我们必须经过象样的抵抗才能放弃这些物资否则就有可能会引起敌人的疑心。同时这也是为了弗莱德他们安排好下一支伏兵——毕竟我们不能肯定温斯顿人会出现在哪里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而对于不知情的士兵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挺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抵抗。
瞬息间狂野的骑士已经冲进了我们的阵列。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枪阵型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当那些慌乱的士兵将手中的枪矛刺向未知的黑暗时英勇善战的北地骑士们的战刀已经染上了他们的鲜血。我们的敌人“哦哦”地呼喝着像屠戮牲口一样残酷地对待着我们的士兵。
我们并非全无抵御之力运输的车马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将许多冷酷的骑士阻挡在外面。长矛、弓弩、石块……任何可以帮助我们的东西都被善加利用起来为那些不走运的温斯顿人敲响了死亡的丧钟。在混乱中我砍断了车辕继而一剑刺在拉车的马匹臀部。那马嘶鸣着奔向黑暗之中在它奔走的方向出不知是哪方士兵的惊呼。
“放走马匹!”我高喊“让马匹阻拦他们!”
“让马匹阻拦他们”或许你可以这样理解但这并非我真正的意图。不管怎么说我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所有的牲口都被从辕头上解放了下来继而满身伤口地冲向我们的敌人。我不知道它们收到了多大的效果不过我认为对于熟知牲口脾性的温斯顿人来说这样的防御或许可以给稍许阻拦他们的行程却不可能对这必败的战局有多大的帮助。
“啊!”一阵剧痛从我的左臂传递过来几乎令我休克。在我的左前方一个温斯顿骑兵正把已经染上我鲜血的战刀再一次向我劈来。我挥剑奋力挡下这一击可左臂的剧痛让我一阵麻痹。在那个凶猛的对手第三次挥刀砍向我之前我翻身跌落马下。
“长官!”正当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影从一旁闪出那个人用手中的短剑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名骑士把短剑狠狠地扎进那骑士的腿里。那骑士痛苦地狂嗥着反手一刀砍在我的恩人脸上继而也耐不住这难熬的剧痛跌落在地上。我挣扎着爬起身来蹿到那温斯顿人身旁把手中的剑送入他的胸膛。在他终于吐出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不甘地倒下之后我抢到那救了我性命的士兵跟前把他拖到一边。
“你怎么样!”他满脸是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右侧的额头一直滑到左颚。这道伤口太大太深甚至绞碎了他的右眼和鼻子让我无法辨认出他的本来面目。我慌张地将双手捂在他的伤口上试图停止血液的奔流可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效果。他的生命依旧随着鲜血一点点地离开他的躯体。
“长官……您没事……就好。”士兵喘息着出声音这声音我熟悉他就是……
“这把匕……我没办法交给我的……我的……孩子了……”他伸手在怀中摸索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是的他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兵我赠与匕的人。真不敢想象这个刚才还在我们的哄笑中脸红的腼腆中年居然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自己的命换下了我的命。
“我帮你我会交给他的。士兵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从他的怀中找到了那把匕摇晃着他的肩膀。这不是欺骗他的时候他会死我们都知道。我只希望能够帮助这勇敢的人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我叫……我叫……汉……汉……”他只出了一个音节就静默地低下头去安静地睡去了。我曾经问过两次这勇敢的人的名字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告诉我。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没有拿走那把匕而是把它重新放在士兵的怀中。我无法完成他的遗愿我对此感到愧疚。如果说我第一次把它赠送给这个死去的人是因为我的友好和冲动那么这次就真正是因为他的勇敢和对我的恩情。他所表现出的奉献精神完全配得上这份微薄的嘉奖。如果可以我还希望可以为他做得更多。
现在这把匕属于你了士兵任何人也不能把它夺走。它象征着你的勇气和荣誉即便在死神的审判面前你也有资格保留它。
眼泪是多余的我觉得眼眶有些紧似乎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这个部位。左臂的伤口似乎失去了知觉不再妨碍我的行动。我提剑在手重新杀入战阵。一个温斯顿人现了我我也现了他然后他消失了再然后又一个温斯顿人……从敌手的脸上我似乎看见了畏缩这并非是因为我的勇敢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狂乱。
战斗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如果说我们是在作戏那么这场戏做得未免太血腥了些。我们丧失了将近三分之一押送队伍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偷袭我们的温斯顿轻骑兵也已经留下了近百具尸体。激起了战斗**的罗迪克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们原本的任务他表现的就像一个求死的烈士而不是打算逃生的军官。
“放弃车辆撤退!”我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牺牲已经足够多了无论敌人的领军人物是谁他都应该不可能看出这是个圈套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在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就是没有必要的。
我的呼喊唤醒了罗迪克的理智他开始收紧队列有条不紊地向后方退却。我们的敌人并不想纠缠在这场杀戮之中他们有节制地逼迫着我们不停地向后退一辆辆把运输的车辆抢在手里。终于罗迪克出了一声呼啸我们的士兵们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很快溃退下来奔逃出温斯顿人的视野。如我们所预料的温斯顿人并没有追赶他们的目标是物资。
在撤退前我将目光聚集在两侧的树林中搜寻着友军的痕迹。我希望刚才那场战斗拖延得足够长已经给弗莱德他们留出了充裕的时间。
夜鸦长鸣林中没有丝毫声响。我什么也没看见可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只是一种直觉可这直觉真实得似乎能够用肉眼来分辨。
停步、列队、整休片刻之后我们沿着刚才奔逃的线路向原先生战斗的方向进。我们的士兵们或许会觉得差异他们不理解我们这支败军为什么还要回去送死。但身为一个军人的素质让他们安静地服从了我们的命令。
天顶有一颗硕大闪亮的星星它取代了月亮的位置出暗红狰狞的光泽似乎在预示着今晚注定会是个血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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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连环套
夜晚风卷过野草出沙沙的声响。失去了月亮的夜一如闭上眼睛的少女安静而美丽就好像是一个抒缭的梦境。
可这安静很快就被一阵马嘶和骑手们驱赶牲口的吆喝声打断了。
罗迪克和我率领着去而复返的士兵们无声地潜伏在草丛中为确保不出声音每个人的口中都衔着一根草叶连呼吸声都因为经过鼻腔的运转而变得沉静。失去了月光的夜色帮助我们靠近了正在忙碌的温斯顿轻骑而没有被现而马车上的火把把他们忙碌的身影暴露在我们眼前。
我很高兴刚才放走马匹的小花招奏效了这些勇敢的战士穷追猛赶也只抓住了五匹奔逃的拉车牲口其余的运输车辆根本无法移动。这些物资堆得太满太沉重了以至于必须要两匹马同拉一辆车才能勉强地前进。
“下马!”温斯顿人的指挥官命令道。他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面色紫中透红蓄着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长显得威武又勇猛。
“用战马拉车。”他这么命令着顺手把自己高大的战马套上了辕头。看得出那些勇敢的骑士们不太情愿地将与自己生死与共的战马当下等牲口来使用但形势不容他们反对。在荣誉和命令面前他们勉强地选择了后者。有几个士兵爱抚地摸着辕头上的马脖子在它们的耳朵边上悄声说这什么既像是在安抚它们的情绪又似乎是在道歉。他们对马匹的喜爱就好像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这种感情是每一个经历过战阵厮杀的军人都能够体会的。我有些同情眼前这些敌国的将士他们正按照弗莱德的计划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所有的车辆都配好了拉车的战马同时几乎三分之二的骑手失去了他们的坐骑不得不暂时转为步兵。
这时候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道路两侧的丛林中响起弓弩的弦簧弹奏的死亡之音一支支劲箭挟着犀利的风声射向仅存的骑兵。毫无防范的温斯顿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在短短的一瞬间骄傲的温斯顿帝**就失去了几十名勇敢的斗士。
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敌国勇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这是一场他们无法理解的战斗。他们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赢得了他们所希望的战利品他们甚至检点了车上的货物精明的士兵已经在计算自己可以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就在他们最松懈最无力的时候死亡与他们不期而遇。如果德兰麦亚人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在开始的战斗中如此不堪一击将这么多的物资拱手奉上?
他们所想不通的就是我们要得到的。我们所求的不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围歼在他们身后的高耸坚固的达沃城才是真正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弗莱德对这次战斗下达了他的命令:
全歼!
全歼一个也不放走!当对手是骁勇的温斯顿骑兵时这个命令并不容易完成。我们所做的一切几乎全部是为了把这群骑手留在原地消除他们漏网的一切可能。货真价实的物资和真正的战斗放松了他们的警惕失去了马匹的车辆剥夺了他们的坐骑。雷利在两侧的山林里现在埋伏着大量的士兵杜绝了他们从两侧逃脱的可能。红焰率领一队轻骑兵封锁了他们的去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弗莱德还亲自率领三百人在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组织了第二条防线绝不让任何一个温斯顿人活着逃回城去。
而在另一侧我们这支押运的队伍去而复返堵塞了纵深的唯一通道。
面对不足五百人的偷袭队伍我们动用了几乎五倍的兵力来完成这次围歼。设计如此繁杂的环节、兴师动众来对付这支零散的敌军似乎没有太大必要但如果你知道这是牵涉一城一地甚至整个战局得失的关键就绝不会觉得这一次的伏击太过隆重。
“撤退!”温斯顿人的指挥官高呼。任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勇敢和冷静在这极端不利的局面下他毫不贪恋已经到手的战利品第一时间调整队列向后退却。可是他的明智还不足以改变局势。当红焰率领轻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不幸就已经被铭刻在了今晚的夜空中。为了确保不放走一个敌人红焰的轻骑兵们并没有采取他们杀伤力最大的快冲锋而是像重装骑兵一样排成阵列手持长枪封锁了道路缓慢而有力地向敌人迫进。温斯顿战士们勇敢地扑在了这堵死亡墙壁上试图用过人的勇气赌博自己的生命。但无疑他们是输家。他们的刀剑指向前方他们的目光看向前方他们的脚步迈向前方但最终他们的尸体倒向了前方。那一张张痛苦的面孔亲吻着大地那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全军向后冲锋!”那军官准确地判断出现实的状况下达了此刻最正确的命令:如果两侧有伏兵后方又有阻截那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向前去碰一碰自己的运气。
于是我们在今晚幽暗的厮杀中第二次相遇了。
在此前的战斗中他们依靠骑兵的冲锋击垮了我们。他们从服色和面孔中认出了我们现我们是方才的手下败将于是凶狠地冲向我们希图从我们这里闯出一条生路。
可是他们失去了最有力的凭借大半的马匹尚且没有来得及从辕头上解下仅存的几个马上战士也失去了冲刺的空间只能裹挟在步兵周围缓慢地靠近我们。
“杀了他们洗刷刚才的耻辱!”罗迪克高喊着他的话语激起了士兵们的羞辱感而我则适时地提醒着士兵们我们的有利局面:
“他们没有马杀了他们!”
当我们的耻辱和敌人的劣势相遇从中爆出来的是复仇的勇气。我周围的士兵们大声鼓噪着再一次勇敢地面对着自己的对手。这一次他们是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在战斗剑盾加长枪的编制在与武器单一的对手碰撞时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这种兵种和人数的优势并非是单纯的勇气可以弥补的。
埋伏在两侧的伏兵也加入了战团他们实现了预期的目标没有把一个活着的敌人放进路边的丛林中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和红焰的骑兵一样放弃了更凶猛的战斗方式如同两堵壁垒般向中间挤压。
“奋勇上前!奋勇上前!”那勇敢的军官竭力控制着局势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温斯顿人才没有全线崩溃。他是个真正的军人总是出现在战斗最残酷的地方。他已经看出我们的用意大声命令着。
“突围哪怕冲出去一个人也好迅回城禀告殿下!”
“杰夫!”罗迪克在不远处向我使了个眼色在混战中策马冲向那名军官。我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边战斗一边下达命令竭力保持着阵列的紧凑完整。
“当啷!”两名指挥官手中的武器相互交击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后两匹高大的战马纠缠在了一起。从战斗的技巧和经验上来讲罗迪克显然不如他老练的对手但占据优势的局面和年轻人充沛的体力弥补了他的不足身处包围之中的温斯顿指挥官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来指挥已经凌乱不堪的军队这让罗迪克总是有机可乘。
忽然随着罗迪克毫无保留的一击重斩无法集中精神的温斯顿军官终于受伤落马这一剑砍在他的左胸大股的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来瞬间淹没了他身下的泥土。混战中我看见他似乎向罗迪克说了些什么罗迪克下了马沉默地倾听着并从他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片刻后罗迪克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永远停歇了敌手的痛楚。当我刚刚建立了功勋的战友再次回到我身边时神情有些落寞。
“你怎么了?”我抱着受伤的手臂看着已成定局的战场。
“杀死一个好人并不让人高兴。”罗迪克回答说他拿出一个挂坠。这挂坠中间嵌着一幅小巧精美的素描上面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戎装士兵眉目之间和罗迪克有几分相似。
“他说我长得就像他儿子一样也像他儿子一样勇敢。他祝我好运在战争中活下去……”
“……他儿子战死了。”
罗迪克声音暗淡他低头小心地将挂坠挂在脖子上轻轻抚摩着上面的花纹用短暂的沉静消化了来自一个高贵对手的美好祝福。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重新露出那个勇敢坚毅的战士的神色仔细地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战场上更多的儿子和父亲正在死亡!
……
不久之后:
“救命!打开城门!”百十名衣衫褴褛的温斯顿轻骑兵大声狂呼冲向高大的达沃城。他们的铠甲残破不堪满身的血污分明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在他们身后大队德兰麦亚士兵呼叫着追赶上来。
被追杀的轻骑兵们似乎很疲惫他们艰难地将身体维持在马背上。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体现出了北地民族的骁勇善战不时翻身射箭将身后追赶着的德兰麦亚骑手射下马来。
奔逃中一个骑手翻身落马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他的背后插满了羽箭这些恶毒的武器如同吸血鬼般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卡尔文!”一个温斯顿败兵回头大叫声音悲切痛楚。看来落马的死者是他的亲朋好友。追兵的脚步瞬间将死者的躯体淹没他失去的不但是朋友的生命还包括朋友的躯壳。他忿忿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愤怒而悲伤的目光投向城池。
“圈套!那批物资是圈套!”他向着城墙绝望地大叫“长官牺牲了我们奋勇突围。快去回禀殿下不要让兄弟们白白牺牲!”
“不能放走他们!”达克拉的声音从更后方的步兵阵列中传来。尽管看不见他的声音但这个德兰麦亚军中狂野粗豪的军官的声音对于城中的守军来说并不陌生。
紧闭的达沃城大门打开吊桥被放下。又一队骑士轻快地穿过城门如同一阵风一般卷起烟尘。他们横向掠过战友的后翼以一排紧密精准的箭雨拌住了追兵的脚步继而迅地来回穿插竭力放慢追兵的度保护着自己的同袍战友。
有了友军的掩护奔逃的温斯顿骑兵们似乎安心的许多。他们放慢了度整理好队型鱼贯进入城市大门。暮色中洞开的城门刹时显得拥挤起来就像是塞了太多面包和肉食的贪吃的大嘴。
忽然退入城门的温斯顿骑手们骚动起来他们的马匹不受到控制般地横冲直撞起来有的就像是了狂一般将守卫城门的士兵撞翻在地再踏上两只蹄。无论马上的骑手如何呵斥都不愿停止。有的骑手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坐骑跃下马背然后不知道怎么“不小心”地在马臀或者后腿上留下几个深深地伤痕让战马冲入城市更深处或者直奔城外援救自己的友军而去。
没有多久马匹的疯病传染给了自己的主人。一些被残酷战斗吓得有些神经质的战士挥刀砍向面前所有经过的人影虽然他们的战友尝试着制止他们但收效似乎并不明显。
当守军们现这群士兵有古怪的时候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这百十名逃逸的骑兵占领了城门和吊桥的拉索他们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口中呐喊着鼓舞士气的口号凶残地向着自己同一服色的战友们挥舞着武器。刚才那些萎靡、苍白、安静的败兵们此刻仿佛是含血咬噬的野兽以着越常态的方式展开杀戮。他们一次次将守军的鲜血洒在自己的身躯上仿佛是在用他们的生命浇灌自己的勇气。
那个原本在城外叫门的士兵向大门外远远抛出一个火把嘹亮地高呼:
“冲啊!”
这是雷利的声音。
城外的大队追兵猛地加快度不再理会那队轻骑的纠缠直冲向城门。只有一小队轻骑兵冲向他们和这群仓皇不知所措的战士纠缠在一起。
这当然是个圈套。在我们的包围下劫粮的温斯顿军队一个也没有漏网。他们中有的人试图投降但接受他们请求的是无情的杀戮。屠杀失去意志无力反抗的对手这不是我们愿意去做的但今晚我们做了一次。和我们希望得到的相比战士的荣誉不得不被暂时地抛弃。我们并不需要这场小小的胜利但我们需要这支军队出城劫掠的事实和他们的军服。
我们曾经考虑装作得手的敌人押运粮草诈入城去但弗莱德分析这是行不通的:倘若如此攻城的大批部队距离太远敌人反应的时间很长而且我们不能指望说服温斯顿人的指挥官帮助我们。因此装作败军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一来大队人马的出现是合理的温斯顿人也不会有太多时间考虑。
这支伪装的败军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
他们是最合适的。他们曾数次出现在敌人最密集的地方以微小的数量制造了巨大的杀伤。如果要在对手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短时内制造大量杀伤、控制局面就连达克拉的重装步兵比起他们也有所不如。
为了把样子装得更像雷利自告奋勇地加入了这支队伍。他的责任就是挥自己曾经身为一个杂耍艺人的表演天赋让城头的守军进一步失去戒心。他的演出很成功如果我们不知情的话估计也会被他声情并茂的演出欺骗吧。至于那个不幸落马的“卡尔文”不过是一具绑在马背上的温斯顿士兵的尸体而已。
这就是弗莱德设计的圈套。对于别人来说这个圈套可能太复杂太庞大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造成完全的失败。可他在弗莱德的手中圆满地完成了达沃城的大门正在向我们敞开。这让我想起了龙脊峡谷的那次伏击——那是我们经历战场的第一仗也是战争开始以来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次伏击。在那场战斗中我们失去了我们的战友、我和蔼可亲的合伙人胖子拉玛。两年时间战争已经迅地转过一个轮回让弗莱德有机会以同样精彩的伏击向那个据守在城墙之后的敌手宣战。甚至于他们俩连用冒充友军使用欺诈的方法攻取城门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时间过得真快一切似乎已经改变了太多当初那些初出茅庐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们现在都被推上了阵列的前沿成了指挥兵马攻城掠地的将领;而在开战之初哪个百战百胜的无敌统帅却被挤压在一座孤城之中。
唯一不变的是:这场战争仍在继续而我们仍在战斗。
(广告时间:强烈推荐《歌唱》作者飞过天空新作品《大汉飞虎(大汗肥虎?)》。飞过天空是个风格与小弦子多少有些相近的作者虽然从水平上说这样的比较对他不是很公平。希望喜欢《星空倒影》的读者大人们同样能够喜欢这一部作品。小弦子叩拜谢。)
第六十四章 值得尊敬的对手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罗尔的部属猝不及防地向着城门口的士兵起袭击在很短时间内控制了城门。这支只有百十人的特殊队伍并不擅长堂堂整整的阵地战但在这狭窄混乱的情况下却充分挥出了他们的作用。这些几乎不畏惧死亡的战士们充分展现出自己性格中扭曲暴虐的一面犹如一把淬毒的匕豁开了达沃城的皮肤。他们所传递的绝望阴影如同强烈的毒素般从城门向里渗透在践踏敌人生命的同时书写着自己的传奇。
在经历了初时的震惊和畏惧之后温斯顿人展开了他们的反扑。他们的战斗不可谓不勇敢他们的勇气也的确令人赞叹如果是在开阔地带他们瞬间就能把这百十人的阵列冲垮碾碎即便是在城门口这样狭窄多曲折的地方只要给他们多喘两口气息的时间全歼陷入重重包围的偷袭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罗尔和他的赴死之师要为我们争取的就只是那么几口喘息的时间。
红焰率领着他的轻骑部队以最快的度穿越城头射下的箭雨他们的身上闪烁着加持过加魔法的白色光芒在夜色中犹如划过长空的一道流星。甚至连羽箭也比不上他们的度城头的弓箭手们依循常理射出的拦截的箭支几乎全部落在了这队神的骑手的马屁股后面只有少数几个不走运的家伙中箭倒地。
这是弗莱德和普瓦洛共同研究出来的将魔法应用于战阵的方式:倘若施法者的攻击性在战场上根本无法得到体现那倒不如将他们作为一个辅助性的作战单位以比较低阶的辅助魔法来加强战斗单位的能力。曾有过两次亲身经历的我们深切的感受过加术对于士兵战斗力的提高绝不是可以用量化的标准来衡量的只要魔法使用得法绝对能够将一支软弱散乱的部队变成精锐的虎狼之师。在不久后的将来这次将魔法用于大规模战阵的尝试引了整个大6范围的一次大规模军事改革魔法师的地位迅地得到提升成为阳光下最高尚的职业之一——尽管能够容忍他们怪癖的人依旧不多——而这也正是普瓦洛为他所崇拜的魔法事业所做的最重要的贡献。
在罗尔他们几乎已经无力阻拦蜂拥而来的人潮时红焰率队穿过吊桥狠狠扎进了城门之中。如果说罗尔的匕划开了达沃城厚实的肌肤那么红焰的双刀就将这个微小的创口撕成了不可弥补的伤痕将大量的鲜血放出了这个城堡巨人的身体。经受过魔法加持的轻骑兵们的表现可以用“神勇”这个应当用于伟大战士的词汇来形容不他们甚至已经越了这个界限。这支以骑兵为骄傲的、曾经令整个大6颤栗的百战雄师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不堪一击翻飞的马刀犹如染坊的布匹刚刚从一个红色的染缸中捞出来又放入到另一个染缸中去。
而当达克拉的重装步兵缓慢而坚定地移入城门之后一切都没有悬念了。
在洞开的城门面前两侧城墙上射下的弓箭并没有造成很大的麻烦。或者说它们是没有机会造成大麻烦因为我们的战士真正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时间很短在他们第二次张弓瞄准的时候他们已经涌入了城中。再过片刻城门的争夺烟消云散先期进入城门的士兵们已经开始争夺城墙的控制权。
“退入内城!”温斯顿的指挥官大声命令道。在失去了城墙的依凭之后以明显劣势的数量迎战数倍于己的敌人是不智的。我们的敌人已经承认外城的陷落无可挽回。
我随着大队人马一同进入城门这个时候战局已经稳定。几乎整段城墙都已经站满了我们的战士真正的战斗只局限在内城城门外的一小块空地上。
混战中我们的士兵和温斯顿战士们搅在一处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们甚至在可以闻到彼此的口鼻中呼吸气息的距离间贴身搏杀着。没有所谓战术、阵列的差别这是一群人用自己的命在换另一群人的命。尽管有弓箭的配合我们的损失远比对手要高可人数上的巨大优势仍然让我们不断地将敌人逼入城中。按照这样的度不需要多久混杂着敌我两军的战团就将一同涌入城门内城防线有可能如外城一般被迅地冲垮。
这时候我们目睹了开战以来最伟大的一件壮举:
“关闭城门!”尚在内城门外的一个温斯顿将领高呼紧密保卫在他身边的是不足百名级别或高或低的军官。他们用身躯堵在内城城门之前勇敢地和我们对峙着。半开的城门就在他们身后可没有人再向后多看一眼。
“古铁雷斯你们疯了么?快进来!”内城城头一个衣甲鲜亮的高大将领不顾危险探出头来大喊。
“卡莱尔关上城门!”城下的指挥官大声说“你想大家一起死吗!”
