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必有蹊跷
陈军军营大帐内,为了继续攻城还是收缩防御的问题众将吵成一锅粥最后还是做了决定:收缩防御。蕲水水位下降说明上游在蓄水,周军援军已经接近齐昌所以慎重起见停止攻城。
城墙是快崩了不假可若是己方突入城中和守军混战之际对方援军杀到那么就是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多半是攻入城中的士兵完蛋而己方也被击溃退守大营。
万一给周军追着溃兵一路掩杀届时能不能守住大营还两说,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万一拦不住溃兵被倒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们决定求稳为上。
对齐昌的围攻马上停止,陈军士兵拆掉各类攻城器械向城南大营撤退,正当齐昌守军觉得惊讶之际西北官道上尘土飞扬似有大军近前。
旌旗招展之中众人看得清楚旗帜上的周字,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爆发出如潮的欢呼声,许多人原本已经陷入绝望认为熬不过今日结果援军竟然赶到了不由得热泪盈眶。
虽然过河的石桥先前已经被毁坏但援军抵达北岸那么陈军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围城,齐昌得救了。
齐昌城墙多处破损,蕲水旁的西门虽然没有被投石车发砲攻打但是在和水面上停泊的陈军战船对射中伤亡也很大,虽然守军用火箭烧掉了数艘敌船但城楼和数座箭楼也被焚毁而士兵和青壮的伤亡也不轻。
若是城破那么大家的选择未必相同不过如今援军抵达那么曾经泛起的各种心思全都消弭于无形之间,眼见着陈军向南侧大营撤退也有周军将领想出城痛打落水狗不过衡量了敌我双方实力最后还是作罢。
陈军是主动撤退而不是溃败,兵派少了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要是多了也多不到哪里去因为守军兵力也不足。思来想去还是等援军进驻后再从长计议。
援军接近但还未来到城池边之际守军听到蕲水上游传来轰鸣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墙在河道上从上游快速向下游移动。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冲到城下。
“是大水,上游拦河放水了!”
“来得好,把陈贼都冲走!”
城头上众人看着那呼啸而来的大水将河道上的陈军战船连带着岸边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一起卷走,可惜的是陈军大营驻扎在南岸地势较高之处未受波及。
“可惜,若是他们扎营在河边就好了...”有人惋惜的说道,陈军从进抵齐昌城时便在如今的地址扎营看来领兵的将领并非无能之辈早就做好防范上游水攻的准备。
南岸尘土飞扬是大批周军骑兵从上游疾驰而来,他们紧随大水而至冲到城东郊,见着己方援军直接从上游过了蕲水抵达城下让守军士气大振。
可惜陈军提前收缩回营。若是这次水攻能一波将他们带走一半然后骑兵收拾残局那就免了再次激战,不过大家也明白把胜负寄托在对方愚蠢也不现实。
无论如何,援军及时抵达,那一切就好说了。
。。。。。。
齐昌城东郊周军大营,衡州刺史周法尚听着最新军情眉头紧锁,作为此次受命增援蕲州的援军主帅他要对目前的局势有一个清晰判断。
己方赶在齐昌城破之际抵达制止了局势恶化但是即便如此陈军依旧没有撤军的意思,按照最新探得的军情对方又增兵了。
陈军依旧在城外和己方对峙除了空费钱粮没有任何好处,己方在蕲水两岸都布置了军队是不可能让陈军有得手的可能,正常情况下陈军如今已经没有可能拿下齐昌。
所以周法尚在想非正常情况会是什么,对方若是单纯为了报复己方数次攻打武昌拔除沿江哨堡而进攻齐昌那么如今已经没有实现目标的可能。用兵不是儿戏所以他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周使君,莫非陈军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义州司马杨鑫问道。他领着义州兵马与周法尚汇合南下增援蕲州,按照总管府的命令他要听从周法尚的指挥。
“声东击西,在拔掉五洲之前陈军没办法击西...”周法尚沉吟了片刻说道,五洲上面的五洲戍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他可是清楚得很,“他们没有机会。”
有将领说陈军会不会走小道包抄断粮道之类的,但众人商议后判断这不现实,陈军算是孤军入江北,他们要守住蕲水这条路不被断倒还行要是分兵入境那基本上顶不了多久。
有五洲卡扼守着长江水道,陈军要想从五洲到上游夏口/汉口这段水道渡江北上基本是不可能,当然若是在武昌一带集中船只奋力渡江也行但就别想回到江南,依次类推除了此次从蕲口入蕲水北犯外只有一条路能走。
五洲戍东南方向是希口,从希口入希水北上可抵达蕲州的永安郡郡治浠水城,永安郡位于齐昌西北方向如果对方能拿下倒是真的能断掉蕲州的后路。
蕲州北面的义州如今已经派出人马抵达齐昌再要派兵已不可能,黄州总管府若要派出援军也就只能从蕲州以西的巴州方向调兵,到时援军西进首当其冲的就是浠水城。
陈军的水军战船驻泊在西塞山而蕲口和希口在长江上的位置正好分别在西塞山东侧和北侧,有了水军战船的支援陈军可以牢牢控制蕲口但要想夺下希口需要和五洲驻扎的周国水军争夺一番。
“希口,陈军绝对拿不下来。”周法尚斩钉截铁说道,他不久前去过五洲所以知道己方优势很大,“巴州的宇文使君已有防备,诸位无须担心。”
