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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弦歌雅意     星空倒影txt下载     星空倒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意外、麻烦和转机

    “侯爵先生我的军务大臣难道您还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么?”我们的国王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少许不快的神色。身为一个君主即便是像他这样一个缺乏主见的人也会对别人一再打断自己的话、冲撞自己的决定而恼火吧。

    “不我的陛下。”梅内瓦尔侯爵并没有把君主的不快放在心上他象征性地点头致意把两只闪烁着诡异神色的小眼睛在弗莱德身上打量了两遍接着说“对于道森男爵的辩解我无话可说我认为决定奖赏伯爵阁下恰恰体现了陛下您的公正。臣下的意思是对古德里安伯爵的奖赏似乎太微薄了尚不足以与他丰伟的功绩相匹配。”

    他的话出乎我们的意料即便他想掩饰自己在一开始污蔑弗莱德的尴尬像其他人一样撇清关系也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态度彻底转变转而为弗莱德邀功请赏。我隐约觉得这个面目阴冷的高官并没有安什么好心肠但却想不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哦你么认为么。那你觉得认为样的奖赏才是匹配合适的?”国王陛下看到一贯嚣张跋扈的军务大臣难得地赞同起自己的意见来心情大好亲切地询问。

    “倘若以一支新军就能够给温斯顿人造成如此巨大的损伤并且如此奋不顾身地掩护大军安然撤离那么我认为授予伯爵阁下一个少将的军衔给予他独自领军的权利也并不为过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梅内瓦尔侯爵难得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恭顺和恳切。

    “这样啊……古德里安伯爵如此年轻只怕现在就授予将军衔……”

    “陛下如此破格提拔方显得出陛下不拘一格、任用贤能的魄力啊!”侯爵阁下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竭力地为弗莱德争取更大的荣誉。他表现得如此努力就像是弗莱德的亲娘舅。

    “那众位大人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除了文森特将军其他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一致赞同这个建议——毕竟没有人会为这点事情去得罪手握军权的侯爵阁下。这时我看见文森特将军面有不忿似乎张口要说什么却被梅内瓦尔侯爵用一个诡异的眼神压了下去。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么弗莱德伯爵你就是新的6军少将了。恭喜你年轻人还从没有人在像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将军的。”国王陛下对弗莱德似乎青眼有加表现得几乎比他自己当上了将军还要高兴——哦当然要是一个国王降低身份当上了将军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陛下亲手将勋章挂到弗莱德的胸口——这是他应得的荣誉。他礼貌而节制地回应了陛下的厚爱并宣誓对德兰麦亚的每一寸土地效忠。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圆满地结束了的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忽然提出:“陛下如今温斯顿大军压境我军新败正需要一位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将领带领全军上下抵御外侵略。古德里安将军先后两次与彼军交战战果显赫臣以为是最佳人选。”

    一提到温斯顿侵略军米盖拉陛下顿时全身委顿下去缩在座位上可怜地看着弗莱德小声地询问:“我的将军你可以么?”

    “下官愿与温斯顿军决死一战为陛下分忧救德兰麦亚军民于水火。”没有犹豫弗莱德坚定地回答。

    “好既然如此将军你现在就是德兰麦亚第九军团总指挥了。”梅内瓦尔侯爵和文森特将军以及大厅内的众位官员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尽管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头但我仍旧低估了那群官僚们的阴险和恶毒我们中了一个恶毒的圈套这一切直到我们站到第九军团的指挥部门口才被现。

    所谓的德兰麦亚第九军团事实上是其他各个军团被取消了编制的散兵游勇的集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各次战斗中严重减员、无法恢复编制的战斗序列统统划拨到第九军团的旗下这使第九军团成了无家可归的士兵们的收容站。尤其是近两年来对温斯顿作战造成的损失使得这个杂牌军团需要收容的士兵一再的增多现在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人的规模几乎出一个普通正规军团的四分之一但这里无论是编制、装备、训练还是纪律都松散不堪。深知这支军队实力的将领们几乎从来没有动过带领这支军队上战场的念头。“几乎从没经历战斗减员”和“越是激烈的战争编制人员就越多”是这支部队抹之不去的阴暗传统仿佛影子一样笼罩军中的每一个人。

    我并不是说这支军队中的士兵缺乏能力恰恰相反他们可能是德兰麦亚军中最凶悍最狡诈的一群。要知道那些从几乎全军覆没的境地中仅存的保住了性命的士兵们绝对不好对付。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了。这里几乎每一个士兵都称得上是老兵油子他们有的是对付长官的办法。原先从同一支部队中逃命出来的士兵们成立了自己的派系只听从各个派系的头目的命令对长官的命令全都置若罔闻。平时各个派系相互摩擦打架斗殴的时间屡有生但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长官试图改变现状拿一个派系开刀那整个军团就会陷入一种闻所未闻的团结气氛中让那个倒霉的长官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亏。

    “这是一支相当不错的部队。”我们中曾经身居中阶指挥层、唯一知情的卡尔森这样评价这支部队他把这样的部队称之为“沙山”。沙是松散的、无规则的、难以掌控的但一旦成堆的沙子聚集在一起被飓风吹动向着某一个方向翻滚转动时这种巨大的毁灭力量就绝不是哪一片树林、一块草地所能够抵御的。

    好吧好吧就算弗莱德是那股飓风我相信他完全做的到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可为什么要让我来负责这支军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和他们冗杂的兵种搭配相比一万五千人的总人数实在不算多:这里有两个轻骑兵大队这是麻烦最少的部队;三个重骑兵中队注意我说的是三支中队而不是一支大队因为三支部队的编制是相互独立的;一个半弓箭手大队:他们的武器包括长弓、短弓、制式弩机等等等等甚至有一个小队配备的还是我从没见过的非部队制式的猎弓;两个半长枪兵大队他们的装备有的是专门对付步兵的单手长矛单手护盾有的是标准双手长矛有的是双手加长矛刺还有……对不起我实在记不清了;另外轻重步兵若干大队他们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我敢说这支正规军使用的军械比许多强盗团伙装备还要杂乱而且其中许多都是被一次次战争淘汰下来的古董货色。我猜仅仅是统计工作就足可以花去我十几天的时间更不用说抵住层层阻力和军需处打交道:

    “第九军团?”军需处官僚们露出尖刻的笑容“对不起按照现有库存贵部需求无法完全满足。军务部有令军需处无法补足的的物品可以折市价补贴成货币您只需要签一个字就可以取钱了。”他们看我狐疑的模样装腔作势地说“您放心梅内瓦尔侯爵大人有令全力满足第九军团的需求我们绝不会克扣贵部一个铜子……”

    钱?有钱有什么用?一万多口子人的衣服、武器、盔甲、装备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啊尤其是这些玩意的花样还很不少。就算我们要改革军制统一编制制式装备配的数量也远远不够。要我到市场上去买么?这种制式装备原本就只有国家出面大批采购而这一部分往往是向武器商人订购的市面上流通的货源非常之少根本无法装备一支军团。

    这真可笑我无奈地想我居然会嫌钱太多了花不出去。这世上还真是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出现只要你遇到足够阴险的人。

    混乱的编制紧缺的装备梅内瓦尔侯爵阁下这是要让我们去送死啊而他偏偏送给我们足够多的钱财避免了因此产生的任何借口。那些贵族老爷们对于一个杰出的年轻将领的恨意竟然如此强烈么?倘若他们把在殿堂内钩心斗角的本事拿出一小部分来用于抵御温斯顿人战争或许也不会展到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吧。

    我垂头丧气地向弗莱德回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缺乏装备的劣势不是单纯依靠士气谋略就能够抵消的尤其是当我们面对着一个精明强大的对手的时候。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军营守卫忽然通传:“将军有人求见。”

    “什么人?”弗莱德烦躁地命令“要还是那些请客吃饭的老头就替我打走他们吧。”

    “是个年轻人将军阁下他说是您的朋友。”

    “朋友?”年轻的将军迟疑了一下我们并不记得在国都还有相识的熟人:“让他进来吧。”

    ……

    “您有什么事吗先生?”我们的客人走进了营帐他的确是我们的朋友。只是弗莱德把精神集中在大摞的物资表单中并没有看清楚进来的人。

    “我来还一份人情先生顺便赚一点小钱。”客人微笑着回答。

    “休恩!休恩-恩里克!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弗莱德的记忆他抬起头看见了来人的面孔紧接着大步上前拉住来者的右手把他拖到椅子上。

    来的人正是休恩-恩里克年轻的天才商人恩里克商会的会长和我们一起救下黄金玫瑰号的商船所有者。

    曾在温斯顿战舰上共同战斗过的罗迪克等人围上来和他打招呼而米莉娅、普瓦洛和他的黑暗精灵女助手埃里奥特小姐也很快就和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职业商人相互熟悉起来。大家并没有说很多不必要的客套话休恩很快就挑明了他的来意:

    “我听说你们遇到了麻烦。”

    “你怎么知道?”达克拉惊异地问。

    “嗨我可是个成功的商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关系眼线军需处的许多采买计划怎么会经过我的手呢?而且……”他神秘地微笑着说:“我知道的还不止于此。文森特将军的和军务大臣是私生子女的儿女亲家我猜你们并不知道这一点。而这也正是你们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束手无策。没有装备凭什么和温斯顿人去打仗啊。”罗尔叹息着说。

    “未必哦”休恩神采焕地站起来昂起头说:“因为有我。”这本是弗莱德当初在昆兰城下挽救商队命运时说的话现在年轻的商人带着自己的骄傲和友情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们。

    “怎么?你有办法?”被物资调配逼得疯的我当即把一圈人挤到一边成功地把休恩抢到自己手上。

    “当然听说你们到了第九军团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所以就事先做了点准备。”休恩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迟疑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呀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我心里一紧。

    “就是你们的军队组成太复杂了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满足。现在有的只是几千套制式装备而已。”

    “没问题。”弗莱德回答“我正想整改这支部队制式装备最好。”

    “那就好了。而且我还可以不少打造盔甲武器的工匠估计最多半个月时间就可以把所有装备交付使用了。”

    “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啊!”弗莱德高声说道大家伙恨不能把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军需库再扔回到天上去以示庆祝。

    “先别那么激动先生们。”休恩适时地打断了我们的赞颂重新露出他商人的嘴脸“谁负责花钱?让我们来谈谈价钱把……”

    后面的事就不是像达克拉他们这样脑筋死板的军人可以理解和参与的了。我和休恩花了几乎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进行着所谓“商人之间的较量”这场兵不血刃的较量让在场的所有外行人瞠目结舌一串串数字飞快地在我和休恩之间穿梭如同一支支羽箭射向对方。这是一场真金白银的战争与别的战争不同我们都希望这场战争会使双方都得到最大的好处。当最后我们终于以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条件完成交易时我看见在场包括弗莱德在内的几乎所有人正在擦他脸上的冷汗唯有米莉娅两眼放光地盯着我们看甚至掏出纸笔来将我们讨论的全过程记录下来——女人对讨价还价的技巧的热衷并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另外就是埃里奥特不停地问普瓦洛我们在干什么(地底世界的交易市场可平淡多了可怜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讨价还价的场面)普瓦洛的回答是:这是一项对年轻人的身心成长有巨大损害的复杂的演讲比赛和数字游戏。

    “你是我见过的最贪婪的吸血鬼这笔交易让你比你的同行足足多赚了两成的利润。”我半真半假地对休恩说。

    “那你就是我见过的最吝啬的铁公鸡了杰夫。在有价无市的情形下你还能砍下我几乎一成的利润你不去做商人实在是可惜了。”休恩嬉皮笑脸地拍着我的肩膀。

    “你对朋友的友谊就是这样表达的么?商人果然是不可信任的啊!”雷利摇晃着脑袋表达着对休恩的不满。

    “行了行了反正都是国库买单你们可是在我这里吃了半成的回扣的。我是个商人追求利益是我最大的原则这和友谊无关。更何况我们还只是个中等规模的商会而已……”说着休恩忽然神情古怪地露出笑容“说到友谊我不知道下面这条情报够不够表示我的友谊……”

    (非常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我再次提醒尊敬的VIp读者大人第四十七、四十八两章将于今天晚上八点和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解禁大家可以先行订阅后面的章节静候补完。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七章 一个人的战场

    我站在丛林茂密的坡地上眼看着温斯顿人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我们刚刚撤出的登戈特城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

    这已经是一个月来我们第五次拱手让出一座德兰麦亚的内6重镇。

    这一切都是有意为之只因为恩里克商会的年轻会长、我们的商人朋友休恩提供的一个不知准确与否的情报:

    温斯顿军增援不力!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当我们勇猛的敌人跨过大河天险、控制了两岸码头、将整个晨曦河的上游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之后却出现了后援不继、兵源无法大量补充的情况军队数量只在万人上下浮动这一有违常识的现象让人困惑。没有人能肯定在这道不合常理的风沙迷雾之后是什么样的事实:一次战略调整?一个调配失误?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我们智勇双全的敌军统帅有意布下的迷阵?

    最终我们还是相信了商会情报网络的力量这并非完全基于我们和休恩之间的私人感情也包含着弗莱德对于局势的把握和揣度:从看似奇袭实则仓促的渡河之战到森图里亚平原会战中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只组织起六千重骑兵我们的对手似乎确实处于一种异常的不协调的战争节奏中就如同一个在绳索上跳舞的杰出舞者尽管他们仍然做出了令人惊叹的不可思议的表演却似乎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舞台。

    不足一万对一万五千从数字上来看似乎是我们占据着优势。可数据并不能够正确衡量战争双方的真实力量我们的敌人在此前一系列作战中展现出的强大力量至今还让我们记忆犹新。尤其是我们的“第九军团”事实上还是一直散乱的杂牌部队。公允地说没有人能在正面战场上战胜温斯顿的重装骑兵这些沉默的骑士绝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支部队能够抵御的。如果他们的数量足够整个德兰麦亚或许已经被踏在北地勇士们的马蹄下再也翻不过身来了即便是弗莱德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也无法弥补这军力上的绝对差距。

    因此弗莱德制定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弃城诱敌!

    正如我们年轻的将领所料想的:兵员不足的温斯顿军再次施展起高的穿插偷袭战术一次次在各个城池中引危机在我们分兵救援时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在原本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另一个城市的城墙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城池。

    这曾是在战争开始阶段频频出现在德兰麦亚北部高地的绝妙的战场艺术多少德兰麦亚的军中统帅一次次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徒劳无功地来回展转成为路易斯太子手中编织战场之花的丝线用自己的名誉去填补对手的荣耀留下了遭人耻笑的话柄。

    现在的情形似乎仍然没有什么扭转甚至变得更糟了。德兰麦亚军在温斯顿人面前一次次慌张地展转奔波将一座又一座具有巨大战略意义的城镇要塞暴露在敌人贪婪的狼吻下并迅地失去了它们。

    “古德里安伯爵是个乳臭未干的新兵。”“他缺乏最基本的战略常识。”“葬送国土的耻辱应当由他一力承担。”毫无疑问当我的朋友深夜端坐在指挥部内对着一张精细的地图冥思苦想彻夜不眠的时候这些缺乏远见的贵族老爷们多半会聚集在某张堆满了纸牌和筹码的牌桌上带着嘲讽的口气做出这样的评价。

    可这正是弗莱德的目的。

    “只有把连我们自己也舍不得的重要城镇留给敌人敌人才会同样舍不得。”他这么告诉我们。他装作跟随着敌人的指挥棒疲于奔命的样子把一座座在战略上绝不应当失去的城池有技巧地暴露在温斯顿人面前。即便是一贯以不贪恋眼前功绩而追求更大胜利的智慧闻名于世的路易斯太子也没有抵御住这样的诱惑他终于一次次犹豫着在这些城池中留下了守御的部队而带领着自己的铁骑继续着他令人难以置信的穿插奔袭攻略。这是一次巨大的赌博倘若休恩的情报有误、我们的敌人兵力充足弗莱德就相当于把大半个德兰麦亚拱手送到了温斯顿人手中。

    我们成功了起码目前看来我们成功了。我们分散了温斯顿人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兵力跟上了敌军统帅那曾经神奇的不可琢磨的用兵方略。来自四面八方的各项情报都表明路易斯太子手中的可用之兵越来越少。现在我们有了和敌人正面一战的资本。在高大的登戈特城下我们成功地设下了最后的陷阱。现在我正目睹我们的敌人趾高气扬地踏入最后的陷阱中去。

    “出击!”当最后一个敌军踏入城门弗莱德下达了出击的指令。士卒们离开了原本隐藏着的地方从四面八方涌向登戈特城下迎着城堡唯一的大门前摆开了半月形的阵列。一列列刀枪斧箭倒映着黄昏的一抹红霞预言着自己必将沾染鲜血的命运。

    不必怀疑那一列列士卒正是我们的第九军团被称为“军中垃圾筒”的那支杂牌部队。弗莱德几乎对这支部队进行了一次彻底解剖原有的部队番号一律撤消改用第九军团的统一编制拉帮结伙的士兵们被彻底拆散编入新的部队中去各个兵种配统一制式装备每个小队中同一派系的不得过三个人……这一系列举措收到了预期的效果起码我们的队伍在表面上使他们看起来像是“一支部队”而不是“一群散兵”。

    面对我们的突然出现温斯顿军表现出了远高出一般水准的战斗素质。城头上的士兵没有丝毫迟疑在下层军官们的指挥下迅排列起防御阵型弓箭手、长枪手、装甲步兵有层次地站在城头仿佛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丝毫也不畏惧几乎两倍与己的我们。

    “全线防御阵型。”弗莱德丝毫不敢大意“防止敌人突袭!”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当我们的士卒在下层军官的大声呵斥下停住脚步刚刚完成防御准备时在城墙的那一侧、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出巨大的鼓噪声。继而城门大开从里面涌出的正是我们最不愿见到的对手:重装骑兵。

    仅仅由大约一百名骑士组成的队列毫不畏惧地向左翼阵地冲去正如我曾经见到过的除了马蹄声这群遮住了面孔的死神再没有出其他多余的声响。而在他们背后温斯顿人歇斯底里的呼叫声没有一刻的停歇。在他们眼里或许这群战士中的战士就是无敌的象征吧只要在他们出现的地方就伴随着荣誉和胜利即便他们只有哪怕不足百人。

    “长枪手上前举矛双层防御阵型!第三层准备!”雷利在阵前大声命令着。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前阵最前列树起了前后两层长矛壁垒。后排的长矛从前排队列的空隙中探出危险的矛头组成了第二道抵抗冲击的防线。

    一般来说长枪手只会在骑兵冲到眼前的最后一刻才会亮出枪矛使敌人疏于防范以造成最大的杀伤。可这一惯例在温斯顿重装骑兵面前完全行不通。我们曾经亲眼看见过身披厚甲的骑士们是以怎样压倒性的优势冲垮长矛队列然后在敌军的军阵中大肆杀戮的。他们的强大几乎已经越了兵种战略的常识唯有同样越了常识的战术才有可能阻挡住他们。

    所以尽管敌人的数量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在他们还远没有接近我们时雷利还是下达了列阵的命令。我们不知道他们想怎么样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对于我们来说能够采取的措施唯有层层设防一层不够就两层、两层不够就三层直到这群疯狂的冲锋机器停下来为止。

    他们能突破多少层长矛壁垒?

    很快就有答案了。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就在最前排的骑手眼看就要接触突出的长矛的一刹那他忽然拨马转向直沿着长矛阵的前沿向右急转去。紧接着他身后的大队人马也同时转向后排士兵几乎是踏着前者的马蹄印完成了一次美妙的转向机动。这意想不到的动作让前阵两侧的部队慌了手脚一排排长矛随着他们的经过而放倒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整齐竟像是在为这队无畏的骑手行礼致敬。

    这些沉默骑手们对身侧阵型的慌乱不屑一故烈风一般卷向右翼阵地。马蹄践踏着脚下的泥土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某种重物正一下下击打在胸口让人呼吸不畅。面对着已经结成防御阵型的右翼军团他们给人的感觉甚至不像是在冲锋而是在广阔的天地间任意地驰骋。那百倍于他们的大军在他们眼中仿佛完全不存在或者说是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事实证明我们的敌人是难以琢磨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当他们即将接触到右翼的长矛阵时又一次作了一个完美的集体编队转向机动向自己的城堡奔回去。用他们的蹄印在我们的阵地前划出一道华丽的圆弧接受了所有前排士兵的“持枪礼”。他们几乎已经扭曲了这场战斗的性质把它变成了自己专场的马术表演。他们已经在敌手的心目中成功地树立自己勇猛无敌的形象将我们原本就不十分高涨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啊!”一声惨叫传来。当这群骑士们即将完全离开罗迪克的阵地时最后一名骑手忽然回身一挥战刀将前排最边上的一个长枪手的头颅劈成两半。鲜血飞溅开来染上死者手中的长矛。有谁能够想的到呢?这支长矛染上的第一滴血迹竟是来自自己的主人。

    对面城墙上爆出不可遏止的欢呼声战场上的第一滴血迹激起了温斯顿人的战斗漏*点。一些豪壮的武士出震耳欲聋的战呼仿佛在替自己的无声的战友布着骄傲的宣言。而我们这边则鸦雀无声每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慑于对方的力量都陷入一种深深地震撼中。

    在我身侧身为指挥官的弗莱德不由得苦恼地叹息:“他们竟能做到这种程度么?”的确百人突袭大阵只杀一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这群越了人类极限无敌勇士们随时都可以冲破我们的阵地任意取走我们的性命。这不仅仅是一次试探性的袭击而是一次示威。看看我们的士兵难看的脸色吧他们几乎完全瓦解了我们的士气不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到。

    忽然从我们的前阵中飞快地冲出一匹坐骑向着逐渐远去的骑兵队伍奔去一个悍勇的身影在坐骑上亮出了自己明亮的双刀。他满头的红甚至比即将西天的晚霞还要鲜艳炽烈仿佛是一团正在燃烧的滚烫的火焰。

    “红焰?他想干什么?”我惊异地叫出声来。

    “让他去吧。”惊讶的神色在弗莱德脸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略带激动的笑容“如果是他或许可以吧。不过……”弗莱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乱来啊。”

    没过多久轻装的红焰和他神的“骏骡”已经接近了重装骑兵的队尾。远处城墙上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这个独眼的双刀游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这一切正摆在他们面前、甚至这一切已经生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难道这个疯狂的精灵妄图一个人向大6上最强大的冲锋队列起冲锋?