“快进城你这混蛋我顶得住!”城头那个叫卡莱尔的将领焦急的叫骂着尽管弓箭和擂石如同冰雹骤雨一样瓢泼而下但我们的战士们前进的步伐无可遏止。古铁雷斯身边的军人正逐渐减少。
“关上城门!”古铁雷斯大叫“记住你的职责朋友。不要让我们的友谊成为你的耻辱!”
“该死的混蛋!该死的混蛋!”城楼上的大汉高声诅咒着“你给我进来否则我杀了你……”
“不劳你动手了朋友会有人比你更合适的。”古铁雷斯挥剑砍倒了一个士兵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是我的疏忽让外城陷落现在只有让我来负起这个责任了。而你我的朋友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这道城墙不属于你我这是保卫太子殿下的光荣的壁垒啊!”
“关闭城门士兵!”他放弃了对朋友的劝说对着城门内的士兵大声命令“我以帝国少将的身份命令你们。”
城内的士兵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始缓慢地关闭城门。
“混蛋谁敢关城门我宰了他。打开打开城门我命令……”
“我的军阶比你高小子他们得听我的哈哈……”那名浴血的军官放声大笑仿佛他正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出令人快慰的闹剧。
“打开城门打开……”城头的卡莱尔嚎叫着却被他身边的军官们阻拦住了。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敞开的大门面向敌人。
沉重的大门缓缓地闭合将几十名主动放弃了生的希望的沙场勇士永远隔绝在那道坚实的城壁之外。城门闭和时出沉重的声响仿佛挚友告别时沉重的喟叹。
“是我的无能连累了大家对不起了!”古铁雷斯对着身边正逐渐减少的战友们忏悔着。
“将军能追随在您身边是我们的荣幸!”在他身边一个相当高阶的指挥官大叫。他在战斗中已经失去了右臂此刻正用左手无力地挥动着武器护卫在古铁雷斯之旁。
“誓死追随将军!”城门口的温斯顿人无论是普通的士卒、下层的军官还是大队以上级别的高阶指挥官齐声高喊。我们的士兵们无不为之动容。这几十个身负重伤的敌国勇士就站在那里距离我们几十步之遥。可这距离却又仿佛那么远远得需要用生与死来衡量。面对着扑天盖地涌来的敌人原本早就该重伤倒下的他们居然爆出了没有人能够比拟的力量将靠近的士兵一一斩杀。
“好!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温斯顿勇士战斗的姿态。卡莱尔我的朋友太子殿下就拜托你们来保护了。告诉殿下我古铁雷斯辜负了他的期望只有以死谢罪!”
“全军冲锋阵型……”
这几十名残兵在城箭雨的掩护下排成标准的冲锋阵型。
“目标正前方……”
所有人亮起了他们的武器早就砍出豁口的刀剑上带着不知是别人还是他们自己的血迹映射着暗红的光泽。
“冲!”
这是我平生仅见的最壮烈的一次冲锋:几十名伤痕累累连站都难以站稳的士兵向着近万名敌人起的求死冲锋。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这些勇士战斗的姿态犹如静止的油画般印在了在场没个人的脑海中。
他们一瘸一拐地穿过一排长矛阵列两个士兵用身体挡开刺来的枪矛为统帅开辟了前进的道路。两三柄长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可他们仿佛不知道痛苦般地伸出手臂将从两旁刺过的长矛紧紧拦在手中。
几百人的长矛阵溃散了他们的对手是几十个几乎残废的人可没人可以责怪他们。如果是我在那里我也会退让。我想即便是远比我强壮和勇敢的我的战友们也一定会为这些眼中看得到死亡的敌人让开一条道路。
“弓箭!弓箭掩护!”城头上卡莱尔的声音因为啜泣而走音。他从身旁士兵的手中抄起一把长弓搭上利箭大声说“古铁雷斯你不能撇下我我始终都在你身边……”
利箭穿过了古铁雷斯身前一名士兵的咽喉在此之前他正要挥刀砍向敌军勇猛的将领。在这一箭之后城墙上的箭雨更急促地射下来为勇敢的战友扫开了一条道路。
古铁雷斯拔下了那支延缓了他死亡的救援之箭用不拿武器的左手牢牢握住仿佛是在握住他今生最后的依凭。他腹部的伤口一刻不停地流淌着殷红的血迹他走到哪里哪里就铺上了一条由他自己的鲜血染就的红色道路。这条道路铺出了五十步、一百步……并且还在继续向前。他身边的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剩下的人依旧跟随着自己的统帅在铁和血的死亡森林中缓慢地穿行着。
我无法形容这样的战场他们的战斗方式和罗尔的“亡灵匕”有些类似同样不循常理同样无畏无惧甚至是同样越了死亡的极限让敌人惧怕、软弱、无力面对。可这又完全不同:他们所表现出的不是把一个濒临崩溃的人置诸死地之后因为歇斯底里的爆而显露出的疯狂而是真正的勇敢。这勇敢让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面对敌人的武器慷慨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是什么让他们能够做到如此?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面前的这些人是真正的军人是有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去捍卫和保护的东西的人。他们的高贵品质即便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也无法忽略。在那个高大军官的身上我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个在战场上把最后的背影留给年轻战士的影子一个带着怜爱、执着的心情奋勇战斗的影子那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长官卡尔森。这两个人是不同的他们为不同的理由战斗也为不同的目的倒下。
可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相似。
他们都是些值得尊敬的人。
在最后一个随从倒下之后古铁雷斯终于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那个倒地不起的士兵的脸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一路倒下的、那些在他最后一战中依旧伴随在他身边的部属们。在他满是油腻和污秽的脸孔上我依稀看见两颗晶莹的液体轻轻地划落。
那是一个战士告别时泪水么?
在他周围德兰麦亚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肃立在他周围没有人趁着他无力行动的机会攻击他。一切的战斗都停止了战场上的空气被一种悲壮的气氛缠绕着这种气氛在这个慷慨赴死的将领身边环绕既是对他的赞美也奏响了他死亡的前奏。
这时候弗莱德翻身下马我不知道我的朋友要干什么挣扎着用受伤的手臂支撑住身体下马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和我一起的还有普瓦洛。
弗莱德抽出战刀向那个肃立的勇士迎面走去。我担心他的安危想伸手拉住他可他回头摇了摇手表情严肃地制止了我:
“不让慷慨求死的军人英勇战死是残酷的杰夫。如果这是他的愿望就让我来实现它吧。”
弗莱德走到他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持刀礼:“德兰麦亚王国中将军团指挥官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子爵伯爵向您致敬先生。与您交手是我毕生的荣幸。”
古铁雷斯看着弗莱德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很好作为我最后的对手你是合适的。”
“在那之前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吗?”
古铁雷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城墙转脸回答说:“一切结束之后把我……咳咳……送到我的朋友那去。”
“我保证。”弗莱德回答说。他再次点头致意然后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古铁雷斯大口喘息着勉强提起了自己的长剑。这把普通重量的武器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他的体力连轻轻挥舞它都不可能做到。他的左手仍然紧握着友人的羽箭持有者的血浆涂抹在柔软的翎羽和细长的箭杆上沿着曾经传透敌人咽喉的箭头落在地上。在他脚下泥土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褐色仿佛烈士坟墓前受人敬献的紫色郁金香的颜色。
弗莱德大声呼喝着冲向这伟大的战士黑色的刀光透过古铁雷斯的左胸从他身后刺出长长的一截。最后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出犹如死者的灵魂开出的鲜艳花朵。
古铁雷斯没有做任何抵挡的动作他仅存的体力或许也只能容许他勉强站立在那里了吧。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这是一个仪式。
一个用死亡肯定勇气和荣誉、让勇者之名永不堕落的、军人的仪式。
“古铁雷斯……”城墙上死者的友人一声痛呼。他或许曾千百次地呼唤友人的名姓但绝不会像这一次这么哀伤。这声呼唤飘荡在死者遍地的战场上仿佛能够唤醒那已经逝去的灵魂重新回答。
他倒下了右手握着剑也握着一个战士的骄傲和勇气;左手握着那支箭矢那是来自友人最后的告别纪念。
弗莱德抽出了自己的战刀他的身上和脸上已经染遍了勇者的鲜血。他无意擦去这名伟大的战士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次英勇战斗的痕迹而是高举战刀向这不屈的人行礼致敬。
不需要命令我抽出佩剑用我所知最郑重的方式向死者表达敬意。在我周围在这战场之上所有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向这些勇敢的战士行礼。或许在他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相互杀戮、相互讨伐。我们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消灭他们。但当他们光荣地死去就是令我们景仰的英雄。他们所表现出的高贵的责任感和不屈的品质值得我们这样做。
国家和民族的差异是无法分隔对英雄的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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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敬告各位读者今天下午《星空倒影》还将放出一章明天中午如无意外将再放一章第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三章请暂勿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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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达沃榨汁机
夜晚过去的很快。
弗莱德并没有命令部队继续攻击达沃城的内城而是趁着夜色正浓的时候将部队安置在外城城墙附近重新整顿序列。毕竟经过整整一晚上的厮杀士兵们都已经十分疲劳了而且在敌君将领古铁雷斯的英勇奋战下内城防线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我们的士气也遭受了很大打击。在这个时候与其让士兵们拖着疲劳的躯体继续作战倒不如让他们充分休息。
我们依循诺言将古铁雷斯和他勇敢部属们的尸体送入城中。有一个参谋提议虐待他们的尸体以激怒城中的守军引诱敌人出城交战。他的主意没有错如果实施我想也会很有效可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语。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愤怒的达克拉就重重一拳击在小腹上停止了他进谏。
在他痛苦倒地时哀号着翻滚时没有人上前搀扶即便是军中地位最卑微的士兵都用蔑视的目光看这这个军官。
“不要因为战争就失去了最后的人性勇敢的战士和没人性的杀人机器最大区别就在于……”罗迪克拖着那参谋的衣领阴声说“无论战况如何对于英雄战士的心中都不曾失去敬畏。”
我们用马车将敌人的尸体送至城门沉默了片刻城门打开了守军的将领卡莱尔亲自牵过拉车的马匹缓慢而郑重地将朋友的尸体带进城门。这时候只需要一支箭或者一队轻骑就可以轻易地冲开城门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似乎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就侮辱了我们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和荣誉。
没有多久城墙的那一侧传来阵阵被压抑着却又无法压抑的悲伤的哽咽声继而四名身着礼服的军官将平放着古铁雷斯尸的木板安静地抬上城墙城墙上有一堆刚刚堆积起来木柴。
古铁雷斯的尸体在柴堆上静静地燃烧火焰照亮了黑夜的孤寂。月亮不知何时游出了云层将凉凉的银色光辉撒向大地仿佛在天与地之间铺设了一条荣光的大道用以接引烈士的一缕英魂。不仅仅是温斯顿人我们的所有士兵也正看着这次朴素而隆重的战地葬礼。随着烈焰燃烧的不仅是一个军人的躯体还有几千温斯顿军人不灭的心志。
我们让战斗变得更艰难或许我身边会有更多的子弟因为这一时的仁慈永远的倒下可我不觉得我们做错了。
为什么呢?在生命、胜利和我们的心情之间到底如何计算衡量才是正确的呢?
“我这样做对不对杰夫?或许我应该接受那参谋的谏言吧这对于这场战争更有利。可是这样的事我还是干不出来。”
他叹息着说:“我是不是也有了愚蠢的贵族的荣誉感呢?”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份荣誉感不仅仅属于贵族呢。”我回答“你这么做说明你还没有被战争变得疯狂还是一个有感情的正常人吧……”
当清晨来临金色的阳光攀上高耸的城壁照亮新的一天时炊烟飘动在晨光之中扬起让将士们欣慰的气味。不必将热腾腾的饭食抱在怀中只需要闻着这气息就足以让人欣慰即便只是闻闻这也是只有生者才有的权利。
相比之下我们的对手要可怜许多物资的紧缺让他们不得不减少粮食的供应。不必亲眼所见从俘虏的口中我们也可以知道他们碗中的汤食远比我们来的稀薄。在这秋天已有些寒冷的清晨只能用大量的热水和少量的饭食来欺骗自己的胃这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可我们必须将同情的心理收起将敌人悲惨的现状利用到最大。
这是战争。
这就是战争!
所谓的外城并不是包围整个城市的第一道防线它只是在城门正前方迎向平原的部分多出的一层城墙用以卡住进出城市的交通要道。靠近码头一侧的城墙就只有内城一层而内城才是环绕整个城市的真正的城墙。两道城墙之间留出了一道大约两箭距离的空地这原本是城中部分贸易进行的场所有时也做士兵操练的广场。
现在这广场上士兵并非是在操练他们手中的剑注定是要染血的。
在凛冽的箭风中我们的士兵艰难地靠近了城墙。他们把攻城的云梯架上墙壁然后开始了要命的攀爬。
第一拨攻击注定是无效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可必须有人第一个冲向前去为一个或是愚蠢或是高尚的理由抛洒生命。面对士气高昂的敌人我们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攀上云梯又一个接一个地落下他们要经受的是锋利的箭矢、致命的重物、滚热的液体和无情的刀枪。他们中不少人永远地倒下用自己的生命为妻儿父母换取一份微薄的抚恤金让他们可以买下一小块蘸着人血的土地。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起码他们不必再为自己的生死和亲人的生计担忧。而这大概也正是他们可以去死的理由。
对于已死的人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未曾畏惧。他们已经不是那支被称为“垃圾”的军队在我身边的这位年轻的将领手中他们为自己赢得了不输给强大敌人的辉煌战绩。他们已经摆脱了耻辱的名声不再为挣扎求生胆怯的逃窜;而是高举起骄傲的旗帜成为在战斗中最勇敢的一群。或许一个人只要曾经勇敢过就会不自觉地唾弃自己的懦弱;一个人只要曾经围绕过荣誉的光环就会追逐更伟大的脚步。
在外城城墙上原本用于保卫城池的远程攻击武器正掉转头来破坏着城市的防御。由于两堵城墙距离并不远能够破坏城墙有作用的大型投石机无法使用所以真正挥作用的是那些杀伤面窄却威力巨大的弩炮。这些强大的武器与对面的城墙互相交换着死亡的商品为登城部队尽可能提供着掩护。
城门口撞门的冲柱正在努力破坏着厚实的城门。这笨重却实用的武器由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着不住地移动、撞击。在他们身旁是些衣甲厚实的重装步兵他们高举盾牌在头顶和两侧结成一大片厚实的防御为下面的士兵阻挡住来自城墙上的袭击。尽管缓慢的移动度降低了冲柱的威力但由尖锐的铁器镶嵌的柱头仍如锋利的牙齿般撕咬着木质的城门不时将木渣从门上刮掉出撕裂的声响。
“再加把劲兄弟们!让城上的那群家伙知道并不是只有温斯顿人才有勇士!”达克拉的声响从冲柱的阵列中传来。冲动勇敢的石匠之子按耐不住沸腾的热血居然冲到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和自己士卒们站在一起。
“长官这里危险请到后方指挥!”他的副官大叫着规劝自己年轻的上司。
“我的士兵在这里我的战场在这里!”达克拉大声回答拒绝了副官的劝告。
“让我们一下子捣碎这破烂玩意!”