“既如此,陈军定然是在策划着什么。”杨鑫眉头紧锁,“看来我军哨探还得多加注意,各处道路也要多加地提防。”
“尤其是那些绝对不可能绕过的地方。”周法尚说道,其中‘绝对’二字特地加重了语气,“昨晚我军能够派人夜行翻山,陈军未必找不出这般的悍卒。”
众将看着舆图商议许久确定了几处‘高危’地段需要哨探重点查探,待得散会之后周法尚转到自己的大帐叫来数人听令。
“你们选两队人出来,今日好好休息,明日要去两处地方哨探军情。”
“郎主,是哪个地方。”当先一人问道。
“这里,还有这里。”周法尚展开舆图在上面指点着,“此二处非同小可,派出去的人须得老手才行!”(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眼中钉
长江南岸燕矶周军营寨,巴州刺史宇文温正在巡视备战情况,落日余晖下营寨外的陈军结束了今日的试探性进攻灰头土脸撤回大营。
自从陈军‘收复’武昌后燕矶便成了眼中钉连续遭到进攻,得益于昼夜赶工的各类防御工事如今燕矶依旧在周军掌握之中。
密密麻麻的壕沟、如同灌木丛的鹿角、一层又一层的木栅栏和土墙混合体只用了数日就完工并不断扩展,陈军在连续几次失利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军在南岸这个据点站稳脚跟。
陈军进攻营寨也投入了许多兵力有数次都差点攻入但周军得益于水军的助战数次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满载弓箭手的战船可以直接贴近岸边放箭让攻打营寨的陈军侧翼受敌却无法反击只能撤退。
燕矶隔江对岸是巴州的巴口而下游不远处就是位于江中的五洲,后援十分强劲也很方便,仗着这些有利条件周军牢牢地钉在江南让郢州陈军如鲠在喉,宇文温亲临燕矶和士兵们一起抵御陈军的进攻。
有主帅亲自坐镇兼之外有援兵所以士兵们士气高涨,见着陈军撤退便开始收拾墙头然后吃饭休息养好精神来日再战,宇文温则是查看伤兵检查防御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士兵的轮换要秉公办理,该值守的就不许离开,该离开的就不要留下来值守。”宇文温对着身边一众将领说道,燕矶的守军历经几次攻防战负伤的均已转移到江北养伤,同时又调来人手补充以保持战斗力。
“使君请放心,一个都错不了!”统军陈五弟说道,他如今是燕矶的主将领着军队作为一个钉子钉在江南。
“光会进攻还不行,如今是个练习防御的好机会,大家可都不要错过了。”
这是个难得的练兵机会所以宇文温让州兵们轮流到燕矶驻防接受战火的洗礼,得益于己方控制了长江航道所以战船在江上往返运兵十分方便。
在局势大变之前这可是一个轮战的好机会,不光虎林军就连州兵、乡兵都要趁机刷经验,那些州兵、乡兵野地浪战还不行但缩在营寨里放箭扔石头滚木倒是再合适不过。
虎林军当年的初战也是拿桐柏山巴蛮这种鱼腩开荤接连几场作战之后才算是渐入佳境,此次燕矶攻防战如此折腾下去那就是州兵和乡兵练兵的好机会。
站在营寨西侧,宇文温看着西北方向江北岸边的西阳城轮廓出了神,自从战火重燃之后他带兵南渡四处奔波‘跑项目’忙得不可开交连家都没回过几次,为了督促将士们再创业绩新高他也是很拼命的。
这个战术说得好听是袭扰说得难听就是打劫,大当家...主帅必须坐镇现场才能压住各种蠢蠢欲动的想法。
陈军看起来很垃圾所以他麾下将领们的想法大多过于乐观,说好的拔完烽燧哨堡就撤可经常舍不得认为据点死守能击退陈军的反扑也说不一定,哨堡都这样那武昌就更不用说了。
周军三顾武昌,武昌城池如同纸糊一般任他们来去自如所以虎林军的士气高涨许多人希望能据城守卫,大家认为己方控制了江面所以人员和物资能从容的运来江南如此一来耗上数月都不怕。
耗到北面战事结束,大行台再调集重兵南下那郢州可就是铁定能拿下了,拿下了郢州向西可以进攻陈国的巴州然后连剩下的湘、信、荆、武、沅五州说不定都能拿下。
当然陈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是倾尽全力派水、陆大军西进,不过不要紧,五洲在周军手里肯定能把陈国水军拦在下游,五洲以上他们就别想来。
如同刀切豆腐般简单所以虎林军上下可是跃跃欲试要立大功分田地,一起都是如此美好大家都在做梦,所以宇文温要亲自碎梦。
因为陈国还没有废材到那个地步,围绕武昌的争夺会变成长期拉锯战先死的只会是他们。以巴州一州之力和陈国耗那是妄想至于动员黄州总管府的资源投到武昌拉锯战更是得不偿失。
事有轻重缓急,周国目前的首要强敌是隋国所以牵扯太多资源到江南的陈国郢州武昌城是不理智的,黄州总管府的兵力还要作为预备队以免战局恶化去救火若是长期陷在江南那灵活度就基本没有了。
宇文温可以‘刷脸’让黄州总管‘帮忙’但事情要有个度所以要尽量自食其力,平白无故放过陈国副本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权衡利弊选个折中方案。
守武昌需要的资源太多,这年头的常规城池攻防战大多持续半年以上若是攻方不依不饶那么超过一年都有可能,宇文温可不想把自己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陷在武昌动弹不得。
巴州接纳了数千户武昌百姓,又有数千做劳力的战俘如果不留足够的人坐镇迟早会出事,可任由江南陈军舒舒服服那么宇文温‘良心’又过不去所以还是得在江南找个好地方。
燕矶就是这个好地方,有这个江南据点可以和江北的巴口连同江中的五洲一起扼守长江航道让陈国如鲠在喉,以巴州一州之力也可以维持这一防线。
燕矶营寨已经深挖沟高筑墙并建有码头加上水军战船的策应能够以一当十,宇文温在五洲上投入人力物力强化五洲戍并将其作为水军战船驻泊地完全可以保证来往自由,巴州的士兵可以乘船轮流驻防燕矶后勤也有保障是个理想的‘轮战’据点。