    事实正是如此。

    重装骑兵们现了红焰。队列中间的两个骑手掉转马头并排站在一起冲向红焰试图阻挡他的去路。我不由得为我们的精灵伙伴担心如果生正面冲撞红焰绝不是两个盔沉甲厚的骑兵的对手。

    面对敌人的阻击红焰并没有放慢自己的度恰恰相反他的度更快了。眼看着双方即将交错对方的战刀已经劈到他面前而他却还没有采取任何防御动作。正当我们以为红焰要躲闪不及焦急地惊呼时他忽然从两道路交错的刀光前消失让带着浓浓杀气的必中一击失去了目标。

    他仰面横躺在自己的骡背上在最后的关头闪开了敌人的攻击。

    这还不是全部。

    当他的坐骑从敌人的两匹战马仅有的间隙中流畅地穿过时仍然躺在骡背上的红焰用双刀划过两道闪亮的弧光他的动作像在小艇上划动双桨一样轻柔恍惚间带着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时飘逸的感觉。

    继而红光四射!

    两匹狂奔中的战马哀痛地倒下将他们勇武的主人掀翻在地。战马身上的铠甲并不能够阻挡腿部以下的伤害而冲锋产生的巨大冲力加大了红焰双刀的破坏力。两条马后腿随着刀光离开了战马的躯体飞落在泥土中。

    它们再也不能在战场上驰骋了!

    红焰没有趁机对落马的对手痛下杀手他甚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依旧飞驰着奔向骑兵的队列口中出狂野的呼喊将右手的刀锋指向队列中的最后一人。

    那正是在阵前斩杀了枪兵的那个骑手。

    那骑手没想到红焰来的那么快两个同袍战友的倾力阻击居然没有丝毫地放慢他的度。而且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被红焰追逐的目标。当他意识过来时一切都太迟了。

    一把明晃晃的快刀已经轻快地避开他满身的甲胄准确无误地划开了他的喉管。胸腔中的气流将鲜血化作一团粉红色的雾气漂散开去刹那间让他的身影模糊起来。即便就这样失去了生命骑士的尸身还依旧随着惯性被驮到城门口直到战马停止了奔跑才堕落马下。

    这一刀来的太快我甚至怀疑当死神降临到他头上时他是否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死亡。

    在紧闭的城门下红焰冲着城墙甩了甩手中的双刀。刀上混杂在一起的人血和马血在城墙上交叉成一个红色的十字这是温斯顿重装骑兵永远也抹杀不去的耻辱印记。

    他双手各挽了一个刀花然后将他的凶器放入刀鞘骑着他的坐骑缓慢地向我们的本阵走来。城墙上的欢呼叫喊声早在他斩断两条马腿时就已经停止甚至连弓箭手们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向城下勇猛的游侠射击。我们的阵列中依旧安静那些散漫的士兵们直到现在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目睹了一件多么奇特的事情生。我不知道战场原来也可以如此安静。

    在这一刻整个战场被一个人主宰着。

    单骑突阵血刃而还红焰用他骄狂的方式打消了温斯顿人原本高涨的气焰。

    没有人能够在这卓越的游侠面前如此张狂地杀人任何人都不行!

    那两个落马的骑兵委琐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这带着眼罩的俊美精灵是他们噩梦中最恐怖的魇兽剥夺着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在绝望中失去勇气。

    而红焰甚至没有正眼去看他们一眼。

    一直走到我们的阵地前红焰忽然勒住自己的坐骑仰天长啸出野兽般的呼啸声。这声音唤醒了仍在震惊中的德兰麦亚士兵一阵阵豪迈的叫喊声从我们的阵地中传出这声音中蕴涵着一种令人振奋的力量。

    重装骑兵?沉默的死神?破阵铁骑?随便你们叫什么没有关系。

    我们会赢!

    这是红焰在阵前传递给全军的不败信念。

    (老板拖着小弦子减肥运动去了耽误了上传的时间实在对不住久等的诸位啊。)

第四十八章 荣誉之枪,思恋之牙

    我站在战场后侧不远的山坡上和虔诚的僧侣米莉娅、亡灵术士普瓦洛以及他的贴身助手埃里奥特小姐呆在一起。我本想和弗莱德他们站在队列的最前沿与我的朋友们并肩战斗的可弗莱德把我安置在了后勤调度指挥的位置上让我成为最远离战场的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杰夫?后勤线是一支军队的生命线后勤线的畅通是胜利的要保障。在这个位置上我只能信任你。”

    这是在分派任务时弗莱德对我说的话我毫不自夸地承认在他的军队里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许多在别人看来十分头疼的调度工作我可以轻松地完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我的战友在战线的最前端奋勇搏杀而自己却在后阵远远观望仿佛置身事外。

    无论如何这处境也是让人羞愧的。

    昨天傍晚的作战被红焰的一道刀光终结了温斯顿人的统帅大概感到了军队士气的低落并没有继续无益的厮杀。弗莱德同样没有作出攻城的举动因为我们没有这个必要:城中的粮食早在一天前就被清理一空我们是完全完全有把握让敌人走下高大的城墙以劣势的人数和我们打一场平原野战的。

    应该说这场会战的生本身就是弗莱德战略上的一次胜利。弗莱德以五座重镇为饵以空前的大手笔布下了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陷阱。现在鱼已经上钩老鼠已经入彀“关门打狗”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我们的对手不是胆怯的鼠类而是绝境中最危险的猛兽啊。”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弗莱德这样表达着他的不安。

    号角吹响战斗已经开始了。

    昨天的较量让温斯顿人收起了对我们的轻视之心。有其他兵种的拖累他们不可能再像第一次会战一般作出违背常识的亡命冲锋而是中规中矩地排开阵列和我们正面交锋。几轮象征性的弓弩射击之后温斯顿本阵中冲出一队轻骑兵杀向我们的右翼阵地。

    轻骑兵在装甲的防御力、武器的攻击力乃至冲锋的破坏力方面都要远远逊于温斯顿人最为骄傲的重装骑兵部队但他们拥有其他部队所不能比拟的绝高机动力。他们的冲锋轻快而敏捷度是他们最锋锐的武器。一旦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在战场上肆意驰骋他们就会像寒风卷走落叶一样卷走敌人的生命。

    和沉默无声的重装骑兵不同我们面前的敌人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叙述着北地民族的骠悍:他们狂野地呼喝着让自己的粗犷的声音随着晨风飘荡在森图里亚广阔的平原上。随着他们的身躯共同在马背上驰骋着的是那一份难以言明的战士的荣耀和勇气。他们的武器稳稳地指向对手的头颅即便在前方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密集的枪矛之林。

    “稳住弓箭手准备!”罗迪克坚定的声音从阵列前排传出。随着他的指示两列弓箭手从队列中站出将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的形状。那一支支狼牙般的箭矢静默地伏在弓弦上犹如草丛中潜伏的野兽静候着那扑向猎物品尝血肉的一刻。

    “为我们的亲人……”战马上的罗迪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将剑尖高举向苍蓝的天空“放!”

    瞬间几百根弓弦同时出“嗡嗡”的声响弹奏出一支关于勇敢和死亡的残酷乐章。一支支锋利的箭头穿透温斯顿轻骑的薄甲在战士们温暖的血肉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长枪手上前!”敌人的冲锋太迅以至于根本没有第二次放箭的机会。弓箭手们适时地退下一列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到了阵列的最前沿。在悍勇骑兵的面前他们的动作僵硬迟钝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慌乱的色彩。我们应当谅解他们不是么?那一幕幕曾经沉淀在他们心中的对战争自肺腑的恐惧并不是短期的简单整顿训练就能够消去的。

    可是这是战争。

    战争怎能原谅懦夫?

    两军接触了长枪手们为他们的怯懦和慌乱付出了代价。在血肉对血肉交换、生命与生命搏斗的长矛互刺中他们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呼吸也失去了敌人的尊重。在战马狂烈的践踏下前排的长枪手几乎是瞬间崩溃。他们象征性地将手中的长矛迎向敌人的身体却没有指向敌人的要害。在收到远低于预期的杀伤之后他们就开始竭力挣扎试图躲避迎面而来的致命袭击。如果他们还能再勇敢一点如果他们还能在坚持一下如果他们能将胸膛挺得更直、将手中的长矛送得更远那么或许温斯顿人的马蹄就将因为他们的勇敢而停顿而他们也将付出更小的代价。可是这一切仅仅是如果。

    他们因恐惧而畏缩因此恐惧惩罚了他们。

    轻骑兵们并没有纠缠在被突入的阵地上他们的机动力就是他们的生命。随着领头军官的一声呼喝这队轻装铁骑风一般沿着阵地的前列飘动起来。他们像一柄既轻且利的水果刀肆无忌惮地削切着右翼阵地的表皮。他们的军官非常好地利用着自己的度优势将面前正在集结或是有可能集结的队列冲散让德兰麦亚士兵应接不暇而自己却绝不驻足停留。他们很好地说明了这样的事实:移动中的骑兵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疏于训练的敌手们在他们面前唯有奉上自己的头颅运气好一点的或许可以用一条残肢换取残喘的性命。

    在温斯顿的本阵骑兵部队开始紧密地调动。毫无疑问一旦罗迪克的部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混乱我们的敌人就将倾巢出动从这里突破我们的封锁冲出我们的包围。这情景似乎很快就会出现了在轻骑兵迅猛地扫荡攻击面前右翼阵地丑陋笨拙地蠕动着似乎崩溃仅仅是时间问题。

    会是那样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面前的对手是罗迪克那个重视战士的尊严胜于生命将对亲人的怀念埋藏在心底的男人。

    就在右翼阵地看上去似乎混乱不堪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候在队列正中央突出两列长枪兵。在这块凌乱的阵地上这两列长枪兵齐整的耀眼仿佛浑浊的浪滔中突出水面的一块岩石在动荡的江涛中岿然不动。

    他们迎上了面前的敌人喊出了那句动人心魄的口号:

    “为了亲人的荣耀!”

    没错这支千人枪兵队正是以从坎普纳维亚保卫战中存活下来的三百长枪兵为班底组建的。他们曾经高呼着这句口号与五倍于己的重装步兵正面战斗将他们封堵在坎普纳维亚城下半日之久连城墙也没摸着一下。唯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拿起仅属这支部队的特制长矛;唯有军人中的军人才会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长枪兵队列最前排的卫士抵御敌军骑兵冲击的士卒朝不保夕的卑下兵种死亡率最高的垃圾部队。

    那并不是他们存在的真正意义。

    这些战士们正在用自己的身躯和意志阐释这这样的一个名词:长枪兵。仿佛只有当长枪握在他们手中时才配称的上是“长枪”是那种长柄的、顶端尖锐的、闪光嗜血的危险兵器。那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依靠是他们对亲人朋友想念的寄托。

    “思恋之牙”这是他们为自己取的名字。在这个带着几分脂粉气息的绰号后面是一层浓浓的血腥气和更深一层的怀念。

    现在他们是动荡中的右翼阵列的中流砥柱。有他们在阵列就不会垮阵地就不会丢敌人就不值得畏惧。

    只因为他们的枪矛并非为自己的生命出击而是为了在远方那或许已经不能在相会了的——亲人的荣耀。

    那是一个战士心中最软弱、也是最坚强的地方。

    ……

    接触了那片飘掠的嗜血红风和那道锋利的壁垒终于接触了。

    继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一方暴虐的杀戮和另一方不光彩的溃散而是真正的战斗。

    已经失去了长矛的骑兵阵列依然英勇无畏地挥舞着战刀冲向这唯一一处阵型稳定的队伍。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冲散这一侧的阵列给后续的部队创造突围的机会。

    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冲散了这里就等于冲散了我们的包围。

    可他们的选择也是错误的他们撞到了真正的防线上。

    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刺穿两排枪矛有节奏地前后穿刺将敌人逼在他们的战刀能够挥威力的距离之外。同样裹胁着巨大冲击力的骑兵也昂扬着杀入这一道长枪的密林中高声呼喊着砍下距离自己身边最近的对手的头颅。

    卡尔森曾经说过:没有一个正常人嗜爱鲜血但当你不得不战斗时你最好装作自己嗜好鲜血。

    他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场面。

    血箭从洞穿的人体中飞溅喷射在长枪手的盔甲上、皮肤上。沐浴在鲜血中的战士狂乱地叫嚷甚至狂笑仿佛兴奋得难以遏制。

    他们的敌人也是如此。

    可我似乎听见了他们灵魂啜泣的声音。

    再一次长枪手们遏止了敌人奔袭的脚步同时被遏止的还有友军的溃散。在他们的坚持下那些慌张失神的士兵们找到了自己的勇气也找到了自己武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军官们的号令渐渐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对着马上的敌人合拢了自己的包围。

    或许罗迪克没有雷利的机变灵活无法及时将自己的防御补救完善让对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可他对整个队列的控制能力却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他骄傲的枪兵战士们为他赢得了整合队伍的时间他的阵脚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并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反击。原本濒临溃散的士兵在死亡了边缘学会了服从而一旦他们开始服从自己年轻的将领就成了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前排后撤第二排上前左列突击!”罗迪克撤下了自己的王牌部队。足够了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停下敌人的脚步。当骑兵停止奔袭人数的优势劣势足以把他们淹没在人海中。而且他需要那些散乱的士兵们得到锻炼战场上的真正锻炼。没有面对敌人做生死搏杀就不会成为值得信赖的军队。

    “中军上前跟随我出击!”站在队列之后号施令不是罗迪克的风格他是个指挥官但在那之前他是个优秀的军人。站在队列前排第一个冲击最后一个离开这才是我们熟悉的罗迪克。

    “跟随我!”马蹄翻腾掩盖不住他的吼声。许多军官一直不了解如何才能真正鼓舞起士兵们的战斗意志让他们舍生忘死地冲向敌人。

    其实很简单在需要的时候站在他们前面告诉他们:“跟随我。”而不是躲在他们身后这就够了。你会是他们的英雄让他们值得交付生命的人。

    罗迪克正是这样的人!

    与恐惧相似的勇敢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情绪。当有人站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勇敢时大多数人会效仿这些勇士的行动。那是一种被鼓舞的力量。

    正如战场上流传的谚语:勇敢者不缺少同伴。

    战局扭转了原先张扬骄傲的骑手们陷入了困境。再没有所谓的战术、机动、阵列的差别双方已经陷入了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死战肉搏。在杀伤数量上战技高的温斯顿轻骑兵远远胜于罗迪克的士卒可他们在总数上的绝对劣势注定了自己是失败的一方。马上的战士一列列倒下让自己最后的呼吸流离在坐骑失去控制的践踏中。

    温斯顿人沉不住气了他们的本阵中传出短促的号角声对着身陷敌阵的轻骑兵们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处不利局面中的骑手们迅地脱离了逐渐靠拢的步兵们的纠缠依旧轻捷稳健地向后撤去。即便是遭遇了对手坚韧的抵抗抛下了近一半战友的尸体但他们队列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骑手们在马上高昂着头颅自尊心和铭刻入骨的纪律让他们即便刚刚脱离死亡杀伐的阴影也带着军人的骄傲态度。

    一支轻骑兵从我们的阵列中冲出试图趁着对方疲惫的机会拦截下正在后撤的温斯顿人。对方的阵地中同样跃出一队骑兵他们从阵前轻巧地横向飘过射来一阵冷锐的箭雨逼退了我们这次无益的尝试然后保护着自己战友的后阵回营。

    罗迪克已经重新整顿好了自己的队列。他的阵地虽然减少了几百人但却比接战前更加坚强因为士兵们已经挺过了一场猛烈厮杀。

    在这里一场厮杀或许不能将一群新手变成精锐却也足够让他们暂时习惯这种生死的较量。

    空气中传来甜甜咸咸的鲜血味道气味并没有强烈到让人恶心的地步。这或许说明战死的士兵还不够多吧我想。

    是的还不算多。已经有一千多和我一样曾经呼吸着甜美空气的豪勇战士刚刚失却了生命成为我们所不能见的幽魂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要死多少人才够多呢这场战斗这场战争?

    (亲爱的读者大人们啊小弦子的封推大概今天就要结束了吧。近期小弦子工作比较繁忙小说的创作度可能要打一点折扣希望不会影响到小说的质量。公众版将会不定期地更新希望大家不要忘了我啊……………………(无限回声)忘了我啊……忘了我啊……了我啊………………:》)

第四十九章 战斗未完结

    战斗不会因士兵的阵亡而有丝毫停歇。就在第一轮短促而血腥的试探**锋结束之后不久温斯顿人再次起了强大的攻势。

    这次他们选择的是我们的左翼那是雷利的阵地。

    敌人出动了两个混编的步兵方阵排出了保守而严谨的阵列。每个方阵的左、右、前三个方向的最外侧都是手持高大塔盾的重装步兵这些高大的士兵们用自己的身躯组成了阵列外侧牢不可破的防御阵线。一支支长枪从他们身后刺出来矛头闪着惊人的寒光仿佛在期待着吮吸鲜血的味道。

    在方阵的内侧是由弓箭手和轻装步兵组成的小型队列。当方阵与敌人接触时轻装步兵随时准备着冲出阵列去迎击敌人而弓箭手则在方阵内将伤人的箭弩射向对方。

    这样的方阵是徒步兵种相互配合的经典之作在条件适宜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正面迎击同等数量的骑兵部队而丝毫不落下风。

    这个方阵作用大小的关键在于:在剧烈的战场冲撞中阵型是否能够保持稳定。一旦在某个方向被打开缺口这样的方阵瞬间就将被冲垮。

    我丝毫也不怀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敌人会做的非常好因为他们有一个出众的指挥官。他身着一套精美绚目又不乏实用性的骑士铠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不时出调度阵型的指挥命令。尽管头盔遮住了他的头脸但从他的甲胄和身材上我仍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是个老熟人乌瑟斯-德-里贝拉公爵温斯顿帝国上将曾经的南征军中路军总指挥在坎普纳维亚城墙下与弗莱德有过一面之缘的将领。

    弗莱德对他的评价是:“教科书般的指挥官”。

    这句评价意味着他或许不能将自己的才智提高到战略的高度在战斗中无法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用更机智更果断的方式一击决定胜局。但相对的他用兵的规范和稳健也绝不会是普通的将领能够比拟的你休想指望他在指挥中犯下什么致命的过失。

    唯一令我疑惑的是:这样的方阵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适宜。尽管我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将近两年的战斗常识让我了解这样的攻击阵型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度奇慢无比。为了保持阵型的完整士兵们必须牺牲绝大部分的推进度。而在遭遇优势军力保卫、不得不突围求存的情况下缓慢的度不正是他们应当先屏弃的弱点吗?

    战局并没有给我留出思考的时间两军很快就到了弓箭可以挥作用的距离。在温斯顿人的高大防护面前只有少数的几支羽箭造成了他们轻微的损失。同样擅于守御的雷利也对这样的远程攻击早有准备温斯顿人的弓箭射击受到的实效比我预估的还要小。

    这无力的远程攻击并没有坚持多久。当两军开始短兵相接面对面地展开搏杀时生命开始展现出它廉价的一面。兵刃相互碰撞出“咔咔”的脆响不少人的身躯就在这死亡的交响乐下瘫软下去并永远地失去知觉。而这还只是一场屠杀的开始。

    经过刚开始相互接触时生涩的相互磨和战争的齿轮得到了足够的鲜血作为它继续运转下去的润滑剂。两支军队丝丝入扣地纠缠在一起在他们相互间咬合最紧密的地方不断有哀痛的嘶吼声传出吟唱着金属利器划过**带走呼吸的巨大痛苦。

    防御这是雷利所擅长的。在阵地防御方面他的战术与众不同。他从没想过要锻造一条滴水不漏的防线让对手在它面前逡巡良久却找不到突破的机会。他的方式纯粹是违背传统的用简单的两个字概括就是:

    弥补。

    雷利的防线经常有一些明显的漏洞让对手作为突破口——这倒未必是他有意留下的陷阱只是从没接受正规战术教育的他不太可能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防御阵型——尽管他从不承认。但当他的对手以为抓住了机会扑向这些所谓的“漏洞”时他们会现自己踢到了铁板。

    因为在雷利的防线之后有一个能够及时弥补上漏洞的机动编队这支编队在雷利越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果断地指挥之下形成了一个会移动的战地坚盾总能够及时出现在需要弥补的突破口。通常来说不知内情的对手往往会被这意料之外的顽强抵抗打乱了阵脚先行崩溃在这条“能够自己修复和进化的”防线下。

    “没有完美的防线但一切弱点都是可以弥补的。与其斤斤计较阵列队型的整齐还不如以变化来应对不可知的进攻比较实际。”这就是雷利的阵地防御理论。只要不出现压倒性的优势这一理论在面对任何一支试图强行突破防御的敌人面前似乎都是可行的。

    可现在雷利的防线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

    在里贝拉公爵的指挥下两个步兵方阵像两座会移动的小型堡垒缓慢而坚韧地移动到阵地前似乎并不急于找到突破口而是像两把大锤一样不停地向前锤打将防线前排的阵列不住地向后压去。如果说雷利一贯奉行的是一种“点对点”的防御的话那么里贝拉公爵正在施展的是一个“面对面”的进攻。

    在这样缓慢而有力的压迫中雷利的“补丁式移动防御”根本挥不出预期的作用。这个时候他在战术和经验上的先天不足逐渐展露在对手面前:阵型散乱、士兵战斗素质低下、不会很好地利用手中的优势兵力。如果不是对手受到阵型的限制推进度十分缓慢的话雷利的阵地或许已经崩溃了吧。

    “稳住阵型!”雷利的声音从乱阵中传来带着少许绝望的愤怒。他依旧率领着他的机动部队在防线后方迅地移动但我看得出那只是在勉强拖延阵型溃散的时间而已。他做得已经很好表现出了远远出这个年龄的军人通常具有的敏锐和稳健但是那还不够。即便是再怎么英勇的战士他也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罢了。面对着难以独力扭转的局势他做到这样的程度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曾经在坎普纳维亚城头建立起“拒绝生命的防线”的雷利在这一次与里贝拉公爵的较量中一败涂地。

    弗莱德是不会让这样不利的局面持续下去的。果然在左翼阵地最吃紧的关键时刻红焰率领他的轻骑兵部队从中央本阵中奔出向里贝拉公爵的方阵后方兜去。他的到来及时停止了左翼阵地的崩坏两个混编方阵同时放弃了对左翼阵地侵蚀缓慢地向后退却并将主攻目标转向了红焰的轻骑兵。即便是在退却温斯顿人的步调依旧整齐稳健两个方阵进退之间表现出了相互掩护的默契。里贝拉公爵在这时候表现出的对阵列绝佳的控制力不由得让我们这些战地新手敬佩即便他是我们的此战的死敌。

    两个步兵方阵本着但求无过的原则抵御着红焰的冲击在这个时候红焰的轻骑兵也确实没有很好的方法来对付这些狡诈的敌人。为了掩护左翼阵地的重新整顿他不得不和这些坚韧的对手不住纠缠。而这恰恰是温斯顿人希望看到的。

    对面的温斯顿人忽然爆出震天的吼声除了重装骑兵和少量部队不动其余的部队轻骑兵在前步兵阵列在后全线向弗莱德的中央本阵冲来。他们掌握的时机刚刚好:红焰此刻被里贝拉公爵纠缠得分身乏术而在左翼阵地恢复秩序之前又不能轻易离开失去了骑兵护卫的中央本阵空前虚弱。选择这里做突破口已经不仅仅是突围那么简单了。或许即便此时敌阵中始终未曾露面的路易斯太子仍然没有放弃对胜利的渴求。

    我头一次对弗莱德的判断失去信心对手对战局的把握和对胜利的执着是远远出我的想象的。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弗莱德还能延续他的传奇引导我们获得荣誉和胜利么?