或许是他的呼喝、或许是他身先士卒的勇气在激励着士兵们打着赤膊抬着冲柱的汉子们用粗野的叫喊声回应着他嘶哑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给面前的木门施加着破坏的力量。箭矢不时地透过盾牌和铠甲的缝隙将一个个魁梧的大汉放倒在地这时候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完成这危险的任务。
“达克拉危险后退!”忽然后阵的雷利出了危险的警告。可是还不够及时。城墙上一大锅沸腾的滚油当头浇下。这些窜动的液体附着在士兵们的皮肤上出刺耳的声响让人失去意志。许多人抱住头脸在城门前痛苦的滚动他们的哀叫声足以使最冷酷的人心惊胆战。受伤最严重的几个人的肌肤和毛被高温融化掉翻转出他们的肌肉几乎每滚过一片土地就会从身体上掉下几片肉屑。甚至连造成这一切的温斯顿人也不忍再让他们遭受这不属于人间的痛苦用弓箭和擂石提前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原本严密的阵型破碎了温斯顿的弓箭手门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在碎裂的阵型中找寻着自己的目标制造着更大的破坏。
一支火把从城墙上扔下来它燃起的火焰彻底破坏了阵列严重威胁着城门的冲柱被抛弃在地上安静地燃烧。
“达克拉!”雷利担心朋友的安危迎着密集的箭雨冲上前去。达克拉的胸口被烫伤背后和小腿上各中了一箭被两名士兵向后架去。雷利用盾牌掩护着自己的友人把他拖向安全的所在。
“达克拉你没事吧!医生医生!”看到达克拉嘴唇青紫精神萎靡的样子雷利慌了手脚。我们不知道达克拉的境况如何忙跑过来查看。
“没事……死不了……”高大的石匠之子咧开嘴惨笑了一下似乎牵动了伤口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按住他的手脚。”听到召唤米莉娅很快来到我们身边。她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吩咐我们说。我们照办了。
“有本事受伤就别怕疼。”她撕裂达克拉的上衣看了一眼中箭的位置。雷利见状把撕裂的上衣卷成团塞入达克拉口中。
“啊!”米莉娅的小刀划开达克拉的伤口翻起的肌肉处流出暗红的血色。看着达克拉睁大了眼睛全身剧烈颤抖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很疼。
“呼……”终于米莉娅从他的背心取出一支带着倒刺的三棱狼牙箭头然后手脚麻利地将一瓶紫红色的药水涂抹在伤口处。这药水似乎比那曾经插入伤口的箭头还要锋利极大地刺激着达克拉的神经让他低声嘶吼四肢挣扎不已手指紧紧地捏着几乎要把骨节捏断。如果不是口中含着布条或许他已经把牙齿咬碎了吧。但据我观察这药水的确有效刚涂上去没多久伤口的血就止住了。
直到米莉娅把他小腿和胸口的伤口都上了药达克拉的酷刑才算到头。他看起来面色不好神志开始变得不太清楚或许已经昏了过去。
处理完一切米莉娅转脸吩咐抬着担架的士卒说:“把他抬下去找个通风的地方敞开胸口让烫伤部分露在外面如果他烧就告诉我。”
“他没事吧小姐。”雷利对好友放心不下。
“腿上和胸口上是轻伤但背心的伤很重可能伤着了内脏。我们要做好准备……”米莉娅咬着嘴唇小声回答。
我们的心沉了下去。
“弗莱德。”雷利忽然叫住了我们年轻的将领。
“把达克拉的阵地交给我。”雷利严肃的要求着。
“雷利……”
“我得为他做点什么我不想让他醒来后现那堵城墙还是敌人的。”雷利的眼中带着狂热的执着他忽然低下头去小声说“就算他醒不了了这胜利也应该是属于他的。”
“我明白了雷利。”弗莱德放弃了劝说“那面城墙是你的了……”
“为了达克拉。”雷利向着抬着达克拉的担架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在阵地前沿达克拉的受伤让士兵们失去了指挥官。尽管还没有收到后退的命令但他们已经开始退却已经搭在城头的云梯被逐一地掀落后续部队畏缩不前已经攀上城头的士兵无人支援在敌人的屠刀下越来越少。战士们的勇气似乎也和达克拉一同受了重伤无法在战斗中挥出全部的能力。
“进攻!”忽然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影取代达克拉来到战地前沿向逐渐溃退的士兵们下达着命令。
“进攻士兵们!你们的长官是在最前面受伤倒下的你们怎么能后退!”雷利大声斥责着开始畏缩的战士把勇气和力量重新灌注到他们的身体内。
“那是你们的城那是你们长官的城。想想你们的长官是如何战斗的不要后退向前进。胜利属于达克拉!”雷利呼喊着鼓舞着一马当先冲到城下和前方已经为数不多了的士兵们重新扶起云梯为后面的将士铺设道路。
他成功了在他身后数千士兵高喊着“胜利属于达克拉”又一次接近城墙。他们的奋战为自己的指挥官、也为他们自己赢得了荣誉。
城头的争夺更加激烈了或许是这波去而复返的攻击浪潮来得太快让城头的温斯顿战士们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我得承认他们已经十分的英勇但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十分被动。他们的和我们的鲜血如同红色的瀑布般挂在砖石的墙壁上看上去没有丝毫差别那是从人体里榨出的新鲜汁水它们甚至还带着活人的体温和气息。在一次次你来我往的搏杀中一片又一片带着死亡气息的红色体液泼洒出来就像是神把人们的生命放在了榨汁机里。
达沃城的这面高大的城墙就是一个大号的榨汁机它吞噬躯体压榨鲜血将战斗双方难以计数的生命碾碎在自己怀中。
这巨大的达沃城榨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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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魔骑兵
“为太子殿下为古铁雷斯将军勇气!光荣!胜利!”城墙上守军的统帅卡莱尔始终奋战在最前沿他和他的士兵们在这面城墙前让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勇气”“光荣”“胜利”这些是我们对面的战士们执着追求着的荣誉。但在如此盛大的攻势面前仅凭借心中的荣誉感是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勇气!光荣!胜利!”士兵们追随着他们的统帅一次次瓦解着我们的攻势。可是已经到了极限了。在雷利的带领下德兰麦亚军几乎已经在城头控制住了一小块区域。尽管这区域还很狭小并且被城头的守军不断挤压着但他们渐渐站住了脚跟。如果温斯顿人还不采取更有效的措施仅仅依靠城头的那些疲惫的将士可再也阻止不了雷利前进的步伐了。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敌人他们可能凭勇气站着死亡但不可能仅仅凭荣耀打赢活下去。
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勇气!光荣!胜利!”在城墙内侧更大的呼喊声传来一批体力充沛的新军跃上城墙在瞬间击溃了雷利的努力将正在城头支撑的士兵们击落城下。跟随这喊声出现的是一面如同天空般蔚蓝色的旗帜。在那绣着英武跃马的旗帜之下一个金色头的年轻人安静地站在那里。他手中没有武器可他擦亮了所有温斯顿人的武器。他没有参加战斗可他点燃了所有温斯顿人的战志。我站在外城的城墙上和他处在大体相当的水平线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站得比我高出许多。他就如同天空中太阳的光芒照射着整个战场。
这个人的名字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属于军人的传说。
“勇气!光荣!胜利!”原本那些仅凭着骨头里天生的骄傲勉强战斗的敌人在看见这面旗帜之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妙的魔力以更加勇猛的姿态战斗起来。在援军的配合下一架架云梯掉落尘埃无论雷利如何努力士兵们如何奋勇他们都已不能做得比刚才更进一步了。在这场无关机智与计谋、仅凭气势和勇力的战斗中雷利触摸到了自己的底线而在这两者之间就是雷利与这战场上天生的王者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城门洞开几列无声的骑手缓慢地踱出了城门。如果对手是别人那么他无疑是愚蠢的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洞开城门就如同送死一般。可是现在没有人有勇气敢于抢夺这个胜机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重装骑兵温斯顿的“破阵铁骑”。
他们开始移动由慢到快在经过略显迟钝的加之后他们变成了一列移动中的收割机器。凡是他们刀光指向的地方就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尽管对于骑兵来说两堵城墙之间的空间似乎有些狭小但这对于我们的对手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是群优秀的马上舞者只要有一点空间他们就可以做出凶残的破阵之舞。
内城城头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温斯顿士兵们并没有趁着这难得的时机好好休息。他们雀跃着高声呼呵用自己兴奋的喊声弥补着这些马上勇士的沉默。那是他们的骄傲啊他们的名字令人畏惧他们的身影让人退缩。
“撤退防御阵型骑兵准备。”弗莱德下令然后我们走下城墙。有人吹响了撤退的号声。德兰麦亚的士兵们在彻底丧失勇气之前离开了战场他们曾经离“胜利”这个美好的词汇那么近可它始终是清晨缭绕的山岚雾影虽然就在身边却始终无法把它抓在手中。
罗迪克在外城的内侧排起防御阵型长枪手、重装步兵前后排了十几层。尽管敌人只有几百人可对付这样的敌人我们不能冒险一点也不能。
我们的敌人没有冲向我们他们肃清了城下的攻城部队之后在内城城门前排开了整齐的队列骄傲地迎着我们站立。他们所处的位置让我们难受:在他们静立不动的时候最好的攻击方式是使用弓弩可他们的身后是高大的城墙城上温斯顿弓箭手的射程比平地上的我们要远得多;倘若我们毫不顾及地全力攻城面对我们的步兵重装骑兵强大的攻击力必然会显露无余;而如果我们以整齐的防御阵行缓慢向前靠拢……就这样靠近敌城?那和送死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就这么站着什么都没做可我觉得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站在士兵们的身边我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畏惧却可以感受到他们心中的不安。那些从没见过这些骑士如何战斗的新兵大概已经可以感受到对面那群敌人可怕的压迫感了;而那些曾经在战场上与这些沉默的勇者正面接触过的老兵们或许已经在动摇了。和他们对恃的时间越长这种动摇就越明显对于我们士气的伤害也就越大。
“该我们上了。”弗莱德在我身边轻声说道他转身牵过自己的战马。一只手阻止了他那是我的手。
“你不能去你不能冒这个险。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去唯有你不行。”我说。我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我不希望他这么做。那是些危险的敌人而他是全军的统帅。倘若他出现了意外我们的准备、我们的计划就毫无意义了。他是无可代替的领袖有他在我们是一支军队而如果他不在了我们就只不过是些在战场上等待屠刀降临的靶子而已。
“必须得我去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弗莱德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他的手心很潮湿。
“是他们杀了队长杰夫是他们。我可以不恨我的敌人因为这是战争。可我不能不恨他们……”他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的。他的眼睛里有怒火也有泪水。
我明白我无法劝阻他。其实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没有人能够劝阻他不是么?
我松开手牵过另一匹马。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我跟着你。”
“不行你要留下你还带着伤……”
我翻身上马用缰绳把裹着绷带几乎没有知觉的左手捆绑好。
“你说的对我的朋友是他们杀了队长……”我含着泪。他的话语触动了我心中那块永远难以抚平的创伤让我想起了那个令人尊敬的背影。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思念随之而来的是对对面那些无声骑士鲜血的饥渴。就是他们带走了让我尊敬一生的人而现在我有一个机会亲手为他复仇。如果仍然不成或许我可以和卡尔森同死在一把刀下吧那个指引我生命的军人。
我以此为荣。
一队五百人的轻骑兵迈出阵列弗莱德、红焰、普瓦洛、埃里奥特和我都在这支队伍中。我们沿着自己的阵前来回横向移动了一遍然后以整齐的队列重新停止与对面那群安静的骑士遥遥相望摆出挑战的姿态。这些骑兵是红焰的骄傲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坚强战士。他们的骑术或许还不是那么精湛武艺也没有那么高强但这都是在和我们面前那些无声的怪物相比的。除了现在的敌人我相信这支部队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强于自己的对手。
我们似乎正是在向那些我们不可能取胜的敌人挑战。
我们身后惴惴不安的士兵们稍微鼓起了勇气。一开始他们小声的嘀咕为他们的领袖担忧。但当看到我们的骑手以不输给对手的英姿奔驰时他们不由自主地爆出了欢呼声音。与怯懦地等待战败相比他们宁愿相信年轻的统帅可以赢得这场骑兵对决。
弗莱德慢慢踱至空地中央抽出战刀“墨影”高高举向城楼那面蓝色旗帜下高贵的身影冷笑着做了一个挥砍的手势然后又缓缓回到队列前方静候对方的反应。
温斯顿人被激怒了他们的队列在骚动这些注重荣誉的勇士们无法容忍尊敬的统帅被如此侮辱尤其是当对手摆明了要来一场公平的战斗时。如果我是路易斯太子即便明知道这场军队之间的“决斗”有所图谋大概也不会拒绝。他是这支军队的灵魂倘若他对对自己这种公然的侮辱视不做任何反应原本几乎达到顶峰士气也会开始低落吧。而在数量上不占优势的守军而言士气和地形或许是他们目前仅有的比我们优胜的地方。
在那面湛蓝的跃马旗帜下金的统帅走到城墙边向城下等待命令的军官示意:接受挑战。
偌大的广场上热血与尘土一同飞扬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两队骑士向各自的右侧移动来到城墙两侧距离最远的地方在得到足够的冲刺距离之后相互间举起的枪矛。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试图把他们当作在战场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敌人缓解着敌人的强大给我的心中带来的重压。可这根本不可能仅仅是看着他们我都觉得自己的双眸在灼烧面对如此恐怖对手你几乎永远不可能做好准备。
但我并不畏惧。
因为卡尔森与我们同在因为弗莱德正在我身边。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一定会离去。今天是挥剑复仇之日我血为证。
他们动了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比较缓慢但渐渐快了起来。敌人无声地将长矛平举对准了我们的胸膛。
我们没有动我们在等。
我们甚至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不知这违背常理的姿态是否让我们的对手意外了但显然这群久经沙场的勇士们不会因为这一点反常而对敌人手软。随着马蹄声的加剧他们穿过了半程路径离我们越来越近。
若是两边城墙上的尖叫呼喊声小一些若沉默骑士们的马蹄践踏泥土的震动弱一些若擦过他们耳畔的风声能够停歇将真实的声音传递到他们耳中他们或许可以听到从我们的阵列中正传出阵阵的轻颂。
那是受人尊敬的魔法术士和黑暗精灵施法的声音。
他们接近了看到我们依旧没有动静重装骑士们减缓了度。毕竟在我们身后就是一堵高大坚实的墙壁即便是勇猛如他们的战士也绝不会产生自己的血肉之躯能够撞碎二十步厚的砖石城墙的错觉。
这时候随着埃里奥特小姐的一声短促的轻吟一扇黑色的墙幕出现在温斯顿骑兵的正前方。这面黑幕是如此深沉可怕透不出一点光来还仿佛在将四周的光芒向内吸收一般。这是属于黑暗精灵天生能够操纵的法术黑暗结界。如果是宽敞的战阵中这窄小的黑幕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并且它能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但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它足够遮挡住正以尖锐阵型冲锋的重装骑兵们的视线让他们看不到我们的行动。并且可以想见这出现在战场上的前所未有的魔法攻击正让我们的敌人手忙脚乱。
这并非是我们隐藏的所有实力。忽然普瓦洛的声音的猛然上扬一道熟悉的乳白色光辉均匀地笼罩在五百名德兰麦亚骑手身上众神设定的重力法则在瞬间被神奇地违背无论是衣甲还是武器的重量似乎都不存在了就连我们自己的重量似乎也消失在闪烁的毫光中。尽管这一刻我们的战马尚且站立在地面上但我觉得如果我们愿意下一刻他们就会飞到天上去。
加魔法!
随着弗莱德一声令下我们起飞了。
是的我们在飞。如果不是马蹄下溅起的尘土提醒着我我真的以为自己在飞翔。几乎不需要加时间我们胯下的战骑瞬间越了度的颠峰并且还在提升。身旁的景色瞬间向后方移去我后脑一轻仿佛我的灵魂脱出了**在轻灵的飞翔。
这让人陶醉的诗意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弗莱德和红焰的坐骑左右一分将五百骑手均匀地分成两队将中间迎着敌人的那部分空间空了出来。
在第一名温斯顿骑士勇敢地摆脱黑暗结界的侵扰奋力冲出那道黑幕时他忽然觉自己长矛所指的方向是一片生命的真空而原本应该在让自己的长矛染血的卑劣的敌人正在身体两侧以自己前所未见的度飞驰。
然后他死了胸口带着长矛死亡的印记。
黑暗结界的掩护是成功的没有一个敌人现我们的图谋。当后排骑兵双眼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黑暗揣度穿过这道黑幕的战友的惨叫时英勇的弗莱德和红焰丝毫不受干扰地穿过了黑幕将长矛刺进了他们的胸膛。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第四第五乃至更多的长矛找到了他们血的归宿。这时即便温斯顿人已经看见了我们也没有用了重装骑兵的强大惯性让他们根本不可能停止这注定毫无意义的冲锋只能被动地接受两侧传递来的死神的请贴。
我将长矛送入了与我打了第一个照面的骑士手中。我只觉得一阵残忍而美妙的触觉沿着矛柄传到我的手中似乎是将针扎入酒瓶的软木塞中滑滑的又带着几分韧性。然后我看见长矛深深刺入他的胸口又从后背穿出长长的一截。穿透他后背的枪头凝聚着鲜艳的颜色仿佛美丽的死亡女神正穿着血色的长袍在枪尖上舞蹈。
直到这个时候那死在我手中的骑士仍然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平举长矛摆出一副冲锋的架势只是将脸略略转向我这一侧。
我庆幸自己看不见他的眼睛。
越过敌人的后阵红焰和弗莱德再次将队列带向更靠近城墙的两侧留出足够的回环空间后就向相反的方向绕了个大圈马不停蹄地又向后杀去。而这个时候我们的敌人由于队列集中、面向城墙空间不足以及度较慢等多种原因还没有完全掉过头来将薄弱的侧面暴露在我们面前。
又一轮屠杀开始了。温斯顿人还没有适应我们的度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感到无比惊讶。而我们的骑手们在魔法的帮助下大大提升了战斗力。如果说第一次的袭击出其不意打乱了他们的阵脚那么这一次冲撞就彻底沉没了他们的骄傲。在这场面对面的搏杀中他们在数量、心理和地形上都吃了大亏。他们大概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些轻装的战士能够爆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这样的度和机变应该不属于这个人间才对而他们看起来和普通的战士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接一个沉默骑士不得不被迫永远保持沉默了他们曾经是战场上的死神但现在不得不去瞻仰真正的死神的容貌。
数量的差距在拉大。在法术的作用下我们的士兵完全有能力战胜一个原本实力强于他的敌人然后出现了两个围攻一个、三个围攻一个甚至到最后五六个围攻一个温斯顿人的情况。当加术的效果消失时这场战斗已成定局几十个重装骑兵被三百多名原本让他们看不起的轻骑兵们围在角落中。他们没有任何机会了不能冲锋的重装骑兵不是真正的重装骑兵。
当我的剑落在他们头上时我觉得胸腔紧只想快意地大叫。我并非是喜欢杀戮只是我觉得这是自战斗开始以来我最有理由挥剑的一次。
我是在为卡尔森报仇。
这仇恨如此之深甚至在某一时刻我恶毒地希望弗莱德不要接受他们的投降让我可以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们。挥动长剑我感到一阵心酸的畅快。
我的剑流着血我的眼流着泪。
可仇恨不能抹杀敌人的勇敢直到最后预料中的投降场面都没有出现。当最后一个绝望的重装骑兵被弗莱德亲手送入死亡之界时我看见了的脸。
那是一张决死战士的脸。我们从他们手中抢走了“无敌”的荣誉但并没有夺去他们的骄傲和勇气。
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们是这大6上第一支以同样数量的军队迎战温斯顿重装骑兵并以不到一半的损失大获全胜的军队这辉煌的战绩足以载入史册。
(依旧是广告时间《四国之红颜祸水》作者宋似雪。我对这个作者名字的喜欢程度胜于对这本小说的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这个同感:》
写手不容易还请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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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动荡的城池
在战场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坚信我们会胜利。
弗莱德在他高大的战马上将“墨影”高高举起沿着外城城墙的边沿狂奔而过。随他的马蹄踏过哪里哪里的天空就滚过振聋聩的呼喊声:
“必胜!必胜!必胜!”
如果这个大6上最强大的战士已经倒在了我们脚下那么还会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是的我们必胜!
进攻重新开始了这将是一轮不死不休的战斗。城对于士兵来说这是一个意味着雄壮威严高高在上的词汇是一个蔑视武器蔑视鲜血蔑视生命的庄严存在是人类为围困自己杀戮同胞创造出的一个反对自然的畸形怪兽。
而现在城在动摇。
它的砖石没有松动它的高度不曾降低他的根基依然穿过泥土的肌肤牢牢抓着大地的骨骼可它的心已经在动摇了。
它或许已经感到对于这支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军队来说没有什么不能征服的!在他们高举的刀枪面前城不过只是一块堆得高一些的砖头罢了。
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一个瘦小灵活的身影在上升他的身躯越过的墙头的垛口他出刀了刀上有血然后他被刺中胸口。如果是在半天之前他或许已经绝望地从城头掉落然后成为城墙下某个不为人知的灵魂了;但现在必死的战士带着握住了扎进身躯的长枪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跃入城墙用自己逐渐失去热度的身躯压倒面前的敌人为身后的战友冲开一个微小的空隙。
当对胜利的渴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即便是最卑微懦弱的人也会慷慨赴死。
我们在战斗敌人也在战斗。我终于看见那金的王子放下了将领的矜持以一个战士的姿态去战斗。看着他的身姿我觉得他即便没有王室的血统和统帅的地位也绝对会以一个勇者的身份誉满天下。他手中的骑士剑明亮剔透甚至连鲜血都无法玷辱它的光彩。它一次次挥向城头最勇敢的战士用他们的名字增添自己的光辉。如弗莱德在坎普纳维亚所做的一样这智勇双全的领袖总是出现在战场最危急的地方。即便是在拼死搏杀他似乎也在放射着太阳般的光辉每当他的身影闪过都会引起一阵骄傲的喧响:
“勇气!光荣!胜利!为殿下!”
仿佛与那个人并肩做战是他们毕生的荣耀。而后那些穿着与我们不同服色盔甲的战士们会变成我们所不愿见到的强大军人把刚站稳了脚跟的攻击者重新逼退。
“真正优秀的将领不仅是用智略指挥士卒获得胜利的人而且会成为部属的信仰让他们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用生命去捍卫他的姓名。”弗莱德赞许地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赢得了他的尊敬的传奇般的对手“路易斯王子就是这样的人啊。”
对他的这番话我不怀疑但他漏掉了一个同样享有这句至高评价的伟大的人那就是他自己。弗莱德曾经在同样不利的局面下做过相同的事情不他甚至做得更好。
“可是我会赢杰夫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他的眼神带着执着的热望那是完成一个毕生宿愿的热望。打败他然后把这场战争结束在自己手中这或许是他现在最大的信念吧我猜测。
无论敌人如何英勇胜利的天平都在无可挽回地逐渐向我们倾斜。越来越多的人越过壁垒的防线与我们的敌人混战在一起。甚至局部区域已经开始将敌人向后方逼迫。倒在战团中的不仅是那些固守岗位的步兵还有穿着鲜艳铠甲的骑兵。在这马匹无法正常移动的城墙上所有的骑手都只能放弃身为一个骑士的尊严和步兵一同战斗。此刻他们的生命并不比别人更值钱。起码那些维系着他们生命的体液的颜色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当血与血交融倒下的人们和平地共同寻找自己灵魂最终的归宿身份与国别不再会阻碍他们友好地相处了。
在我和红焰都迫不及待地要求集结最精锐的兵力做决定性的冲锋时被弗莱德阻止了。
“要有耐心朋友们城里最起码有八千守军他们的力量远不止于此。”弗莱德向我们解释着。
“可我们几乎已经胜利了。”我说。
“如果是这样”弗莱德回答我“即使不再增添攻城军队的数量我们也可以取胜这样不是更好吗?如果我猜对了温斯顿人还有后手那么即便现在就遣上主力我们也仍然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如果是这样……”普瓦洛不解地问“那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弗莱德转头告诉我说“在有把握打退可能出现的更强大攻势的情况下适当地示弱可以让贪功的敌人过早暴露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这时候迎头痛击可以彻底打消敌人的士气甚至有扭转战局的奇效。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把握的很准确只有真正的良将才敢使用这种方法。”
“那你也在试探他们的底线吧。”我的头脑一闪仿佛抓住了点什么。
弗莱德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转过头去望着城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敢把示弱姿态作得如此过火甚至连自己都不惜以身犯险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胆量更是对防线弹性的深刻了解和对预备队莫大的信心啊。”
“如果是这样我们永远也无法获胜。”听了弗莱德的话红焰气馁地将手中的刀插在地上。
“的确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是不可能获胜的。”弗莱德微笑着。“所以我们的任务只是拖住他们的脚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人类都是些阴险的家伙……”红焰的口气有些忿忿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
……
尽管我猜对了但我仍然不敢相信。这场已经让几乎八千人丧命的残酷战斗居然只是两个强者之间的相互试探。战争让身居统帅高位的人有了更多决定被人生死的权利也让在战场第一线的士兵的生命更加卑贱。我心里涌上一阵震颤继而是厌恶。这份厌恶并不针对某个人更不可能针对我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更没有接受厌恶的资格他和路易斯太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遵循着这场战斗的规则而已——我也不知这份厌恶针对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战争本身是那操纵着人们的生命轨迹、抹杀了高尚的伟人和卑鄙的小人之间的差别、让这不公平的世界变得更不公平的命运的浪潮吧。
那让人无可阻挡的命运哟……
终于温斯顿防线收缩的弹性到达了顶点我们已经控制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城墙倘若再任其崩塌局势或许就会变得无可挽回了。这个时候敌人的举动验证了弗莱德的预想:
他们的后备队出现了。
每个擅长用兵的将领即便他麾下的士兵再少也会在临阵时备下一支预备队使自己的攻略在付诸实施时不至于过于死板能够最大可能保持调整的弹性。这些预备队多半是些攻守兼备的全能战士随时都能做好准备面对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应付战场上不可预测的一切突事件。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也会有人备下一支作用单一的备用军那多半出现在战况比较极端、战场局势完全可以预测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路易斯太子已经预见到了战场上会出现的问题他选择了一支正确的预备队。
什么样的军队会在狭窄的城墙上挥出最大的威力让他们有足够的能量扭转这几乎无可挽回的颓势重新夺回被侵占的防线?