北面的对隋作战轮不到他去但不意味着任由手下士兵发呆所以绝对不会放过南面的陈国,有了燕矶这个据点在手派兵袭扰弄得周边陈军鸡飞狗跳那可是虎林军那帮厮杀汉喜闻乐见的事情。
有战事才有机会立功,立了功才能拿奖赏,士兵求战**很高所以宇文温这个‘包工头’一定要不停的找项目给部下做。
在营寨里走了一圈正好到了饭点,宇文温和其他将领一样都是同士兵们一起打饭饭菜,这一规定在他的身体力行之下成为虎林军的铁律,也是凝聚士气的一个重要手段。
但最主要的目的是保证伙食,将士们在同一个锅里打饭菜可以保证伙食不会短斤缺两,米饭不会掺沙菜色不会以次充好,那种拿烂菜根、死鱼烂虾臭猪肉充数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出现。
不患贫患不均,让士兵们知道将领吃得和自己是一样的东西那么即便条件艰苦吃糠咽菜都不会有怨言,虎林军驻扎的地方就是如此所以一起守寨的州兵将士也是按照此例进行。
伙食很简单,糙米饭、青菜和鱼干,考虑到将士夏日作战出汗多故而菜偏咸不过有糙米粥可以选,宇文温正和将士们用餐之际忽然有人来报说有军情。
“军情?”宇文温放下碗筷走了出去,他在江南放了这么多把火撩拨得陈军按耐不住北上进攻江北的蕲州,对方如此行事大约就是打着声东击西的主意。
如果你们以为击西能成功的话尽管放马过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马不停蹄
议事厅,晚饭还没吃完的宇文温见到了刚从江北赶来通传紧急军情之人,对方为衡州刺史周法尚派来的使者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巴州州治西阳找他,得知是在江南的燕矶后赶紧乘船过来将一封信交到手上。
“宇文使君,我家郎主说此事非同小可,请使君速速定夺。”
宇文温拆开信封将信纸拿出就着油灯那昏暗的灯光看起来,看着看着眉头紧锁却未有其他的动作,就这般看了片刻他收起信纸从书架上拿出一幅舆图在案桌上展开,一手拿着油灯仔细端详起图上某处。
这个时代的舆图和后世的地图完全没得比,后世的地图因为有了各种勘测手段外带卫星照片所以精度极高,这个时代的舆图不要说比例变形连基本的距离都会脱离实际。
简而言之许多舆图的测绘方法大多为计里画法,再后来是投影画法,至于经纬画法那要到十五十六世纪,类似于县志图之类的舆图看上去都是怪怪的比例极度扭曲。
当然采用科学绘制方法所得的舆图也有,但这些精心绘制的舆图大多是军\国利器不轻易示人,像绘制出《禹贡地域图》的魏晋大臣裴秀就提出了‘制图六体’这一制图理论,但这种‘高科技’绘制出的舆图也不多见。
常用的舆图好在方位不差重要的地理环境也有,宇文温看多了慢慢适应了‘写意’风格,只是每次看的时候都得自行脑补山川河流地势高低免得真的变成纸上谈兵闹出笑话。
他聚精会神的看着舆图,前来报信之人则是静静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张鱼神态自然的站在宇文温身边心中却是暗自提防,这年头假借通传紧急军情或者要事为名行刺杀之实的事情数不胜数他可不敢大意。
面前之人张鱼见过算是熟人,对方年初随着周三郎周法明来西阳城时的周家部曲,不过即便如此也要防谁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作为郎主在军营里唯一形影不离的贴身跟班张鱼肩膀上的责任很重。
如今议事厅里就他们三人因为按照军法无关人等不许打听军情,来人点名有紧急军情禀报宇文温所以在宇文温没有点头或者开口之前其余将领也不能跟着进来旁听。
所以一旦出事只有张鱼一人能够保护宇文温人身安全不过经过两年的历练他已经能够做到外松内紧而不让人察觉到异样。
“周使君在信中说哨探军情时你也在现场?”宇文温忽然开口问道,那名男子点头说正是因为他也是哨探之一所以郎主为了方便宇文使君了解事情便派他几个赶过来送信。
“你们哨探的路线是哪些,在舆图上点出来。”
“是,我等那日奉了郎主之令到这里,还有这里...”男子走上前伸手在舆图上指指点点同时将具体情况道出,宇文温看着舆图陷入沉思,张鱼则是单手悄悄按刀提防着有突发事件发生。
所幸一切顺利并无异常发生,宇文温在不厌其烦的问了许久之后拍拍手让门外把守的士兵进来吩咐道:“让陈统军过来。”
“还有,马上备船。”
。。。。。。
夜色下的西阳城,一辆马车在十余骑手的护卫下行进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如今已是宵禁时分故而街上并无行人,一队转过街头的巡逻队见着有人夜行便迎了上来,见着马车前上挂着州衙的灯笼便知道这是衙门的队伍不过还是上前询问。
按照宇文使君定下的规矩宵禁时除非大事否则不许人在城里走动,巡逻队遇见街上行走的人不论什么身份都要上前询问,若是有紧急公务要办也必须登记名讳以及所为何事以备事后查询。
如果是当夜城里出了什么事情这些被登记的人就是第一嫌疑人,随时要接受州衙的盘问以排除嫌疑,要是有谁被宇文使君查出来夜里无事到处乱走也不是闹着玩的,有赖于此西阳城的夜间治安已经好了许多。
“原来是宇文使君!”巡逻队头领看到张鱼亮出的令牌赶紧行礼,如今江南战事紧他们知道宇文使君领兵出征在外,结果今夜使君竟然回城便怕自己拦车会耽搁要事,张鱼笑着说使君知道诸位巡夜辛苦一心为公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巡逻队众人看看马车来的方向正是州衙心道宇文使君应该是刚从州衙办事回来于是纷纷让开道,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他们看着队伍的背影纷纷议论起来。
“好像宇文使君这段时间都没在城里吧?”