    我不知道我不敢猜测。

    “部队集合。”我向身后的侍卫下达了命令。我手头有一千多名士卒负责后勤的运输和安全保障其中包括八百骑兵这是我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了。如果在最危急的时刻我能用他们来为弗莱德赢得哪怕瞬间的喘息时间我也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

    山坡下战斗已经开始。从温斯顿人一开始的策略就决定了这不会是一场持久的战斗。敌人的骑兵出激昂的战呼在将最后一支羽箭射向我们之后一列列纵马越过防御的土沟和栅栏向尖刀一般扎入我们的阵中。在这过程中他们中的不少人被掀到马下在获得战功和荣誉之前离开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我不怀疑这是温斯顿人的拼死一击。紧跟在骑兵之后冲上前来的一名步兵军官向着自己的部下厉声大喝:“扔掉你们的盾牌只有杀掉敌人才能保住性命!”在他回头的刹那间一支锋利的弩箭刺进了他的小腹。他痛苦地怒吼一声挥刀连续砍倒了两个拦在他身前的德兰麦亚士兵又奋勇冲锋了几十步终于因为剧痛和失血倒在了地上口中喷出大量的血液。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屈地向前缓慢爬行着直到他再也不能行动为止。

    我们竟是在与这样坚韧的对手交锋!

    这想法让我感到软弱。

    很快地第一道防线就被冲垮然后是第二道。现在在弗莱德面前只剩下最后两列重装步兵拦在前面。这道防线由卡尔森指挥着拼死将温斯顿人的攻势阻挡在外围。卡尔森重新操起了他的双手大剑以我们熟悉的姿态活跃在遍地残肢的人间地狱之中。

    “死在这里或者成为英雄!”他口中喊着我从未听过的口号向我们展现着他英勇的一面但我对他的表现却并不陌生。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有着身为一个军官的责任心。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他的士兵白白送命。但倘若还有可能还有胜利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退缩。

    可一个人的英勇毕竟不能挽救全局就在卡尔森手提巨剑、血染全身的时候只是短暂停滞了敌人进攻步伐的重装步兵编队开始缓慢的退却了。温斯顿人现在距离弗莱德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及。

    就在我以为不得不动用手中最后一点兵力去为我的朋友赢得最后一点时间的时候弗莱德拔出了他的“墨影”。几声号角响遍了战场也唤醒了我的记忆。

    我不应该忘记哪个沉默的同伴罗尔。

    在温斯顿人踏过的阵地上浮起了幽暗的身影那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他的决死之师。

    我心里一阵不知是冷是暖的感触:罗尔又故技重施了。

    罗尔和他的“幽灵们”不知什么时候又混进了战场最激烈的地方敌人脚下最危险的地方安静地潜伏下来等待着召唤他们的号角。当号角声响起温斯顿人现自己踏过的每一具尸体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无论是轻骑兵与罗迪克意志的较量还是里贝拉公爵与雷利战术的搏杀或者是温斯顿人的狂野冲击和此时的战斗相比都显得太文雅了。

    几百名平日里沉静、讷言的士卒正在残酷地虐杀着自己的同类。没错我说的是虐杀。即便是对敌人我也不忍心观看这样的场景:他们仿佛真的是复活的不死僵尸丝毫不把面前的温斯顿士兵当作一个有智慧的生物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感情的生命。在战斗允许他们喘息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将已经死去的敌人的眼珠穿在匕上可以疯狂地斩下对方的关节罗尔甚至可以用短剑搅住对方的肠子拖出来然后放在口边咬断然后含着满口的血肉面向他的敌手。

    这就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要得到的效果:不仅仅是杀死敌人更要让敌人感到恐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会干出让自己也觉得恐惧的事情来。那些将内心的暴虐压抑在心底的老实人一旦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就会成为真正的危险。

    战局因为这群脱离了常规的战士而改变。

    在温斯顿人开始慌乱的时候局面开始了变化:先达克拉和他的重装步兵编队适时地起了冲锋他和他的勇士们永远都是在最后关头扫荡敌人的主力。他们的重型武器虽然不适合长时间地作战但在关键的时候总会给对手最致命的打击。

    紧接着雷利完成了阵地的整顿。这一次他不再考虑阵列队型的整齐而是指挥着三分之一的部属冲入里贝拉公爵的方阵之间将焦急的红焰替换出来。现在他和公爵的形势生了互换:他不再是堵截对手的防御方而是牵制对手的攻击方。他的灵活机变让他很容易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最后当红焰的骑兵编队开始回援的时候温斯顿人的败退就都已经注定了。即便是在快地后撤中他们的表现仍然是令人称道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哪支军队在战败后撤的过程中仍然能够在伤亡上和对手保持近乎一比一的比例但是善战的温斯顿人在我们这些散漫的士兵面前做到了。若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绝对的数量优势战败的一定会是我们。

    我没有下达解散队伍的命令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生什么。温斯顿人还没有失败至少他们的重装骑兵还没有出动过。

    战斗还没有结束可鲜血已经流遍大地。浓烈的血气带着**的感觉刺激着范围的神经仿佛大地在叹息仿佛空气在燃烧。

    “听到了么?”我身边的普瓦洛忽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注视着正生着残酷杀戮的战场而是将目光望向战场上上空那片碧蓝的晴空。

    “听见什么?”米莉娅问。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一具具呻吟着倒下的躯体上一贯冷傲的神色间也难得地带着几分不忍。埃里奥特侧力在普瓦洛的身边扭转头去不愿观看这战场上的惨状况。

    “亡灵的声音。”普瓦洛望向空中悲伤的神色在他的瞳孔中流淌眼中一片朦胧。

    “那是他们留恋生命的哀吟……”

    有风。

    吹过。

第五十章 挽救,不可失去之人

    “你怎么了杰夫。你看上去很糟糕。”

    “我有点担心……”

    “担心为什么?”

    “温斯顿人的重装骑兵。我在想怎么才能抵挡住他们的冲锋。我怕今后……”

    “我知道杰夫。我也在想。”

    “你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谈不上好办法只是大概可以这样做罢了。如果正面阻止他们的冲锋不太可能那就要……”

    ……

    这是在第一次森图里亚平原会战之后我和弗莱德的对话。在那场战斗中温斯顿人以少敌多近乎神迹地将德兰麦亚军击溃。在那之后温斯顿重装骑兵的威力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脑海中甚至屡屡将我从梦中惊醒。在梦中这些沉默的骑士们巨大的马蹄践踏在我的头上四周一片寂静我甚至听不到马蹄声也听不到我因恐惧而出的叫喊。

    所以当一阵急促而雄壮的鼓点从温斯顿人的阵中传来时我觉得手心握满了汗水。

    就要开始了那是他们集结的前奏是传说中无敌的破阵铁骑展开最后冲锋的预兆。

    我忽然觉得温斯顿人前面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他们的这次冲锋所作的铺垫现在我们所有的阵地都是一片混乱:雷利的左阵仍然和里贝拉公爵的步兵方阵混战在一起达克拉从右阵中抽出了大量的人员去支援弗莱德的本阵而中间的本阵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却是各个部队混杂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这个时候两千重装骑兵无论冲向哪里都会给我们造成无可比拟的伤害。凭借他们强大的冲击力不要说突围就连彻底冲溃我们的阵列、再次取得一场以少对多的伟大胜利也并非不可能。

    鼓声仍在继续路易斯太子那个温斯顿人的年轻领袖出现在了阵列中。骑士们开始向他的周围靠拢前排的士兵已经从马鞍上抽出了沉重的长矛。我知道一旦鼓声停歇他们就会像开闸的洪流一样席卷过来摧垮面前的一切阻碍。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除非……

    在鼓声开始之前弗莱德率领阵列中仅存的骑兵编队跃出了阵地。他没有去追赶那些后撤的温斯顿人而是远远地向着赶来的红焰打了个手势直接冲向温斯顿人的阵地。红焰紧随其后也率队冲了过去。

    “如果正面阻止他们的冲锋不太可能那就要在那之前阻止他们!”

    这就是弗莱德的战术。

    温斯顿人没有想到弗莱德会采取这样的举措短暂地慌了手脚。当他们能够作出反应时两军已经距离的很近我们无声而凶猛的敌手已经无暇展开全力的冲击。

    “杀!”弗莱德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在他黑色的战刀之下一个又一个骄傲的勇士不甘心地成为了只能被缅怀的名字。

    敌人的阵脚开始松动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其中一部分开始向后退缩。排列在两翼的骑手松散地涌向两侧几乎已经做出了溃散的姿态。

    正在战场中间与我们纠缠不清的温斯顿步兵团队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那些即便在后撤时依然保持着强大战斗力、给我们追击的部队造成重大损失的温斯顿人此时已经抛弃了他们的队型像一窝没头的苍蝇一样向自己的本阵奔回去。甚至连善战的里贝拉公爵也无法继续保持步兵方阵的阵列在慌乱中被雷利抓住机会冲散之后开始急促地向后退却。

    此时在我看来温斯顿人已经徘徊在彻底崩溃的边缘胜利的果实就在距离我们很近的枝桠上等待我们再加一把力稍稍掂起脚尖轻松地将它握在手中。巨大的荣耀从来没有离这群慵懒疲惫的士兵如此接近。

    然而我们错了。

    我们高估了我们骑兵的冲击力和温斯顿重装骑兵的防御力我们低估了路易斯太子对战局的把握能力尽管我们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避免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但我们仍然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温斯顿重装骑兵阵列的后撤并完全是因为受到了冲击的缘故他们的后撤是有秩序的。他们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将我们的冲锋攻潮完全吸收下来之后成功地将弗莱德他们的冲击节奏放缓了。

    当中心部分开始后撤时两翼的骑兵悄然地扩散开来从两侧向前延伸出去不期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V”型阵列将弗莱德和红焰的冲锋队伍包围在了中间。

    然后他们的步兵阵列疯狂地向后退却直挤到骑兵阵列之前。里贝拉公决再次展现出了他对士兵阵列非凡的控制力将原本混乱不堪的溃军迅整理成整齐厚实的横排阵型将弗莱德他们困在了一个包围圈中。

    的确我们的士兵数量几乎是敌人的两倍之多但那不包括骑兵的数量。在这场会战中我们调动的一万两千士兵中仅有三千轻骑这个数字和我们的对手差不多。

    此刻身陷敌阵的轻骑兵只有区区两千余人。

    要命的是在他们中有我们的统帅弗莱德。

    温斯顿人的步兵阵列摆出了拼命的架势一次次挡住德兰麦亚军队的进攻。他们在等等待保卫圈中的敌人被消灭的消息。

    包围圈中我们的轻骑兵已经完全停止了冲锋的步伐。他们惊讶地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陷重围。

    两侧的重装骑兵以缓慢的度挤压过来。在他们的敌手面前他们就如同是两堵高大坚实的墙壁无可撼动。

    撤回的温斯顿步兵阵列将长矛指向了包围圈内的敌人失去了冲锋的势头轻骑兵根本无法穿过这条由足有两人长的长矛编织成的防线。

    许多人倒在了弗莱德的身边剩余的都在拼死抵抗。他们望向自己年轻而卓著的统帅希望能够在他的带领下脱出重围。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带领他们创造奇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不曾表露出绝望的神色难道不是么?

    他们得到的只有一个字:“冲!”

    冲向后方冲尽快从敌人的步兵阵列中开拓一条通道与我们正在展开强攻的战友会合。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唯有如此!

    可是那谈何容易。敌我双方每个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决定胜负的一刻。对于那些勇敢强悍的温斯顿战士而言消灭敌人的指挥官赢得这场光荣的胜利这也是生存下来的唯一机会。

    “勇气!光荣!胜利!”在那些手持利刃的温斯顿战士中爆出剧烈的呼声这只因为一个面旗帜的出现。在那面象征着一个新兴的战争神话的蔚蓝色旗帜下一个金的年轻统帅出现在了阵地后方。即便是在惨烈的战斗中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仿佛在散着太阳般的光辉。他的出现极大地鼓舞了温斯顿人的士气。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温斯顿帝**的杰出统帅军中之魂皇室第一继承人路易斯太子殿下。

    从那山摇雷动的的欢呼声中我感觉到对于温斯顿人而言他或许是一个对我们来说像弗莱德一般的无可替代的存在吧。

    弗莱德危急战局危急全军危急。

    每个曾经在弗莱德身边战斗过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危急。在我们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尚且没有一次这样的先例:我们英勇机智的战友被围困在敌人的包围中只能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武力去作战。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我们的帮助。现在能够帮助他的只有我们自己了。

    达克拉疯狂了他狂舞着手中的战锤徒步冲向敌人。他和他的士兵们毫不吝惜自己的体力用沉重的武器一不知疲惫地往复冲杀。他的身体浇透了敌人粘稠的血迹已经不知多少人在他沉重的打击下丧生。

    “弗莱德坚持住!”阵地中传出他粗鲁豪壮的呼喊那是这个年轻的石匠诚挚的祝愿。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会穿透这条防线让你脱离危险。你是我们的统帅你是我们胜利的保障更重要的是你是我们的朋友。

    “突击阵型全军向前为亲人为朋友!”

    罗迪克再次亮出了他锋利的牙齿他的“思恋之牙”现在不再是隐藏实力、锻炼队伍的时候了。他在这道战地狂潮中竭力让自己最精锐的部属保持着阵列的完整同时也在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整齐的部队最有力他要将自己最有力的一面拿出来用他锋利的牙齿去撕咬温斯顿人的阵列、拯救我们的领袖。

    “弗莱德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你可是我的长官你要是死了就太让我丢脸啦!红焰要是还想见到凯尔茜就要加把油啊!”

    卡尔森不住口地高呼每一句呼叫之后都有一个身躯应声倒下。他的戏噱般的话语中透露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他找到了弗莱德那个能够继承他所有梦想和宗旨的年轻人他成了他的部下成了他最忠诚的伙伴之一。这是卡尔森寻找年轻时的正义和理想的寄托他或许已经无法承受再次失去这一切的打击了。

    雷利正以从未有过的姿态投入战斗他又一次出现在战局最紧张的地方但这一次他并不是作为弥补缺陷的防御者而是无情地攻击弱点的袭击者。他的部队依旧是一块盾牌一块坚韧无比的盾牌但这块盾牌正在猛烈地撞击着温斯顿人的阵型试图冲出一个通道来。不必很大一个小小的通道就足够了足够挽救我们困境中的朋友那比融合了我们鲜血的亲兄弟还要亲的手足。

    罗尔出现之处仍然是战场血腥气息最浓烈的地方。那支被称为“幽灵匕”的凶残队伍放下了他们的匕拿起长剑用他们不甚擅长的方式与敌人正面交锋。尽管是这样他们仍然大量地释放着敌人的鲜血像食尸鬼一般冷酷地作战。每个面对罗尔的温斯顿人都无法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战士他沉默、嗜血、疯狂、暴虐。他们不知道在罗尔无声的阴冷背后是一种怎样的热情和骄傲。这一切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他的朋友。

    我的战友们已经足够努力可是这还不够。许多次他们几乎已经撕开了温斯顿人的阵地甚至可以看见包围圈中德兰麦亚轻骑兵的背影。可是温斯顿人总能够在最后关头将裂口重新堵住。他们在这空前巨大的压力下已经抛洒了太多的鲜血可仍然能坚持。我不能想象让他们如此坚持的原因会是什么?难道是他们的统帅那个同样年轻而出色的人?

    战局在胶着着

    “紧急集合!冲锋队列!”我焦急地对着我的部属下达着命令。我不能在我的朋友身陷重围、命在旦夕的时候站在一边旁观我并非完全的无能为力。作为全军的后勤单位最后一支骑兵正掌握在我的手中虽然那仅有微不足道的八百人。

    我翻身上马按耐不住心中万分的焦躁在这一刻我不是一名军官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战士。我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从危难中拯救自己的友人。那是我的责任、我的义务是必须去做、而且必须做到的事情否则我或许愿意陪伴我的挚友一同长眠在这飘荡着灵魂的战场上。

    “等等带上我。”普瓦洛找到了一匹无人的坐骑在他身旁的马背上是他的助手手持长矛带着墨镜的黑暗精灵。

    “还有我。”米莉娅也纵马立在我的身前。

    “混蛋你们去干什么!这是战争是军人的事情你们去有什么作用!”我的声音近乎愤怒“我保证米莉娅小姐我保证把弗莱德安全地带回来。普瓦洛你……”

    “你去完成你的使命我去帮助我的朋友。杰夫让我去。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普瓦洛恳切地回答。而米莉娅则再也没说话她的神态足以让我明白即便只有她单身一个人也一定会冲向我们的敌人去救弗莱德出来。

    “妈的好吧呆在队列中央不许乱窜我没办法保护所有人。”虽然很让人头疼但我的心中一阵温暖。

    “祝我们好运!”我高呼一声率先冲下山坡。

    “祝我们好运!”身后的战士口中出呼啸跟随在我身后。

    前方是密不透风的温斯顿阵列。那里有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最强大的敌人、最锋利的武器、最危险的未来。

    而我要做的就是以我微不足道的力量从那里去拯救我珍贵的友谊。

    或许我需要的仅仅是一点好运气。‘

    所以祝我们好运!

第五十一章 友谊的救援

    在整个法尔维大6之所以各**旅中都没有魔法师的编制除了宗教信仰的问题外还包含着实用性的因素。

    一个魔法师或许可以出一个威力足可比拟大型投石机的火球但如果是在战场上在正常情况下当他吟颂咒语时或许就已经被敌人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最远的攻击性魔法的射程也不可能过弓箭而根本无法负担沉重甲胄的虚弱的魔法师在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面前和一个涂满了圆圈环数的移动靶没有很大区别。或许有区别:他们的目标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比移动标靶还没有挑战性。

    而训练一个魔法师所耗费的金钱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弓箭手能够比拟的。

    因此尽管魔法师是小规模冒险活动中必不可缺的强大助力但他们并不被国家强力机器所欢迎。他们不是有信仰的僧侣那些接受了神力祝福的信徒总能从各个神祗那里获得救治伤员的技能他们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战地医生能够为军队提供显而易见的帮助。而且那些受到某个强力神祗护佑的僧侣本身就是战力出众的战士。这或许也是神殿的权利能够在各国通行无阻的原因之一。

    这也正是我反对普瓦洛和米莉娅随军冲锋的原因:他们只能让我分心而不能提供帮助。

    在起冲锋之前我留心了战场上的局势:弗莱德和红焰正全力攻击保卫圈内侧相对薄弱的一个点在那个点的外面达克拉的重装部队正在奋力搏杀试图打通条道路。

    这正是我要选择的突破口。

    战马奔腾长矛在手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团火焰不我就是一团火焰正在炽热地燃烧。在我面前是几千强壮善战的军人他们有着足以撼动整个大6的骄傲战绩他们中某些人的名字已经记入了史册注定名垂不朽成为当代乃至千秋万代之后为人传诵的英雄。而我只是一个酒馆老板的儿子矢志成为一个酒馆老板的没有野心和才能的普通人。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我只知道我必须做的是冲开这个缺口挽救我的朋友。

    弗莱德等着我我来了。

    温斯顿人的阵列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普瓦洛的马突然加冲到我的旁边。

    “危险回到后面去!”我怒斥道。这个时候任何让我分心的东西都有可能造成无可弥补的后果。

    “杰夫记住了……”他并没有理会我的呵斥而是给了我一个骄傲的笑容。他银色的头随风摆动仿佛那些我无法亲眼看见的魔法的精灵。

    “这是一个魔法术士战斗的英姿!”

    他双眼直视前方似乎正在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面前某个不可见的灵魂身上然后一连串不可思意的词语符号从他口中出。尽管随着马匹颠簸但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恳切的求告意味。

    一道熟悉的白色光芒从他手中出然后附着在我的身后的士兵们身上。我感觉全身的装备和兵器忽然变得轻快战马的度也忽然提高了不少。

    加术我记得这曾经是普瓦洛唯一学会的魔法那个保命的绝招。现在在他手中这个魔法大大提高了我们的度成为我们手中隐藏得最深的最有力的武器。

    八百人他的魔力支撑着整整八百人的队列。尽管我对魔法一无所知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普瓦洛的脸上已经略显苍白但他仍然执着地与我并行冲在队列的最前端。我们以敌人所不能预料的度向前飞掠白色的光芒在我们身上闪烁。距离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看见他们讶异敬畏的表情。没有什么骏马能够像我们这样的奔驰这样的冲锋已经越了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

    在即将接近敌人的时刻普瓦洛又再次出了他的另一个法术。我没有看见任何光芒或风声的异兆但我知道我面前的敌人动摇了他们忽然间连长矛也抓不住全身颤抖无力地挣扎。

    或许是某种诅咒之类的法术吧我想起了他在制止市民虐待埃里奥特时候的情形。

    普瓦洛知机地退到阵列后方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剩下的问题必须由刀剑和长矛来解决了。

    我们抓住了普瓦洛创造的机会深深扎进了敌阵之中。我轻快地将长矛送入一个温斯顿人的胸膛继而抽出了我的剑。越人类的度和敏锐让我能够在混乱的战群中找到缝隙一次次将我的对手送去他不想去的地方。

    “保持队列保护他们三个人全力冲锋!”我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命令。

    米莉娅一直处于士兵们紧密的保护中她多日来总是出现在弗莱德身边并尽可能照料受伤生病的士兵她已经在他们心中树立起了几乎胜过弗莱德的女神般的形象。我相信哪怕仅仅凭她美丽的面容也足可以让不少士兵为她的安全而付出生命。

    而普瓦洛则没有受到这么好的照顾亡灵术士的牌子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即便他给我们提供了如此巨大的帮助。不过他基本上是安全的疯狂的温斯顿人不太可能走近他的身边因为……

    天呐我一定是看错了这不可能!