重装步兵只有重装步兵!
一列列盔甲厚实的重装步兵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上城头砍下了德兰麦亚人那几乎已经揽住了胜利女神腰肢的手臂。
他们缓慢地移动着重剑在这群彪型大汉手中呼呼地作响。自从迈上城墙他们的脚步就未曾停歇比起他们足下的那段城墙他们这段由钢铁和生命混杂着纪律与责任的城墙似乎更难以撼动。在他们面前勇敢或许只能够当作一个笑话来听。许多勇敢的和更勇敢的德兰麦亚士兵倒在了原本已经属于他们了的城墙上他们的勇气值得称赞但他们被一个更加强势的词击倒在地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
那个词是:“强大”!
的确在这段只能并排行走不足十个人的狭窄城墙上有什么能够与这些全身披挂、力大无穷、以整齐的阵列犹如移动的山川般压迫过来的勇士相比?在这里他们无疑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的重剑虽然无权决定敌人的生但却预言了敌人的死。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就应该是路易斯王子拿得出的最后的底牌。这张底牌的确足够大了足足有两千人的重装步兵覆盖住了整个城墙在他们身后大概还有近两千名筋疲力尽的士兵在休息当他们恢复过来的时候这堵城墙将是我们身后这仅存的不足九千士兵不可能摧毁的坚固堡垒。
士兵们仍在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去。内城城墙下倒地呻吟的伤兵越来越多他们正饱受着守军弓弩和重物的蹂躏。一个士兵的左腿弯到了难以想象的角度右腿和左手也在他落下时折断了。他已经因痛苦喊哑了嗓子正仅凭着右手微弱的力量一点点地向后方蹭着。离开离开这堵堆积着血和泪水的城墙离开这个不属于人间的地狱他已经不想知道在这扇墙壁背后是什么样的景色了现在他希望的是距离那里越远越好。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离开城头弓弩的射击范围就会有专责救护的战友来救护他。
在前方他已经看见手臂上绑着白色布条的救援队向他跑来他们看见他了他就要得救了他已经可以永远不再理会脑后的厮杀以一个光荣的伤兵的身份等待这场战斗的结束了。
然后他死了死于一支弩箭。那或许是一支失去了准头的弩箭歪歪斜斜地飞来却恰好穿透他的脖颈。他的后脑猛地向上一仰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死灰色张大了嘴巴却不出任何声音。然后他没有再移动过。
在他爬行方向的正前方准备攻击的士兵们越来越少。可能只有三两队士兵准备好了奔上战场运气好的话目前这种节奏的紧张攻势或许还能支撑一顿饭的时间然后这些士兵之中活着的可能会不到三分之一。
从战场上的局面来看继续这场厮杀或许是无意义的了。依靠我们手中仅有的兵力是没有可能击破这堵坚实的墙壁的。敌人已经开始欢呼为了胜利为了自己的统帅不堕的威名。
可战斗仍未停止流血还在继续。在伟大的路易斯王子眼中他的对手大概已经违背了一名优秀将领的品质正在为了个人的私名用士兵的生命去赌博一场不可能的战斗吧。事实上我也正陷入这样的感情中尽管我一刻也没有认为弗莱德失去了这场胜利。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弗莱德?这些勇敢的士兵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在干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现在你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就不必死……”
“那样死的人会更多。”他回答说“我们都知道的。”
“这不一样!”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这方法可以挽救更多的人可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些士兵必须去死?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是在谋杀……”
“想想已经死去的人杰夫。”普瓦洛安慰我说“想想他们。如果我们放弃他们的生命就白白地付出了。尽管你看不见他们可他们就在我们周围他们知道这一切。如果我们因为一时的慈悲而放弃了这是对死者的侮辱。”
“生命是不平等的朋友。有的时候某些人的生命确实比另外一些人宝贵。一些人必须牺牲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用数学的方法计算衡量生命……”弗莱德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如果这是罪过的话就让我来背负这罪责吧……”
这时候即便弗莱德愿意收回他的攻击部队一切也已经晚了。战场上的最后一批战士已经奔向敌人去完成他们必败的一击。路易斯王子仍在城墙上战斗着和他忠诚的将士们一起。他自然不会将这毫无长进的攻势放在眼里。可是在满是战火狼烟的战场上他可能没有注意到达沃城的西南角有一团烟雾冉冉升腾那道乌黑的烟柱有些奇怪随风飘摇却很难吹散直冲向碧蓝的天空正向这世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传递着一个危险的信号……
(广告时间:《大地的谎言》作者:小僧。我与这位作者并不认识是一个亲密的朋友将这本书介绍给我的。这是一部灵异小说写得很揪心我不建议心脏有隐疾的读者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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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永远的幸福
“为什么要攻打达沃?如果我们能够切断它的补给线只需要围困城池就可以获胜啊。”在开战前的会议中罗迪克对弗莱德的策略提出了疑问。
“问题就在于我们无法完全切断补给线。凯尔茜的干扰或许能够造成城内一段时间的粮食短缺但一旦温斯顿人现问题的严重性以强大的舰队压制住我们就随时都可以重新控制河域。而暂时的粮食短缺最多只能给守军造成混乱却并不致命。如果路易斯王子正是如我们所见过的那样一个优秀将领的话他完全能够控制住局势。”
“我们能击败他们。在水中我们是最强的力量!”凯尔茜骄傲地宣称参加会议的主要几个海盗船长也大声附和。
“别激动凯尔茜。我不怀疑在最初的战斗中我们能获得优势可是此后呢?温斯顿人有最大的军港、有设备最齐全的造船厂、有足够的兵源而这些都是我们所不具备的。你们的海船只在我们的船厂中甚至连普通的维修都很困难。而如果要困死敌人我们起码需要半年时间。不这不可能。”弗莱德解释着。
“那么弗莱德你花了那么大力气请我们来只是为了暂时干扰补给线?我不明白。”凯尔茜认同了弗莱德的解释可她马上就现了另一个问题并为自己遭到了忽视而不满“我不能在这场战斗中置身事外我要参加真正的战斗。海盗也有海盗的尊严!”
“不我没那个意思。事实上凯尔茜你们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们的行动做好铺垫你们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
……
现在温斯顿人已经占据了主动。两千重装步兵牢牢把守着城墙就如同坚固的堤坝将一**疯狂的攻击狂潮碾碎在脚下。
相比之下我们的进攻明显乏力。战斗已经进行了太久疲惫早已悄然附着在士卒们的身上只是原本占优的局面让人刻意地将它忽略了。现在情况极转直下不利的局面十倍、百倍地放大了疲惫的效果让我们的战士们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一次次屈服。
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中都明白他们是必败的一群可他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弗莱德的目光早已不在眼前的战场上了他的注意力已经越过这道城墙甚至越过这座城市延伸到城市那一侧的晨曦河的水面上。在哪里埋伏着凯尔茜和她的海盗舰队。和他们一起的是三千名最优秀的士兵。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接到了我们用狼烟出的信号如果答案是确定的那么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接近了达沃城的另一侧做好了登6作战的准备了。
我们在等待。
正如弗莱德所说他们才是决定这次战斗胜负的真正主角。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造成我们将强攻达沃城的假象把温斯顿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南门上来放松对北侧码头区的警惕为凯尔茜他们制造机会。
这支正漂流在水面上的奇兵是弗莱德设计的圈套中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个环节如果它按照预想挥了作用那给温斯顿人带来的就是致命的一击。
为了这一击即便放弃这些正在抵死搏杀的士兵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现在我们已经做了应该做的只等着这把来自敌人背后的利剑挥作用了。
“看那道烟!”忽然红焰指着前方大叫起来。顺着他的手指我们可以看见达沃城的背后腾起一道浓黑的烟柱。这是我们事先约定的信号。
凯尔茜终于开始登6了。
根据估算现在北侧的守军大概不足一千以凯尔茜现有的兵力完全可以一举攻破。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过了不久城中响起危急的钟声这是当城市遇到大危机时才会出现的警报。随着这钟声到来的是敌人的恐慌和动摇。一种惊慌情绪掠过城头的守卫者他们开始左顾右盼动作不再坚决有力。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守卫的这座城市正遭遇着关乎生死存亡的危险。这样最好未知的危险才是最令人恐慌的随着这危险的迫近他们对胜利的信心已经不像片刻之前那么坚定了。
我们等到了这一刻这让对手窒息的致命一刻。
弗莱德一声令下我们身后的城墙上响起了雄壮鼓声。一队又一队威武的战士踏着鼓点整齐地向前移动。这支从战斗开始就在休息的军队是我们手中最后的力量我们正是要用他们来赢得这场胜利。
如果一切还如刚才一般即便是这最后的四千劲旅也不可能攻破重装步兵把守的钢铁城墙。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们的敌人依然站在那里但他们已经不再是群心如铁石坚定强韧的勇士而是些心中惊慌不定的散乱的士兵。即便他们的长剑依旧锋利但握剑的手已经在颤抖。
他们已经不是不可战胜的强大的敌人了。
新一轮的杀戮开始了。攻城的战士们把他们能做的事做到了最好:他们践踏着战友的尸体无视危险的箭矢嘶吼着奔向城墙拾起前人留下的云梯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攀爬。这段攀爬是以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博没有爬到顶端人失去了赢的机会而那些登上城墙的人则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博这次赌博的道具不再是长长的梯子而是锋利的武器。
“向前!”这是罗迪克布的唯一一道命令。我们这勇武的战友又一次走在了队列的前沿。他站在云梯上大声呼喊躲过掉落的无数利器第一个攀上城楼。他或许不是军人中最勇敢的一个但必定是其中之一。对着无数高大远甚于自己的对手他一次次灵巧地躲闪过致命的攻击把手中的剑放入敌人的血中吮吸生命。他的勇敢为士兵赢得了空间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无畏的战士登上这座已经浸染了太多鲜血的墙壁。
“向前!”无须命令经验丰富战士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剑。向前唯有向前只有前方才有胜利才有骄傲的荣光等待着真正的勇士。
“看看那边!他们得手了!”红焰再一次兴奋地叫嚷起来。在城市的另一端第二道烟柱冲天而起这是凯尔茜他们成功攻破城墙的信号这意味着这座城市有一半已经属于我们了。
“杀!”城中响起兵刃交击的厮杀声这声极大地鼓舞着我们。在我们的预想中凯尔茜现在应该已经杀入城内向南门冲来。
崩溃了我们的敌人彻底崩溃了。不需要真正受到内外的夹击只是这厮杀声就足以让温斯顿人失去斗志。我从没见过我们强大的对手如此的慌乱。路易斯王子终于在他忠诚部属的掩护下离开了这道防线向着城中的堡垒离去随着他湛蓝帅旗离去的还有温斯顿人的信心和勇气。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战斗的双方都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力量剩下的只是纯粹力量的较量而这对于腹背受敌的温斯顿人来说显然是不利的。
随着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那道将我们前进的步伐封堵了几乎一天的大门终于碎裂了。顽强的温斯顿守军从大门的缝隙处放出一蓬急促的弓箭将最靠近的大门的攻击者射倒在地。但这只是无用的拖延而已没有多久更急促的箭雨从同样的地方窜入城中那些勇敢的温斯顿弓手紧随着被他们杀死的敌人的脚步也无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人穿过了这道破的大门一个、两个然后是更多。接着大门被拉开了。
“全军冲锋!胜利属于我们!”弗莱德高呼着必胜的口号一马当先冲杀出去。在他身后是无数已经等待了许久的马上男儿。他的战马穿过了城门他的战袍沾染着血迹。许多勇武的温斯顿战士在他面前倒下然后被他忠诚的追随者的脚步所践踏。
胜利这个片刻之前还仿佛距离我们千里之遥的词汇已经被我们抓在了手里再也不会丢失了。
……
“凯尔茜!”红焰的身影几乎和他的声音传递的一样快当弗莱德开始着手安抚市民和招降俘虏的时候他率领着我们冲向城中喊杀声最激烈的地方同时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我们紧跟在他的身后几乎要失去了他的身影。
在城中最宽敞的道路上一支温斯顿残兵正在和凯尔茜率领的军队做最后的抵抗。他们虽然数量不多但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并且在街道较高的建筑上安置了弓箭手进行远程狙击。这里的海盗和士兵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这支顽强的守军他们这时候或许已经冲到了达沃城的南门和我们一起将温斯顿守军合围全歼了而不会给他们留下退入中央城堡的机会。
“冲过去和弗莱德他们会合!我们已经胜利了!”凯尔茜清晰明亮的声音从战阵中传来。我们远远就能看见她粉红色的头巾在人群中飞舞犹如一只带血的蝴蝶般带着令人惊悸的魅力。
在她身前强壮的海盗船长“暴风”德克挥舞着他的铁棍将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击杀在不经意间护卫着凯尔茜的安全。他的口中叫喊着:
“冲啊让这么几个人堵在这里是我们的耻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勇敢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我们可是让人畏惧的骷髅旗下的男子汉啊!”
海盗们虽然豪勇却无法像军人一样适应这正规的阵列作战。德克因为武器的限制不得不独自面对三个甚至是五个对手没有人能在他的铁棍范围内与他配合。类似的情况也生在其他人身上。纯以格斗技巧来评价海盗们几乎都要高于他们的对手但现在却不得不忍受着在他们看来弱小的敌人的挑战。
这景象被我们的到来打破了。
红焰催动胯下坐骑从后面冲入温斯顿人的阵列。随着他双刀闪过一个可怜的轻装步兵失去了半个头颅。这残酷的景象并没有停止他的杀戮他将自己对爱人的关心转化为战斗的漏*点毫无保留地向身旁的温斯顿人倾泄着。我们随后加入了战斗。
原本就处于劣势的温斯顿士兵现在又失去了阵列的掩护现在他们的战斗更多是在依靠自己的本能和运气。不过即便是在这毫无希望的战斗里他们中也没有出现一个懦弱的投降着。混战中一个中级军官高呼着“甘为殿下而死”冲向我我挡住了他的剑我身边的另外一个骑士将他的战刀送入这军官的怀中。他大意地以为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却被这濒死的战士硬生生拖下马来。如果不是周围的骑兵抢救及时他或许就要在这毫不畏惧死亡的敌人手下失去脆弱的生命了。
“凯尔茜你没事吧!”即便是在混战中红焰也没有忘记对爱人的关心。他一边舞动着手中杀人的利器一边毫不隐瞒地大声喊出关切的话语。如果说战争还有什么好处的话起码它可以让那些在死亡边缘行走的人更加坦诚不必因羞怯而掩盖一些本应让人尊重和羡慕的情感。
“我很好!”凯尔茜大声回答道。她用手中的刺剑凶狠地将对手扎了个对穿回头向红烟嫣然一笑。
忽然间她的笑容凝固了。我瞥见了她不寻常的表情顺着她的眼光向上看去。
在一间三层建筑的顶端一个弓箭手正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奋战中的红焰。
“闪开!”凯尔茜大叫起来听到喊声的红焰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他稍一楞神并没有依照凯尔茜的提醒去做。
“红焰闪开!”我催动战马奔向他试图为营救他做最后的一点努力。可是来不及了。虽然他和我之间只隔着七八个身影可此时的距离却像千山万水那么的遥远。
弓弦闪动一只凌厉的箭矢带着金属撕扯空气的尖啸声奔向红焰的脊背。我无助地向前伸出手去却还有几乎一柄剑的距离才能触摸到红焰的臂膀。
我救不了他。
“闪开!”一个如同雷霆般的声音传来继而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扑向红焰。他就像一只猎豹般高高跃起按住红焰的腰将他硬生生从马上推下来。继而那身影出一声惨呼然后我们看见那支要命的箭深深插进那身影的后背。
德克那是“暴风”德克那个豪迈又深沉的年轻的海盗船长那个暗恋着凯尔茜的人。如果说我们中有一个不希望红焰获救的人那就应该是他。可是正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将红焰推出了死亡的门口而他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
“德克!”这时候我已经抢到他的身边。我翻身下马一脚踹倒了挡在我面前的敌人抱起德克的身躯。那支箭是如此犀利几乎要从他的胸口穿出来大量的血从他的伤口中喷出他的生命也随之不可挽回地流逝着。
“德克!”获救的红焰也反应过来了他高呼着救命恩人的名字跪在我们身前查看着德克的伤势。当他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痕时不由得面色苍白。
“我终于……终于……还了你的情。”德克挣扎着对红焰说。
“是的是的你欠我的都还清了可是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红焰带着眼泪回答。
“不用……还给……我要还……就……还给……给她……”德克努力地将头转向人群中那片粉红色的云朵。那朵云的主人正在人群中不住地靠近口中呼喊着朋友的名字。
“我会的……”红焰郑重地保证。
“杰夫……”德克的嘴唇蠕动着他的声音太小了我只有将耳朵附在他的嘴边才能听到他细微的声音。
“我想……我找到了……属于……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在他船上送给他的祝福。
这是这个男人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让他挚爱的人不必忍受悲痛他献出了他的生命。
而这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大最后却也是永远的幸福。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不是最好的海盗船长吗?你不是什么事都要和我争吗?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输掉了呢我赢的不开心这不是我想要的……”
凯尔茜在哭泣那是为一个朋友掉落的泪水。我不知道这是德克的幸福还是他的悲伤。
在达沃城的北边有一条河叫晨曦河。
那是一条古老而执着的河。
它日夜奔流从不停歇永远向着东面的方向。
那是海的方向。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流到了海中……
(推荐一本书《星露花冠》作者王欣。我怀疑作者是个女生因为小说文字中透露出浓郁的少女漫画的清新风格但却不算矫情。
这不能算是一部言情小说恰恰相反它讲述的是在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个传奇女性的故事。故事并不严肃你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篇放松精神的文字来阅读但我想我们都会看的出作者投注在这部小说中的认真态度。
注意:这不是广告是个人推荐。这中间是有区别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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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阴谋
在达沃城市中心的高地上是高耸的中央城堡城堡四周是正方形的防护围墙中间是一座大约有十几层高的尖锥形建筑。只有一条螺旋形道路能够通往城堡大门而这条道路最宽的地方也只能并排行驶三辆轻马车不可能展开大规模的战斗。这是城市行政和军事管理的中心也是这城市最后一道坚强防线。在两百年前的一场争夺王权的内战中这座城市的所有者顽强的城守拉希德伯爵正是在这道防线后依靠地利以一千兵马力拒近万叛军长达二十天之久最后坚守到了援军的到来里应外合反败为胜。
不过弗莱德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在这场战斗中出现。原因很简单现在的城堡中没有足够守军支撑那么长时间的粮食。
六天来我们没有对敌人进行攻击只是将下山的所有通道统统封死开始了真正的围困。粮仓在我们手中码头也已经完全被我们控制。温斯顿人事实上身处绝境他们唯一的希望是最早在十天后才能到达的补给舰队而在已经断粮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军队可以再坚持十天那么久。
事实上在我们的围困中三天前城堡中仅存的余粮就已经吃完之所以我们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天晚上我们听见了城堡中传来战马最后的哀鸣声。那晚我亲眼看到围墙两侧箭塔的守军升起篝火将一块半生不熟的马肉相互传递着每个人只把它在嘴边轻轻撕咬一口然后传递给下一个。
安静的夜晚守军的咀嚼声清晰可闻夹杂在其中的是微微的啜泣声。一个衣甲已经不再鲜亮的骑士忽然丢下手中的食物靠在城墙上大声地痛哭。
战马他们是骑手最忠诚的朋友最可靠的战友就像他们的双腿一样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们从来就不是骑士口中的食物。可是现在那些将战马看作自己第二条生命的马背上的勇士们不得不强忍着悲痛吞食朋友的肢体。我想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责怪他们的软弱即便是身为对手的我们也不能。
而这一切已经过去三天了即便是马骨头也无法让守军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城墙后面原本长着几株高大的乔木原本黄的树叶还可以在这秋日的凉风中飘摇几日可是忽然一夜之间它们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几丛光秃秃的枝桠这大概就是守军尚能支撑的原因吧。可即便如此这座城堡依旧平静就如同第一天一样。城墙和塔楼上的士兵依旧挺拔地站在那里警惕地注视着我们。营养不良让他们消瘦虚弱可他们的表情告诉我只要有需要他们随时都能拿起武器战斗成为任何人都不愿遇见的对手。
为了诱使敌人投降我们使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方法:让士兵在城堡不远处大肆吃喝、将美酒和粮食泼洒到地上、让炊烟顺着风向飘向城堡方向……那些士兵们明明已经饿得连走路都在摇晃却根本不把我们的伎俩放在眼里。任何人都知道这种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可是起码在现在在这个时候他们仍然是一支不可征服的力量。
“他们简直都不是人!”我气馁地抱怨说。
“可他们是真正的勇士。”弗莱德赞叹着丝毫也不掩饰对敌手的钦羡“这样的军队是任何一个将领都梦寐以求的能够打造这样一支军队的人和历史上任何一个创造历史的伟大领袖相比都不逊色。”
“他这是在谋杀他的士兵!”红焰的心情也有些烦躁“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你错了我的朋友。你看看那些站岗的士兵他们有丝毫不情愿的样子么?我倒是认为……”弗莱德叹息着说“不愿让统帅的威名受到投降玷辱的正是这些不屈的部下呢……”
我认为弗莱德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路易斯王子不是个轻易用无辜者的生命增添自己武勋的人这一点达沃城的百姓们可以作证。在城市陷落之后市民们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样欢迎我们的到来反而似乎对异国的统治者表示出了极大的惋惜。即便是在城市粮食供给紧张的时候路易斯王子也没有抛弃受到战争牵累的平民规定每个市民可以得到士兵粮食配给的三分之二并且在战斗中始终没有将平民拖入战场。和我们曾经听说过的温斯顿占领军的残酷统治完全不同王子对占领城市的人民始终保持着仁慈友好的态度以怀柔的方式为自己赢得了人望。在城市被攻陷胜负已成定局时甚至有些达沃城的市民阻止我们杀害这些友好的占领军。
说老实话我觉得路易斯王子的做法不像是一个军人倒像是个满怀浪漫主义色彩的慈悲的幻想家。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拖着近千士兵的生命一起堕入深渊。如果说真的是那些士兵为了统帅的荣誉宁愿死守到底我也并不感到奇怪与他们交战的经历告诉我那些像崇拜神一样崇拜着自己统帅的军人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不得不承认他们是让人敬重的敌人。除了等待他们完全失去战斗力我们别无他法。
“真是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战胜他。”弗莱德望着城堡语气中透出难以言明的遗憾“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率领相同的军队和他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作战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我都会欣然领受最后的结果。可是这是战争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这时候他的眼神很寂寞。
等待并不是这几天我们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两天前我们举行了德克的葬礼。按照海盗的传统他的尸体被放在一支堆满干柴的木排上被推入江中。凯尔茜亲手点燃了木排作为对朋友最后的告别。按照海盗的传说在最深的大海深处有一个神秘的岛屿那是所有民灵魂的归宿死者将在那里得到永恒的幸福。这个葬礼可以帮助死者的灵魂去到那里。
我用这个传说的真实性询问普瓦洛普瓦洛意味深长地回答说:
“重要的并不是死者的灵魂真正去了哪里而是生者以为他们去了哪里不是么?如果这种想法让他们觉得好过些那么这就是真的吧。”
我同意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德克的灵魂已经不需要再到什么让他幸福的地方去了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幸福。
这种想法让我觉得好过些我希望这是真的。
葬礼之后海盗们离开了。他们已经完成了约定的任务并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应得的报偿。我对他们怀着深深的歉意这群自由的海上之民被我们拖入了一场战争之中他们有的人将生命留在了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他们原本应该在海与天交接的蓝色地平线上自由地翱翔像海风一样穿越浪潮。而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对于这些我们只能用钱财来补偿他们但有的东西却是钱财无法补偿的。
凯尔茜将她的船交给了钩子和铁锚她希望在战争结束前能够一直陪伴在红焰身边。尽管红焰强烈反对但根本说服不了她。
唯一让人愉快的消息来自达克拉。在昨天中午的会议中他拄着拐杖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后背上最重的那道箭伤恢复得很好只是左腿的箭伤伤到了腓骨可能今后会有轻微的跛足。
“就算是这样我跑得也比你快!”他对自己的伤口丝毫不以为意用可能会出现的轻微残疾和身材矮小的雷利开着玩笑。
我们为他的康复高兴万分这场战斗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如果再失去这样一个情谊深厚的战友我不知道将要如何面对。
“……千万不要受伤就算是死了也被受伤啊。如果不小心受了伤也不要让米莉娅给你治疗。她的药水比刀子还要锋利我几乎是当场死在她手里的……”达克拉的气色很好起码他还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精力。
“这可不是对救了自己姓命的人应有的感恩态度啊。”雷利友好而刻薄地回答。
“我说得是实话我简直都要怀疑她的药是在巫婆的炉子上用蝙蝠的翅膀和蜘蛛网炼制的……”
“恩那个女人有可能。说不定明天你的伤口会长出鳞片然后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怪兽。”普瓦洛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在背后奚落僧侣的机会。甚至连曾经亲身体会过米莉娅自制药水可怕之处的弗莱德也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她给我上药的时候我觉得她是把一柄刀子插进我的伤口里然后使劲地转动如果不是我昏过去的是时候……恩?你们怎么都低着头不说话?难道……”
“达克拉先生您换药的时间到了而且您现在还不应该下床走动。”米莉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米……米……米莉娅小姐您走路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不出一点声响?”达克拉的脸瞬间就白了。
“那是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和在别人的闲谈中观察药物的疗效。比如这次达克拉先生我认为上次药物的剂量太小药效还不够明显……”
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我们相视一笑。我很高兴在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之后我还笑得出来。我觉得如果还笑得出来我们的生命就还有些值得赞美的地方尤其是当我们因为朋友的无恙而轻松微笑的时候……
真希望一切都如此结束让我们用一场不必再有伤亡的胜利来结束这场战斗也结束这场战争。我们可以用温斯顿的皇储来换回我们失去的土地同时换取短暂的和平直到某日某个伟大君主忽然头脑热再次动一场愚蠢而没有意义的战争那就不是现在的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不是么?我可以顺利地从军官的位置上退役带着一笔或许不怎么丰厚的津贴和几枚什么也代表不了的勋章回去作我的酒馆老板。而弗莱德他已经站在了足够高的位置上起码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实现他对朋友的诺言了。
可惜这只是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想象而已。不久我愿望就被一名使者的来访击碎了。
当我被弗莱德的侍从带到会议室时空气中的气氛十分凝重。一个身穿便服、筋疲力尽的使者瘫坐在一边。虽然他的衣着不整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嘴边却蓄着时髦的八字胡须胡须的两端微微向上翘起就像是两道长错了地方的眉毛。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正不顾体面地大口喝着杯中的热牛奶。
“这位是梅里尔骑士陛下的使者。”人到齐之后弗莱德先向我们介绍了一下这陌生的使者“梅里尔先生给我们带来了一条紧急的消息……”
“王都辰光城被围困了!”