“谁说不是呢,官军在江南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宇文使君可是真能打!”
“听说那些参战的兵立功拿赏拿到手软,早知道我也当兵去了!”
“得了吧你那德性还当兵,莫要上了战场尿裤子...”
“你少笑话人...”
隐隐约约的笑声传来,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宇文温笑了笑,他收到紧急军情立刻从江南的燕矶乘船北上在巴口登岸,先去了趟虎林军军营随后乘车入城,在州兵军营以及州衙分别和值守的司马杨济、别驾许绍交代了重要事宜后才想起还有家在城里。
“差点三过家门而不入了...”他喃喃自语道,这段时间都在领兵要么是在揍陈军要么是在去揍陈军的路上,跟着一帮光棍混久了差点忘记回家看看。
马车在西阳郡公府邸门前停下但宇文温没有下车,他见夜色已深担心自己回府搞得动静太大,这样会让应该已经入睡的家人又起来容易着凉所以让张鱼先进去探探。
片刻之后张鱼领着管家李三九走了出来,宇文温听得李三九禀报说夫人以及两位侧夫人都已入睡后便让其明日转告说自己一切安好无须牵挂。
“郎主是否回府休息一晚?小的让人准备热水。”李三九问道。
“不了,吾还有要事去办,府里一切照旧即可。”
片刻后马车在骑手的护卫下向城东驶去,方才宇文温便是从东门入城,因为宵禁的缘故东门关闭他们一行折腾了许久才得以顺利叫开城门,如今要出城还是原路返回免得又费一番波折。
城门缓缓打开,城外已经有黑压压一片骑兵等候多时,宇文温下了车走出城外只见一人迎上来:“郎主...使君,我等已经准备完毕!”
那人正是宇文十五,他牵过一匹马来扶着郎主骑上去,宇文温回顾周围骑兵随即将马鞭一扬:“诸位,今晚来个马不停蹄!”(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避战保船
长江南岸西塞山,山脚下港湾里驻泊着密密麻麻的陈国水军战船,自从一个多月前在武昌以北长江上的峥嵘洲败给周国水军后他们便在此处驻扎。
西塞山为长江边一座濒水石山自古为江防要地,三国末年晋国益州刺史、龙骧将军王濬率领水军出川攻吴,晋军沿江东进一路攻破西陵、夏口、武昌,突破拉起横江铁索并驻扎重兵的西塞山一路攻向吴都石头城最后东吴灭亡。
此次陈国水军虽然兵败峥嵘洲但据守西塞山有效‘震慑’了周国水军,扼守要地未让敌军沿江而下进犯江州所以算是将功赎罪,养精蓄锐月余之后他们终于有了动静准备出动。
东南风起,战船伴随着营寨上空响起的号角声划动长棹离开水寨缓缓向江中驶去,进入大江之后列阵完毕扬帆借着东南风之力向上游五洲前进。
江北周国再度入寇郢州据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两次攻下武昌并于燕矶处掘壕筑垒立寨意图死守,陈军在几次攻打燕矶均无果之后便集中兵力要一鼓作气将周国在江南的唯一据点拔除。
从西塞山到五洲的水路有四十多里,陈军船队乘风而行前锋战船率先抵达五洲下游江面,此时停泊于五洲的周军战船不知何故竟然没有出动。
就连平日里经常出来拦截陈军战船的快船都是泊在洲边,先前为了防止陈军窥探洲上情形周军快船可是凶残得很如同一只护崽的母狗见着动静就发狂。
不光如此,五洲里驻泊的大量战船竟然向五洲北侧水域驶去,陈军士兵们若不是神志清醒还真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这几条小船吓走的。
有鉴于此他们壮着胆子接近五洲南端观察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近五洲探查而结果却如事前所料:五洲上的防御确实加强了许多。
五洲位于江中把长江水道为左汊和右汊两条水道,左汊水道为江北一侧而右汊水道为江南一侧是长江的主航道,船只往返均从五洲西侧也就是右汊水道行船。
左汊水道较窄也略浅若是枯水期甚至露出大片滩涂,如今周军驻扎五洲后将左汊作为水军战船停泊港口并建有浮桥连接江北岸边,有了浮桥就能方便的运送人员物资往返两地,陈军士兵确认自从上次峥嵘洲之战一个多月后五洲又有了巨大变化。
原本的五洲戍南北营寨如今规模又大了一圈,两者之间的荒地也多了一个营寨如今是南、中、北三寨,营寨外墙已全是石头垒起又比先前高大了许多。
南寨中多了几座箭楼远远看去应该是砖石结构牢固异常,五洲东侧的水道里遍布营寨并有箭楼把守看来是水寨无误,西侧滩涂上斜插着一根根削尖的竹子如同刺猬身上的刺般对着外边。
他们眼见着五洲东侧周军水寨里总算是‘漂’出几艘战船赶紧掉头,向东转了个弯后却是跑到五洲东南方向的江北希口附近查探,周军在浠口设有营寨扼守他们之前也侦察过如今是再度确认。
希口为希水入长江口,从希口入希水逆流而上数十里可到蕲州永安郡郡治浠水城,周军为了防止陈军船队入希口攻打浠水城故而在希口两岸设立营寨扼守,不但驻扎有重兵还在希水上拉起铁索作为拦截。
只是今日停泊希口的周军战船也没有如往日般急吼吼的冲出来驱赶窥探者,它们似乎是无人划棹般懒洋洋的‘漂’了过来,陈军战船确认希口情况后也不拖延收了帆划起长棹顺流而下往正在逼近的主力船队靠拢。
然而即使陈国水军主力抵达五洲以南希口附近江面都没有预想中的周军战船倾巢出动,这一反常的表现甚至让陈军将领错愕片刻以为是驻防五洲的周军还没睡醒。
我军这么多船挤在江面上你们都当没看见?