    在不经心的回头一瞥见我看见头带墨镜温柔和善妩媚幽雅的埃里奥特小姐正手持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号链锤残酷地对待她身边的温斯顿人。

    “对不起!”她红着脸说但手中丝毫也没有停顿一个重装步兵的脑袋开了花。

    “原谅我!”在她彬彬有礼的对答中又一个高大的勇士长眠在她的猛烈敲击之下。

    “我也不想这样……”

    “不要逼我……”

    “实在抱歉……”

    ……

    她的战绩让我惭愧。事实让我相信每一个黑暗精灵都是天生的战士。

    “啊……”普瓦洛的惨呼声传来。一把弯刀绕过了士兵层层的防御在他的右手上留下了殷红的创口。

    埃里奥特小姐的神情忽然变了一团黑色的火焰从她身上腾起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我知道这是每个黑暗精灵都会的小技巧这团火焰的用途仅仅是威吓敌人没有丝毫实际的作用。但战斗中的敌人不太可能现这团火苗不会灼伤人体这一事实那个被吓呆了的倒霉的温斯顿士兵在第一时间就被敲成了碎骨。

    这团魔法火焰的出现只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的黑暗精灵小姐生气了。

    “不许伤害普瓦洛!”在那对遮挡眼睛的墨镜之后她的面目变得狰狞。

    “埃里你回来。”普瓦洛制止了黑暗精灵的疯狂。他皱着眉头似乎不愿意看见他漂亮的异族助手的双手过多地染上血腥。“埃里”这个亲昵的称呼多多少少说明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米莉娅策马靠近普瓦洛:“需要帮助吗?”她大声问。

    普瓦洛没有坚持他所谓的“信仰仇恨”亮出了他受伤的手臂。一个小小法术之后他的伤口愈合了。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巧舌地表达的谢意这已经没有必要了。在这个生死的战场上没有所谓宗教信仰的分歧没有所谓魔法学派的对立。在生或死的选择面前我们都是战友那些互相依托生命的人。

    “弗莱德!”一道黑色的光辉炸裂在眼前那是我所熟悉的刀光。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声喊道。

    我勇敢的朋友满身血污越负荷极限的战斗让他气喘不止可他仍是这战场上的勇士中最出众的一个。红焰同样满身浴血但温斯顿人的心中对这个前一天傍晚在两军阵前统治战场的勇猛精灵依旧保持着敬畏。在他们身边不足三百的德兰麦亚骑兵阵型散乱仅仅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在无意识地苦苦支撑。

    终于让我赶上了他们还活着!狂喜的情绪感染着我让我的动作精准而有力。如果说我这一生中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时刻的话无疑就是这时候:我率领着不足千人的轻骑在瞬息间突破甚至穿透了曾经横扫大6的坚兵组成的铜墙铁壁在我的朋友最危难的时候为他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弗莱德红焰在这里!”我高呼。尽管温斯顿人的防御已经被突破但依靠他们丰富的经验和坚韧的意志这条通道不可能坚持很长时间事实上这道细小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越来越紧地将我们挤在阵地中。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弗莱德看见了我激动的表情在他的面颊上流动。他战刀一举大喊一声:

    “我们得救了跟我冲出去!”

    然后和红焰一起率领着仅存的战士冲向这个缺口。

    “啊!”在混乱中红焰出惨烈的叫喊声。一柄阴险的长矛猛地从左侧闪出尖锐的矛刺刚巧划过他裸露在外面的左眼。一道血流从他闪着精光的碧绿色眼球中溅出沿着他俊俏的面庞滑落。受到重创的精灵痛苦地低下头去用近乎绝望的呼号宣泄着自己的痛楚。

    “他瞎了!”偷袭得手的敌人大叫。他们以为红焰右眼装饰性的眼罩是为了遮掩他的残疾。所以当红焰掀起眼罩愤怒地逼视卑鄙的偷袭者并砍下他致命的还击时他的对手惊异地呆在了当场。

    “冲出去!”疼痛和愤怒让精灵奋勇向前。

    什么时候的士兵最勇猛?

    眼看着被伏击的敌人茫然失措突然给他们最致命的打击的时候?

    狭路相逢与势均力敌的敌手一较短长的时候?

    带着必胜的勇气和信念向对手正面起冲锋的时候?

    这些都不对。

    是在身陷绝境以为必死无疑却现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的时候。

    那些明明连剑都捏不住的战士们重新焕出了战斗的意志对生命的渴望让他们无情地对待着面前的敌人。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无论是他们还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如同一只坚舟顽强地漂流在汹涌的海面上冒着随时覆没的危险向前方寻找生机。他们前进得那么艰难甚至在某一刻我都感觉他们仿佛永远也到不了我的身边了。

    直到弗莱德染满了鲜血的手虚弱地搭在我的肩膀我才肯定这不是一场在最后一刻令人绝望的梦境。

    “后阵变前阵保护将军全军后撤!”我一刻也没有犹豫。

    可是已经晚了。

    在我们身后温斯顿人几乎已经重新编织成了一道防线将我们围在了里面。我们这八百人多人就像是一只滚烫的山芋虽然一开始烫坏了温斯顿人的舌头但他们还是把我们吞噬了。

    “杀出去!”我大叫着我不能相信在这次营救的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真奇怪我从来都是很怕死的但在这时候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想的是无论如何要把弗莱德救出去。

    可这太困难了普瓦洛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神奇法术的作用早已消失轻骑兵失去了度几乎只剩下被人宰割的前途。两旁的重装骑士们仍然在步步逼近加了我们崩溃的势头。我们陷入了弗莱德刚才正面对的局面。

    “你不该来的杰夫……你不该来的……”弗莱德伏在马鞍上小声地说。两滴泪水从沿着他漂亮的面颊滴落冲洗着他面孔上的血迹。

    “混蛋!我是来救我勇敢的朋友不想看见一个哭泣的懦夫!米莉娅小姐给我照顾好这个白痴!”第一次的我如此粗暴地对待我的挚友“我要出去带着所有人出去没有人想陪着你一起死!”

    我并不像自己宣称的那么有信心但我知道疲惫的弗莱德和红焰已经无法再对士兵们提供任何帮助如果连我也开始绝望那么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如果没有意外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经没有了。

    我的士兵并不是精锐部队恰恰相反他们几乎是我们的骑兵中最弱的一群。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成为正面战场上的主力而成了护送押运的后勤安全保障。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们已经开始瓦解。

    难道一切真的就这么完了?在死亡面前我平庸的希望和弗莱德伟大的构想会同时破灭在这场惨无人道的杀戮中?

    事实告诉我我总是幸运的。

    正当面前的包围圈开始收缩将我们逼上绝路的时候他们的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和不安的惨叫声在那之后我听见了达克拉激昂的高呼。

    “他***你救出他来。好样的!快走。”

    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能为别人拼命的人。

    我们冲出了温斯顿人的死亡壁垒。

    策马奔驰天青云碧。

    “弗莱德……”我忍住喜悦的泪水。

    “我们还活着啊!”

第五十二章 永不消失的背影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你不愿再回想起来的可往往你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恰恰正是它们。某一天某一刻或许是南来的风撩拨你的丝或许是北飞的燕叫响你的鼓膜或许是星星暗了月亮圆了或许是正午的日光从你杯中的茶水中反射出来荡漾了你的目光或许是这一切让你心里一惊一阵浓得无法言语的哀愁从你的胸腔深处透上你的喉头让你离弃沉静的睡梦抛开温存耳语的爱人将美酒洒入泥土只能用泪水来填补你空虚的灵魂。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财富和美德作为忘却这些记忆的代价。可这不可能它们终将与我的生命相伴同时它们也将回忆的勇气赐予我悲伤的心灵。

    大6公历1457年的春夏季节有那么多的事情值得回忆:温斯顿帝国侵略军在晨曦河南岸站稳了脚跟;路易斯太子创造了重装骑兵战术史的神话;弗莱德第一次作为战场的主要角色之一出现在人们评论中并在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成为唯一一个能在机动百变、鬼神莫测的温斯顿年轻领袖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的军中统帅成为德兰麦亚军中最杰出的将军。

    可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忘记这一段辉煌的岁月因为在那辉煌的一季许多人都失去了对他们来说无比珍贵的亲人……

    ……

    我们成功救出了弗莱德和左眼重伤的红焰可战斗还没有结束。

    在我们飞退却的时候弗莱德已经对局势重新作出了正确而迅的判断。他下令:全军后撤组织防御。

    我知道从一开始就让我们陷如困境的温斯顿重装骑兵就要动了。弗莱德豁出性命阻止了他们一次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力量再阻止他们第二次了。

    雷利开始后撤组织他新的防线。罗迪克和达克拉在前沿尽可能地拖住敌人。

    已经太迟了。

    温斯顿人的铁骑已经开始移动他们的冲锋无可阻止。尽管他们在刚才惨烈的战斗中已经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可仍然具备这战场上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比拟的强大战斗力。

    面对他们的冲锋我感觉即便阻挡在面前的是一座山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冲垮。

    我们的阻挡几乎没有丝毫用处已经失去了完整阵列的长枪手或许可以对付处于人数劣势的温斯顿步兵但绝没有可能拦下这些恐怖的骑士尤其是当敌人中那个同样伟大应用的将领路易斯王子冲在队列最前端的时候。

    他们有一个让人景仰的称号——“破阵铁骑。”

    事实上以他们现在的数量已经不可能全歼我们于城下再次创造亡命冲锋的辉煌战绩了。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就指向了弗莱德的将旗、指向了刚刚脱离包围圈的我们。我们的对手当然知道解决了我们的领袖剩余的部队就是不堪一击的一盘散沙。

    他们的动作太成功了我们被他紧紧追赶甚至无法回头。刚刚经历的激战让我们轻骑兵的度优势无法体现消耗过度的普瓦洛也已经不可能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我们正被这些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在保存体力的追杀者渐渐逼近。

    事实上温斯顿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有一支队伍拖住他们给雷利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重新整理队伍让我们能够聚拢在一起我们不可逆转的数量优势就会再次体现出来胜利终究是我们的。只是在这个当口我们无法反击。无论是脱力的弗莱德还是重伤的红焰都不可能在策马回奔拦截身后的追兵了而我则根本没有指挥骑兵正面冲杀的能力甚至没有再继续战斗的勇气。

    我们绕过一条弧线向左前方已经脱离战团的雷利的阵地奔去。雷利正在迅地重组自己的防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稳住阵脚为我们最后的胜利奠基。可我们离他太遥远了。按照现在的度我们肯定在到达那里之前就已经被追上。在我们后面落后的士兵已经被那道无声的铁流无情地吞没。

    我甚至能够感到温斯顿的战马呼出的气息喷吐在我后背上的温暖。

    来不及了吗?

    “嗨宝贝上爸爸这来!”一支部队忽然从右侧出现在我们面前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当先那个说着粗鲁的话语大声挑衅的中年男子除了卡尔森还会有谁?在他周围的士兵无不露出慷慨坚毅的神色以豪勇的姿态面对步步逼近的冲锋铁骑。和那些意志薄弱的新军不同他们都是在坎普纳维亚城头上经历过生于死的考验的一群是我们军中的中坚这支部队坚强的脊梁。他们原本是向敌人中军攻击的在我们开始以圆弧阵列后退时他们沿着最短的直线插到了我们前面。

    在这个时候以松散的步兵阵列去对抗疾驰的重装骑兵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当他们站在这里时就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队长不可以!”弗莱德疯了一样回头大声呼叫。如果不是被士兵们强行架住他或许已经拨转马头返回去了。

    敌人正在逼进。

    “杰夫小伙子照顾好我们的长官!”卡尔森的声音传来。我指示队伍继续向前自己停住马。他脸上挂着一贯的坏笑满脸的络腮胡子蓬松的头仪容不整到了猥亵的地步。可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神色手中的大剑闪耀着无数的鲜血。

    “长官……”我忍不住上前想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去抵抗那些危险的敌人。

    “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们要保护自己的士兵那是一个军官的职责啊。”他大声说完全无视步步逼近的铁骑。

    “现在让我给你们上最后一课让你们知道一个真正的军人应该如何面对死亡吧。”

    “长官请让我和您一起战斗!”我胸口一阵激荡不知是什么因素让我变得勇敢让我有勇气让我提出这个违背我意愿的申请。我希望能够活下去但这一刻我更希望死在沙场上。

    “这不是你的职责年轻人。”他微笑地摇头指着骑兵们远去的背影对我说“弗莱德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可他需要你们的帮助。告诉他……”他的笑容足可以掩盖一切的光辉“我很高兴遇见他这样的人。”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废话了还记得我教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吗?”

    “记得……长官!”

    “那么执行命令士兵杰夫里茨-基德向后转不许回头不许迟疑不许停留……”他大声命令着“跑!跑!!跑!!!”

    “是……”拨马回头奔驰。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迎着太阳的背影。太阳的光辉闪过他的躯体仿佛是一层明亮的皮肤刺激着我的眼睛让我流泪。但是我无意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的……长官。”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混杂在那其中的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声音。

    “德兰麦亚王国一品男爵……”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卡尔斯蒂安-封-道森……”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以家族姓氏为誓……”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为同伴为荣誉……”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死战不退……”

    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队长!”我伏在马鞍上试图用泪水稀释我心头的悲伤。我的耳边失去了厮杀的声响只能听到风声刮过往昔的岁月轻轻擦拭着我记忆中那些柔软的地方。

    ……

    “……你们这群猪猡连件衣服都不会穿就想着上战场杀人了……”那曾经是让我们羞恼痛恨的声音。

    “……全体向入口跑不许转脸不许低头只许向前看可以……”那是救了我们性命的声音。

    “……军官的责任不只是带领他的士兵去赢得胜利还要在可能的时候保护他们的生命……”那是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军人的教诲的声音。

    他被那些恶意的、渺小的、愚蠢和自大的人们嘲笑地称之为“背影”。他们以为他畏惧他逃避他怯懦。

    他从来没有逃避而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尽自己的责任。

    他给这世界留下的是一个奋战的英勇的背影。

    为了我们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重新收拾起身为一个贵族的尊严用生命去尽到了一个军人的职责。

    卡尔斯蒂安-封-道森。

    这个姓名对我毫无意义。

    那个正在用自己的血肉去阻拦那些金属怪兽的人名叫卡尔森步兵小队长是他让我从一个胆小幼稚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他难道不是是个嗜睡、懒惰、胆小、喜欢虐待士兵的无良中年人吗?我宁愿他是如此宁愿他不是一个如此英勇和具有高贵的奉献精神的人啊我只希望这个年长如我父亲一般的男人活着活在我们身边用他粗鲁的话语斥责我们调侃我们而不是像这样如一个英雄般永远地活在我们的心里。

    “队长!”前方我的战友们出惊呼。在这样的时刻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那个我们初次见面时对他的称呼队长那个最小的军职那个卑微的称呼那却是我们永远的长官。我不知道我敬爱的长官生了什么事。我不敢回头我不忍心回头。我怕我忍不住这样强烈的感觉违背他的命令冲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死亡。

    “不!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你回来我命令你你给我回来…………”弗莱德已经安全地回到了阵中他疲惫的几乎已经无力独自站立可他依旧挣扎着冲到阵地前沿绝望地呼叫着。他几近虚脱的身体透支着他的健康甚至将拉住他的两个高大的士兵也拖出了阵列。

    罗尔的匕重重敲在弗莱德的头上让他失去了意识暂时地安静下来。但这个沉默的、经常被人们忽视的战士也正在无声的哭泣。

    皮埃尔我那个梦想成为一名伟大的传奇英雄的哥哥曾经教过我一歌一怀念同伴的歌。我几乎从来没有完整地记住这忧伤的歌曲。

    但现在那久远而陌生的曲调仿佛正回荡在这片哀愁的大地上:

    把你的名字抛洒在土中

    让它在故乡的大地上

    绽放你殷红的荣誉

    把你的荣誉抛洒在雨中

    让晶莹的泪滴

    传递你温暖的呼吸

    把你的呼吸抛洒在风中

    让燃烧的火焰

    舞动我别离的思念

    把我的思念带走

    我敬爱的朋友

    你的生命

    将延续在我的剑中

    ……

    我终究还是没有看到卡尔森是如何倒下的。

    在我心中他的背影从不曾倒下!

    永别了我的战友我的长官。

    永别……

第五十三章 两种信仰

    曾经参加过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的军人们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一般来说两方参战的士兵们都会骄傲的挺起胸脯自豪地宣称自己一方英勇地赢得了胜利。但级别稍高一些的双方军官却又都无法理直气壮地证明自己的荣誉。

    在这一次会战中五千温斯顿人血染沙场近千人被俘虏。这一仗彻底摧毁了温斯顿人在晨曦河南岸的军事力量迫使他们放弃了已经到手的大片领土只能坚守在南岸唯一的占领城市——达沃城中拒不出战。但德兰麦亚第九军团以一万五千之众伏击数量仅相当于自己一半的温斯顿军在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三的士兵之后仍不能全歼对手于城下并且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在最后关头仍然无法阻拦不足五百狂奔的温斯顿重装骑兵丧失了狙杀温斯顿传奇统帅路易斯太子的绝佳机会。

    这一战森图里亚平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作为主战场的登戈特城下腥气冲天成为腐食动物出没的天堂。可能是过度的杀戮遭受了神灵的诅咒在多年之后这块掩埋了太多尸体的土地居然寸草不生。万余人的消失将一个屡屡出现在各种书籍中的普通名词浸泡得血迹斑斑。

    那个词叫:战争。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两颗几乎同样伟大的将星碰撞在一起散出血一般的强烈光芒。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如果说还有什么赢得了胜利的话那不是温斯顿也不是德兰麦亚而是战争。

    是战争赢得了这场战争是杀戮赢得了这场杀戮。

    ……

    “杀了这些狗娘养的温斯顿畜生!”

    “对杀了他们。”

    “还想要水?给你杯马尿喝喝就不错了接着吧你们只配喝这种东西!”

    “对让他们喝个够哈哈哈……”

    在军营中巡视时我听到了俘虏营传来了这样的叫嚣。我皱紧了眉走过去试图制止这些正宣泄着仇恨的士兵。我知道他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惨死于温斯顿人手中他们会这样表达他们的感情是再见正常不过的。可是这是战争是必须死人的一场无意义的游戏。在战斗中杀戮符合规则但当战斗结束后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景象出现。我并没有所谓高贵的“骑士风度”我只是觉得这些同样是被强拉入战争中人和我们一样的勇敢也和我们一样的可怜。他们无法反抗他们的命运正如我们一样。我厌恶那些将这些无辜的人当作仇恨的目标的事情那些士兵们恨错了对象他们应该恨的只是战争本身而已。

    “住手!”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那并非出自我的口中。在我进入俘虏营的时候米莉娅已经出现在施暴的士兵们身后出声制止了他们。

    “米莉娅小姐……”刚才快意宣泄的士兵们现在纷纷噤住了声音。这个军中最好也最漂亮的医生挽救了他们中许多人的尊敬她的善良和纯洁已经征服了这支军队中绝大部分的士兵。

    “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米莉娅快步上前不顾他身上的血迹和污秽搀扶起那个受到虐待的士兵。

    那个温斯顿俘虏年纪不大倘若擦干净他的脸我们很有可能得到一张白净俊俏讨人喜欢的年轻孩子的面孔可现在他已经被伤痛和饥渴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给这个年轻人一碗水。”米莉娅吩咐道。

    没有人遵从。对美丽僧侣的爱戴不足以抵消士兵们对敌人的血仇。如果让他们暂时住手不去殴打这些俘虏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让他们去帮助这些人则根本不可能。

    给我一碗水!”米莉娅大声说着带着气愤恼怒的情绪。一碗水递到她的手中那是我。

    “谢……”她转过头看见我有点吃惊但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

    她把水一小口一小口地灌入那年轻士兵的口中待他喝完之后又用奇妙的法术阻止了他伤势的恶化。连日来不停的救治工作让她精力匮乏在站立时一阵眩晕。我及时地搀扶住了她。

    “您为什么帮助温斯顿人小姐!”有士兵不解地问“他是我们的敌人。”

    “我没有看见什么温斯顿人我只看见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两只手像你一样先生。他在流血我帮他止血就那么简单。”

    “可他们是我们的敌……”

    “敌人?先生可现在并没有打仗啊?善良的主神达瑞摩斯告诉我们:如有能力帮那些要帮的。如无能力则拯救自己。现在我们有这个能力只需要稍微善待他们你们会得到祝福的。”

    士兵们陷入沉默中他们并没有理解这么博爱的宗教信仰。事实上我也不能够完全接受这样的信仰但他在某种程度上和我的愿望相同。

    “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军人是战士!”看到自己的宣讲没有什么反应米莉娅换了一种方式大声说道“他们有他们的荣誉和使命为他们的家人而战斗。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丢**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公平的条件下和他们比试但是我不希望你们这样侮辱一个战士的尊严因为这样也是在侮辱你们自己!”