“这不可能!”我失态地大叫。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对这不可能。我们已经控制了整条北部战线不可能有第二支温斯顿军队渡过晨曦河直到王都城下还不被我们知晓。”罗迪克也惊讶地叫出声来。所有参加会议的军官和都点头附和赞成他的说法。
“的确不可能先生们。”弗莱德打断了我们“围困王都的是克里特人的军队。”
梅里尔骑士带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三十天以前就在我们正对达沃城的补给线进行骚扰时克里特王国使臣温伯利侯爵抵达王都。他表示德兰麦亚为帮助克里特王国在抵御温斯顿帝国反侵略战争中作出了极大牺牲。克里特国王拉瑟斯五世为表示对德兰麦亚国王的友谊特支援德兰麦亚大批粮食、兵器、铠甲等战略物资以示谢意。
十天后一支由大量车马及一千余名押运士兵组成的克里特运输队到达两国交界处的南塔列斯城受到城主劳特森伯爵的欢迎。友好的伯爵并不知道他迎接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客人。
当晚近万克里特大军在暮色中强渡在千余名内应的帮助下轻易攻取南塔列斯城当晚同时遇袭的还包括德兰麦亚于两国边界的七座城池。由于自战争开始以来两国始终保持着友好关系并且不久前国内还在宣扬两国友好的论调许多守军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遇袭。克里特人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完全控制了两国疆界并一路势如破竹向德兰麦亚的内6腹地高歌猛进。
对于这场蓄谋已久的攻击德兰麦亚显然缺乏准备而且长年与温斯顿帝国的战争将已经为数不多的德兰麦亚精锐几乎全部抽调到了晨曦河沿线加上王都辰光城原本就比较靠近克里特城当德兰麦亚的统治者们还在热切期待着克里特国王的礼物时他们忽然现这份毫无信誉可言的战争礼物已经送到了自己眼皮底下。
这时候再找特使阁下理论就已经迟了。特使居住的公馆人去楼空只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致德兰麦亚国王米盖拉一世的措辞微妙的信笺。信中说鉴于德兰麦亚王国“无力抵御”温斯顿帝国入侵出于“自保”目的克里特王国将遗憾地不得不采取“主动防卫姿态”在德兰麦亚境内制造“战略弹性缓冲区”如遇抵抗则认为德兰麦亚王国与温斯顿帝国已经达成“战略默契”为“共同谋求克里特领土”的“侵略国家”对此克里特王国唯有对之进行“正义的宣战”。
紧随这**裸的阴谋而来的是克里特大军直指辰光城。梅里尔等人授命求援的时候克里特人的军旗距离王都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王都迫在眉睫德兰麦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却很难说得出口:只需要再过一两天眼前的胜利就唾手可得我们将会创下大6各国将领梦寐以求的功业让自己的名字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我们必须放弃这一切。
弗莱德的目光望向窗外从这里我们可以看见达沃城中央城堡尖细的塔顶。正在那里的是弗莱德一生注定的宿命的敌手。现在他有机会在这里获胜这或许是他今生唯一的一次战胜他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将永远不会再回来。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他嘴里出来可我们都听清楚了那是他的决定是他必须下达的唯一的命令:
“全军撤退目标王都辰光城……”
(昨天小弦子刚刚出差归来延误了公众版的更新对不起各位读者。周四再一章提前预告。小弦子最近写作又遇到瓶颈了连续四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实在是憋得难受希望大家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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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国王、将军、大臣
辰光城的情形虽然危急但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近两万克里特大军在攻陷了扼守皇都南侧通道的银盾城堡后只是囤兵城内并没有立刻对我们的王都起进攻。
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三支援军抵达辰光城他们是军务大臣梅内瓦尔侯爵阁下领内的三千私兵国王陛下的侄子、东方希特维尼亚高地的拥有者、封-加列特公爵阁下的军队五千人以及西北部芬特城由年轻的米拉泽男爵的八百援兵。和两位大贵族的阵容相比米拉泽男爵的部属不但数量微不足道连铠甲器具也很陈旧。但我觉得年轻男爵的士兵们表现得更像是群士兵他们警醒、可靠即便在休息的时候也不会放松警惕。
危难中的辰光城如同一条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舟而在那看不见的水面下却在涌动着几道有力的暗流……
“欢迎您的到来我们无敌的勇士年轻的侯爵阁下。”在皇宫前梅内瓦尔侯爵亲热地与弗莱德拥抱在一起。当我们用一支形同民兵的散兵游勇在与温斯顿帝国大军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之后他就毫不羞怯地以弗莱德的掘者自居时常以师长的姿态向弗莱德卖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当初是他举荐弗莱德独当一面的。至于当初他给我们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却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啊是梅内瓦尔大人多日不见您的气色比以往更好了。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您的口误下官的爵位只是二等伯爵而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弗莱德学会了与这些油滑的官僚们虚与委蛇。在表现恰当礼节的同时他也知道了在什么时候向对方表示毫无诚意的友好尽管这个时候他总是无法掩饰皱起的眉头。
“我没说错阁下……”军务大臣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您在疆场上的胜利为您赢得了这个爵位。您知道为了说服强硬的陛下我的公主殿下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不过这都过去了这是您应得的荣誉……”
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对内廷事务一窍不通的生手了起码我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让我站在这个国家最中心的大厅里所以我知道他口中的公主殿下是尊贵的陛下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公开承认的唯一的孩子卡莫里公主。而她的夫婿正是梅内瓦尔先生的二儿子克里茨子爵。
“您的委任证书马上就会到来而我年轻的先生希望您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我不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我太高兴了毕竟您是我保举的最优秀的人才这证明老梅内瓦尔的眼睛还没有花哈哈哈……”
“您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先生。”弗莱德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我看得出他的情绪更糟糕了。
“不过在正式的委任下达之前我还不敢僭越自己的身份。我告辞了先生……”我的朋友带着我们恭敬地向梅内瓦尔先生行礼告辞表现出了甚至于一个下级官员对上司都不应有的过重的礼貌。这是弗莱德极端厌恶的表示他情愿用格外隆重的礼貌将他不喜欢的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他或许觉得对这样的人连自己诚实的厌恶都不值得接受吧。
遗憾的是梅内瓦尔先生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具有积极意义的表示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们的礼仪微笑着目送我们离开。
“嗨那是谁?虽然我从没有见过您但第一眼我就认出您来了。您是德兰麦亚的利剑王国的英雄卡-古德里安伯爵阁下吧见到您我太高兴了。”还没有走出几步我们就不得不被一声召唤喊得停住了脚步。喊住我们的是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贵族他长着棕色的头如果把贵族普遍存在的虚胖忽略不计的话他的身材还是很协调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他的表情很和气仿佛随时都可以和别人勾肩搭背成为朋友但两只蓝色眼眸却仿佛两团幽蓝的火焰燃烧着他心里的**。
“封-加列特公爵。”弗莱德从贵族徽章上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不得不把刚从一个别有用心的示好者那里获得的自由抵押到另外一个身上尊敬但并不真诚地接上话茬。
“不用那么拘礼年轻的伯爵哦或许我应该喊你侯爵阁下你知道这件事吗?”他拍了下额头似乎恍然大悟地说:“您当然知道了刚才梅内瓦尔先生跟您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其实他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告诉您这简直剥夺了您得到一个意外惊喜的乐趣。”
“获得更高的地位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阁下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喜。”我真同情我的朋友他试图努力挤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但他现在看上去很难看。
“不要喊我阁下我喜欢和年轻的军人交朋友。”公爵阁下洒脱地挥了挥手“不要把我当成那些老旧的贵族我当过兵、也打过仗。如果您愿意称呼我的名字或者像个老兵一样喊我声朋友或者兄弟我会很高兴地接受的。事实上军队中很多将领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希望您也能成为其中之一……”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弗莱德一眼带着明显的拉拢含义。
“我恐怕自己没有这个荣幸……”弗莱德的面部肌肉似乎是在抽搐我不知道他还能把这个不怎么样的微笑表情坚持多久。就在我试图用某种方法解除他的痛苦时宫廷礼仪官的声音救了他:
“国王驾到……”
宫廷的喧哗停止了官员们纷纷用合适的礼节迎接国王的到来。当他坐到他的座位上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平身”之后我又一次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君主。
还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老了很多:原本一片乌黑中搀杂着几丝银白的头现在已经变成了灰白的一片眼眶和鼻子渐渐塌陷双手犹如脱水的植物枯萎得不像样子。他的呼吸粗重眼神涣散如果不是眉眼间还保留着几分庄严的王者之相我甚至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对于这个柔弱的老人而言将一个国家压在他的肩膀上似乎的确过于沉重了尤其是当他不得不面对两大强国的欺凌战祸的时候。他的身体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虽然我没有米莉娅那样精湛的医术但起码我还知道精神上的压力也是可以杀死人的而且这方面的问题很难解决。
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再看一看儿媳享有皇位继承权的军务大臣然后再看看同样享有继承权公爵阁下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想得不是很透彻。
“我的将军你回来了很好。”陛下看着弗莱德和我们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友善。他就是一个友善的老人这品质对于一个人来说是难得的优点但对于一个君主则未必是他的福气。
“我接到了你的战报你做得很好显扬了我德兰麦亚的国威挽救了这个国家。在这个时候把你们召回来实在是很可惜啊不过我想温斯顿侵略军暂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了。为了表示对你的表彰我特赐予你三等侯爵爵位而你的部下们也会得到与他们的忠诚相对的报偿。”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委任证书、和礼服徽章端上来。我们齐齐跪在地上向国王陛下表达了谢意而后便退到了一边。在人群中我现了一双年轻明亮的眼睛正吸附在弗莱德身上迸射着激动的神采。那道眼神很奇怪并非是单纯的嫉妒或是羡慕而似乎是饱含着一种让不正常的狂热即便说那是崇拜似乎也并不过分。我着意打量了一下这道眼神的主人那是个年轻的下阶贵族他身材颀长消瘦挺拔俊秀身上的礼服并不像他身边的人那么鲜亮但整齐得体。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安静的像块石头但我仿佛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甚至连国王陛下也没有注意而只是把精神集中在弗莱德身上。
有趣的年轻人我想而后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年轻人?我难道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吗?我只有二十二岁而已啊是什么让我那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呢?
当我把分散的精神收回的时候国王陛下的一篇长篇大论只剩下了最后一段:“……德兰麦亚危在旦夕我不知道这个祖先英烈留下的伟大的名字还可以保存多久但我相信它绝对不会在我手中消失。现在都城城墙下有的是优秀的战士我只需要一个人出来统帅他们带领他们让他们面对强敌获取胜利!站在这里的各位都是德兰麦亚最杰出的人我希望你们中有我想要的人他将成为这一次都城防御战的统帅。”
长久的沉默没有一个人答话。以一个并不强大的国家的实力独自支撑两大强国的侵略稍有闪失就会身败名裂。即便是温和的君主在绝望时也会找到一个迁怒的对象这时候战败者最好的下场也是身异处而最坏的……没有人能够想象。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怎么没有人吗?一个也没有。看看你们有将军有元帅有相有大臣有皇亲国戚你们拿着丰厚的俸禄却在这个时候连一个能帮助我的人也没有吗?”陛下看着站得距自己最近的那些王国最高贵的人们他的话语中带着愤怒但更多的含义是无奈和疲惫甚至还有点绝望。
“陛下!”这时候封-加列特公爵咬着牙站了出来。他努力做出勇敢洒脱的模样右手却在神经质地微微颤抖着像是一个赌徒正握着两枚骰子。
“……臣愿意用这一腔热血报效家国为您稍解烦忧。”
“哦我的侄子。”米盖拉一世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他坐正了身体像是对着一个绝世珍宝一样对着他的臣子。
“果然愿意为我分担忧愁的只有我的亲人么?”