“莫非是空城计?”陈军主帅陈叔坚有些不可置信,他站在座舰船楼上看着空荡荡的五洲附近江面有些走神,周军如此‘怠慢’出乎意料。
传说三国时季汉的诸葛丞相被魏军临城下却没有多少守城兵力便使出了‘空城计’,他故意打开城门摆出一副请君入城的模样,结果这种匪夷所思的计策还真就诳得魏军撤退了,陈叔坚在怀疑周军莫非也是这种打算。
然后就是心中大怒:孤看起来有那么蠢么!
“大王,周军难道是在避战保船?”将领们也觉得奇怪。
按照先前众将的商议,陈军此次要在五洲和倾巢而出的周军来个决战所以相关的对策已经提前商议好,为了对付周军那耐揍的乌龟船和霸道的车船他们也做了一番准备,结果现在对方竟然避战。
周军会这种情况他们也预想过但是人人都认为出现的可能性很小,结果现在嚣张无比的周国水军果真当了缩头乌龟!
“难道他们以为我军会傻乎乎的攻打五洲戍送死?”又有人提出了新看法,己方时常隔几日会派出快船到五洲查探军情,虽然每次都远远的被拦下但依稀能见五洲右汊停泊的一大群战船,昨日亦是如此所以今日周军战船都跑到五洲以北确实让人失望。
“我看周军是想引诱我军溯江北上,等到船队大半经过五洲西侧时再全力拦截放火船,一定是这样。”
“当官军是傻瓜还会和上次一样么!”有人想起了前次交战的狼狈逃窜下场不由得咬牙切齿。
又有人提议进攻希口以逼迫周军的主力船队出来决战,如果希口被陈军拿下那么就可以溯水攻打浠水城断了蕲州州治齐昌那边周军的后路,事关重大不信周军战船不出来。
可听了前锋哨探的士兵关于希口的侦查情况来看希口那边如同刺猬般不好下口,五洲就更别说了如果真是去进攻这个大刺猬般的江中洲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的陈国水军正如一个被灭了满门的孤儿一心复仇,好容易练了身本事找到仇家要报仇结果发现仇家已经去世多年,满腔怒火化成无尽的惆怅一时间许多将领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看着五洲江面他们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罢了,想来周军是看破我军的意图所以没有上钩。”陈叔陵叹了口气说道,“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慢慢撤退。”
“大王,这...”众将闻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执行命令,如今他们要勾动周军决战的意图落空再滞留江面迟早生变。
他们绝不会攻打五洲,也不会冒险穿越五洲左汊水道溯江而上让人半路截击,既然周军不为所动那么就只能撤了,今日就当做是在操练罢。
陈叔坚悻悻看着五洲那边空荡荡的江面又转头看向燕矶方向:“不过岸上可就由不得你们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燕矶
长江南岸,如潮的陈军将燕矶下的周军营寨围得水泄不通,今日他们集结了上万兵力以及大量的攻城器械誓要将周军在江南的唯一据点拔除。
这原本是陈军一个普通的烽燧哨堡,因为燕矶位于长江转向东南时的弯道南侧故而设烽燧,和其他沿江哨堡一般做警戒江面之用形成一条长链,自从三年前江北各州为周军攻陷后这里变成南北对抗的前线故而警戒之责更重。
但起初的燕矶烽燧也就是一个以烽火台为主的普通哨堡,除了烽火传讯之外另一个任务是盯住江对岸巴口处周国水军营寨的动静及时示警故而驻防兵力不多,然而原本不起眼的燕矶现在却如鲠在喉让陈军寝食不安。
周军第一次南侵郢州时燕矶自然未能幸免于难,不但数十守军非死即伤被掳走就连营寨也被荡平,折腾了月余好容易重建起来又被再度南侵的周军攻占然而对方就不走了。
不但如此还丧心病狂的扩建把原本狭小的哨堡扩充了数倍,如今的燕矶营寨被周军经营得如同刺猬般,有数层壕沟环绕而寨墙也变成砖石结构坚固非常,兼之燕矶周围散落的一些水塘已经变得易守难攻。
陈军几次进攻都没办法啃下这个又臭又硬的燕矶,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精心准备了一番后集结兵力于今日再度进攻,虽然预期中的水军在五洲和周军决战没有展开让人意外,但是他们也决定按计划行事。