    那些虐待俘虏的士兵们低下了头去而聚集在周围的那些失去了自由的温斯顿人则抬起了头来。在战争中被俘的士兵有什么地位?他们或许可以在异国的土地上苟延残喘从此过着悲惨的生活。可现在米莉娅这个敌国的年轻女人她肯定了他们的尊严给了他们抬起头来的理由。她那么美丽犹如女神般圣洁而高贵。那受到救治的年轻士兵虔诚地跪在了她的脚下亲吻着她踏过的泥土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在残酷的战争中在这片凝结着污秽和绝望的大地上米莉娅为她的信仰赢得了荣誉。不久之后她在这时体谅落魄的俘虏的心情所表现的神圣姿态以“尊严的神容”之名流传在这战火喧嚣的乱世之中。

    “我补充一点较量是可以的但绝不许闹出人命。”我紧接着说。我知道打着各种旗号的**惩罚绝不会因为米莉娅的宣讲而终结但我可以把它控制在我能够接受的程度上。

    “我从没听过这么精彩的布道米莉娅小姐。不过这真的是至高神达瑞摩斯的教意么?”在陪伴这令人尊敬的小姐走出营地时我这样问。

    “神说信你所信的善你可做的比我好。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们呢。”米莉娅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是你们让我了解了战士的心情战士的尊严比一般人更可珍惜。虽然我的神没有这样说过但那正是我自己信仰的善啊。”

    “那么红焰的伤势如何了小姐。”我询问着精灵的状况。

    “他的左眼眼球壁完全破裂伤口触及脉络膜层。对不起除非是达瑞摩斯神亲自治疗给他重新创造一个眼睛否则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挽救了我无能为力。”她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表达着她的歉意。

    “啊不这……没什么……”想到似乎说别人的眼睛瞎了“没什么”是一件不怎么有礼貌的事我又支吾着补充说:“您已经尽全力了我应该代他谢谢您的帮助。”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又扭转头去向营地外走去。

    “那个……弗莱德他……”我迟疑地问。那美丽而冷静的少女听到弗莱德的名字肩膀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忧愁的语气轻声地说着:

    “他……他大概没事吧……他会好起来的达瑞摩斯会保佑他的一定会!”她失去了一贯的沉静姿态。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对一个人的病情如此的不确定完全丧失了意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所信仰的神祗上。

    我没有再提出让她为难的问题只是搀扶着他走向伤兵累累的战地医院。在那里有一点基础护理常识的普瓦洛和善良的埃里奥特小姐正帮助人员缺乏的战地医生们救治伤兵。

    “医生医生!快来啊医生我哥哥怎么了!”一个腿上包裹着厚厚绷带的年轻士兵仓皇地哭叫着他身旁那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长一些的伤者大口喷吐着鲜红的液体喘息急促面色苍白的可怕。

    米莉娅跑过去握住那士兵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珠看看继而无力地放开手向我们也向那受伤的弟弟摇了摇头。

    “交给我吧。”普瓦洛温柔地拍了拍米莉娅的肩膀跪在那将死者的身边。

    “我要死了吗先生?”将死的士兵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到。

    “是的。”普瓦洛肃穆地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救救我我不想死呢。”他的面容带着惊惧一只手紧握着亲人的手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凌空虚抓。他的弟弟忍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低声哭泣起来。

    “你要去的地方很温暖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是个很宽厚善良的神祗……”普瓦洛微笑着安抚伤者他的手中带着淡淡的黑色雾气我注意到随着他的抚摩伤者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还很漂亮哦一双眼睛简直可以迷死人。要是你的运气好说不定可以偷看到她洗澡的样子。”

    “是这样么?那……那还不算太糟。您是个亡灵法师吧?”受伤的士兵的脸色更加苍白可他的情绪渐趋安定表情也缓和下来。

    普瓦洛点头认同了。他并不想在这个场合解释法师与术士的不同。

    “您可不像……传说中那么……那么邪恶呢我死后的一切……就拜托您……”那士兵的面色越地苍白在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倒在了普瓦洛的怀中。虽然生命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可他脸上的微笑却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样安恬。

    普瓦洛抱住尸体然后凝望着头顶的空气似乎是在专心地听着什么然后小声说:“以恒远的安眠护卫你的灵魂愿你在至善的女神裙下得到今世未得到的幸福。”继而他口中出那常人无法理解的咒语向前伸出那带着无法磨灭的印记的左手。在他面前仿佛有一道黑色的光芒亮起然后熄灭。他的表情因善良而让人景仰连死者的弟弟也止住了啜泣惊讶地看着他完成这庄严的术法。

    他是个亡灵术士那永恒安眠之界的引路人。在他的左手上有一只神奇的魔法痕迹那是黑暗女神苔芙丽米兰斯在人间的眼睛它让普瓦洛看见那些迷失在尘世中的被遗忘者并帮助迷途的亡灵重新看到那祥和平静的归处永远消除他们的痛苦。

    那正是他“亡者的道标”普瓦洛-乔纳斯一个受死神眷顾的善良的亡灵术士注定用一生来背负的神圣使命吧。

    “他要我对你说……”普瓦洛对死者的弟弟说“维克多那孩子今后就要拜托你这个叔叔来照顾了请你勇敢地战斗坚强地活下去替他亲吻他的孩子。”

    普瓦洛抚摩着年轻士兵的头:“他可不想那么快就再次见到你呢。”

    那士兵眼中蓄满了泪光在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亡灵术士面前深深地低下头去。屋子里所有人都用异常尊敬的目光望向普瓦洛有的人甚至挣扎着涌到他身边乞求死亡女神的怜悯。从没有一个亡灵法师像普瓦洛这样受人爱戴那些将死之人对他的崇拜甚至过了对生命的渴求。他就站在那里银色的头飘荡在墨黑的长袍外犹如夜色中皎洁的月光。皮肤黝黑而美貌的黑暗精埃里奥特小姐侍立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银色的托盘安静而和蔼。他们是赐福死者的天使让人尊敬的人。

    “谢谢你普瓦洛先生。”米莉娅头一次主动向这个信仰上的死敌表示敬意。

    “谢我?为什么?”普瓦洛有些疑惑。

    “达瑞摩斯的神力只在现世有作用他的慈爱无法达到黑暗的彼端给死者送去温暖。我不止一次看着生命带着恐惧在我眼前流逝却无法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们。现在……”米莉娅用一个信徒最崇高的礼节向一个亡灵术士行礼用以表达自己的感激着敬重“您和您的信仰帮助了他们做了我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我由衷地感激您。”

    这突如起来的礼遇让普瓦洛有些尴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没什么我是说这和信仰没什么关系。我想我大概是从死亡的女神那里得到了什么关照我尊敬她爱戴她但我不信仰她。我想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神是不可能每个人都悉心照料的所以有的人失去了很多。我所做的只是给予他们应得的安宁而已。”

    “其实我觉得那些神明们固然值得尊敬但却未必需要我们全身心地信仰他把他当作这世界的唯一。我觉得他们就像是我们的朋友虽然离我们不太远但总会疏漏什么。这当然包括您的至高神。您的信仰让您背负了太多的负担所以有许多您本能做到的事却做不到。而我仅仅是想帮助那个被称为死亡女神的朋友而已这样的想法让我舒心也让我更有力量。”

    忽然他语气一转有些调侃地回答说:“或许有那么一天我收到苔芙丽米兰斯的召唤去她的餐桌上吃晚餐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你今天的牛排烤得不错而不是跪在她身前亲吻她的脚背吧。如果说我这个人也有什么信仰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渎神的言论并没有激起虔诚僧侣的激烈反对米莉娅想普瓦洛伸出了她的右手:“您的信仰听起来也很有趣但大概我们今生是无法证明了。”

    “我也不想说服您漂亮的小姐。”普瓦洛也伸出了手去“我们总要为自己坚持些什么的。”

    当异端和信徒的手紧握在一起时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温馨馥郁的气息让人心情平和。那种气息叫什么?

    或许叫和解。

    或许叫善良。

    或许那叫做希望…………

    (日前小弦子因出差期间饮食不规律导致急性肠胃炎不得以延误了小说的更新时间特向我的忠实读者们表示由衷的歉意。今日归来特放出三章以示感谢。另:阳光里的海马是小弦子的亲密友人今后如果小弦子因工作原因小说更新出现变故就全权委托海马mm与各位读者大人们进行联系谢谢大家。)

第五十四章 提前离去的生命

    我曾经多次回想起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的景象。我曾经假设倘若当温斯顿重装骑兵开始集合准备冲锋时弗莱德没有以更迅捷的冲锋压制住敌人而是采取谨慎的防御战术一切的结果是否会不同?卡尔森——那个我们的师长——是否就不必为救护我们而献出生命?

    我的结论是弗莱德作出的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当整个战场已经毫无秩序可言地陷入了完全的混乱时如果让温斯顿人先一步动冲锋我们可能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局部的被动而是像第一次会战时那样的全线崩溃了吧。

    弗莱德的决断拯救了更多的人。

    可弗莱德不这样想。

    因为卡尔森死了。

    卡尔森的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为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那令人悲伤的事件极大地混淆了他的思想让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由他错误的指挥造成的。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不睡。如果不是偶尔用一两个单词回应别人的劝告的话就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整整三天他没有离开房间半步。

    “你怎么能这样!”当我又一次知道他拒绝进食之后不顾伙伴们的阻拦一脚踹开房门向他吼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让我们都跪在这里抱住你的膝盖用最后一点尊严和耐心来哀求你吗?好如果这样能让你吃一点东西我做得到。”我跪在他的床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到像一片松散的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清风吹散。

    “让我一个人杰夫求你。”他依旧望向天花板双目无神轻声地说。

    “让你一个人?除了这一句话你还会说点别的吗?你想一个人负担所有责任?你想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一群不会思考只会对你惟命是从的仆人吗?”我忍不住揪起了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大声咆哮“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感情队长死了伤心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已经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他死了杰夫队长死了是我害了他都是我……”他的双眼依旧没有丝毫的神采可在他几乎枯竭的眼角边两颗泪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如果我没有轻率地出击如果我没有被包围如果我能够更早一点决定他就不会死。那是我的错……”

    “蠢材!”我忍不住一拳把他打下地板。

    “如果队长知道他用命换回来的居然是你这样一个蠢材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你说的对我是个蠢材。我救不了他的命我连自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我没有兑现当初对他的承诺。原本应该死在那里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一道血迹从他受到重击的鼻腔里流出来可他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声音就像是冬季结了冰的湖面平静的令人绝望。

    “你这个不开壳的死脑筋!谁也不能保护所有人包括你弗莱德包括你!”我忍不住抬起手想再在他颓废的脸上狠狠地来一下。这时候从门口涌进来的伙伴们拉住了我的手臂把我从他身边拉开。

    “别拦着我我要打醒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蛋。那么多人在为你着急你居然想着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卡尔森队长白白为了你这个家伙送命你就用这样的态度来回报他吗……”

    “先生请您住手。”一个平静的女声那是米莉娅的声音。

    我喘着粗气悻悻地放下了挥舞的手臂。

    米莉娅庄重地走到弗莱德身边然后……

    她做了一件大出我们意料的事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过弗莱德的面孔这绝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弗莱德苍白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五道鲜红的指印出现在他的面颊上。这一巴掌不仅让我目瞪口呆彻底消除了对弗莱德的恼怒甚至连那个似乎已经失去生趣了的弗莱德也被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请把他抬到床上去。”米莉娅似乎对自己的举动也有些吃惊迟疑了片刻才说话。

    我们把弗莱德抬到床上然后告辞走出了他的房间。

    “小姐请您告诉他队长最后的遗言是能在今生遇到弗莱德是他最高兴的事。”在踏出房门是我对米莉娅——事实上是对弗莱德——说了这句话。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明显地看见床上弗莱德的身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拉上了房门独自走到院落中。我并不恼恨弗莱德现在的颓废和绝望我年轻的朋友承担了太多太沉重的责任他勇敢地肩负起了所有的问题试图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可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一刻不停的重压下他年轻的肩膀显得太稚嫩了。这是战争总会有什么人会这样死去包括我们的亲人。

    我想起了卡尔森那个用他的生命来教导我们成一名军人的男人。他挽救了弗莱德挽救了那个最出色的领袖挽救了他最得意的下属和最敬重的长官挽救了像他的儿子一样的众多的士兵们。毫无疑问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可我呢?

    我甚至连帮助我的朋友重新鼓起勇气都做不到啊。

    这真让人无地自容。

    我忽然现了自己在房间中如此粗暴地对待弗莱德的原因了我并不是痛恨他的懦弱、恼怒他的颓废而是因为我在恼恨我自己恼恨我的无力不能让卡尔森的牺牲在弗莱德身上挥作用。

    不仅仅是如此红焰、达克拉、雷利……我的伙伴门总是随时能够出现在弗莱德的身边在他身旁和他并肩战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有力的臂助。

    可我呢?一个普通的、平庸的、胸无大志的酒保一个总是需要朋友来保护的不称职的军人一个在我的长官威武不屈地战斗时只能流泪离开的懦夫。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无能的人啊。

    可是有一点我还能够做到而且我深信没有人可以比我做的更好。

    那就是在我的朋友身旁默默地支持他、服从他让我那卑微而渺小的幻想成为他伟大愿望的一部分。

    这就是我酒馆老板之子杰夫里茨-基德毕生的信念和誓言我为我能够坦然面对这个誓言毫不羞愧、坚定不移而自豪。

    ……

    时间过去了很久弗莱德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声响。我试探着敲了敲门见没有什么反应就轻轻地推开门。

    弗莱德我的朋友正趴倒在米莉娅小姐的膝盖上沉沉地睡去了。在睡梦中他仍然不时地出啜泣声。他的睡相纯洁得可爱就像是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米莉娅的的左手搂住他的头右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哄她的孩子睡觉。她衣裙上肩头的部分已经被泪水打湿显然弗莱德已经敞开胸怀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对于将悲伤压抑了太久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米莉娅见我走进房间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和动作表达了很多的东西足够让我能够了解弗莱德的心结已经解开当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会重新得到一个勇敢、智慧能够带领我们赢得胜利的统帅和领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弗莱德能够在某个人面前像一个孩子一样将内心最软弱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在他面前大笑在他面前痛哭那么这个人无疑已经走进了弗莱德的心里。

    我该恭喜你吗我的朋友?

    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找来两个侍从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打扰将军的休息。门外芬芳的野花在茂盛的草丛中一簇簇盛开就如同众多明亮的星辰跳跃在这个让人感受到希望的季节这正是它们的生命最旺盛最有活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曾经盛开的花朵枯萎、凋零在这片土地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季是属于它们的。若它们能在应该绽放的时候尽情绽放在需要芬芳的时候四处芬芳那当他们枯萎、凋零的时候还用的着不相干的我们去替它们哭泣么?

    ……

    和所有美丽而壮烈的传说故事一样英雄的葬礼总是生在雨天。

    卡尔森的葬礼有雨。

    就在一天以前我们头上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可是当葬礼的队伍抬着棺材走向墓地时我们与一阵悄无声息的细雨不期而遇。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那冰凉的触觉就像我心中的哀痛温柔而悠长仿佛永远不能停歇。

    很遗憾我们没有在混乱的战阵中找到卡尔森的尸体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他的双手剑。那剑锋已经开始被血迹锈蚀不再像当它在它的主人手中时那么明亮犀利。失去了挥舞它的战士那也不过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重剑而已。

    这柄剑代替了他的主人安静地躺在一口特制的棺材里。弗莱德、我、达克拉、雷利、罗迪克和罗尔六个人分别抓住这棺材上的把手向那块墓地走去。

    我们来送我们的长官最后一程。

    在卡尔森的墓地前树着一座长剑模样的墓碑这是达克拉花了整整七天时间亲手完成的最精美的作品但他如果能够选择他情愿永远没有做过这么精美的墓碑因为在这之下长眠的是他不愿失去的尊敬的人。

    在卡尔森的坟墓之后是大片的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的坟墓。他们有的还可以查出身份有的人的名姓就再也不为人知。无论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得是否勇敢现在他们都有理由在这里接受未亡者的悼念。我们的后辈要悼念的并非是某人的音容笑貌而是这场残酷的战争本身。

    五千名士兵排列在目的前和自己的战友道别。和那些躺在坟墓中无法再站起的人们相比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队列整齐肃静安静得甚至听不到一丝呼吸声。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是由一群杂牌军组合成的乌合之众他们经历过沙场鲜血和战斗的磨砺是一群真正的士兵勇敢的军人。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我们的战友。”当一切结束弗莱德站在队伍之前用他充满情感的声音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面孔在雨中更显苍白但双目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米莉娅试图将一把雨伞撑开在他头顶但被他执意拒绝了。

    “在他们中有一个人我想单独提起那就是卡尔斯蒂安-封-道森爵士。他曾经是我们的长官你们中的大多数也曾见过他。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老师教会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军人。”随着他的话语我们这些曾经和卡尔森一起战斗过的人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红焰在普瓦洛和埃里奥特的搀扶下来到这里向救了他性命的、令人尊敬的勇士致敬。

    “在很久以前我的长官曾经对我讲过一句话: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保护他们这是身为一个军官的职责。他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所以我们还活着站在这里……”弗莱德红着眼圈声音因颤抖而失去控制很长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可就在不久前他又告诉我一句更重要的话用他的生命。他说:如果一个军人一定要牺牲那就要得到他的价值。”

    “在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弗莱德的手指向墓地之中“他们都获得了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荣耀、胜利、骄傲……对于死去的战士而言这些远比他们失去的生命更有价值。他们得到了一个懦夫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尊严!”

    “让我们……”

    细雨滴上枝桠枝桠痛苦地回响……

    “永远……”

    一片叶经不住雨水的催逼惊悸地飘零……

    “怀念他们……”

    我看得见那朵落叶上的颜色是碧绿的一片……

    “解散。”

    那是一片提前离去的生命。

第五十五章 与普瓦洛共度良宵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

    就在几年以前我还在这样的酒馆里以一个酒保的身份去招待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冒险者。在我的想象中他们的世界惊险刺激从不缺少危险和乐趣。尽管我不怎么认同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我依然认为他们是些不寻常的了不起的人。

    短短几年时间走过一个轮回打扮成冒险者的我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酒馆中承受着年轻酒保尊敬和羡慕的眼光。这个年轻的孩子大概也把我当成那种了不起的人了我想。回想起当初的心情我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那时候我是否也把一些像我一样平庸的人看做英雄呢?

    所谓的英雄大概只是出现在那些不了解他们的人的眼中吧。

    ……

    自从弗莱德赢得了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当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我们慷慨的国王陛下急不可耐地将这份荣誉强行塞到了他的手中并将这当作自己的武功大肆宣扬——之后第九军团成为了德兰麦亚王牌军的代名词。弗莱德的地位得到了大幅的提升成为了国中举足轻重的将领——尽管他依旧不受官僚们的欢迎——并获得了一些特殊的优待比如说:在一定范围内享有独立的军用物资采买权。这些好处自然毫无保留地变成了恩里克商会的年轻会长休恩-恩里克的帐户上令人眼红的利润。

    我真的想知道休恩是如何做买卖的:他每次都能以远低于军购统一价的优惠向我们提供物资而质量却总是比军需处那帮喜欢卡人脖子的家伙“赏赐”的破烂货好的多。有一次当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他的时候他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那帮吃人连渣都不吐的吸血鬼每年贪污的钱财是多少吗?”

    我想我明白了。

    除了后勤保障我们还从休恩那里得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大到温斯顿近期的军力调动小到温斯顿军事总长若列尔公爵的第三个情妇喜欢什么花边的情调内衣。让这家伙去做商人实在是德兰麦亚谍报部门的损失他总是能够从各国之间的贸易和运输通路的运行情况中分析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当然这“有价值的东西”不包括当下流行的女士内衣款式。

    在那次战役之后温斯顿人龟缩在晨曦河南岸的达沃城中没有再挑起大规模的战事可双方之间小规模的骚扰战斗一直没有停歇。三、五百人的温斯顿骑兵编队屡屡出现在森图里亚平原上的小村镇中用威逼和恐吓将战争的恐惧在德兰麦亚的国土上散播。有时候他们也会遇到德兰麦亚的伏兵吃点苦头抛下几具尸体。这样的战斗令人烦闷。

    达沃城就好象温斯顿人楔进德兰麦亚腹地的一根钉子把战争的阴影牢牢钉在德兰麦亚的国土上。

    弗莱德并非没有动过拔掉这颗钉子的主意可是敌人那高大的城墙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次次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温斯顿人的兵力虽然不足以掀起一场决定性的大规模战役但防卫这样一座设施齐全守备森严的城池却绰绰有余。倘若正面强攻不付出五倍以上的代价是很难奏效的。更主要的是它背后的晨曦河为它提供了良好的补给线路——自从温斯顿人占领了卢比芝林等几个主要军港之后德兰麦亚军就完全丧失了水上的控制力。

    不止一次的弗莱德在深夜带领我们来到高大的达沃城前遥望着城头在夜风中飘摇的那面象征着皇室血统的蓝色旗帜。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都变得炽烈灼热仿佛是在燃烧自己的睫毛。那面旗帜所代表的是他注定一世的对手命中的夙敌一次次不分胜负的对决让他对这面旗帜的主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情:愤怒?仇恨?尊敬?钦佩?甚至或许还对这仅在战场上有过半面之缘的敌手带着一种……友谊?

    如果是那应该是一种决死方休的友谊!

    “这是那个人的城而我会在这里打败他我誓。”当他面对这座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平静的可我总能够感受到他胸中激荡的波涛。

    这样的僵持局面持续了两个多月然后它被一次例行的商业造访打破了。

    “还记得我们的朋友凯尔茜吗?”那天休恩从弗莱德手中接过货款忽然问道。

    我现不远处红焰的动作立刻僵硬起来精灵族原本就纤长尖锐的耳朵瞬间变得更加挺拔几乎要把自己从主人的脑袋上拔出来飞到我们身边。

    “她现在成了彗星海最大的海盗领可真成了名人了彗星海沿岸很少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的。红巾女海盗哈哈当初谁会想得到啊……嗨弗莱德你在听吗?”休恩伸出一只手在呆的弗莱德面前摇晃。

    “太好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没等休恩反应过来弗莱德忽然一跃而起给了他一个大号的拥抱。

    “杰夫你去喊普瓦洛红焰马上到我的房间来……”

    我牵着和我一样不知所以的普瓦洛来到弗莱德的房间时他和红焰正在争辩着。

    “……我不能同意弗莱德对不起。”红焰摇着头说。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红焰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弗莱德愧疚地看着我们的精灵朋友。

    “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违背种族的信条加入到这场和我没有关系的战争中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只关系到我一个人。可我不能把刚刚脱离了战争的凯尔茜再拉回来这是我们的战争和她没有关系!”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我没有办法凭空变出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师而这是拿下达沃城的唯一方法。你的心情我理解如果你不愿去我也不打算勉强我会另外找人去的。这是战争你知道的我们总要做一些我们不想去做的事情。”

    红焰看了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我和普瓦洛低下头思考了一阵询问说:“还有其他办法么?”

    弗莱德沉默地摇摇头。

    “好吧我去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你、杰夫还有普瓦洛一起去你们的身份是受雇于古德里安伯爵的冒险队伍我会给你们准备必要的证件。”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红焰……”弗莱德叫住了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精灵。

    “还有事吗?”

    “……谢谢!”