“陛下!”这时候梅内瓦尔侯爵阁下忽然也站了出来。他的面色有些青语调还有些迟疑。
“臣愿替陛下分解忧愁。”
“国务大臣阁下您不畏强敌以身报国的精神令人尊敬当为国家之楷模臣民之表率。但我认为身为国之栋梁的阁下更宜在这危难之际保重身体不应以高龄之年以身犯险啊。”公爵阁下一脸的尊敬之色但眼神中却不乏奚落之意嘴唇也微微向上翘起。
“多谢公爵阁下的关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虽然心存杀敌之心奈何年高体弱实在力不从心了。我只是推举我的次子克里茨担任统帅一职率领王师扫平国境拒强敌于国门之外为陛下分忧。”
“侯爵阁下克里茨伯爵虽勇猛过人是军中难得的良将但年纪尚幼统军经验尚浅。恕我直言还是在军中多历练几年才好。否则战败沙场事小危及家国事大若是英勇地战死疆场只怕阁下难舍舐犊之情。”
“公爵大人克里茨虽然年幼但已经指挥过无数大规模正规军作战经验丰富。倒是阁下您似乎只是在东部高地剿过几股弱匪不适合指挥这样的战斗。”
“东部匪患由来已久却在在下手中一扫而清战绩虽小却是胜绩。男爵阁下参战随多却似乎屡战屡败啊……”
渐渐地宫廷中言辞间的火药味浓了起来在两位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身边逐渐聚拢了两群官员各自支持一方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反对另一方的观点:一个人隐晦地表示公爵阁下在外“频频偶遇”的“红颜知己”不幸死于交通事故还是节哀顺变不必为国事操劳另一个就巧妙地暗示军务大臣只要不“再”对军队粮饷供给向下“调整”公爵必会百战百胜;一个人颇具风度地担心公爵阁下长期“从军在外”让公爵夫人“独守空闺”最近却“喜得贵子”正应当在家“好好庆祝”才是另一个马上关心地慰问克里茨阁下在一间“下流的交际场所”被一群“无端生事的市民”打得鼻骨折断伤势如何“丢失”的佩剑是否找到以及要如何恢复“被蔑视的军威”;一个人漫不经心地打听公爵大人在剿匪过程中养成的恐惧黑暗的“幽闭恐惧症”病情是否好转并好心推荐了一个有名的心理医生另一个又随口提及了上次军务大臣在夏季围猎时掏出的绣着儿媳卡莫里公主姓名缩写的手帕……
这是一场真正属于高贵的绅士之间的、富有高雅情调和高贵理性的、用华丽文秀的辞藻包裹着的语言的盛宴这让我大开眼界。我曾经以为作为一个酒保我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与人交际的本领但直到现在我才现当你可以用一百句话把一个人的思维引到别处而后忽然用几个字吐露你真正的含义时你才掌握了语言的真谛才会成为让人景仰的高贵的人。
“陛下下官想保举一个人!”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亮地穿过那些衣冠锦绣的大人们的喧闹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吓了大家一跳。
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始终注视着弗莱德年轻贵族。
“您?您是……”封-加列特公爵疑惑地看着这个在宫廷排序中列在队尾、几乎要排出大门的年轻人。
“下官是史蒂文森-德-米拉泽王国一等男爵为解都城之围困增援而来昨日刚到。”
是他?我有些吃惊。他就是那个带领着微不足道的八百士卒增援辰光城的那个年轻的男爵?我们看过他的士兵我说过那些是真正的士兵。我真不能相信他们是由眼前这个看上去带着几分文弱的青年训练出来的。
“年轻人你说。”国王陛下似乎对刚才的争论不休厌倦不已当有人提出新的意见时他似乎很高兴解脱了一个冗长而无意义的讨论。
陛下的支持让许多原本想大声呵斥这个地位卑下的年轻人的声音消失了。男爵优雅地向陛下施礼走上前来。他走得很慢原本只需要十几步的红色地毯在他脚下滑动了很久。在这几步路程之间他不知不觉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成为了这个大厅的中心点。现在他的目光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那是一片自信的湖水平静得映不出一个影子。
“陛下……”他停在了合适的位置:公爵和军务大臣之间比他们略微靠前。我不觉得他站的位置有任何的突兀他仿佛天生就应该站在那个位置上那一小块地方几乎就是为他而铺设的。
“我冒昧地举荐一位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他转过头看向我们的方向用他平静的目光再一次看向我的朋友。
“王国中将国之利剑您最忠诚也是最勇敢的臂膀军人中的军人最优秀的战士击败温斯顿军魂的伟大勇者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侯爵阁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小弦子即将破出瓶颈VIp情节不日即可进入下一个环节。坏消息是从今天起直到下周二老板要我帮他整一份讲课提纲工作量很大影响写作度是一定的。现将两个题目向我的读者大人们公布一下如果大家正好手头有相关资料就帮个忙吧。
1、《企业职工如何创造性地开展工作》2、《企业职工的职业道德培养》。
两个题目都很大时间紧任务急如果对小说更新造成负面影响小弦子先行告罪了。
下面依旧是广告时间:《英雄无敌之傲视群雄》作者:一亿随心。说实话没看过纯友情广告喜欢这个题材的读者大人们可以去尝试一下(真是不负责任的广告啊…………))
第七十一章 你的位置在哪里
“尊敬的陛下。”米拉泽男爵继续说道“侯爵阁下曾手刃温斯顿大将开普兰、以两千散勇力拒温斯顿大军于坎普纳维亚城下、将温斯顿军统帅路易斯太子打得溃不成军。他的功绩与德兰麦亚历史上的战神内维尔元帅相比也未必逊色臣以为他无疑是作战指挥官的最佳人选。”
以弗莱德的资历、地位和人望似乎离这个指挥官的位置很远在他前面有两只手也数不清的公爵、将军有资格坐上这个掌握全**权的高位。不过这时候事情变得有些出奇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这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建议。如果注意观察我们可以现这样一个事实:几乎所有有资格得到这个位子的大人们都已经站在那两团纠缠在一起的“人堆”之中成为他们中两位最强大的人的支持者了而在刚才一直没有表态的人当中弗莱德却是武将之中站得最靠近国王的一个。
“陛下此事……”弗莱德刚要表示推辞就被梅内瓦尔大人打断了。军务大臣忽然无比恭顺地说道:“尊贵的陛下臣以为侯爵阁下天纵英才勇武不凡实是我军中之瑰宝当是指挥官的不二人选。臣愿收回刚才的举荐。”
他的话一出口大厅内立刻有几乎一半的大人老爷们点头称是纷纷附和。
加列特公爵迟疑了片刻他看了看忽然转变口风的军务大臣又看了看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弗莱德似乎思索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转而开口说道:
“陛下如果是古德里安侯爵臣也认为他更适合这个职位。”
顿时刚才还争得不可开交的官员们忽然一团和气起来携手把一顶又一顶高帽扣到弗莱德身上这个说他神勇无敌那个说他运筹帷幄这个说他英俊不凡那个说他相貌堂堂这个说他一拳能打死一只虎那个说他一脚能踢死一头熊……至于他不适当的年龄和身份似乎已经被大家忘到了舌头后面即便有人想说也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陛下臣年少无知实不堪当此大任。”弗莱德反对着。
“侯爵阁下您已经用您的战绩证明了您的价值狮子并不会因为年幼而畏惧绵羊我认为您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光荣的位置。”加列特公爵忙不迭地说他的话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赞同似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以“年纪尚幼、经验尚浅”为由坚决反对克里茨伯爵就任这个职务。
“我年轻的侯爵你完全有资格胜任更尊贵的职位如果你有什么愿望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会用行动证明你的忠诚是吗?”国王陛下以十分友好的语气问询弗莱德可他的言辞却更像是命令。还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朋友只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职位。
“那么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托付生命的人了。希望您能够以百倍的忠诚和勇气来保卫这个国家我保证您的忠诚绝不会平白付出。”
“为您效劳就是我的荣幸。”弗莱德单膝跪倒接受了他新的任命。片刻之间他忽然由一个刚踏入上流社会的新进贵族一跃成为了暂时掌握着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力量的人这中间的变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年轻的米拉泽男爵在最近的距离中目睹了这一幕事实上正是他促成了这一切的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获得了成功由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子成为了让掌握着这个国家的人印象深刻的年轻臣下但他的表情绝不像是一个成功的人。当弗莱德双手接过权杖时一丝嫉妒闪过他的脸。
没错我相信那是嫉妒。
“侯爵阁下!”走出皇宫的大门米拉泽男爵喊住了我们。
“恭喜您侯爵阁下哦或者我应该说将军大人。”年轻的贵族说。
“这都应该感谢您。”弗莱德没好气地回答“您把我推到了黄金的坐椅上又在我身后树了一块箭靶。”
“您这么说可真让我寒心啊大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天定的位置您的位置注定不会总是那么低。即便是全军总指挥、王国元帅大人也未必是足以让您施展才华的最好的舞台。”米拉泽男爵狡黠地笑了笑声调中带着神秘莫测的挑衅意味。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拜访您的希望到时候您不要把我关在门外。下官告辞了。”男爵并没有对他的话作进一步的解释他在挑起了弗莱德交谈的兴趣之后选择了离开只留下我们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男爵是守信的在次日的中午他如约来到了我们的营地。他来的正是时候罗迪克等人这时候已经正在忙着整理那些刚编入自己麾下的军队红焰和普瓦洛虽然因为种族和职业等方面的原因无法正式承担军中的职务但他们并没有留在营地中而是被都城的繁华深深吸引的小姐们拖去逛街了。只有我因为负责后勤事务还留在弗莱德身边。
“大人我可以与您单独谈谈吗?”被引入营帐的年轻贵族刚一进门就提出这个让人不舒服的要求。他的眼睛不屑地瞥向我示意着我正呆在不该呆的地方。
“基德中校是我的朋友如果您的话不能被他听见那么就意味着不能被我听见。”弗莱德的话斩钉截铁。
米拉泽男爵疑惑地看了看我仿佛要从我平庸的脸上找到什么足以吸引我朋友注意的特殊的东西一样但他终于没找到。他深呼了一口气随意地找了个位坐下问了一个在我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您怎么看待银盾城堡的克里特大军?”
怎么看待?什么怎么看待?那不是围困都城的侵略军吗?虽然他们按兵不动有些奇怪。
“那只是一个姿态他们希望把全国的兵力吸引到这里时机成熟后就可以轻松获得无人防御的土地。”弗莱德不动声色地回答着可这答案吓了我一跳。
“既然您知道那么为什么不制止那些正向都城增援的军队呢?”男爵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为了保存实力先生。我们已经和温斯顿人打了快三年的仗而且事实上我们是输家。温斯顿人在这两年的损失不足五万而我们已经失去了几乎十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大片丰饶的土地。这时候再以一城一地的力量与早有准备的克里特人交战或许可以拖延一阵但结果是不会变化的。与其如此到不如让克里特人分散兵力而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在大规模的正面战斗中取胜。而且惟有让我们的贵族老爷们失去自己的土地他们才能够鼓起足够的勇气战斗。”
“您就那么有把握取胜吗?”男爵不依不饶地追问。
“冬天快来了……”弗莱德这次只说了几个字。可这几个字的含义已经足够多了:冬天意味着后勤补给量的增加、补给线路的交通困难等许多不利于克里特人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克里特和德兰麦亚分属比利西克斯山脉的南北两侧两国虽然接壤但气候差异很大。来自南方的克里特人不可能在这不熟悉的严寒天气里完全挥自己的战斗力。
“不要侮辱您自己的智慧了我不相信您需要我为您解释这些男爵。请说明您的来意吧。”弗莱德一挥手制止了男爵的继续问严肃地说。
米拉泽男爵丝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说:“或许您想知道昨天我为什么会推举您执掌兵权。”
是的这个问题不但弗莱德很有兴趣我也很想知道。
“想必您已经现了我们可敬的国王陛下因为国事忧劳成疾恐怕已经不久于人世。而有资格又有能力继承国王之位的正是昨天在殿堂上表演滑稽戏的两位大人。哦我说错了梅内瓦尔阁下的儿子才有这个资格不过那个白痴一样的克里茨的野心比他的老父亲小的多了即便是从私生活方面来说严格算起来军务大臣阁下才更像是陛下的女婿。”
“如您所见他们已经争取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成列的爵士老爷们排着队去舔他们的屁股他们大权在握翻云覆雨。这个时候谁掌握了都城城墙下的这支大军谁就距离这个国家最高的宝座更近了一步……恩……事实上是已经把坐垫放到了屁股底下没有任何悬念。因此虽然他们都知道坐上这个位置就要面对强大的侵略军还是忍不住要争夺这个位置。”
“而我一个只有八百士兵的破落户对于他们中任何人都无关紧要。他们不管谁成了国王都不会因为我的支持而给我回报。我不是能提供有力帮助的朋友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贵族而已。如果他们成了统帅之后不拿我仅有的一点家底去当炮灰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所以我选择了您阁下。我想我已经跟您留下深刻印象了这就是我需要的。而且我深信随着您逐渐认识我的才能我会得到的更多。”
“为什么是我?”弗莱德问“有那么多的人。他们未必不比我更合适。”
“得了阁下我分得出蠢材和良将之间的区别起码在战场上跟随您活命的机会就比别人大很多。但阁下或许您在用兵方面难有人能相比但您在宫廷中的表现甚至连个小孩子也不如。而在这方面我可以帮助您也只有我能毫无保留地帮助您。我对宫廷的认识和了解比您深刻的多而且又不属于任何派别可以让您避开危险的政治陷阱许多时候这比战场上厮杀还要可怕。所以您也需要我正如同我需要您一样。”
“您可真诚实。”弗莱德不无揶揄地说。
“对正确的人说正确的话这一向是我的良好品质。对于您这样的聪明人诚实地说出**并不是罪过。”年轻的男爵把这句话当成是夸赞欣然接受“还记得我昨天跟您说的话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天定的位置吗?”弗莱德问。
“我并不怕您笑话我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在更高的地方。我不愿意一生只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平庸地度过而现在我的椅子或许就在您的身边吧。”米拉泽男爵骄傲地回答。我是说他是真正带着“骄傲”回答的这个问题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惧怕把它诚实地告诉我们。而且即便他的回答如此骄傲这依然不是他内心思想的全部。他的眼睛并不仅仅停留在弗莱德身边而已而是看得更高。
“您不怕为这些话惹上麻烦吗?”连弗莱德也不太适应男爵的咄咄逼人了。
年轻的贵族微微一笑问道:“我会吗?”在他看到弗莱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之后他忽然又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
“问一个我私人感兴趣的问题大人您的野心是什么?您认为您的位置在哪里呢?”
“……”
忽然弗莱德沉默了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的稳重和勇敢在这一句问句面前忽然消散就好象是云遇到了风、水泼洒进泥土仿佛找不到踪影。这是他第一次在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如此失态也是第一次与人相处时落在下风。我猛然间觉得我十分反感正站在那里欣赏弗莱德的失态的男爵他的眼角里流动着某种复仇般的快意。在这两个同样可以被称为绝顶人才的年轻人面前我几乎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的思维是沿着我难以揣度的路线走来的只有到结果显露在我面前时我才会恍然大悟。但现在我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即便我头脑愚笨、言辞拙劣但我宁愿自己献丑也不愿让我的朋友被别人当作笑柄。
“阁下……”我插嘴说“您去过酒馆吗?”
“是的我去过。”男爵并没有料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他还没有搞清楚我的意图。
“那您应该知道酒馆里有这样的位子它靠前台表演的演员很近离柜台也不远可以把正在表演的漂亮姑娘看个仔细。这样的位置并不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到的。而且酒馆并不是高档的餐厅不太可能预定座位。那么那些食客怎么才能坐到比较好的座位上呢?”
“哦我不太清楚。”他似乎对我的话有点感兴趣了。
“其实很简单简单得让您不能相信。这都是些先到先得的位置来得早的人自然有挑选座位的权利。而那些后来的人必须等他们喝完了酒之后才能坐下。”我的语调缓了一缓然后不无恶意地对他说:
“侯爵阁下来得比您早先生。所以您应当排队。”
男爵的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恨恨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似乎有些虚弱的弗莱德没有掩饰住他眼中的嫉妒和愤怒。他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您很有趣基德先生很有趣。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告辞了。大人希望您能找到您想得到的东西。”
“不必感激这是我应当做的。”我将他送出营门。
“你怎么了弗莱德。”当我用最快的度赶回营帐时我的朋友还在苦闷地思索。
“我不知道杰夫听了他的问题我忽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曾经以为我能够保护所有人但现在我知道那不可能。总会有人死总会有人受伤害而我无能为力。当他问我我的野心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忽然空空的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得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战争让人狂让人邪恶我的朋友。最近一段时间我想的一直都是如何去战胜敌人如何杀人如何……如何赢得这场战争。我似乎真的在为我自己战斗为我的荣誉为我的利益为我一个人。可是这些……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啊……”
“还记得吗?弗莱德你答应过汤米的话。”我小心地问他。我不知道我的朋友居然被这个简单的问题搅得那么苦恼。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但我也知道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我记得那又怎么样?我不能保护所有的人难道你真的让我去当一个国王么?就算我当上了国王又能怎么样?应该有的战争一点也不会少应该死的人依然会死去。只不过现在是我们今后换成了他们。”
“所谓的伟大的人他们的伟大并不在于他们保护了多少人而在于他们坚持着保护他人的愿望。”我扶住他的肩膀“你救了我们挽救了那么多士兵和平民的生命而且还想拯救更多的人。只有你不应该为自己的目标迷惘弗莱德或许你的理想很难实现或许它根本就不能实现但你在拼命地去做而且做得很好不是吗?”
“你就是那样一个人我的朋友你无愧于你的誓言。对于那些在你希望去帮助的人而言你就是他们的王。”
我不知道我的话对不对我只知道我自己正是这样想的。那骄傲的米拉泽男爵无疑是个非常杰出的人如果他处在弗莱德的位置上我相信他也可以做出同样了不起的功绩来。但在我心中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像我的朋友一样伟大的人。因为我觉得最高的位置并不在别人的头顶而在自己的心中。
(工作时遇到了龌龊人工作量增加了不少VIp章节的更新又受到了一些影响。怒呕血狂喷文明志。)
第七十二章 米拉泽男爵的过人之处
正如弗莱德和米拉泽男爵所预料的那样这几天银盾城堡的克里特军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他们穿越国境线千里奔袭所要达成的唯一目的就是站在那里让我们看看而已。他们迟缓的动作为德兰麦亚赢得了调集兵力的时间。平时散布在各地的军队和贵族私兵不断地开到都城附近一开始向这里汇集的还都是由数千人组成的、具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当军队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每个人都清楚我们随时都可以拿下城外那支侵略军时那些一开始打算保存力量的中小贵族们也遣来了他们的“增援”。那些由一百、两百名拿着粪叉和锄头的农民组成的所谓“军队”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都城成为替他们的主人骗取权力资本的名目。对外用兵的时间一拖再拖总有些贵族老爷们为自己正在赶往都城的的亲戚争取时间生怕他们错过了一场唾手可得的大捷。一时间辰光城内熙熙攘攘几乎要把全国的贵族都装在这个由岩石和雕塑组成的大牢笼中。
与战局的平稳相对这场战争的主角之一德兰麦亚年轻的前线指挥官这几天频繁出没于各种社交场合。作为都城的新贵他的名字在一张又一张举足轻重的嘴巴间传递着在那些老谋深算的阴谋家眼中他就像是一枚可以压倒人们心理天平的巨大筹码;而在那些高贵的小姐、太太眼中这个英俊、潇洒、文雅又有些局促的年轻人可爱的就像是一个天使。正因为如此酒会、舞会、茶话会、歌剧、舞剧、滑稽剧……邀请的信函比战场上的弓箭还要密集地扑向弗莱德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宁愿空手去和一条红龙搏斗。”每天晚上弗莱德都面无人色气喘吁吁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样的交际应酬的确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我曾有幸以弗莱德的副官的身份参加过一次舞会大大见识了贵族聚会中勾心斗角口是心非以及拐着弯侮辱对方的本领。对于我来说除了贵族世家珍藏的烈性饮料对我有一定的吸引力之外其他一无足取。
年轻的米拉泽男爵得到了他想要的因为频频出现在弗莱德身边并且获得了我的朋友在一定程度上的友好和重视都城显赫的大人们开始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省小贵族表示出了兴趣。尽管对他的为人十分反感但我不得不承认男爵先生具有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政治敏锐并且我也很难再找到一个像他那么勤奋的人。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睡觉他几乎每天的时间都是在阅读、分析、整理材料和剑术、马术、箭术练习中度过的。
在弗莱德的提议下他成了新进的指挥部参谋之一并逐渐显示出自己的军事才能来。他每天要梳理大量的情报并从中作出各军团移动的路线分析。而且他的分析是精确细密的那些乱糟糟涌向都城的杂牌军的行军线路和时间表在他的整理下清晰可辨而来自克里特和温斯顿人看起来无意义的微小动向在他的分析之下也总能找出明确的目的。
不仅如此他还像个称职秘书一样为弗莱德整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邀请信函并用最快的时间判断这是否是一场必须参加的聚会参加聚会的会有哪些人会提到什么问题弗莱德应该如何表态等等。这的确帮了弗莱德很大的忙在贵族圈子中虚伪的人际关系交往中我的朋友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天生的弱者。尽管他接受过的贵族教育让他可以近乎本能地运用正确的礼节面对任何人但要让弗莱德在上流社会微妙的人际网络中独自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这就太不现实了。
“今天晚上请您务必携同米莉娅小姐出席拉伯汀伯爵夫人的沙龙。”米拉泽男爵抽出一份邀请函递给弗莱德。
“我为什么总是要去那个上了年纪的寡妇家去听那些死气沉沉的宗教音乐?”弗莱德终于恼怒地爆了。与他在战场上的沉着冷静相比每天装模作样地在一群无聊贵妇之间周旋让他心浮气躁。
“这里还有三份邀请这一份是克拉塞少将的酒会他是加列特公爵的亲信布封将军的老部下;这一份是柏格纳伯爵的舞会他是军务大臣的妹夫沃特斯伯爵的姐夫坎各纳上校打猎时的密友。不要对这些若有若无的关系无动于衷阁下您还不知道如何分辨其中的某些奥妙。事实上无论您参加哪一个聚会都会被暗流中的另一方竞争者所嫉恨并且您的举动会被敏感又愚蠢的大人们当作对某一方的示好从而打破当前局势的平衡这种情况正是您一直在尽力避免的。最后一份是来自凯瑟萝茜妮小姐恩……”年轻男爵的话在这里顿了一顿。他口中的这位凯瑟萝茜妮小姐是都城中艳名远播的交际花据说风姿绰约颇有几分姿色。她家中常年聚集着一些年轻英俊轻浮放荡的贵族子弟而且多半是最近一段时间在都城中声望隆重的风流才俊。这位小姐似乎把吸引成功青年男士当作一项有趣的活动而最近几天她频频地将目标对准了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统帅。
“所以阁下以体贴米莉娅小姐的信仰为由出席笃信善神的伯爵夫人的聚会就不会卷入任何一方的权利争夺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伯爵夫人在社交圈子里也颇有声望与她结交在许多地方会有您意想不到的好处。当然第三张请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您……”米拉泽男爵毫无敬意地摇晃着手中的请柬而弗莱德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恨恨地屈服了。
这只是米拉泽男爵为弗莱德所做的无数细微决定中的一个。短短几天时间里他几乎成了弗莱德对外言的喉舌严苛地控制着弗莱德对外作出的任何具有或者只是可能具有倾向性的言论和行为。他几乎全盘掌握着弗莱德的私人生活把弗莱德当作自己的随身物件一样随心所欲地摆弄着并似乎从中满足自己畸形的控制**。但我不得不说因为他的存在为弗莱德和我们避免了许多原本不可避免的麻烦。他就仿佛是一个高的御者仔细地规避着埋伏在道路上的砖石和瓦片使这驾名叫“弗莱德”的马车有惊无险地行驶在两侧都是峭壁的山岭上免于倾覆的危险。
“他无疑是我所见过的最具头脑和眼光的人之一如果没有他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沦为别人的笑柄。如果不是过分强烈的权利欲扰乱了他的心神他原本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的。”这是弗莱德对米拉泽男爵的评价我从没听过我的朋友给予一个人如此之高的评价即便是对他的宿敌、温斯顿帝国的路易斯太子他的评价也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