燕矶位于江边,前几次的作战中周军战船都是靠到江边放箭发砲导致临江的陈军士兵进退不得,有鉴于此今日进攻的主要方向避开了燕矶东、西两侧而是从南侧展开,而周军也料到他们有这一手故而对南侧营寨提前做了加强。
周军赶建的南寨将原先燕矶南端的官道截做两半,官道两侧都是水塘便成了南寨天然的护城河所以要攻打也只能沿着官道展开,其在官道两侧地势较的地方又搭建了许多砖石结构的箭楼,连同其他设施增加了进攻时的难度,但是这在陈军将领眼里不是避战的理由所以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进攻。
陈军大阵里响起连绵的号角声,士兵们推着盾车以及壕桥东西对进向着南寨进逼而尖头木驴则是紧随其后,因为南寨外围挖有壕沟并勾连水塘作为护城河之故需要搭便桥,先用壕桥搭好通道再让尖头木驴通过,这是进攻方必用战术而防守方也肯定会使出一切手段阻止。
周军的反击手段十分犀利直接用投石车抛出数十斤重的大石头招呼来犯陈军,其抛射距离大约六七十步正好在壕沟外围,这也是在弓箭的有效射程内却正好把借着盾车放箭的陈军士兵砸得稀里哗啦。
用来防御箭矢十分有效的盾车已经特地加厚原以为十分坚固结果被那沉重的飞石砸中瞬间瓦解,历经数次攻防的陈军将士第一次见到周军如此厉害的投石车心生不安。
有的盾车被石头击中连同后边的陈军士兵一起被砸得支离破碎,盾车都抗不住更别说壕桥,虽然壕桥安上了轮子在士兵的奋力推动下移动速度很快但有倒霉的被石头砸中直接解体。
躲过石雨的壕桥冲向壕沟可推壕桥的士兵却被寨墙上的周军弓弩手候个正着,没有了弓箭手的掩护他们在如雨的箭矢下伤亡惨重。
陈军对于周军第一次投入使用的这些投石车有些措手不及,众所周知投石车都是要人来拉而陈军此次围攻燕矶也准备了大量的投石车以及人力,但能够将数十斤重石头抛射出六七十步距离的投石车是他们不敢想象的:这样一个投石车要多少人来拉!
周军的投石车位于营寨里因为寨墙遮挡的缘故只露出上半截身子,光是看架子似乎比一般的投石车略大可陈军实在难以想象这般用人力拉下去还能支撑多久。
“继续进攻,他们没多少人能一直拉砲杆发砲!”
进攻的势头只是停滞片刻随即继续进行,不光是官道上有盾车、壕桥、尖头木驴在接近周军营寨,其外围水塘上有密密麻麻的陈军士兵划着竹筏向着寨墙前进。
他们举着盾牌而竹筏上放着长长的竹梯,虽然每个竹筏上人数不多可同时逼近周军营寨的竹筏却不计其数,他们如同蚂蚁般就等着渡过水塘登陆用竹梯攀墙。
陈军于东西侧同时对进围攻周军的南寨要凭着自己人多势众一拥而上,趁着寨中周军弓箭手忙不过来之际冲到寨墙下,一时间各处水塘上拥挤不堪士兵们如同过江之卿般冒着箭矢进攻。
营寨上露出许多大弩的身影,随着巨大的弓弦声响起无数如同短矛般的箭矢飞向竹筏上的陈军士兵,有倒霉的被箭矢透身而过钉在竹筏上而更多的士兵则是奋力划水前进。
万钧神弩,这是士兵们浮现在脑海里的一个名称,这玩意陈军也有因为颇重移动不便所以大多是放在城头或战船上使用,一发多矢威力巨大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上弦时间长,每一次发射的间隔可不短所以他们没被周军的万钧神弩吓住。
等你们上弦完毕我们已经冲到水塘对岸抵达寨墙下了!
然而事与愿违,周军的大弩只是沉默片刻便再度复活,弓弦声接连响起无数箭矢泼向逼近的陈军士兵,一朵朵白色或者红色的水花接连溅起而惨叫声此起彼伏。
周军大弩的发射速度如此之快让陈军士兵猝不及防,原以为对方大弩也就前几次能保持如此速度可没想到竟然能一直保持下去,如雨般的箭矢袭击下陈军伤亡惨重。
有侥幸靠岸的士兵先是被斜插着的尖头木桩阻滞,穿越这些木桩之际不断有人被周军弓弩手射杀,而运气好的翻过木桩扛着梯子要冲向寨墙时却发现自己在坡上站不稳。
周军营寨位于地势较高之处所以陈军要靠近寨墙需要爬坡仰攻,坡度不算陡若是平日其实也不比平地难走太多可如今地面上布满大小石子一踩上去就打滑,一个趔趄好歹站稳结果却被寨墙上的周军喵个正着一箭取了性命。
第一次围攻以陈军士兵伤亡惨重收场,周军箭如雨下加上各处水塘的阻滞作用让陈军根本无法顺利靠近,原先设想的凭借人多一拥而上的策略完全没有效果。
“堆土填塘,把水塘都填了!”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为了攻下燕矶陈军已经拟定了许多方案,既然强攻急切间无法奏效那就慢慢来,
水塘又怎样?我们全都填了!到时候直抵营寨墙下看是你们的箭矢多还还是我们人多!