    红焰表情复杂地回过头:“不要误会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去那么我去总比别人好起码我可以劝阻她……”

    ……

    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需要一支善战的水师而我们的朋友凯尔茜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头目我们来向她寻求帮助这就是我为什么会一身冒险者的打扮出现在蒙第卡王国的海滨城市潘林的原因。

    尽管按照计划我们这次行动只有三个人参加可事实上来了四个这主要是因为埃里奥特小姐一刻也不愿远离普瓦洛可以看得出经过多日的相处她已经对这救了自己性命的亡灵术士产生了某种特别的好感。这个英雄救美之后以身相许的经典桥段违背常识地生在一个术士身上这让我们这些正统的战士十分的不甘心。毕竟战士才是许多传奇小说中主角的不二人选。可普瓦洛对这从天而降的艳福似乎态度暧昧总是采取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来对待。

    “我真搞不懂你还犹豫什么?这么漂亮的姑娘连至高神都会羡慕你的。”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暂且放下战争的任务趁着埃里奥特不在的当口我像一个真正的酒徒那样鬼笑着问酒桌上的普瓦洛。

    “我……还没下定决心。”普瓦洛吞吞吐吐地回答。

    “下什么决心你该不会是顾虑什么种族偏见之类的狗屁玩意吧。”红焰一仰脖子大口吞下一杯麦酒然后重重把酒杯摔到桌上。

    “和这个没有关系。让一个年轻男子把自己的心栓在一个女人身上需要下很大的决心。你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是不懂的。”

    “……”红焰用他仅有的一只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你别看我我不知道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我忙低头喝酒。

    “难道我已经老了吗?”红焰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啊我还真的搞不……”我和普瓦洛很有默契地一人抄起一截面包堵住了他的嘴。

    “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比如现在……”普瓦洛贼贼地一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别让埃里奥特过来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酒桌。

    “嗨漂亮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您喝一杯吗?”这个无良的术士走近了一位年轻的小姐身边毫不羞赧地展现着他人性中最龌龊的一面。我无意贬低任何人可说实话这位小姐除了年轻之外我几乎找不到任何更多吸引人的地方难道说普瓦洛不能大方地接受埃里奥特就是因为不愿放弃这样的“乐趣”?经常和亡灵打交道果然会使审美观产生重大变化。

    “人类的审美观还真是特殊啊。”好不容易吞下两条面包的红焰愕然地看着普瓦洛出了异族才有的惊叹。

    “不要把那个人形的**和我们人类相提并论。”我说。

    “普瓦洛先生呢?”埃里奥特小姐出现在我们面前。酒馆中的灯光很昏暗她并没有带那付墨镜淡紫色的双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为了避免她的种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她全身裹在一件灰色的斗篷中。尽管如此臀部诱人的曲线依然清晰地显现在斗篷外让旁边的一些酒客大吞口水。

    和那边那个被几句老土的俏皮话逗得咯咯大笑笑声像雌鹅一样难听的女人相比怎么看也是埃里奥特小姐比较优秀吧。不懂我真是不懂。

    “普瓦洛在那边。”红焰顺手指了指亡灵术士游荡的方向。他正伏在年轻女士的耳朵边小声说着些什么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

    “他在干什么?”埃里奥特一脸的不解“那是他的朋友吗?需不需要我们也去打个招呼。”

    我们忙把这个不通世故的小女孩按到椅子上严肃地告诉他普瓦洛先生正在完成生命之神和死神两方面交给他的、传播仁慈和爱的种子的神圣使命现在正在郎情妾意**交加水深火热不死不休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去打扰他。小女孩听话地坐下了。

    “你觉得普瓦洛先生怎么样?”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

    “普瓦洛先生是个好人啊他很珍惜生命爱护孩子又很重友谊。而且他还那么有学问。我从来都不知道完成神圣的使命也可以让人那么开心的。”埃里奥特的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让我和红焰两人心中产生了类似诱拐未成年少女的负罪感。

    “普瓦洛先生对谁都很有礼貌对那边那个小姐说的话也很动听……”

    “你能听见他们说话?”我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

    “啊你们听不见吗?”埃里奥特奇怪地看着我们。长期的相处让我们都忽略了她的身份几乎都忘记了地下种族拥有的人听力。

    “呵呵……”我一脸坏笑。

    “嘿嘿……”红焰的表情同样阴险。

    “你在想什么?”我问得不怀好意。

    “我猜我想得和你一样。”红焰回答得同样有鬼。

    “他们在说什么?”我们同时转向莫名其妙的黑暗精灵压低了声音说。

    ……

    “您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老土。”“真俗。”

    “您的双手温润如玉……”

    “没力度。”“缺乏创意。”

    “您的双唇点燃了我心头的火焰……”

    “肉麻。”“恶心。”

    “我能否今晚陪您共度良宵……”

    “我噗……”“啊喷……”我和红焰对喷了一脸。

    “你们怎么了?”埃里奥特奇怪地看着我们。

    “你……就没有……什么……感觉?”我试探着问她。按照道理来讲她现在彻底看清了尊敬的人的丑恶真相是不是应该伤心欲绝?

    “什么感觉?没有啊?”她满脸诧异。

    “真的?如果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红焰瞪大了眼珠子。

    “为什么要哭?”

    我和红焰相视无语。

    “你们问完了?”埃里奥特说。

    我们点头。

    “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共度良宵是什么意思?”

    “我喷……”“啊噗……”我和红焰已经可以用麦酒洗头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漂亮的黑暗精灵问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地底社会的教育体系中缺乏大量的文学、社会学和生理卫生方面的教育人才。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啊她怎么就看上了普瓦洛这样一条披着人皮的色狼呢?

    “啊是这个样子的共度良宵的意思就是……恩……按照字面上的解释……应该是……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对吧红焰。”我避重就轻。

    “是吗?那我们四个人不是天天晚上都在共度良宵?”埃里奥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一个小酒保从我们身边经过听到了这句话吃惊地逃开了这让我羞愤欲死。

    “不是这么解释的是两个人恩……很有好感的那种……就好象弗莱德先生和米莉娅小姐那样的……”红焰在胡言乱语。

    “像你和凯尔茜那样……”我补充说明。

    “别把我们扯进普瓦洛的这种龌龊事里。”红焰理直气壮地反驳着就好象把弗莱德他们扯进这种龌龊事里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又详细地解释说“总之就是认识了很久感情很好很亲密的一男一女……就是那个那个啦。”红焰语焉不详。

    “可是普瓦洛先生和那位小姐刚刚才认识啦他们也可以共度良宵吗?”

    “那是……那是因为……”红焰连连向我打眼色求助。

    “因为他……肩负着那个……那个神的神圣使命所以……神爱世人嘛……所以他可以和大家都很亲密啦。”我硬着头皮顶上。

    “哦是这个样子啊。”好奇又单纯的黑暗精灵终于停止了问我和红焰共同擦拭脑门上的冷汗。

    这时候普瓦洛似乎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一次“神圣使命”边走向我们边把一把钥匙揣向自己的衣袋中志得意满地哼着小曲。等他坐定埃里奥特忽然大声问了一句:

    “普瓦洛先生我今晚可以和你共度良宵吗?”

    “哐铛!”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椅子同时倒下的声音。

第五十六章 杀父仇人凯尔茜

    “请问你们是在寻找工作吗?”正当我们被埃里奥特小姐的不通世故搞得异常尴尬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循着声音看去在我们的桌子旁边站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大约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服虽然老旧得失去了光泽但无论是质地还是裁剪的工艺都很不错。虽然年纪幼小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勇气已经渐显轮廓的小脸带着几分刚毅。

    “你们是寻找工作的冒险队伍吗?”那孩子看我们不说话重新问了一遍。

    “哦……是啊不是事实上我们正在工作。”我不想在完成任务之前遇到太多的麻烦。

    “哦那太遗憾了。”那孩子面色暗淡了下去转身想要离开可又转过头来十分有礼貌地向我们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这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气质高贵礼貌周全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散着一种浓浓的忧伤。他的表情告诉我们他的心中背负着普通人未曾承受过的压力。

    这一刹那间我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童年的弗莱德出现在我眼前。是的我从没见过我的朋友童年时的样子可是这孩子的模样的确让我感到熟悉。

    “等一下小伙子。”我刚想挽留他红焰已经抢在我前面叫住了他。

    “你需要帮助吗小家伙?”红焰努力作出亲切和蔼的样子不过他脸上的刀疤和眼罩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需要雇佣一支队伍而不是请求帮助精灵先生。”那孩子带着他那似乎是天生的骄傲一本正经地回答“另外你可以称呼我为菲勒夫森尼亚-台-法赛利或者是法赛利先生我的朋友们喊我菲利请把我当作一个值得尊敬的男子汉我不是什么小家伙。”

    他的姓氏和做派说明他是个接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子弟而且是个十分骄傲的贵族子弟。

    “好的法赛利先生我想我们并不在乎多接一笔生意。能告诉你的任务是什么吗?”普瓦洛在一旁装出一付懒洋洋的样子问。

    “我在找一伙海盗他们杀了我父亲我要报仇。”那孩子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两只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让我心里一惊。

    “我把这个当作酬劳。”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勋章。这是一枚由紫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勋章一条紫色的丝带从纯金的搭扣间穿过一层晶莹的色彩在它表面流动着仿佛在诉说它曾经的拥有者的勇敢和光荣。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小菲利的声音开始哽咽渐渐低下头去但没有多久他定了定精神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们接受我的雇佣吗?”

    “你已经是我们的雇主了先生请您多关照。”我握住了那孩子的手向对着一个值得尊敬的成年人一样对他说。

    “在那之前或许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让我们听听是怎么回事。”红焰随手扯过一把椅子来。

    “那可不行红焰先生他还是个孩子不能喝酒。”埃里奥特大声反对“我想应该来杯水果汁。”

    美艳的黑暗精灵似乎对是对孩子有着不可遏制的爱心她可不管这个小家伙骄傲的自尊心伸手就把这个很讨人喜爱的孩子抱在怀里一把捏住他肉嘟嘟粉嫩的小脸嘴里不住口地说:“小弟弟你可真可爱啊。告诉姐姐你几岁了?”

    我们可敬的“菲勒夫森尼亚-台-法赛利先生”一开始还在努力挣扎着等到他的水果汁放到面前之后就放弃了男子汉的尊严一把将杯子捧在怀里顺从地把自己年轻的色像出卖到了黑暗精灵的怪手之下。

    “告诉我们经过我们看看应该怎么帮你。”等菲利把果汁喝完红焰对他说。

    从孩子的叙述中我们了解到他的父亲叫依利安是个勇敢正直的骑士。他在护送蒙太拉伯爵出海的时候遇到了海盗。经过奋力的抵抗他寡不敌众被海盗杀害。得到消息之后没多久小菲利的母亲就因为悲伤过度去世了小菲利只能依靠远亲的帮助过活。

    “他被海盗杀了卑鄙的海盗。”说到这里小菲利眼泪婆娑“他们抢掠了伯爵的船只。逃回来的人告诉我母亲他一个人对抗一群海盗最后被她一剑刺死……”

    “她?哪个她?”红焰敏感地问“那个海盗?”

    “就是她那个该死的红巾女海盗驾着黄金玫瑰号的女杀手凯尔茜-拉格!”

    这个熟悉的名字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们还没有作好迎接它的准备。红焰几乎被这个名字一拳打中了鼻子懵然地坐在那里眼睛失去了焦距。普瓦洛和埃里奥特诧异地望着我似乎是在询问这个素未谋面却饱受我们夸赞的巾帼英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杀人狂魔。

    “你确定是凯尔茜-拉格杀了你父亲。”我严肃地看着这个孩子。

    “我以我的姓氏誓!”他坚决地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迟疑“如果你们觉得这个敌人惹不起可以不接受我的雇佣。但我誓一定要杀了凯尔茜-拉格为我父亲报仇。”

    他这次的声音大到足够整个酒馆都听见了喧闹的酒馆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我们这一桌。

    “当!”红焰大口吞下一口麦酒把杯子撂在桌上随手掏出几枚银币往桌上一扔拉着菲利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好我们接受雇佣我这就去看看那个红巾女海盗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寞昔日恋人的作为让他难以置信。可这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或者说他没有必要拿父亲的遗物来为自己扯上一个难以对抗的敌人。我不知道红焰的心中是如何想的他虽然牵着那孩子留给我们的却是一个孤单的背影。

    我和埃里奥特赶紧跟上他普瓦洛从口袋中掏出那把刚拿到手的钥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真是没福气啊……”随手把钥匙扔在还有半杯酒的酒杯中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追了上来。

    我们走出酒馆穿越城市来到码头区。阴暗的高大仓库一排排地树在两侧遮蔽了阳光。

    我们转过一个拐角来到码头上的一片空地。忽然旁边有人喊:

    “那边的几个家伙你们是新来的吧。”

    我们回头看去现几个装扮古怪面目凶恶手里拿着武器的高壮男子向我们招手仔细看看似乎是在酒馆中坐在我们邻桌的人。

    “有问题么?”我反问。

    “我们听说你们要找凯尔茜小姐的麻烦我劝你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为的那个人说。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沉重的铁棒臂膀上纹着一道龙卷风的图案。

    “哦为什么?”红焰冷哼了一声。

    “为什么?因为找她的麻烦就是找我们的麻烦就是找彗星海所有海盗的麻烦。”

    “她那么霸道吗?”红焰不动声色。

    “霸道?用这个次形容凯尔茜小姐太失礼了。她要是知道有人找她的麻烦肯定要我们把她带过去。就因为这样我才劝你们不要再动这个脑筋。”

    “为什么?”

    “大小姐是什么人哪能让你们这些人说见就见?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要找她见面她还不忙死了?”

    “你还挺会为她着想啊。”

    “那当然凯尔茜小姐可是彗星海中最美丽的一朵浪花啊。”这个粗鲁的海盗头领忽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但只在短短的瞬间他又回复到那付丑陋跋扈的嘴脸“怎么样?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回家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放心海盗有海盗的规矩我们不会为难这个孩子。”

    红焰看了小菲利一眼小菲利这时候也在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我们拒绝呢?”红焰头也不回地说。

    “拒绝?那我暴风德克就只好替大小姐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外乡佬了。小子们退后小心被我的棍子扫断了骨头。”

    他身边的人闻声后退红焰缓缓地抽出他的双刀对我们说了声:“他是我的。”迎着对手的身影一步步走去。

    “基德先生他不会有事吧。”小菲利看着红焰的背影小声地问我。

    “他有事有很大的事。”普瓦洛在一旁边咋着嘴说“我真担心他丧失理智把那个叫暴风的家伙给肢解了。”

    我苦笑一下拉着小菲利坐到一边。

    红焰和暴风德克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暴风德克的确有张狂的本钱他把铁棍挥舞得虎虎生风搅动着气流出威胁的声音。不像我所见过的许多使用重武器的卤莽家伙一样德克并没有一上来就仓促地强攻。他灵活地移动着脚步小心保持着与红焰之间的距离让手中铁棍的威力挥到了最大。很显然他并不想致红焰于死地并没有使用什么致命的招数只是逐渐将红焰逼向角落中。

    “外乡人我劝你还是不听我的劝告。我并不想伤着谁只是希望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可控制不住这棍子的力道一旦你被打中我就很难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了。”德克大叫着。

    “不能控制你的攻击力量吗?这说明你的功夫还不到家。”红焰冷冷的声音从重重棍影中传出来。

    “该死的我好意请你远离麻烦可不是真的怕了你。”德克大骂了一声加快了攻击的频率和力量。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称呼他为“暴风”了他的铁棍扫过的地方犹如平地掀起一阵龙卷风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摧毁。被棍尾扫过的墙壁爆出一团团石屑弄得尘土飞扬。当弥散的尘土散去墙壁上留下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如果他的对手是我我想他或许已经轻松地取得胜利了吧。

    可他的对手是红焰。这个叛逆的精灵在棍影中灵活地穿插着一次次惊险万状地闪过了对手的攻击。他的闪躲完全可以用“精确”来形容有许多次铁棍都是擦着他的衣角扫过的几乎连暴风德克自己都以为他打倒了对手可当他现攻击落空时红焰炽烈的双刀攻势已经扑面而来。

    即便暴风德克体力过人他也不会像帆船一样能够借助外力永不停歇地运动下去况且没有什么人能够不知疲倦地长时间高挥舞那么沉重的武器。终于德克的动作逐渐开始迟缓并且一点点失去了对铁棍的精确控制。他的动作逐渐变大气息变得粗重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红焰一次次逼近德克在长棍难以挥作用的的距离上近身攻击让德克疲于应付。德克愤怒又绝望地连声吼叫但遗憾的是他的武艺并不像他的嗓门那么好所以他的败落是难以逆转的。

    菲利瞪大了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焰战斗的威武姿态。看起来相对弱小的人在与高大粗壮的对手战斗时居然能够占据如此之大的优势这大概是他幼小的脑海中不能想象的。他看待红焰的表情由担心转为激动又逐渐变成了尊敬。

    最后一次红焰逼近了他的对手。他用左手刀架住铁棍右手刀反切向德克的脖子。这一击的度已经出了海盗领的反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双眼等候利刃切开皮肉和血管的痛楚。他身后的海盗们挥舞着各色武器叫嚷着冲上前来试图拯救他们的领。我和埃里奥特同时喊了声“红焰!”想阻止勇敢的游侠进行这无益的杀戮。

    “噗!”不需要我们劝阻红焰在最后一刻把刀偏向一边用握刀的右手狠狠捶在暴风德克的面颊上。高大的海盗领被这重重的一拳掀倒在地面目青肿、鼻血长流而且似乎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在手下的帮助下半天才爬起来。

    “为什么不杀我?”摇晃着推开搀扶着他的手下德克捂着脸问。

    “你也不是来杀我的。而且我很高兴……”红焰已经收起了他的双刀“你为凯尔茜说好话。”

    海盗对红焰的回答感到莫名其妙:“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也认为凯尔茜小姐是好人那为什么还要找她的麻烦?”

    “有的事情是必须当面搞清楚的。”红焰转身走向我们。迎接他的是小菲利崇拜的目光。

    “嗨我欠你一条命可我还是要告诉你要是你敢伤着凯尔茜小姐一根头我拼了这条贱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随便你。”

    “***要是你要出海小心带着骷髅旗的船。”风暴德克的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在恐吓而像是关心地提醒。

    红焰依旧牵着小菲利的手走在前面他的背影被拖到墙上斜着拐过一个弯就像是一个困惑的标点。

    凯尔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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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海上花

    整整一个月时间我们连凯尔茜的影子也没有摸到。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是彗星海沿岸的著名人物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只要我们问起她别人就会警觉地询问我们:“你们找她干什么。”这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我们的经验证明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

    “我们来找她报仇。”小菲利愤愤地说。

    “来人啊把他们赶出去居然向红巾女海盗报仇这群恶棍、流氓、害虫、垃圾……”

    然后是万人空巷的追逐战我们一马当先。

    ……

    “我们是她的朋友。”我和颜悦色。

    “她的朋友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们骗得过谁啊!这群骗子、杀手、屠夫、奸商……”

    锅碗瓢盆飞过头顶我们抱头鼠窜。

    ……

    “我们是来加入海盗的。”普瓦洛厚起了脸皮。

    “对不起我是警察……”

    勇敢的巡逻队涌上街头我们千夫所指。

    ……

    并非所有人在这一个月中都一无所获。目睹了红焰与暴风德克的对打之后小菲利请求红焰教他格斗的技巧。孩子的诚恳和坚决以及他悲惨的身世让红焰无法拒绝他的请求更何况还有黑暗精灵在帮他说好话。为此红焰陷入了尴尬的痛苦之中:学生是爱人的死敌。

    不过公允地说小菲利是个好学生他刻苦、努力并且对各种格斗技巧有着浓厚的兴趣。看得出他身为骑士的父亲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虽然内心矛盾但红焰依旧尽心尽力地进行教育把小菲利在这个年龄上能够掌握的东西毫不藏私地全部传授给了他。我能够看出我的朋友对小菲利的感情日渐深厚他像父亲一样对待他的学生既严厉又慈爱对孩子的错误毫不掩饰地指出却又总是鼓励他改正这些错误。在小菲利身上仿佛寄托了这个游侠的某种信念。我想这和菲利与凯尔茜的杀父之仇不无关系或许是我的精灵朋友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这个孩子吧。

    同样的菲利对红焰的感情也日益加深。他尊敬他、景仰他、崇拜他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总也不嫌长。他喜欢将自己的秘密与红焰分享并且从红焰的经历中寻找快乐。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的死我相信这两个人会是这世界上最和谐的一对师生。

    可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用这种方式寻找凯尔茜简直是浪费时间。小菲利或许可以用一生来寻找他的杀父仇人但德兰麦亚的战况不可能永远这么僵持下去。我觉得应该尽快完成任务所以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不是个好主意。”红焰说。

    “我觉得也没有把握毕竟彗星海那么大。”普瓦洛也反对。

    “而且海上还有危险。”埃里奥特说。

    “可我们真的没有好办法了朋友们。几乎所有码头的人都认识我们了可我们还是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我们只能到海上去碰碰运气如果还不行就得尽快回去我担心弗莱德那边情况有变。”我自己也没有很大的信心只能用自己的话来增强自信“没有办法的时候碰运气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听了我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反对了。不久我们搭上了一艘出海运送货物的商船“玛利宝贝号”。我们选择它是因为普瓦洛说这条船长得一付倒霉模样碰上海盗的机会很大。

    起航之后的短短三天里我们这些在内6地区长大的人就饱受了海浪的摧残。和我们见过的所有水域不同海实在是太宽广了以至于再汹涌的波涛看上去也仿佛是春日清池中的一道水纹安静温柔丝毫也显现不出它的力量。直到你随着甲板起伏不定、几乎站不住脚跟时才会明白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大海的欺骗。你脚下的任何一道波浪出现在江河中都具有致命的破坏力。

    我、普瓦洛和红焰的情况还算好连小船都没有坐过的黑暗精灵已经彻底失去了她沉静的性格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脚把我们踹到一边然后抢过我们的脸盆大口呕吐的连续攻击技能。腥咸的海水味道折磨得我们彻夜不眠并且让我们对着大堆新鲜的龙虾、海蟹胃口全失只能仰仗一些已经失去了水分的储藏蔬菜辛苦过活。晕船的滋味让我终生难忘所以此后如果有哪位女士向我问起减肥的方法我会建议她乘一只小破船到海上漂流几天可怜的埃里奥特小姐憔悴的面容会证明我的建议是多么的有效。

    第五天的正午海面忽然异常的平静我们乘坐的商船甚至连轻微的晃动都不再生了。我们难得地在船舱中安稳地休息了一下直到船舱里的哭叫声把我们吵醒:

    “暴风雨暴风雨要来了!”

    “救命啊!”

    “我不想死……”

    “尊敬的至善神达瑞摩斯啊你保佑你的孩子……”

    “海神让我们躲过这一次劫难我愿意……”

    ……

    “怎么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声问着。

    “红焰先生!”小菲利撞开我们的舱门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声音颤抖着说:“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当我们走上甲板时海天之间正上演着一场令人敬畏的表演:不知多么广大的乌云连接成了一片几乎布满了整个天空只留下几个小小缝隙让仅有的阳光斜斜地射落。海水的颜色暗淡黑阴沉得像是稠密的一大块只偶尔翻出几个泡沫来好象一块看不到边际的沼泽。在那更远的远方光亮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死亡一般的寂静。

    寂静可怕的寂静暴风雨的前奏。

    完全依靠风帆推进的商船寸步难行犹如一个被斩去双脚的可怜人眼看着头顶的巨石滚落却无力躲闪。甲板上的乘客慌作一团不知所措。甚至连年轻的船长都倍感绝望无力地指挥着水手。

    “你说的对普瓦洛这是一条倒霉的船可是倒霉得有些过头了。”红焰的面色苍白我记得他是不会游泳的。

    没人比我更懊恼了我出了一个再糟糕也没有的主意让我的朋友们跟着我受牵连在这陌生的地方面对着危险的暴风雨。如果他们出了任何意外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如果我的一辈子幸运的还没有走到尽头的话。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喊:“有船过来了他们能动!”

    “快点求救啊!”