“那只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小白脸而已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一下子就能让他脑袋开花。”达克拉的评价完全不同这员莽撞的将领最近没少受到男爵阁下的嘲讽。男爵充满贵族派头的言谈和对我们这些出身卑下的军官所表示出的不带丝毫遮饰的轻蔑让人很难对他心生好感。但我觉得这个危险的年轻人绝不仅仅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小白脸”而已。与他相处时我从没有忘记过他在宫廷中盯着弗莱德的眼神那炽烈如火的眼神。他现在之所以只说不做完全是因为这样对他更加有利。我觉得一旦时局变化让他有必要亲手拿起剑时他做得不会比任何人差甚至只会比别人更可怕。
与此同时王都中的权力争夺正日益激烈。米盖拉陛下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克里特人的按兵不动而稍有好转他几乎是在以人们肉眼可辨的度垮下去。朝堂上每天都在上演着千篇一律的戏码、讥讽、嘲笑、丑闻、犯罪、街头琐事、新兴歌谣……每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成为了加列特公爵和梅内瓦尔侯爵的“朋友们”投向对方的匕和标枪没有一刻地停歇。软弱的国王陛下只有无奈地眼睁睁看着闹剧一次次不可避免地生只是在双方争得不可开交快要互施老拳的时候才叹息着制止。
在私下里两位距离权力的至高位最近的大人更做出了许多惊人之举。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辰光城中生了大大小小不下十起暗杀活动暗杀的目标直指与两位大人关系最亲密的盟友。虽然最终得手的并不多但这已经足以在辰光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当权者们对这些事件的意见达成了惊人的统一把他们统统归为克里特人的“间谍活动”。一时间辰光城中“间谍”横飞城市巡逻队和宪兵机构大大加强了巡查力度城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处抓捕所谓的“敌国间谍”。事情的结果正如弗莱德和米拉泽所说的那样:除了抓几个平民百姓充当自己的功绩之外整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只有一件事情能让我觉得高兴:两边权力阵营的大人们频频向弗莱德的示好并几次三番地送上许多珍贵的礼物作为“友情的见证”。对于这些东西的处理方法米拉泽男爵命令我们:“无论是哪一方的礼品统统收下。”
如果依照弗莱德的脾气这些东西恐怕连碰他也不愿多碰一下。他的正直和诚实让他无法接受这些明目张胆的贿赂而且他也不愿对任何一方作出任何亲昵的表示。
“可是这样做对您一点好处也没有阁下只会让他们觉得您不识好歹。当他们现您比别人更难收买时就会轻易地将这个位子换给别人来坐。”米拉泽男爵向我的朋友解释说。
“收下它们然后主动地、隐晦地、有技巧地四处宣讲把这条消息及时地送到另一方去让他们觉得您可以被收买但要付出很高的代价。那么他们就会不停地试探用金钱和对手较量而把您这里作为他们较量的擂台。即便他们不久后现对您的付出远远出了预期那时他们也会因为舍不得已经投入的部分而继续追加对您的投资以期胜过对手。您表现得越贪婪阁下我们就越安全。”
这阴险恶毒的论调让我们从中得到了好处:上午一枚精美的戒指出现在米莉娅小姐手中下午就会有一件昂贵的头饰佩带在埃里奥特小姐头上;罗尔在舞会中得到了一柄精致的佩剑雷利就会在酒会中带回一身贵重金属制作的铠甲。到了后来当各方的老爷大人们现所有精致新颖的贵重礼品都无法胜过对手时这场竞争就成为了金子与金子的较量。一张张支票和堆满黄白之物的礼盒送到了弗莱德的官邸它们的数量大得几乎能够重建一座城市。
弗莱德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送给他的礼物每次的接待任务都是由米拉泽男爵完成的。男爵舞动着自己的如簧巧舌向着一个又一个名头大得压死人的老爷们许诺着那莫须有的“来自将军阁下的友情”。每个人都是带着满意的表情从他身边离开的但只需要一点时间那些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大人们就会现除了模棱两可的宣言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尽管如此他们依然不得不再次备下更沉重的礼盒来到这里心甘情愿地再次受到米拉泽男爵的欺诈。
在这一切之后我将所有的东西透过稳妥的渠道从我们的朋友、恩里克商会的年轻会长休恩那里脱手变卖所得的款项除了部分按比例交给米拉泽男爵之外其他的都算作以我们个人的名义对恩里克商会的秘密投资。这个主意是我在趁讨厌的男爵阁下不在时向大家提出的。不知为什么米拉泽男爵让我对未来总有着一种莫名的忧虑。虽然看不见前方的迷雾但我却感觉到了威胁那是一种足以将我们逼上绝境的威胁。为了那或许存在的绝望的未来我认为有必要为我们的前途早做打算。即便这只是杞人忧天的无端疑虑为自己多铺一条后路也并非是无聊之举。而相比之下我认为曾经与我们经历过生死磨难的休恩是个可以信任的托付人选。
我不知是不是该高兴弗莱德也感受到了潜在的危险与其他人一起对我的建议表示了赞同。
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将要得到的将会是如此惊人的巨大财富。很久以后我们才有机会了解我在这时候为前途所做的一次小心的试探间接缔造了大6最大的商会并真的在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成为了帮助我们继续生存的依靠。
战争、阴谋、权利争夺……就在我们以为自己遇到了这世上所有让人烦恼的麻烦时我们并不知道还有一件比这些更让人烦忧的事情正在生。这件事对于我们给我们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对弗莱德的影响比此前我们遇到的任何麻烦都要巨大……
(对不起诸位读者原本星期四就应该更新一章的不过那一天我正好有事出差没法上网。明天还将更新一章特此公告。)
第七十三章 告别的日子
“米莉娅小姐您怎么了?”晚餐的时候我看见米莉娅漫不经心地搅动汤匙紧皱着眉头一副无心吃饭的模样。
“您的身体不舒服吗?我看您最近的胃口似乎不是很好。”
我的话引起了弗莱德的注意他关切地问道:
“是啊米莉娅小姐。最近您看上去很疲惫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我很好。”米莉娅回答“可能是最近陪弗莱德先生出席各种舞会的次数太多了有些疲惫。”
确实最近几天米莉娅始终以弗莱德女伴的身份屡屡出现在各色上流聚会中并引起了不小的凡响。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对这个出现在德兰麦亚年轻将星身边的美貌女子似乎始终抱有一种带着隐隐妒忌情绪的好奇而不少年轻的男士们则被这个始终不苟言笑的冷美人所深深吸引不时上前纠缠。要不动声色地摆脱这些无聊的麻烦的确是件相当累人的工作。
“是这样啊……”弗莱德一脸傻傻的歉意“对不起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真是气人啊有人有的玩还嫌累哪像我们来到辰光城那么久连舞会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是不是埃里奥特?”凯尔茜在一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插嘴她的话获得了黑暗精灵的支持。
“弗莱德什么时候带我们也去见识一下啊?不要整天老缠着米莉娅嘛。”凯尔茜凑到弗莱德身边央求着。
“一个海盗一个黑暗精灵非把那群贵族夫人们吓昏过去不可。等着瞧吧第二天街头巷尾都会流传海盗团伙袭击辰光城上流聚会的消息。”红焰凑在我和普瓦洛耳朵边上小声说引得我们会心一笑。
“这样也好凯尔茜最近两天的舞会就请你陪我去吧米莉娅小姐好好地休息两天等精神恢复了再说这样可以吗?”弗莱德关心地询问米莉娅。
“不必那么麻烦了。”米莉娅看上去有些慌乱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以后……我不能再陪您出席宴会和舞会了……”
说到这里米莉娅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心:“我……要离开了。”
“离开您要去哪里?”她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自坎普纳维亚防御战之后在近一年的时间里这个虔诚的信徒自愿地跟随着我们的军队充当随军牧师和战地医生的重要角色实践自己拯救生命、传播教义的行为。她和我们一同经历过战火和灾难在我们心中她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并且不知不觉间自然而然地与弗莱德越走越近。现在她忽然说要离开这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圣达瑞安城主教大人听说了我在军中传播教义的成果要召见我。”米莉娅的声音并不像往日一样平静她的眼底隐藏这一丝动摇似乎在传递着自己矛盾的心情。
“哦原来是这样这对可是个好消息真的要恭喜您了。”听她解释完弗莱德微笑着回答说他的表情看上去比自己打了胜仗之后还要高兴。
“你可是我们军中的女神啊米莉娅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呢。”达克拉大笑着说“别人我不知道在我的重装步兵大队里你的声望可比我高多了。”
“拿你这只只会吹胡子瞪眼睛的黑猩猩和米莉娅小姐相比简直是对人间一切美好事物的亵渎。”雷利一边开着达克拉的玩笑一边端起一杯酒对米莉娅说“祝你此行顺利早日归来。”
米莉娅的肩头微微抽*动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怎么回事?”听到她的回答每个人都吃了一惊。弗莱德的面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他急切地问道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许多。
“是这样的……”米莉娅定了定神“主教大人对我的工作很满意这一次去圣达瑞安城除了接受他的召见之外我还要接受……我还要接受教区圣女的任命……”
米莉娅的话说得很慢仿佛每吐出一个字来都要费尽她全身的气力。她的话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敲打着在坐每个人的心。
教区圣女这是达瑞摩斯神庙中女性信徒中仅次于神使的职务是达瑞摩斯神的神权在一个国家中的象征。作为信徒最为广泛的信仰迄今为止法尔维大6七十多个国家中绝大多数都有达瑞摩斯神的教区圣女在某些宗教力量强盛的国家教区圣女的地位甚至比国王还要高。与普通的信徒和僧侣不同像这样高等的宗教职务就意味着永远脱离了尘世的纷扰从此与世隔绝只能在神的旨意和宗教事务间孤独地度过余生。只有最虔诚最坚定、曾经做出重大贡献的女信徒才有资格成为教区圣女。尽管在教义中没有明文规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教区圣女都必须由年轻的处*女担任。对于狂热信徒们毫无理性可言的逻辑来说似乎只有处*女才能保证“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而要命的是这种无聊的论调居然被大多数人奉若经典成为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上个月罗斯托克联合王国的教区圣女去世了……”米莉娅继续小声地说仿佛是在解释。
“你一定要去么?”我忍不住问。
“这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我的信仰得到了肯定。”米莉娅回答道。这时候她一贯平静的语气已经荡然无存我怀疑她自己是否相信她所说的。
我望向弗莱德所有人都望向弗莱德。是的他们从来都没有公开表示过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多半是用拗口的敬语完成的几乎比得上两个外交官但这并不能阻碍我们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我的朋友过于正直而漂亮的僧侣又太过冷静他们都不是善于掩藏心情的人。在他们对话时所流露出的眼神、语气、时不时泛上耳边的红潮和没话找话时的尴尬局促连他们自己都瞒不过就更瞒不过作为旁观者的我们了。他们的恋情早就半公开地成了我们谈笑的话题而每次我们提到这个问题他们总会在嘴边挂起一个羞涩的微笑尴尬地沉默下去表示了默认。是的那是他们的表达方式沉默、郑重、羞涩、信任还带着几分傻气。
这两个人是相爱的这一点勿庸置疑。如果还有一个人有资格挽留米莉娅那就是弗莱德。
“您……什么时候离开。”弗莱德大口喝完一杯红酒涩声问道。当他这句话说出口时米莉娅的脸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却有好象带着无比的失望。
“明天一早……”
“那么着急?”
“我是……五天前得到的消息。”
没有人说话沉默中的空气仿佛铅块一样沉重让人透不过气来。
“怎么您不祝贺我吗?”米莉娅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她的声音颤眼圈有些红。
“恭喜您了这是份巨大的荣耀。我相信您会成为最好的教区圣女。”弗莱德几乎是挣扎着把这些话说完的。他的面色白得吓人仿佛是什么锁住了血液的流动仿佛是一记重锤压碎了他的肺叶。
“多谢……”说完这两个字米莉娅转身向我们告辞努力保持着一个信徒的仪态离开了营帐。在门外不远处我看见她匆忙地将双手覆在脸上。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忽然凯尔茜跳起身来大声质问“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让她走了?”
“我还能说什么?我应该说什么么?”除了卡尔森牺牲的那一回我还从来没有听到弗莱德的声音如此的低沉。
“起码你可以尝试着挽留她!”红焰试图阻止凯尔茜但被愤怒的女海盗挣脱了。
“我为什么要挽留她?如果她有机会远离战争我为什么要把她留下?在战场上我可能明天就会死为什么还要让她因为我的离开而同遭罪过?”弗莱德猛然站起身来提高声音大声说。他这句话不仅是对凯尔茜说也是对我们更是对他自己。
“你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懂!”凯尔茜恨恨地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眼看着凯尔茜的离去弗莱德有些呆在当场过了一会才满含歉意地对红焰说:“对不起红焰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我们懂得他的歉意。当初正是他让红焰将原本已经远离战争的凯尔茜请来而现在他又试图让米莉娅远离战争。是的他是自私的但在爱情这件事情上谁又不是自私的呢?
“我不怪你朋友。但我要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会现您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女性并不想你想象的那么需要保护有些时候她们比我们还要坚强。而这些是你让我现的。”说完这句话红焰看了弗莱德一眼然后离开了营帐。那眼神中带着惋惜和遗憾。
“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后悔……”对着红焰离去的背影弗莱德深深地叹息道……
我们离开了弗莱德的营帐将安静留给了我的朋友。一切本应如此结束但在走向我的帐篷的刹那间我忽然觉得我不能就这样眼看着这一切生。弗莱德和米莉娅有权利获得他们的幸福不是么?一切原本是美好和谐从一开始就指向那让人期待的结尾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变故事情不就会向着美好的方向顺利地展么?是的如果弗莱德和米莉娅放弃了争取幸福的权利那么至少我可以在他们背后推一把帮助他们去求取一个有希望的明天。
我找到了米莉娅。
“我替弗莱德挽留你米莉娅。”我开门见山地说。
“哦为什么?”
“为了一个大家都很清楚的理由米莉娅不要以为我们一无所知我看得比你们自己还要清楚。我为我两个朋友的终生幸福而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弗莱德还包括你。我希望……”我停顿了片刻试图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字眼“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教区圣女的任命。”
米莉娅微笑着摇了摇头此刻她仿佛又成了我们初次见面时那个冷静高贵的僧侣。
“对不起我不会留下来的。”
“为什么?”
“因为信仰杰夫。从我懂事那天起就喜欢在善神的神庙前玩耍。神庙中的僧侣和修士们喜欢我教我读神的经典。那些文字美丽得就像是山间清澈的泉水流淌在我幼小的心中。我虔诚因为我坚信我的虔诚是正确的。在我七岁的时候在祷告中感受到了神的回应。你知道么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幸福。那感觉让你温暖让你有信心让你有力量。成为信徒宣扬善神的教义将这种伟大的幸福传递到更多人的心中这是我终生的理想。现在我的虔诚得到了肯定我有机会去更好地实践我的理想我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我从来都是缺乏信仰的即便是对财神席勒姆多亚的敬意也完全是出于我对尘俗世界的喜爱。我坚信如果在我们可以追求的尘世都得不到安康的生活那么我们凭什么去相信那个无法把握的神赐的幸福呢?为了虚无飘渺的信仰放弃了弗莱德放弃了你现在的幸福去到那个……那个……那个我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鬼国家你觉得这值得吗?”我努力争辩着。
“你说的对杰夫。但我认为坚持我的信仰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米莉娅说“即便我需要为我的信仰作出牺牲那也是我的荣誉我为此而快乐。”
“什么人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快乐?这简直就是荒谬!”尽管我仍在尽力争辩着但我知道我是无法改变米莉娅的决定的。信仰那是一个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如果信仰的力量足够强大就足可以取消这世上的所有真理和一切显而易见的事实。最让我痛恨的是信仰这东西只有强弱的分别却不能用对错来判断。
“我们总要为自己坚持些什么的不是么?”米莉娅用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回答了我置疑。
“天色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杰夫。”
“不等等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如果如果这次来挽留你的不是我而是弗莱德你会改变主意么?”我打定了主意如果说米莉娅的回答有一丝可能我也要把弗莱德带来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来逼他挽留米莉娅。
米莉娅低下头去迟疑了片刻然后肯定地回答:“我会犹豫我会难过杰夫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对于我来说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但对于即将永远分别的两个人来说他们或许希望这个夜晚永远都不要过去吧。在我曾经看过的一本名叫《英雄骑士史诗》的传奇小说中写道:即便不能彼此相拥但在一个目光可及的距离间感受对方的呼吸这对于相互爱恋的人也会是莫大的幸福。我不知道我的朋友这时是否感受到了这种幸福。
第二天的清晨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夜弗莱德感受更多的是离别前的痛苦。他似乎一夜未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精神也很不好眼神有些凌乱。同样米莉娅的情形也并不比他更好。
迎着米莉娅的脚步弗莱德走上前去。他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托住米莉娅的手将她扶上等候在庭院中的马车。如果你看得仔细你会现这两个人的手都在颤抖弗莱德的拇指轻轻抚摩着米莉娅的手背就像是在抚摩这世上最可珍贵的宝石。
“一路顺风。”将米莉娅扶上车之后弗莱德万般不舍地抽回手透过雕花的车窗说道。
“您也要保重身体。”米莉娅从车窗探出脸来“我为在神前祈祷您的平安和幸福。”
“我的平安与战争相关联在达瑞摩斯面前祈求胜利那是对神座的玷污……”弗莱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试着开起了轻松的玩笑。但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因为他忍不住终于说出了后面的话:
“……而我的幸福将在片刻之后随您远去……”
这是弗莱德在公开场合对米莉娅说过的最亲昵的一句话让人心痛的是这亲昵的话语出现在最后告别的时刻。
米莉娅没有回应这句话。她慢慢地将脸挪回到窗内放下窗帘片刻之后车中传出她带着哽咽的声音:
“出……”
随着车夫的一声鞭响马车缓缓地移动起来。车轮出让人心酸的“吱呀”声响将一道道车轮印铺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弗莱德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了踪影一动不动。就在我们准备劝说他离开时他忽然跪倒在地弯下腰去像疯一样轻轻亲吻着马车留下的一条轮印丝毫不顾及正站在一边的我们。
没有人阻拦他这失态的举动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们更希望他能够一早用更直接的方法表达他的感情。我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没有人能够指责他高尚的动机。但他现在痛苦的模样却很难让我不为他惋惜和怜悯。
或许对于他来说不管这条轮印指向哪里最终指向的总会是他心里不能忘却、不可抹杀的那个美丽的身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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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混乱的战前会议
在我们到达辰光城大约一个月之后王都附近驻扎的军队接近八万人弗莱德集中主力部队的目的已经达到后勤补给线也开始吃紧。就在这时候国内各地传来了克里特人大举进攻的消息失去了守军保护的土地像甜美的糕点一样一块块落到预谋已久的克里特人手中这让他们原本的所有者心急如焚。他们诅咒着侵略军的阴险狡诈恨不能立刻赶回自己的领地而士兵们也在为家乡的战况担忧。
这意味着反击的时机已经到了。
银盾城堡建于兵锋峡谷北侧出口处扼守辰光城通往德兰麦亚王国南部的要道。与其说这是一个城堡无如说这是一道关隘将德兰麦亚中部丘陵与南部平原有形地分隔开来。传说在七百年前德兰麦亚尚未建国、大6格局与现在大不相同之时当时的可图克帝国名将、有着“王之坚盾”美誉的传奇将领巴拉克将军用短短四十天时间于此建成第一道拱卫辰光城的城墙并以一万精兵将南方坎比亚利斯大军击散于城下。帝国皇帝米拉平特森三世末世盛赞此战御令于此建城堡一座并赐名“银盾”意为“为帝国抵御一切兵锋的闪亮之盾”。可惜就在这座城堡竣工三年之后巴拉克将军重病不治同年银盾城堡被坎比亚利斯偷袭得手验证了“只有无可陷落的名将没有无可陷落的名城”这一战争铁律。次年可图克帝国灭亡。
克里特人选择银盾城堡作为囤兵向辰光城施压的地点是有道理的:城堡背临兵锋峡谷两侧是石山峭壁高耸入云大军难以攀爬。身处城堡内进可攻退可守。即便城堡失守陡峭的兵锋峡谷也会帮助他们拖延追兵的脚步避免全军溃散。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并非没有好消息:银盾城堡主要防御的方向是在南侧高大坚实的南城墙死死堵住了峡谷出口而北向的防卫措施则不是那么完善——当然这仅仅是相对而言:作为拱卫京畿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线银盾城堡经过多年经营早已成为王国中有名的一大坚城。在这座城池陷落之前任谁也都认为我们将面临一场坚苦卓绝的苦战虽然在巨大的数量优势下我们的胜利是注定了的但许多士卒必然会在这场攻城战中永远的倒下。而且克里特人并不会遭受实质上的损失。
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坚城一夜之间就被摧毁了。没错我说的是“摧毁”是从王国版图上彻底消除的那种“摧毁”。
完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米拉泽男爵那个每次让我想起来都忍不住一阵恶寒的年轻贵族。
那一切都源于一次关于战局的争论。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们手中有八万大军而城中的守军不足两万。只要堂堂正正地展开正面战不出五天银盾城堡就是我们的。”正在慷慨陈词的是美里尔伯爵加列特公爵的心腹之一。
“伯爵阁下您说的不错。但要注意的是我们的敌人并不仅仅是两万守军还有正在王国南部聚集的克里特大军北方的温斯顿人也正占据着我们的国土。我们手中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阁下不能像您当柴火那样随意地浪费。”说话的是文森特将军那个在雷威尔城下被路易斯王子的冲锋阵打得灰头土脸的人曾经在宫廷上对弗莱德横加污蔑的那个“让人尊敬的”贵族。他与我们炙手可热的军务大臣有着众所周知但却放不上台面的儿女亲家关系。说实话像“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的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让我有些不习惯。
“可是将军。克里特人正在德兰麦亚神圣的领土上肆虐我们一刻也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生。”伯爵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的确他们在我们神圣的领土上肆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您的那块美丽的庄园。”
“您在暗示什么将军阁下?”美里尔伯爵愤怒地大叫起来但他的愤怒中似乎带着某种心虚的感觉。
“暗示?我没有暗示什么。我只是在提醒某些人不要把王国的军队当成满足私利的工具。”
“你……”美里尔伯爵眼看就要开口怒骂起来却被他的同僚、同是加列特公爵心腹的拉齐斯伯爵拦住了。
“那么将军阁下。”拉齐斯伯爵有条不紊地说道“您的意见是什么呢?”
“我们将银盾城堡团团围住另遣一支奇兵绕过乌齐格山封锁峡谷南侧出口。只需要十五天最多三十天克里特人就会因物资短缺不战而溃。这时候我们卡住峡谷出口两面夹击就可以将克里特人全歼。”文森特将军说完颇有深意地捋了捋自己漂亮的棕黄色胡须对着大家点头微笑。如果我不是刚刚听了他那个让人昏厥的主意恐怕真的要把他当成一位足智多谋的将领了。经过雷威尔城下的惨败我们对文森特将军的赫赫战功有了几分耳闻:他自称是“经典围困战术的忠实执行者”最擅长上战术就是使用几倍、几十倍的兵力去围困几百名聚集在一起的盗贼或是匪帮这最终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但即便如此让敌人从手指缝隙间溜走的大笑话也屡有生。
拉齐斯伯爵倒不是个笨蛋他一眼就现这个所谓“经典战术”的漏洞所在——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一早就知道文森特将军的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隔夜的馊主意早就有了应对之法:
“将军阁下如果是这样我们的那支‘奇兵’就要在克里特人的占领区进行长达二十天的行军先不说他们会不会遭遇伏击您能保证二十天后克里特人不会从别的地方打过来吗?您能保证二十天后银盾城堡的守军和补给会不断增加吗?”