一只飞鸟由东向西掠过燕矶上空,它俯视大地先是看见水塘边密密麻麻担土填塘的人群,来到见营寨上空时看见里堆积如山的一捆捆箭矢,飞跃营寨之后又看见大片人群亦是担土填塘向着营寨前进,西面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又有许多队伍向着营寨行进。
燕矶如同一个巨大的炊饼吸引着无数蚂蚁围过来,蚂蚁越围越多黑压压一大片要将炊饼咬碎,血腥之气冲天而起,飞鸟鸣叫数声扑腾翅膀向北飞去。
宽阔的江面上无数战船正在向着燕矶驶去,甲板上都是全副武装身着黑色戎服的士兵以及同样数不胜数的箭矢,阳光明媚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闲谈
蕲州州治齐昌城郊外,周、陈两军依旧在南北对峙着,先前心急火燎奋力攻城几乎是两日内就要拿下齐昌的陈军没劲了,如今不知何故闭门不出静静地驻扎在城南郊外旷野。
而原先风尘仆仆赶来齐昌支援的周军也没劲了,留在城东外营寨闭门不出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除了时不时派出游骑南下试探之外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齐昌城头,几名守军正靠着墙头闲谈,经历了之前那大喜大悲的波折后他们几乎‘看破红尘’,所以现在对城外这不愠不火的战局来了个冷眼旁观。
打仗立功拿奖赏都是虚的,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处,众人现在就盼着敌我双方如此耗下去等陈军的粮草耗光了退兵那就是皆大欢喜。
不用再面对面的厮杀,大家各回各家不是很好嘛!
见着将领离他们颇远便继续闲谈,话题则是近日发生的事情:昨日又来了一批援军入营驻扎。有人说听得士兵叫领军的一个年轻郎君做‘宇文使君’。
“宇文使君?哪个宇文使君?”有脑子不好使的人问道,如今山南以及江北各州地界上姓宇文的大官只有三个,其中有大宇文使君、小宇文使君,他弄不清楚别人说的是大是小。
“当然是小宇文使君了!他就在隔壁巴州,大宇文使君远在襄州呢。”有人嗤之以鼻,巴州就在蕲州西面接壤,短短时间就赶过来的自然是小宇文使君了。
“是那个独脚铜人宇文温么?他来齐昌做什么呢?”
“做什么?这小宇文使君撩拨得江南陈军狗急跳墙渡江到我们齐昌来围城,他肯定是来将功赎罪的。”
“前几日的援军才是立功了,他现在来做什么哟,莫非是来抢功劳的?”
闲来无事,这些守军便热火朝天的聊起小宇文使君来,百姓们对三个姓宇文的大官唯一知道名讳的便是‘决战西阳之巅’巴州刺史宇文温,至于其他两位只知道官职不知道具体名字,扣掉当官的以外在民间名声最响的自然是‘独脚铜人宇文温’。
除夕之夜在巴州州治西阳城发生的那场叛乱早已平息,最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故事便是‘决战西阳之巅’,巴州刺史宇文温大战陈国始兴王陈叔陵,独脚铜人对三分真龙气,口口相传中‘宇文温’这个名字深深地印在了百姓心中。
宇文行台叫什么?不知道。大宇文使君叫什么?不知道。小宇文使君叫什么?宇文温咯!
说到宇文温众人都来了劲,据说这位宇文家的二郎君前一个名头是‘宇文恶狼’,去年七月份在梁国国都江陵色胆包天‘淫\乱后宫’,被人阻止后‘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真是让人发指。
然后年底的时候这一位到巴州当使君,众人都认为巴州百姓要被祸害得家破人亡民不聊生,结果那‘宇文恶狼’竟然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竟然成了个好官。
不光是清除积弊整顿吏治还断案如神,这可不是人云亦云的传言而是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蕲州和巴州接壤两州百姓之间多有亲朋故旧所以消息灵通,巴州发生的变化他们都知道是真的。
所以除夕夜那个‘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很多人嘴上是说不信,但实际上却成了故事的传播者并乐此不彼,江北各州平平无奇好容易出了个‘名人’不好好宣扬宣扬哪里行,在百姓自发的宣扬下‘独脚铜人宇文温’的名号可是加速向四周传播。
这位小宇文使君是个喜欢折腾的主,后来又说什么水中有蛊虫的地方必有钉螺,只要灭了钉螺就可以预防鼓胀病,巴州州衙派人到处收生石灰运到西阳郡,据说往沟渠水塘荒滩上倒生石灰可以灭钉螺,
到了开春时巴州还推出了耕地用的曲辕犁,还有什么插秧法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出了新动向。
收猪仔,只要是健康的猪仔都收,收猪仔的人也来到蕲州各处走动,齐昌城里也有不少人家把家中多余的猪仔卖掉所得颇丰,据说小宇文使君在西阳城外建了个养猪场里面足有数千头猪仔,大家都称呼这一位是‘猪太岁’。
这位猪太岁果然是‘太岁’后来竟撩拨起江南陈国来,四月那次大战还不过瘾到不久前又领兵南渡,陈军被袭扰的烦不胜烦却束手无策,到头来陈军拿这个猪太岁没办法只能来找齐昌的晦气。
“所以说嘛,这小宇文使君来齐昌大约是心怀内疚要来助战。”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一帮人叽叽咕咕议论了半天自然是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觉得要用善意对待此次领兵增援齐昌的宇文温。
西阳城隔江的武昌陈军大约想过江报仇都想疯了,宇文使君不在家防守却反而跑来齐昌助阵,有这种热心肠的好邻居谁会得了好处还说人不是啊!