    “带我们离开这里。”

    远处出现了一条大船它的船身不太高显得有些狭长看上去有些奇怪。它的风帆已经收起船身两侧各伸出一排划桨正在划水前进度并不是很慢。

    这条船显然也现了我们逐渐地向我们靠近。终于了望手大声报告:“船长是海盗黄金玫瑰号。”

    这世界可真小啊。我和同伴们交换着自己惊奇和无奈的表情。

    出乎我的预料乘客和水手们没有因为遇到了海盗而惊慌反而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高兴。他们脱下了帽子大声呼叫祈祷着海盗们来得比暴风雨更早一些。

    终于两船并在了一起我有机会看清楚这条古怪海盗船的全貌:它当然不会是以前的黄金玫瑰号了新船的吃水不是很深水上的部分只有大约三层楼高比大多数海船都要矮一截。在它右舷前端漆着金色和粉红色搭配的“黄金玫瑰”字样船撞角下雕着一尊女人的雕像。她包着一顶头巾全身水手劲装手持一把利剑刺向前方表情果敢坚毅赫然是……凯尔茜的模样。

    居然把自己的雕像当成船像这丫头的风格真是……

    “是哪个白痴这个时候还敢出航不要命了吗?”熟悉的声音从甲板另一侧传来我身边的红焰和小菲利两个人同时一震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红焰看到了他多日来思念的美丽面容而小菲利生平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鲜艳的头巾夺去了太阳的骄傲美丽的容颜窃取了花朵的娇媚那是凯尔茜-拉格红巾女海盗绽放于彗星海上最靓丽的一朵浪花。几乎一年没见了的凯尔茜肤色深了许多皮肤也变得有些粗糙。但以前青涩冲动的感觉已经完全从她身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老练和稳重。随着她的登船甲板上慌乱绝望的气氛逐渐消退了女海盗传奇般的威名吸引了所有人。

    “谁是船长?”她的声音依旧清脆但充满威严。

    “我是。”玛利宝贝号上年轻的船长畏缩着挤出人群。

    凯尔茜立刻绝望地捂住了额头沮丧地抱怨着:“破商船坏天气年轻的船长所有的倒霉事都让我碰上了。”

    她问船长:“那么船长先生到现在为止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努力控制局势平息混乱然后……”

    “够了够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船只已经被海盗掠夺你现在是俘虏请和乘客们一起回到船舱中用条绳子把自己绑在能固定的地方。谁是货主?”

    仿佛经过训练的几个商人应声出列。

    “塔德哈尔伯尼尔森怎么又是你们几个怎么每次我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总在遇到麻烦?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租条好点的船找个有经验的船长不要在乎那点小钱。你们不怕遇到海盗啊?”

    一个高瘦的商人嬉皮笑脸地说:“凯尔茜小姐这样的海盗我们请还请不来呢怎么会怕。”

    “好了好了别废话。钩子带人卸货尽可能多给他们留下点。记得从船头和船尾扔下去别让船摇晃。铁锚把桅杆都砍断了。动作麻利点别给我丢人。”

    “剩下的人……”凯尔茜把手指向我们这群乘客忽然她全身僵硬在那里双眼定在我身旁的红焰身上。如果说这世上有的眼睛会说话那凯尔茜的眼睛无疑就是这一种。这一瞬间她的眼睛告诉了我们很多:惊异、喜悦、爱恋、思念以及少许的埋怨。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她后面的话声音小得就像是在梦呓。

    红焰多日来因小菲利的遭遇带来的不快暂时地消失了他俏皮地向凯尔茜做了个鼓励的手势示意她继续自己的工作。这情侣间亲密的手势让凯尔茜雀跃不已她回头一个个喊着手下海盗的名字在恋人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才智。在她的指挥下海盗和商船水手们把两条船尽量连在一起并把一些乘客分流到海盗船上以达到最好的负重比例。

    凯尔茜没有看见小菲利的眼神但我注意到了。如果不是我一把抱住他他或许已经冲出去挑战美丽的女海盗了。

    “她在救全船人的命。”我附在小菲利耳边说“她现在是在干一件好事。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就让全船人给你父亲陪葬这不是你父亲教你的正直。”

    我说服了小菲利让他暂时放弃了复仇的举动。但这平息不了他心头的仇恨。如果菲利的眼神是把锋利的尖刀凯尔茜可能已经被切成碎块了。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帮着海盗们抛下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货物只留下三分之一比较沉重(当然也比较贵重)的货物压舱让吃水线达到了比较稳定的水平。帮不上什么忙的小菲利和埃里奥特被绑在了船舱里的床上我、红焰、普瓦洛和凯尔茜把自己捆在玛利宝贝号的甲板上。

    第一阵风吹过很轻稍有些凉仿佛是夏日湖滨扑面而来的微风让人觉得惬意。

    那是一种毁灭前最后的一丝惬意。

    雨来了并不是由小到大而是似乎直接就大块地从天上掉落立刻让人窒息。在雨水将天和地连成混沌潮湿的一团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浪也来了。

    滔天的巨浪犹如一只巨手将两条船高高举起又瞬间从船底抽空把它们狠狠地抛下。我脚下的甲板出痛苦的呻吟仿佛再来一次就会立刻支离破碎把船上的人们全部抛向无底深渊。

    浪涛仿佛巨龙伸出的长舌翻卷着涌上甲板舔食暴露在甲板外的一切事物。船头每一次挣扎着从海浪中钻出甲板上都要少些什么东西。有的水手就这样连同自己捆缚的固定物一起被卷入了水中他们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甚至有一次巨浪被堆到五、六个船身那么高浪尖直接卷过两条船重重倾落在前方的水中。有那么一瞬间两条船就在巨浪形成的空心水道中停留我们的头顶就是一道海水倾泻形成的水瀑。这大自然的奇景还没来得及让我们赏心悦目水瀑就拍落在我们身上差点将我们倾覆。

    一次两次三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这濒临死亡的界限的。此前的晕船反应已经彻底消失了当你连天和海都分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脚下唯一的凭借被无可抵御的伟力如尘土般抛掷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有那么几次我甚至听不见浪涛声听不见风雨声听不见甲板尖啸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血液在我血管里流淌时出的细微声响。这声响让我觉得我脱离了这个脆弱的躯壳正在以一个更高的角度来审视我自己的灵魂。

    在这样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也不会有。

    “啊!”凯尔茜的惊呼把我从朦胧的幻觉中叫醒我看见一块巨大的木板在风浪的作用下横着飞向凯尔茜。它原本应该是玛利宝贝号上的一截栏杆可现在被巨浪折断成了巨大的伤人凶器。被自己捆绑在立柱上的凯尔茜无法闪避只能把双手抱在面前。在这突如其来的凶险之前勇敢骄傲的海上之花显得如此弱小无助。

    “嘭!”细微的撞击声透过雨幕传来继而是红焰的叫声:

    “你没事吧!”我隐约看见红焰脱离了绳索的捆缚面对面的和凯尔茜抱在一起用他的后背挡住了这一击。他的嘴角依稀带着一丝鲜血但好在伤在后背又有准备伤得并不重。

    “你又这么乱来!”凯尔茜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她尽可能地将双手环绕在红焰背后把他拉向自己的怀中生怕他被巨浪卷走。

    “有点疼但是不要紧。你没事就好!”这些平时里听着有些肉麻的情话在这飘摇动荡的时刻大声呐喊出来让我心情激荡。

    “我有句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红焰继续大声喊“我怕再过一会就没机会告诉你了!”

    “不会的一定有机会的!”

    天下无敌的肉麻情话就要以前所未有的壮烈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我和把自己捆在不远处的普瓦洛对视了一眼很有兴致地看这场千载难逢的情景爱情剧。如果运气好我们说不定可以亲眼目睹传说中的限制级镜头——少女的初吻。生死关头我们仍然对这世界充满美好的希望。我觉得如果让我们在奔赴冥界的时刻能够亲眼目睹情定终生的一吻这世界或许还不是太糟糕……

    “我说你把我抱紧点别让我被冲走了我不会游泳我害怕……”红焰面色苍白嘴唇青狠不能把两只脚也缠在凯尔茜腿上。

    “红焰你这个混蛋被冲走吧!”我和普瓦洛同时恼怒地大叫。

第五十八章 每个人的正义

    我觉得暴风雨持续了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一切终于停歇了。雨水开始变小天上的乌云片片散去风浪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不再继续它那破坏船只的有趣游戏。

    我们得救了。

    海盗船把玛利宝贝号拖到了附近的一个港口凯尔茜在教训了年轻的船长一顿之后小小地敲诈了船主一笔然后就离开了。那几个倒霉商人的损失虽然惨重但凯尔茜挽救了他们最贵重的货物让他们不至于血本无归甚至还略有盈余。获救的乘客们争着向美丽的女海盗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崇拜有个文质彬彬的贵族少年还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请她签名留念。

    “她是海盗?”普瓦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大概是……偶像派的海盗吧。”我含糊地回答。

    当凯尔茜处理完这所有的事情之后邀请我们上了她的贼船向她居住的秘密海岛驶去。

    当船行出不久红焰叫住了忙碌的女海盗。

    “凯尔茜我有件事要问你是关于这孩子的。”红焰的表情严肃。小菲利没想到自己尊敬老师居然与这个女海盗交情非浅看上去心情十分烦躁。可他一刻也没有放弃对凯尔茜的仇视看到凯尔茜的眼神就像是愤怒的狼崽。

    “这个孩子说他的父亲不公正地死在你手里。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红焰指着小菲利问。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一些不认识我们的海盗悄悄围了上来以防我们做出什么不利于凯尔茜的举动。

    “这个孩子?我根本不认识他。”凯尔茜有些疑惑“虽说我们是海盗可是很少杀人。就算是抢劫也不会经常大动干戈啊?”

    她转脸对小菲利说:“孩子你的父亲叫什么?”

    “我父亲是蒙太拉伯爵的侍卫长。你们抢劫了伯爵的船只杀了我父亲我要为他报仇。”虽然身处海盗船上小菲利依旧骄傲地回答。当说起他父亲时他的眼底流露着异样的光彩。

    “蒙太拉伯爵?”凯尔茜的脸上闪过一层厌恶的神色“没错有这么回事。我洗劫过他的船并且把他杀了。”

    “先生你也听见了她承认自己的罪行。她杀了伯爵也杀了我父亲。”小菲利的双眼渴求地望着红焰。

    “凯尔茜你为什么……”红焰痛苦地看着女海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孩子用他父亲的遗物作代价请我们替他报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父亲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父亲也是个好人。我从来也不愿相信真的是你杀了他父亲……”一瞬间红焰的情绪激动到了顶点他对着凯尔茜大叫:

    “告诉我不是你干的是别人!”

    凯尔茜丝毫不为所动坚决地回答:“就是我干的。我当了一年的海盗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抢劫了那条船。小伙子……”她转向小菲利问“你父亲叫什么?”

    “我父亲是依利安-台-法赛利!”小菲利挺直了腰杆不愿让父亲的姓名受辱。他的双臂在微微颤抖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恐惧。

    “法赛利……”这个名字让不少水手都陷入回忆之中。忽然凯尔茜沉声说了句:“你等一下。”转身走入船舱。没有多久她捧着一把骑士长剑走出舱门来到菲利面前问:

    “这把剑是你父亲的么?”

    这把剑看上去很普通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有经常接触武器的人才会从细节上看出它的不同:剑刃的两侧中间位置有两道内凹的血槽经过阳光反射能看见那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除了这里整把剑再没有更多的装饰十分简洁淡雅却又给人一种协调、细致、朴素的感觉。

    小菲利一把抢过这把剑努力把这沉重的武器握在手里低声喊了一声“爸爸”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来告诉你这把剑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凯尔茜坐在他身边并示意我们也过来。

    “我是个海盗孩子我喜欢这种生活。有时候我也勒索一下过往的商船有时候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看到商船遇到困难我会帮助他们就像这一次一样然后收取一些报酬。我喜欢的只是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并不太把财宝当成一回事。大海已经给予我们足够多的东西让我们能够很好地生活。我们有时候甚至去跑跑运输给别人送货。彗星海的大多数海盗都是这样的人。”凯尔茜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偷偷地瞟了红焰一眼。我们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讲给红焰听的。

    “但是有一回我得到一个消息。一条商船将从附近的航路经过船上运送的不是货物而是奴隶。”

    “对这些奴隶不是人类但他们都是有思想有智慧的生命。他们中有牛头人有侏儒有矮人还有精灵。”听到这里红焰的眉头皱了起来。贩卖奴隶是大多数国家所禁止的事情只有西北荒漠的一些国家还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但事实上很多地区都在生这种违法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奴隶贩子们往往会选择人类之外的种族下手。在各种情况下被“捕获”的异族中尤其以美艳的精灵族女性最受欢迎她们的用途不言而喻。在大6上游荡了多年的红焰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也是他深恶痛绝的。

    “没错这就是你父亲所在的那条船蒙太拉伯爵的船。”

    “你说谎我父亲绝不会干这样的事。”小菲利跳了起来用剑指着凯尔茜的脸说。

    “这都是真的……”一个声音从水手中传出继而一个矮人走了出来“我就是那群奴隶中的一个凯尔茜小姐把我们救了出来。我身上还有蒙太拉那狗娘养的给我烙的印记。”

    看到小菲利不再说话凯尔茜挥手让那个水手离开继而对孩子说:“你父亲在那条船上而且他知道这一切。他并不希望这样做可他是个骑士是个军官他必须服从命令。”

    “你父亲很勇敢我们登上船后他率领士兵殊死抵抗。我们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我可能已经死在这把剑下了。”凯尔茜挽起左袖露出一条从上臂直到手背的长长伤疤“这就是你父亲给我留下的纪念我差点成了独臂女海盗。”

    “我们在人数上占优所以很快就占据了有利的局面。如果不是你父亲这一切恐怕早就结束了。他以一对多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我们抓住了伯爵他才投降。我们救出了船上的奴隶们几乎有两百人被挤在狭窄的隔层中没有光没有风有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也奄奄一息。”

    “一切原本应该已经结束了我们救了剩下的人蒙太拉伯爵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可你父亲很愧疚。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帮助伯爵干了他厌恶的事情可他别无选择。他是个真正的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可良心让他痛恨自己的选择。他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愚蠢也是最正直的人……”凯尔茜抚摩着小菲利柔顺的头柔声细语地说。

    “他告诉我当他看到那些幸存奴隶的惨状时非常的羞愧。他觉得这都是他犯下的罪孽。他无法宽恕自己所以他自尽了。临死前他请我把这把剑交给他儿子。他要我告诉你不要受愚蠢执念的困扰希望你能够为真正的正义使用他。”

    “不可能!”小菲利绝望地大声说“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串通杀死了我父亲然后编造这样的谎话来骗我。”

    “我要为我父亲报仇!”孩子挥舞着这把对他来说太大了的武器冲向凯尔茜。在他靠近的一刹那红焰闪过来披手夺下长剑把他推到在地。他倒在一边放声哭泣几个月来积累的仇恨填满了他幼小的心灵以至于当他现自己没有理由向任何人复仇时感到无比的空虚。

    “或许你说的对……”红焰把剑送回到他的手里“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凯尔茜逼死了你父亲。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小菲利赌气地从他手里拿过剑愤怒地看着他。

    “我的老师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营救奴隶保护弱者这是凯尔茜的正义;对自己的错误负责因愧疚而自杀这是你父亲的正义。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完成报仇的愿望。而且我希望你保存好父亲的勋章直到找到你自己的正义为止。”红焰对小菲利说。

    “我的正义就是打败这个女海盗为我父亲报仇。如果你们不帮我如果没有人愿意帮我我就自己动手。早晚有一天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红焰和凯尔茜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确实是凯尔茜让小菲利父母双亡这沉重的家仇已经深深烙在了孩子的心中不完全是道理能够解释的。

    “好吧如果你确定这是你的正义……”红焰说“我可以帮助你。如果你保证不辱没你父亲的荣誉希望在公平的决斗中打败凯尔茜我可以继续教给你你需要的东西。你父亲是个勇敢的战士他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一样了不起。”

    说完这句话红焰询问地望着凯尔茜。凯尔茜微笑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这是她们能为这孩子做的最好的事情照顾他教育他帮助他成长。早晚有一天他们的耐心会洗掉这孩子的仇恨让他像普通人一样能够感受到仇恨之外的东西。

    小菲利没有回答不过看他的表情我想他是同意了。

    ……

    “红焰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避开了小菲利和其他的水手凯尔茜才问起这个问题“你不会是因为想我才带着杰夫和两个新朋友来看我的吧。”

    “战争还在继续弗莱德需要一支水军帮助他战斗。”红焰说。

    “所以你们就来请我去帮忙?”凯尔茜的声音中带着少许的失望。

    “不!”红焰忽然大声说“我来是要劝你别去。”

    “红焰……”我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我仍然是把完成弗莱德的嘱托当成这一趟行程最重要的目的。我不希望红焰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我们白跑一趟。

    “你现在生活的很好我不希望你再卷进战争中去那太危险了。”红焰丝毫不理睬我继续说“如果我不来他们也会来的。只有我会劝阻你所以我来了。”

    “我去需要多少人?”凯尔茜思索了一阵忽然转脸问我。

    “凯尔茜不要去这不是开玩笑。”红焰着急地说。

    “我不是开玩笑。”凯尔茜态度坚决。

    “这是战争会死人的!”红焰忽然掀开了左眼上的眼罩把左眼上那道让他失明的伤痕露在了外面。他焦急的表情牵动了脸上的伤疤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丑陋。

    “这是战争!”红焰握住凯尔茜的双臂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她的脸。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似乎是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强迫凯尔茜做她不应该做的事。的确我是在帮助我的朋友可即便是弗莱德也没有权利让凯尔茜卷入战争。

    凯尔茜一开始被红焰可怕的面孔吓坏了她小声地惊呼了一声然后表情变得慈爱、怜惜。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摩着精灵左眼上的伤痕。她抚摩得很仔细很温柔仿佛希望将这道伤口抚平重新点亮这一只翡翠般明亮的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声音温和的像轻柔的海风。

    “大约一个月以前。”红焰觉得有些尴尬送开了他的手“卡尔森死了是他救了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

    “怕我担心?还是觉得自己难看?”

    “……”

    “红焰你为什么战斗?为什么参加这场和你没有关系的战争?这是人类的战争你是个精灵。”

    红焰局促地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爱人的问题:“我……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是和弗莱德一起和你一起后来……后来我觉得我对这场战争有责任我已经参加了我无法退出只有结束他。这不是某个人的战争这好象……好象是一个旋涡让人只能往里进不能退出来。”

    “你说的对红焰这是战争我们退不出来。从它一开始我就在那里。我是个人类是个德兰麦亚人。即便来到海上我仍然时常想起战争。我比你更有理由战斗。现在我可以为它做些什么可以帮助我的朋友们可以让更多的孩子们不再成为孤儿我必须回去。你对小菲利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去战斗去结束这场战争让更少的人受伤害这是我的正义。”

    说着凯尔茜忽然激动地抱住红焰完全不顾近在咫尺的我们三个人。她轻声说:“而且你在那里我怎么能离开?”

    我轻轻扯了扯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地普瓦洛和埃里奥特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我知道我的使命完成了可我的心底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罪恶感。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宁静的生活把凯尔茜拉入了残酷的战争中。战争把它的每一个受害者都变成了它的帮凶牵扯着更多的生命跌入这个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死亡深渊昨天是我们今天是凯尔茜明天又会是谁呢?如果我们的朋友真的在战争中丧命这又应该怪谁呢?温斯顿人?弗莱德?我?红焰?又或者是凯尔茜自己?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以在那之前还是把这一片平静的蓝天交给这对异族情侣独自享用吧那是我们亏欠他们的自由和幸福。如果他们注定无法永远这样拥抱在一起倾听海浪拍打船舷出的清脆声响;如果他们注定无法永远这样并肩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细小的岛屿;如果他们注定无法永远这样深情地凝望将彼此的思念和忧虑化解在这无声的话语中;那么至少让他们现在拥有这一切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这是这场战争亏欠每个人的自由和幸福啊……

第五十九章 骷髅旗群岛琐事

    一天后海盗船来到一个地形复杂的群岛中。群岛外侧暗礁嶙峋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御圈让不明地利的外来船只无法接近。黄金玫瑰号熟练轻巧地转过暗礁循着一条我们无法现的安全航道驶向其中一座岛。

    这地方叫暗礁堡又外人称为“骷髅旗群岛”是彗星海中大部分海盗的落脚之处。许多人都知道彗星海中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在丛林中每一棵树木下都藏有一袋海盗劫掠的金币岛上幽暗、潮湿外人每走一步都会遇到机关的暗算。海盗们凭借复杂的地形据守着这里许多次各国海军的围剿行动都在这满地难以预料的暗礁中搁浅。

    直到我们上了岸才现这个传说中的海盗据点完全不同:附近每个海岛上都建有许多漂亮的房屋仿佛一个海中的城市甚至还有裁缝店、日用品商店和酒馆这样的地方。岛上的居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过着十分“正常”的生活。

    在凯尔茜口中抢劫好象只是海盗们的业余爱好他们有许多方式可以过上虽不富裕但很舒适的生活比如割珍珠蚌、捕鲸、打捞沉船……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几代几十代海盗们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足够他们富足地生活好几辈子。“海盗”在这里似乎只是一个族群的名称而并非是让人恐惧的职业。这些自由的化外之民只是希望远离大6上受人约束的枯燥生活在波涛与海风间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这些岛屿上的秩序是由几个德高望重的退休老海盗共同维持的但显然用得着他们出面的机会不是很多:这些自由悍勇的海上之民并不反对用拳头去解决相互间的纷争只要不出人命就不会有人过问。不过据凯尔茜说这里很少出现恃强凌弱的情况即便是常常惹是生非的热血青年也都只会找些与自己相当的对手来彰显自己的勇武。

    在这里你很难从一个老人的外表判断他是不是一个岛屿的管理者他们可以是在街头卖烤鱼的小贩可以是铁匠铺老板可以是船场或是码头的主事而凯尔茜现在要向他辞行的这一位是一个酒馆老板:

    “凯尔茜你带着什么人上岛来啦是你的男朋友么?”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一旁的“横帆”酒馆中传来接着我们看到一个身体壮实、精神矍铄的光头老人正手拿一个酒瓶向我们吆喝。

    “班格林先生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给您带酒来啦。”凯尔茜双颊飞红有些羞怯地迎上去。她的脸上带着女儿对父亲的般亲切的神态。

    “不带就不带这里给我带酒的人还少了吗?年轻人都过来你们是凯尔茜的朋友吧我请你们喝一杯。”那老人热情伸出右手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露出了右肘下方一道深深的疤痕。

    “班格林先生我这回是来向您告别的。”凯尔茜说。

    “哦怎么了?”老班格林神情诡异地看了看我们几个人“是不是要嫁人啦?好越早越好。只是你不当海盗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瞧您说的不是这么回事。”凯尔茜慌忙否定。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老海盗一点也没有隐瞒。

    “所以说我可能要好一阵子回不来了。而且我需要您的帮助。我希望能带些人手回去帮助我战斗按照规矩我会付相应的报酬而且所得的战利品归他们所有。”这些条件都是得到了我们慷慨的陛下御准的。

    “是这样啊……”老海盗想了想说“我多找几个年轻的小家伙去帮你的忙吧毕竟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哦。”