“这是战争我们总要冒一冒风险!”文森特将军似乎觉得遭受这样的质问让他脸上无光了。
“都城就在我们身后我们已经没有冒险的资格了!”拉齐斯伯爵的话虽然是出自私利但却也有他的道理。
随着几位大人的吵嚷参加争论的军官数量渐渐多了起来会议厅中的气氛变得古怪而不友好。我刻意留心了一下似乎现了繁复的争论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支持全力攻打银盾城堡多半是在皇权之争中加列特公爵的支持者加列特公爵本人的领地也在南部平原上。如果放任克里特人胡作非为加列特公爵一党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将会大打折扣直接导致在国内的权利之争中居于下风。
这也正是军务大臣一党主张拖延战局的主要原因吧。
弗莱德坐在会议室正中的桌子上他的精神很不好。米莉娅的离开几乎抽走了他所有的乐趣他不顾米拉泽男爵的坚持坚定地拒绝了所有社交的邀请。不过男爵的确是处理这种问题的老手他不知透过什么渠道将弗莱德与米莉娅之间的感情故事添油加醋地在王都有名的夫人小姐之间传播赚取了不少善良女性的眼泪和好奇心让他非但没有因为拒绝邀请而显得失礼反而在这种口耳相传的亲密交谈中变得让人敬重和爱戴。当然弗莱德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成了辰光城诸多高贵女性心中情圣的代名词只是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埋在堆积如山的战报和计划里恨不能把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直接省略。我们都曾劝说他让他好好休息可这没有什么作用。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朋友们。这并不是个好办法我也知道可是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让我放松心情的方法了。请不用为我担心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
的确他大概是我们中唯一不需要提醒、不需要劝告的人他机智、冷静总能够正确地判断事物。可一个人的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当他面对自己的心情时做得最好也只能够用错误的方法去做正确的事。
现在他正用右手托住自己的额角斜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嘲讽和无奈的目光去观察正在生的这出军中闹剧。即便除去情感的波折我也有些同情我年轻的朋友:尽管他名义上已经执掌了军队的大权但涉及皇位的党派之争大大削弱了他的权利让他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挥他卓的指挥能力。他就像是身处狭窄夹缝中的武士空有绝世的本领却被两块坚硬的岩石困住了手脚连自己的武器也无法拔出。
而我们在这个他需要帮助的时刻却无能为力。事实上按照我们的军衔和身世能够坐在这个会议厅中就已经是弗莱德格外争取来的结果了。在这张长条形的会议桌上我们坐得离弗莱德如此之远远得几乎要坐到墙壁的另一侧去远得几乎要看不清他的面孔。对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们根本不可能再有表示看法的资格。就算是有言的权利我们也绝不能开口因为我们都清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给弗莱德带来无尽的麻烦。我们所能够做的就只有一声不出保持沉默。
沉默这就是我们能够为弗莱德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这群该死的白痴就连红焰的骡子也比他们会打仗。”雷利小声地抱怨着。我吓了一跳忙拍了拍他的膝盖让他不要再继续他的抱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弗莱德这时候望向我们我稍稍挥动了一下手臂示意他继续忍耐。
这时候米拉泽男爵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会议厅中:
“各位大人们我想我们可以先归纳一下目前的问题。”
男爵最近的表现已经深深赢得了在坐诸位高官的注意他的机智聪慧的头脑和不漏破绽的处世方略尤其是他最近表现出的“与弗莱德将军之间深厚的友谊”让人们不会因为他的爵位而贬低下。在许多场合人们几乎已经把他当作的弗莱德的代言人尽管这些不尽属实。
“我们所要处理的问题不过就是以下几点第一我们要尽快赶到南部平原地带以免今后的战斗出现意外……”
他的话让加列特公爵一党大声附和同时军务大臣一党却露出不屑的神色。
“其次我们要将损失降到最小以便在拿下城堡后准备应对此后持久的战争……”
军务大臣一党的符合声像惊飞的苍蝇一样响了起来而加列特公爵一党则出现了混乱有些沉不住气的年轻贵族甚至叫喊起来:“不死些人怎么可能去打胜仗。”
“另外我还要加上一点:我们的粮草储备目前虽然还算充足但那大多是南部平原地区支援的结果。如果不能尽快打通与南部领土之间的通路恐怕我们的八万大军坚持不了多久。文森特将军或许您可以联合圣杯盆地的各位大人完全承担我们这八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您的围困战略大有可为。”
文森特将军的领地正是圣杯盆地内最大的一块丰饶的土地。他低下头去草草计算了一下用量面色忽地变了一变摇了摇头沉默着不再说话。原先支持他的各位大人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的确后勤补给不仅仅是克里特人的软肋同样是我们的一块心病。与温斯顿人的交战已经把中北部的存粮消耗了大半现在已是秋末冬初的时节想完全依靠这一地区的物资支持打下一场长期的消耗战那恐怕就需要中部和北方的贵族们掏血本来供给了吧。这简直比割他们的肉还疼啊。
后勤补给它或许不能像士兵、军械数量那样一目了然地决定战争局势可却是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走势的最强大的决定力量。对于长期从事后勤工作的我来说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但此时此刻它在米拉泽手中已经成为一支高效的缝合将原本不可调和的对立双方紧紧粘合在了一起。男爵在正确的时间提出了正确的问题现在即便还有不更事的人反对攻也都被自己还算清醒的盟友提醒扭捏地退了下去。
“您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要强攻银盾城堡了?”弗莱德带着几分感激询问着男爵。毕竟是男爵把我的朋友从恼人的无休止的争论中解脱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让人恼火的骄傲笑容或许连我都会对他产生好感呢。
“没有这个必要将军。给我五天时间我可以为您将剥了皮的城堡奉送到您面前!”这时候米拉泽男爵说了一句让每个人都震惊不已的话。对于那些将军、贵族们来说大概连神经最失常的疯子才会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吧。
“男爵先生这简直是荒谬。您将使用什么方法来实现这一目标呢?”拉齐斯伯爵惊讶得合不拢嘴“如果您真的能够实现那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术。”
“魔术?伯爵阁下我喜欢这个词。不过您也知道在奏效之前魔术的奥妙是不能够让大家知道的。”他转过头去面向弗莱德说:“古德里安将军如果能够获得您的批准我将有荣幸为在坐的各位大人奉上一个精彩的魔术。”
“您需要什么多少兵力和器械男爵先生?”弗莱德并没有过多考虑迅地作出了回应。尽管从他疑惑的眼神中我看得出连他也不知道男爵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似乎并不怀疑男爵能够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难道说这个年轻男爵的睿智聪颖已经将我杰出的朋友抛到了身后?
没有原因的我忽然感到一阵心寒。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不需要更多的人手有我的八百亲兵就足够。至于器械阁下我已经备齐了。”男爵的话带来了更强烈的反应:只用八百人就要击破由两万精兵把守的坚固城堡。这不需要你对战术战略有什么专门的知识只要一个人懂得最基本的算术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这不可能”的回答。会议室中的将军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的人干脆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喊起来:“这家伙疯了!”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将军我想我需要您的掩护。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连续三天派遣军队到银盾城下挑战。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能够稍稍佯攻一下效果会更好。”米拉泽男爵丝毫不理睬别人的议论只是挑衅地看着弗莱德。他的眼睛里再一次闪现着我所熟悉的那种眼神那是骄傲的眼神是狂热的眼神。那眼神的主人仿佛是这个会场上的主宰除了弗莱德没有任何人被他放在眼里。
“好的您会得到足够的支援。”弗莱德直视着他的双眼神色平静。我不知道除了弗莱德还有谁能够在那样灼烧着的目光下还能保持平静连眉头都不曾稍微地皱起。
“那下官告辞了长官。”男爵艰难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会议厅。他在吐出最后那句敬语时咬牙切齿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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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最恐怖的魔术
“普瓦洛有没有这样一种魔法能够在一瞬间彻底摧毁一道城墙……恩……就像是银盾城堡这样的城墙。”我问。
“这不可能!”普瓦洛大声说“其实不了解魔法的人对魔法都存在误解。其实魔法并非是用于破坏的技能而是一个人感受自然、融于自然并借助自然元素的力量去达到更高层次的心灵境界的工具。那些所谓的攻击性魔法比如说火球术原本只不过是用来与自然界的火元素更为亲近的一种方式而已。真正的魔法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借助魔法的力量去满足自己的破坏愿望的同时也没有人能够真正越自然界的限制使用连自然本身都会禁止的力量。”
“而摧毁一座城那是大规模地震或者飓风才能达到的效果。那或许真的是只有神才会具有的力量绝不是人力能够承受的了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人拥有那种力量呢?”我按耐不住好奇心继续追问道。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已经达到神的境界去到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我们所不能知的空间中去成为真正的神了当然这样的人我一个也没听说过;还有一种我听说的就多了他们的**达到了自然的极限然后……”普瓦洛双手比划着做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那些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他们追求魔法境界上更进一步的精深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沉默了片刻普瓦洛补充说“而且他们的死亡没有造成任何其他人的伤亡。真正伟大的魔法师敬重自然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殃及无辜的生命。他们或许有能力在近距离一次粉碎一座城池但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普瓦洛的解释并没有让我释怀而是更加让我疑惑。如果魔法的威力无法破坏银盾城堡那么米拉泽男爵将会采用什么方式来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呢?
自从那一天的作战会议结束米拉泽男爵连同他的士兵们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军营中露过面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但似乎每个人都认定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个太过艰难的任务的。他的保证几乎成为了军中诸位大人的笑柄文森特将军闲着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他的同僚高声嘲笑所谓“年轻人的卤莽”与此同时在军营的另外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中拉齐斯伯爵他们大概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似乎只有弗莱德一个人相信男爵的保证。他按照男爵的计划连续三天在银盾城下摆开攻击阵型努力做出一付要进攻的样子来。他的行动收效甚佳城堡中的克里特守军生怕大意中了他的埋伏每次都全身披挂精神抖擞地站在城头列队准备迎战。自然像在不利的条件下强行攻城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弗莱德是不会做的每一次我们都用投石机向城墙射几枚大石然后就算圆满地完成了一天的攻击任务。
“我不相信他弗莱德。”在私下里红焰总这么说“那个男爵看上去很让人讨厌。他的心里好象总有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黑暗、阴险、残暴让人憎恨。”
“我也不相信这个小白脸。如果真正开战那家伙一定是第一个逃跑的人。”达克拉从来也不掩饰对男爵的厌恶。
罗迪克和罗尔虽然没有在背后非议他人的习惯但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米拉泽男爵在我们中的人缘并不是很好。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凯尔茜好奇地问。埃里奥特在她身边眨着她漂亮的紫色眼睛她同样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我不知道。”弗莱德干脆地说这个答案很让我们泄气。
“我知道米拉泽男爵亲近我们并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但我同样知道的是米拉泽男爵是个杰出的将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绝不会做他没有把握做的事情。”弗莱德缓了一缓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和我们站在一边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不妨相信他。毕竟如果他成功了那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而就算他失败了我也还看不出他的所做所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损失。”
弗莱德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可是这一切大概都需要时间去验证了。
在第五天的上午米拉泽男爵终于带着他的亲兵出现在营地中。他身上全是污垢和泥浆衣服的褶皱里堆满了石屑和灰尘。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如果不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傲慢懒散我们几乎会以为他是具刚刚从坟墓中挖出来的亡灵。他的亲兵也都没有穿戴制式的铠甲全部一身轻装衣裤上大多已经撕裂了多处有的还有划伤看起来这几天过得并不轻松。
“我们尊敬的大人们大概已经在考虑如何追究我贻误军机、临阵脱逃的罪责了吧。”尽管看上去十分疲惫但年轻的男爵依旧用轻慢的口吻向弗莱德说道。与其说他是在询问我觉得到不如说他是在用这样的方法表示着对别人的轻蔑。
“希望您没有让我失望男爵先生。”弗莱德毫不理会他的失礼平静地回答道。
“傍晚时分请全军列队看我为大家带来的这场盛大的表演。而现在阁下请允许我休息片刻。”说完这句话米拉泽男爵安静地离开了。当他穿行在军营中时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带来一阵骚乱。每个人都知道这骄傲的男子在所有将领面前夸下海口而今天正是这约定的最后一天。这时候男爵重新出现在军营中意味着什么呢?是失败的消息还是成功的喜讯?对于普通的士兵们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与他们性命忧关的事更能吸引他们的了而在那些几乎已经认定男爵会失败的贵族老爷们看来他如此自信地回到营地则更让他们惊奇。
晚饭过后傍晚时分。
我们依照男爵的指示在距离银盾城堡大约十箭的距离上停住了脚步。男爵的亲兵将早已准备好的木柴堆放在在阵前显眼的空地上慢慢堆积成一个柴堆而后在上面泼了些易燃的火油。银盾城堡的克里特人显然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他们在城墙上列起整齐的队列警惕地看着我们。我觉得他们的准备是多余的因为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一阵风吹过火油刺鼻的味道在阵前弥散开来带着几分让人畏缩的不安气氛。除了那些正在忙碌的亲兵和站在一旁冷笑的男爵之外没有人知道会生什么。
“莫非他想在这点一把火然后把城堡给烧了?”达克拉忍不住在我身边嘟囔着。
尽管不可能但事实似乎正如同达克拉所说的那样。男爵亲手拿起一支火把点燃了那堆干柴。转眼间火焰腾起堆积在一起的柴火出轻微的“毕剥”声响红色的火柱随着这声响妖艳地舞动。在高大的乌齐格山投下的阴影中这团火柱格外耀眼仿佛带着巫术鬼怪般的奇异能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一阵心寒。
“您在干什么?”拉齐斯伯爵忍不住站出来问道这时候在银盾城堡右侧山体的上方一阵沉闷的声响代替男爵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第一声闷响过后在那附近又6续传来第二声、第三声响动此后那响声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密集就像是夏日暴雨的天气里天边隐隐传来的天庭震怒的雷声虽然并不像春雷初炸时那么惊心动魄却蕴涵着让人无比敬畏的力量。
那是一种开山劈石震撼天地的力量。
天地确实被震撼了。
在那爆炸声传来的山体上烟尘升腾翻卷着飘扬开去预言着恐怖的事情即将生。继而一些我们肉眼勉强可辨的山石不情愿地挪动起他们的身躯从山体上剥离下来。一开始他们来回刮蹭着峭壁突出的部分带下了更多更细碎的岩石。后来一次次猛烈的撞击把它们从悬崖边上推了出去让他们成为了危险的自由落体。它们掉落的时间很短暂并不比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的时间更长。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坠落的过程是那么的漫长。
第一块岩石正好落在银盾城堡的北侧城墙上这时候我才能够正确判断它到底有多大。或许我还说不准确但它的确足够大了。
它彻底压垮了一段城墙。
从战争的角度上来说从生死分割线的的角度上来说克里特人的噩梦刚刚开始。而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的噩梦。
更多的山石大块大块地落下它们有得落在城堡南侧有的在北侧但似乎更多的是落在城堡里面。那个我们原本要攻击的目标现在正被飞扬的尘土掩盖着烟尘中只能朦胧地投射出一些城墙残破的影子距离太远了一个人也看不到。
但是我们听得到声音听得到那些走投无路的克里特人在被砸成肉酱前那最后的一声惨叫。那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甚至于就连亡者之界中最让人恐惧的迷途亡者的哀号声也绝不会比这些更凄惶、更绝望。我宁愿面对一只咆哮的狮子也不愿有机会再次聆听这样的嘶叫声了那些人似乎是把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压缩在这一声喊叫中以至于让我们这些这些站在敌对立场上的敌手也忍不住一阵心悸。
这心悸不是因为死亡——我们已经习惯了死亡无论是对手的死亡还是我们自己的死亡都不会让我们更惊诧了。
那是因为绝望。
是的勇敢的斗士或许能够战胜并杀死他面前所有的敌人或许能够在最危险的较量中成为最后的胜者或许能够在一次次于死神擦肩而过时面带笑容。可是你让他们如何去战胜一座山一座正在崩塌的山?你让他们如何在这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中保存自己的尊严保存自己完整的灵魂?
即便是最勇敢的人在面对这绝望的场面时也只能暗自庆幸着:幸亏我不在那里。
那是让人无可抵御的绝望。
震动这是此时此刻我唯一能够用身体感受得到的触觉。高山在震动大地在震动空气在震动天空在震动这整个世界都在随着那一拨一拨散着绝望气息、注定会成为杀人利器的岩石的落地而震动。
我的心也在震动。
我跨下的战马被这让人震惊的场面吓得骚动不安不时黯哑地嘶吼着在原地来回踱着它惊恐的脚步。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它可能已经把我掀翻在地远远地离开这个让它害怕的地方了。我周围骑手的处境并不比我更好。混乱中有几十匹马难以忍受着山川毁灭前的巨震抛下了他们的主人奔向了别处。
在距离我不远的前方在那面青黑色的大旗下面我看见了弗莱德的脸。他紧咬着嘴唇面色远比平时要苍白得多。
而在我身边普瓦洛则在埃里奥特的搀扶下离开了阵列。他嘴唇青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不住地干呕。我并不感到奇怪对于能与亡者灵魂沟通的亡灵术士来说他所看见、听见的远比我们要多他所感受的恐惧也远比我们来得更直接。与满是杀戮的战场不同这里的灵魂并不是勇敢战死的他们漫无目的的怨恨和绝望对于普瓦落或许是一种灵魂的折磨吧。
直到尘埃落定所有的烟尘都散去我们才接近了那块曾经是座城堡的土地。现在那里已经被大块的岩石的浮土淹没仅剩下几段残缺的墙体。在刚才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城堡里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成了一堆废墟在那散落在地上的碎石下难以计数的尸体凌乱地倒下肢体大多残缺不全许多人的身躯或是脑袋变成了难以辨认的一团血肉。在那里我看见了几个存活下来的克里特人我很难说他们比那些死者更幸运。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士兵呆坐在地上右腿被一块岩石拍成了肉屑盔甲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红色甚至还挂着自己大腿上剥落的碎肉。他没有哭喊也没有求救从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丝毫疼痛的痕迹。他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不时地用满是鲜血的手拍打着地面口中喃喃自语甚至边淌着含着血迹的口水边出嘿嘿的傻笑声。
这个人已经死了。即便他的**还可以支撑少许时间但支撑他思维和理智的那根弦在这突如其来的毁灭面前彻底崩溃了。而这个人的情况还不是幸存的克里特士兵中最差的一个。
打扫战场?已经不需要了。银盾城堡克里特人连同他们的愿望和往日的功绩一同变成了历史的灰烬。
经过粗略的估算除了不到一千人在这场劫难刚开始时知机地从南侧城门逃离之外克里特大军全军覆没于银盾城堡的毁灭中。这是一场触目惊心的胜利。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微笑着目睹了山峦崩塌的全过程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危险的米拉泽男爵。
“尊贵的阁下们希望我的这场魔术表演还能让大家满意。”他大声说道带着几分已经经过收敛的得意神情看着弗莱德。在他身边目睹了这一切的绅士们还没有从这大地的巨变面前回过神来只会痴痴地望向前方蠕动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您……您是怎么做到的男爵先生。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这简直就是神迹。不即使是神也……”过了好半天拉齐斯伯爵才语无伦次地问道。透过人墙之间细小的缝隙我可以看见他的双腿还在不住颤抖。如果不是正骑在马上他可能已经无法站立了。
“我只是恰好找到了几块松动的岩石然后在后面轻轻推了它一把而已。”男爵的话语虽然谦虚但他的表情却绝对不能用“谦虚”来形容。
“您这轻轻推一把所用的火药足够把一段城墙炸得粉碎阁下。”弗莱德面无表情地说。
“这都应当归功于我忠诚的士兵将军大人为了把它们运到合适的缝隙中他们中不少人都付了伤。而留在峭壁上引爆炸药的士兵则为王国主动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们是王国最忠实的战士也是我们的骄傲。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才能收到如此巨大的战绩。我提议让我们为他们致敬。”米拉泽男爵毫不吝惜地将赞赏送给了他的部下。在他的带动下许多贵族军官尽管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行礼致敬。我注意到他的亲兵们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激动与感激:接受这些帝国第一等大任务致敬的尽管是他们死去的同僚但那份荣誉却将会永远地记在他们头上。
魔术米拉泽男爵是这样形容他这一次的作战的。的确仅仅以十几人的生命去换取这样惊人的功绩这的确是可以用魔术来形容的。但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魔术。
“您立下了头功全歼克里特守军于银盾城……啊是兵锋峡谷。我会报奏国王陛下陈述您的功绩您会得到您应得的奖赏我和这里的诸位大人都能够保证。”弗莱德的话换来了男爵满意的笑容。这就是他要的不是么?用战功去换取地位用胜利去把握权利。他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对于权利和地位的渴望。他胜利了可这是一场多么天才又多么疯狂的胜利啊。为了这场胜利他不惜炸平了半座山毁灭了一座城堡。这是只有他才能想得出的“战术”这种战术已经脱离了正常的思维奇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忽然觉得在这个与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看来在自己通往权利的路径上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毁灭的。而这或许就是他比弗莱德“强大”的地方。
可是那是真正的“强大”吗?
(广告时间《逆流而下》作者七夜茶。我很喜欢这部小说的名字希望大家也会喜欢。当然我更希望大家的喜欢的不仅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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