    “我会的谢谢您了。为了我们的事情麻烦大家……”凯尔茜不安地表示着歉意。

    “瞧你说的你的事不就是大家的事嘛。而且这一切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这群小东西在岛上弄得乌烟瘴气把他们赶出去见见世面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好清净清净。就这么定了来大家都过来吧。”

    “说起来凯尔茜还是我带上岛来的呢。”在酒桌上班格林笑着告诉我们“那是一年前吧小凯尔茜刚到彗星海还不知道海盗该怎么当第一票生意就抢到了我这个老海盗身上。哈哈哈抢劫海盗这可是彗星海有史以来第一次啊……”我们没想到在暴风雨中指挥若定的凯尔茜居然也有那么丢脸的时候忍不住一阵窃笑。

    “您别说了……”凯尔茜羞赧地低下了头。

    “我看这小丫头有趣就把她带上了岛。后来我不想干了就在这里开了个酒馆把自己的船送给她就是她现在那条。结果没想到我那个又老有丑的老破船在她手里重新一整理马上就不一样了让我现在还有点后悔。早知道我把小丫头拉上我的船当大副多好开着这么漂亮的船出去也威风威风……”

    “现在啊小丫头可闯出名声来了这个彗星海里唯一的女海盗船长把那些玩海盗游戏的小家伙比得脸上无光甚至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被她比下去了。许多岛上的小伙子被她迷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我说你们谁是小丫头的男朋友啊可要当心哦……”

    “班格林先生您再说我可不理您了!”凯尔茜扯着班格林老头的领子撒娇完全是一付小女孩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身为一个海盗应有的气质——我是说那种冒险小说中常常见到的“海盗气质”——我身边的红焰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不说了不说我请小家伙们喝酒。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好酒的哦。”老海盗笑咪咪地从酒柜里摸了一瓶酒出来给我们一人倒了一小杯神秘地小声告诉我们:“这可是我年轻时从海底捞上来的现在已经是最后一瓶了。喝到算你们运气好。我‘横帆’老班格林当海盗没有什么名气喝酒可是一流的哦。”

    我小小尝了一口惊奇地说了句:“咦原来矮人族的科卡酒存放过五十年是这个味道啊。”

    “恩小伙子挺识货啊。”老头看我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的确矮人族的科卡酒很烈存放的时间太短就会涩。可是矮人一天也离不开这个玩意消耗量太大所以很少有保存过五年的科卡酒像我这里这样存放过五十年的更是绝无仅有。要不是我偶尔现了一条沉船这些酒还在海底下藏着呢。”

    “您等等。”我拿起我的杯子走到酒柜前挑选了几种口味不同的酒酌量与杯中的科卡混杂在一起又顺手在杯子里浇了几滴辣油调配了一种口味火暴浓烈的酒尝了一口之后放在老班格林跟前。

    “您试试这个。”

    班格林老头毫无防备地喝完了这一杯就好象被弓箭射中了一样忽然僵直在坐位上涨得满脸通红。我吓了一跳连忙问:“您怎么了?您没事吧?还是我配的酒……”

    老班格林屏住呼吸向我摆了摆手直到这股强大的酒劲过去了才长长地出了一大口气咋了咋嘴意犹未尽地看看杯子然后表情严肃地对凯尔茜说了一句让我们昏厥的话:

    “丫头什么时候嫁给这小伙子?我看这家伙很***顺眼啊……”

    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老海盗相信红焰才是凯尔茜的正选情侣。老班格林再三地打量着精灵游侠似乎对精灵这个不擅饮酒的种族没有任何好感。直到他见识了红焰远比一般人要强的酒量之后才勉强认可了他和凯尔茜的感情。他觉得这个实际年龄远比自己要大的异族青年“虽然比不上那个会调酒的小伙子但是也还不错”。

    这或许是我在别人眼中胜过精灵的唯一的一次。

    尽管班格林老头只是把凯尔茜要离开的消息写在一块小黑板上挂在酒馆门口三天之后我们仍然得到了一支由近二十条装备精良的海盗船和数量充足的优秀水手组成的强大水军。凯尔茜在海盗中——尤其是在年轻海盗中——的影响力是致命的不少人仅仅是为了她的名字不计报酬地加入到了这次远征之中。这些年轻人不乏战斗的热血和对“海盗荣誉”的追求但他们恐怕还没有见识过真正战争的残酷。红巾女海盗的爱慕者和崇拜者们组成了一支所谓的“骷髅玫瑰远征军”誓死帮助彗星海的海盗之花。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红焰来说却未必:他被这突然出现的大批“情敌”吓了一跳每当凯尔茜挽着他的臂膀一脸笑容地从人前走过时他总能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密集而灼热的杀人目光而且在短短地三天时间里他已经接受了十五场年轻海盗的挑战了。由于他精湛的武艺和豪爽的性格很快就和那些失落的战败者结下深厚的友谊但不得不说明的是:排队等待向他挑战的勇士们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

    小菲利依旧每天接受红焰严格的教导但他和红焰之间的关系却无法再向以前那么融洽。他比以往更加勤奋努力也更沉默寡言。每次格斗课程几乎都是红焰在讲述除非遇到不能理解的问题小菲利几乎一句话也不愿说。他父亲的遭遇使他对岛上的每个人都不友好当然尤其是凯尔茜。相比之下更能与他合得来的是黑暗精灵和亡灵术士:埃里奥特小姐是岛上唯一一个亲切地捏住他小脸蛋而不会遇到反抗的人而他经常缠着亡灵术士讲述亡者的故事:

    “每个亡灵在离开时都不一样他们有的悲伤有的留恋有的畏缩有的毫无畏惧。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来到亡者之神苔芙丽米兰斯的身畔与他们的亲人会面。”

    “我的爸爸妈妈也会在那里会面吗?”小菲利问。

    “会的孩子。”

    “那……我呢?”

    “你?你不行你还太小。只有完成了尘世的使命才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才能够回到亲人的身边。如果没有的话你会留恋这个世界亡灵也会悔恨和遗憾找不到通往死界的大门。”

    “我想我爸爸妈妈先生。”孩子小声地抽泣。这几天来他只愿意在埃里奥特小姐面前露出笑容也只愿意在普瓦洛面前哭泣。

    “他们在看着你孩子。当你在思念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看见你。”

    每当说起死亡普瓦洛的表情总是无比神圣庄重。我不知道他关于死者的话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对孩子的安慰但我总觉得因为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世界所以他总带着我们感受不到的悲伤。

    另一个啜泣声响起在我耳边和我一起掩藏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凯尔茜扑在红焰怀中低声哭泣。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孩子的这几天来一直试图亲近这个孩子。她不介意小菲利对她的冷漠和仇恨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温柔体贴来弥补小菲利失去双亲的痛苦。虽然她从来也不说但我知道孤儿员出身的凯尔茜对于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亲手制造的孤儿带着难以言表的愧疚——尽管这事实上并非她的过错。她对这个仇视着她的孩子所贯注的感情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对她的孩子一样。

    我们计划在第四天清晨出离开骷髅旗群岛在前一天晚上岛上的居民在老班格林的酒馆里为他们即将远征内河的英雄们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送别宴会。就在宾主尽欢气氛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忽然……

    “凯尔茜小姐离开那些人他们很危险!”大门被一个高大的汉子一头撞开然后他高举铁棍指向我们厉声大喝。原本喧闹嘈杂的酒馆顿时安静下来正在纵情欢乐的人们被这个不之客吓了一跳。

    我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我们的老熟人在码头上与红焰奋力一战的海上勇者——暴风德克。

    凯尔茜不知就里挽着红焰的手臂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他越地焦急起来义正词严地高喊:“无论你们想对凯尔茜小姐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想伤害凯尔茜小姐就必须先从我暴风德克的尸体上踏过去。”他的表情是如此严肃但和这里温馨友好的气氛是如此的不协调以至于了解内情的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心事重重的小菲利都被他那勇敢得有些木讷的样子逗得嘴唇上翘。

    这豪勇的汉子被我们的笑容搞得十分局促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出了些差错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手中的铁棍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放下你的烧火棍子莽撞的家伙别让客人们看笑话啦。”老班格林劈手夺下了他的铁棍大声斥责他说。他的神态间可看不出责怪的意思倒像是个父亲在用责备的方式解除闯了祸的孩子的尴尬。大概对于这个老海盗来说岛上的每个年轻人都像是他的子女一样吧。

    “坐到这里来我的朋友。”红焰友好地和他打着招呼并为他保留颜面“这是一场误会我很高兴当时我们都没有受伤。我们是凯尔茜的朋友不是来找麻烦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红焰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小菲利。他正坐在埃里奥特身旁不置可否地把头垂在一杯水果汁里沉默不语。

    听红焰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德克满面羞红直向我们道歉。

    “你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德克钦佩地对红焰说“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你叫什么?”

    “他叫红焰他……他是我的好朋友。”凯尔茜挽住红焰的胳膊神色暧昧地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总之在德克看到凯尔茜和红焰的亲昵姿态时神色有些暗淡但随即眼睛一亮像兄长对妹妹般语气轻松地调侃说:“哦是你的‘好’朋友?或者说是你特殊的朋友吧。”

    凯尔茜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可丝毫没有面对老班格林的扭捏她窜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胳膊:“好啊什么时候连你也敢笑话我了。我听说你去了红蛇岛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啊……饶命饶命……”粗野的汉子露出痛苦的表情直到凯尔茜松开手还在装模做样惹来一阵哄笑。他滑稽地揉搓着被袭击的胳膊说:“我在海上遇到了老林恩他告诉我你要走的事我马上就赶回来了。我还怕我来晚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德克我们是要去打仗你……”

    “我知道凯尔茜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他大口吞下一口麦酒向酒馆中其他的年轻海盗们大叫“伙伴们我们要让内河里的虾兵蟹将见识见识骷髅旗下的男子汉对吗?”

    “对!”屋中一阵欢叫。

    “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噢噢噢……”

    “为了海上最美的一朵浪花!”

    “为凯尔茜……”

    “敬无敌的勇士。”他又拿起一杯酒端向红焰他的眼睛里带着比这杯酒更深的含义。

    “敬勇敢的骷髅旗男儿。”红焰回答。我们的精灵朋友豪勇但并不愚蠢他坦然接受了这个复杂的眼神。

    这是个疯狂快乐的夜晚许多人都喝醉了:普瓦洛、埃里奥特、老班格林、小菲利、凯尔茜、红焰……

    暴风德克是第一个醉倒的。

第六十章 河流的壮观

    我们在德兰麦亚的水域内航行。在我周围是整整二十条各式各样的海盗船。这支混合编队的统帅正站在旗舰“黄金玫瑰号”的船头随着船身的摇晃感受着熟悉的故乡水流。

    为了确保战斗力凯尔茜剔除了过于巨大、不利于在河流中作战的船只同时卸下了船上在内河作战中用不着的一些装备。她是这支舰队中唯一了解这条河的人这条河是她的家让她感觉亲切。如果说海中的凯尔茜是一只年轻的海豚美丽而勇敢;那么晨曦河中的凯尔茜就如同一条成年的水蛇老练而狡猾。

    一进入德兰麦亚境内普瓦洛和埃里奥特就上岸沿6路与弗莱德联系而我则和红焰一起随舰队行进。为了给多日未见的情侣留出尽可能多的单独相处时间我识趣地离开了旗舰栖身在暴风德克的“暴风雨”号上。

    “这就是凯尔茜的故乡啊……”粗壮的船长此刻正站在我的身旁专注地观察着两岸的景色似乎两只眼睛都不太够用。

    “比不上大海的宽广辽阔。”我说“虽然很漂亮但并不壮观。”

    “你错了杰夫河流有河流的壮观。”第一次在内河中航行的海上男儿对我说他似乎比我们这些见惯了河流的人更了解它们。

    “大海是自由的你可以驾御着海风任意漂流随便哪个方向都可以。大海的壮丽是雄伟的但也是孩子气的没有人知道它想干什么。但江河不同……”德克说着出人意料的深沉话语让我觉得这个海盗并非是个仅仅知道挥舞铁棍狂野战斗的男子汉也是一个有头脑的思考者。

    “江河有它的目标它们可以撕裂大地撞碎山谷但它们绝不会改变他们的目标。江河的壮丽更让人尊敬它们坚韧不屈宁愿干涸也要扑向大海。这是它们的愿望他们能够坚守着这个愿望。”

    “在我还是个水手的时候我的水手长——一个几乎踏足过每一个水域的老人告诉我每个人都可以用水来形容有的人是平静的湖泊有的人是清秀的溪流有的人是执着的河流有的人是自由的海洋……”

    “那你呢船长?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他说得有趣插嘴问道。

    “我?”他憨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个像大海一样随心所欲自由飘荡的人该笑的时候就笑该睡的时候就睡该挥棍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该命丧黄泉的时候也绝不畏惧。我以前是这样的人直到我遇见了凯尔茜……”

    “凯尔茜?”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但让我意外的是眼前这个人居然能够毫不避讳地告诉我这些。

    “女海盗船长或许以前有过但从来也不多。岛上的老海盗们很关照她这让我有些不服气。你要知道在凯尔茜之前我是年轻海盗中最出色的也是最争强好胜的。”

    “我经常在她面前挑起麻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以为是她夺去了我的荣誉让我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被吸引了吧。”

    “我挑起了一次决斗她应战了。她很勇敢也很厉害几乎比我还要厉害让我承认这一点很难。在我们最后一个回合时她以拼命的姿态和我对攻她的剑指向我的胸口明明我已经躲闪不开她应该赢了可她突然停下来了。”

    “我的棍子扫过她的肩膀。那一刹那我知道自己干了蠢事。是她饶了我的命我却打伤了她看着她受伤痛苦的样子我几乎要自杀。她原谅了我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她是个那么善良的女孩美丽、勇敢、坚强、开朗走到哪里都是笑声一片。我被她深深吸引了。从那之后她成了我存在的意义。她是我的海而我只是一条河。我知道无论我在哪里我的心总是要流向她的。”

    “凯尔茜不知道我对她的感觉她对我如同兄弟我也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了。但我宁愿这样。”说到这里德克看了看我觉得有些害羞继而摇了摇头说。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这些说给你听我也很奇怪这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可能因为你认识凯尔茜比我早吧和一个比我更熟悉凯尔茜的人说话让我高兴……”

    年轻的海盗船长此刻声音轻柔腼腆得有些可爱。他似乎觉了自己的失态向我道歉说:“对不起这些无聊的事一定让你烦闷了。”

    我连忙否认这个年轻的海盗船长是我见过的最坦诚的人之一他的感情无私而细腻让人既怜悯又敬重。

    “你的朋友会很好地照顾她对么?”暴风德克说。与其说他在问我倒不如说他在说服他自己。

    “我保证。”我替我的精灵朋友严肃的回答“除非红焰死否则凯尔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我真诚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希望你也能够找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属于自己的幸福……么?”德克略带苦涩和自嘲地说“或许吧……”

    正在我们谈论着这个让人感动却不怎么愉快的话题时桅杆上了望手的呼喊声传来:

    “船长前方来信号现大量运输船做好战斗准备。”

    “明白了战斗人员拿起武器上甲板做好战斗准备。桨手全部就位。”海盗船长立刻摆脱了刚才的疲惫和忧伤果断迅地下达着命令仿佛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整条船立刻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我们遇上的是温斯顿人的一支运输船队其中包括二十条运输船和差不多同样数量的护航战舰。自从占领了德兰麦亚的军事港口之后他们大概从来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水上抵抗力量因此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舰只的编队非常松散看到我们的接近也没有多作防备。大概是把我们当作某个大商会的运输船队了最前方一艘温斯顿战舰打旗语示意我们停船接受检查。

    这个时候海盗们升起了自己的旗帜。形式各异的骷髅旗帜第一次如此整齐的飘扬在晨曦河上空海盗们狂笑着摆开阵势像鲨鱼一样扑向眼前的大群猎物。

    尽管从没有遇到过海盗但骷髅旗帜所代表的含义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并不陌生。他们大概也都在童年的传奇故事中听说过这种旗帜的象征意义吧只是没有想到过会在距离海洋足有十天顺风船程的时候与这些可怕的敌人“偶然”地相遇。温斯顿人的战舰上出惊惶的号角声一队队慌张的士兵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盔甲武器一边拥上甲板警惕地注视着我们这群远远出了捕猎范围的水上猎手们。

    当黄金玫瑰号上的了望手用“祝大家胃口好”的旗语回应了对方的问讯之后第一波弩炮和投石的攻击随即降临到温斯顿人的头顶。这些致命的远程武器落到他们的甲板上时他们甚至还没有完全做好迎战的准备。当笨拙的温斯顿水军终于稳住了自己的阵脚开始用远程武器向我们还击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几条战舰先后丧失了战斗力残破的舰体缓慢地在水中游荡阻碍了后续舰支前进和闪避的路线。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战舰在水中作战横飞的巨石的箭弩为战斗增添了许多偶然因素。慌乱中一枚石弹被抛向暴风雨号的甲板。我眼看着它一点点地飞来由远而近有小变大甚至能看清楚它丑陋而带着巨大杀伤力的棱角。在我看来它几乎就是瞄准了我飞来的可奇怪的是这一刻我不能移动我的身躯。一种恐怖的预感攫住了我的双腿让我不能移动不能说话甚至连喊叫也无法出。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战场上感受到这种无可抵御的恐惧了这和面对着千军万马、面对着闪亮的刀剑不同你无法预测你的敌人会从什么方向起攻击即便是一个懦夫漫无目的一次仓皇的射击也有可能要了最强大的战士的命无论你有多大的本领在这场无法相互接触的战斗中都没有任何作用。

    我终于还是没有死一阵幸运的巨浪摇荡了船体把石弹的落点摇到了我的左侧。它擦着我的裤角落到甲板上把厚实的山毛榉甲板砸裂了一大块。直到那石弹滚到船舷上出响亮的碰撞声我才意识到我还活着。这时候我感到背后凉凉一颗豆大的冷汗贴着我的脊梁慢慢地滑落仿佛冰冷的刀刃割开我的肌肤。双膝酸软无力几乎不能支撑双腿的重量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杰夫到船舱去!”暴风德克看到了我的险状他焦急地冲我大喊“我没有办法照顾你。”

    船长的好意激了我身为一个军人的骄傲。我稳住了心神竭力控制着双腿不再因为刚才的危险颤抖拔剑回答:“我是个战士船长我能够战斗不需要照顾。”

    看见我的表现德克说了句“小心你自己!”转身投入到战场的指挥中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想我的话他能够理解就如同我能够理解他的好意一样。

    刚才的恐惧感被我的骄傲和责任感击退。我小心闪避着漫天飞舞着的那些要命的家伙和海盗们一起把弩炮架到合适的位置上去调整着它们的角度。这是我们的战争眼前这些粗犷豪放的海上健儿们是被我们强拉入这场战争的。我不能眼看着他们为了这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牺牲而什么也不做起码在他们为了我们而英勇战斗的时候我可以站在他们身边。

    海盗们凭借着舰只的轻快和驾驶技巧的熟练迅地占据了上风。一只只飘扬着骷髅旗帜的船只凭借敌人远不能及的灵巧在战场上来回穿行。海盗们或许在大局上没有统一的战略部署但他们相互之间有许多阴险的战术配合比如:一条海盗船的桅杆似乎受了损坏风帆无法全部张开只能慢吞吞地逃离战场一只温斯顿战舰在后面紧追不舍在它快要追上这个似乎是注定无法逃脱沉没厄运的对手时另外一条海盗船忽然从侧面斜插过来包着铁皮的撞角和船头深深插入战舰了右侧几乎把整条战舰撞翻。就在温斯顿人准备迎接残酷的登舰战时原本被他们死命追逐着的弱小对手转过一个大弧露出了凶残的真实面目以他们意想不到度撞向另一侧。那条巨大的战舰就好象身中两刀的巨人挣扎着、摇晃着最后终于沉入水底船上的大部分士兵随着战舰一起沉没之前跳上海盗船作战的一小部分要么被凶悍的海盗们杀死要么成了俘虏。

    像这样三两条船的小配合层出不穷让不擅水战的温斯顿人疲于奔命。尽管他们的舰只巨大相比之下士卒的数量也比较多但在草原上长大的6上勇士们根本无法应对骷髅旗男儿的灵活进攻他们中的大多数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有使用就丧失了生命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意味着一种耻辱。

    无论什么时候暴风雨号始终紧紧跟随在凯尔茜的黄金玫瑰号之后暴风德克用他的实际行动表现着对红巾女海盗的忠诚和眷恋。每当黄金玫瑰号面对数量众多的敌舰时暴风雨号总是出现在外侧替凯尔茜挡住大部分远程攻击;而当黄金玫瑰号向某一只敌舰起冲锋时暴风雨号总是抢在前面插入敌阵为玫瑰花与金币交织的骷髅旗开辟道路。

    “凯尔茜对不起啦我又抢先了一步。果然我才是彗星海最好的船长啊!”与黄金玫瑰号擦肩而过时德克用这样挑衅的呼叫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兄弟们加把劲可不要让那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小丫头比下去了!”

    显然他的掩饰是成功的很快黄金玫瑰号上就传来凯尔茜清脆羞恼的声音:“德克你说什么!你这厚颜无耻的家伙又把我的猎物抢走了居然还说我没有……没有……。看等靠了岸我怎么收拾你。注意……”她命令道“左满舵航向西北目标战舰全撞击!”

    “对不起啦那也是我的!”暴风雨号凭借着灵巧的转向能力和度过了黄金玫瑰号撞向前方那排战舰中最大的一条同时也替紧跟在后面的黄金玫瑰号吸引住了三条排成横列的战舰的远程攻击。

    “小丫头靠岸后记得向最出色的海盗船长献花致敬……”

    温斯顿水军在海盗们老练圆熟的进攻中溃不成军他们的抵抗青涩拙劣与他们在6地上赢得的善战之名很不相称。没过多久已经有近十艘战舰和几艘笨重的运输船相继沉没还有几艘船只完全失去了战斗和行驶的能力成为海盗们在内河中劫掠的第一批战利品剩余的船只见势不妙拨转船头开始逃窜。斗志高昂的海盗们追赶了好久才停住了脚步在那之前他们又为自己赢得了值得骄傲的战绩和足够丰厚的战利品。

    就这样海盗们获得了进入内河航线后的第一场大规模胜利他们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击沉温斯顿舰船十七艘俘虏七艘。应该说正是这场胜利拉开了达沃城争夺战的序幕尽管此刻的战场距达沃城千里之遥对于那些并不了解这场战斗真正含义的人来说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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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倒影介绍:
在历史的苍穹中,被选中的人会成为星辰,照亮整整一个时代,接受后世万代的景仰。
我们称他们为“英雄”。
我不是英雄,我这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不过是在英雄的身侧,看他们亲手擦亮历史的夜空。
或许我可以说,我是在那片星光闪烁的苍穹下,真实而微不足道的……
一个倒影……星空倒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空倒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空倒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