“这会不会是什么声东击西?”又有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担心陈国为了对付巴州的宇文温故意进攻蕲州,借此调动巴州军队来援,然后趁着巴州兵力空虚从武昌全力渡江北上,若是西阳城被围攻那可就不妙了。
“水军不是控制着江面么,陈军哪里有胆过来,想来使君们已经有考虑了吧,我们就别瞎操心了。”
有人见着聊了许久都没人过来制止于是胆子更大了,小声的将一件秘辛抖了出来:昨晚他在城头值夜的时候发现城外有动静,城东郊外的官军大营似乎有兵马趁夜调动。
“我借着月色看见一大群人马调动。”那人神秘兮兮的说道,“没有点火把就动身向着东面进发了!”
“东面?他们去东面做什么,都是山,要包抄南面的陈军也没路走啊...”
蕲州北面是义州,再北则是大别山脉,蕲州东面是大别山南麓余脉,若是走山间官道东进唯一能到的是东面的晋州也就是如今隋国的合州总管府地界。
东进的山路在半途无法拐向南面,所以官军要派兵走东面山路包抄齐昌城南郊外的陈军大营是不可能的。
从齐昌出发经过城南走东南方向的官道可以直达东南方向的广宁,广宁位于长江边上曾在蕲州治下,两年前周国大混战时被东面的晋州给夺了去,不管怎么说要想包抄陈军往东走除非搞定晋州的隋军否则就是妄想。
“他们不会是去攻打隋国的晋州吧?这面前的陈军都没解决还去撩拨隋军莫非是失心疯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捉奸
山脚下官道边一处营寨遍地血腥,旗杆上的陈字大旗随风飘扬但营中守军伤亡惨重,一名士兵倒在烽火台旁其身后插着数支羽箭,后脑勺上的那支正中要害。
他已经断了气而右手紧紧抓着的火把也已熄灭,看样子是在即将点燃烽火示警时被人射杀。
两名身着黑色戎服的周军士兵走上前来,将其抬起走下血迹斑驳的台阶,营寨外有停尸地那里已经停了许多陈军士兵尸体。
“哎,倒是条汉子,中了几箭还挣扎着往上面跑,若不是那一箭正中要害恐怕就真给他点着火了。”走在前头的士兵说道,走在后面的士兵闻言也是点点头。
“阿果,你说燕矶那里如今怎样了?”前头的士兵又说道,走在后面的士兵则走了神,待得对方又说了一次后他才回过神来说燕矶定然无事。
“官军在燕矶扎的营寨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你觉着陈军能攻进来?”那士兵笑着补充道,他正是先前一心投军如今如愿以偿的张须陀。
张须陀字果是今年虎林军招募的新兵,也是新入伍的士兵中少数几个有字的人,这年头能有字的人家境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并且大多读过书,所以他有了份额外的工作那就是帮同袍写家书。
帮同袍写家书不收钱但军中会额外发钱给提笔之人,张须陀凭着这份额外收入小赚一笔,几个月下来连同军饷倒是攒下不少钱,最后都带回家补贴家用。
“那是,上次我等驻守燕矶把攻寨的陈军打得屁滚尿流,想想真是痛快!”前头的士兵笑眯眯的说着,“希望这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回去还有份去守燕矶。”
两人说话间走到停尸处将尸体放到地面,旁边有十余人正在挖坑为填埋阵亡者做准备,他们是幸存的陈军士兵所以在周军的监视下做苦力,也算是为同袍尽最后一份力。
两军交战在战事结束后胜利方会打扫战场,大多会挖坑将战死者掩埋,主要是为了防止曝露荒野的尸体腐烂发臭招来蚊蝇形成瘟疫,二来也是出于怜悯。
将心比心没有人愿意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虽然是个合葬坑但好歹有了着落,也免了遗体被蛇虫鼠蚁撕咬之苦。
张须陀和同伴刘葫芦站在坑边围观,看着那一具具面目狰狞浑身血腥味的尸体却无半点不适,他们从年初入伍到现在满打满算就七个月,但自从参加第一次南渡作战之后历经战火洗礼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虎林军的操练很累,练三日休一日的强度是其他军队罕见的,即便如此第一次南渡作战时他们也才当兵四个多月,亏得是新老结合的模式没有崩盘,随同大军作战打的又是不厉害的陈军所以新兵们很快适应了战场。
血腥的战场上,看着一个个活人嚎叫着挥舞手中兵器向自己冲来,看着他们死在自己枪下,看着同袍被流矢射中鲜血溅了自己一脸,一次次的血腥场景过后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以战代练”这是宇文使君在大会上的说法,而实际上的效果确实不错,第一次南下作战之后修整了一段时间,到得第二次南下时大家已经脱胎换骨不再胆怯,平日里苦练的各项技艺都能正常发挥。
阵亡的士兵有不打折扣的抚恤,立功的将士有实打实的奖励,违反军令的士兵有分毫不差的惩罚,正所谓奖惩分明于是大家别无旁骛一心只想着杀敌获胜立功。
张须陀读史记时知道战国时秦人闻战则喜,虽然虎林军还没有达到那种狂热的地步但是士兵闻战不怯却是事实,宇文使君指挥军队借着舟船之利袭扰江南陈军沿江烽燧哨堡,隐约有骑兵袭扰作战的效果。
尤其是三次巧夺武昌随后又撤退,活生生把武昌变成专坑陈军的陷阱,不但己方损失小而且俘获颇丰,分到巴州的数千俘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沟修水利,若是按照州衙的划若是真成了那么可耕作的田地面积可是要翻番的。
有田就有粮,有粮就有兵,兵打仗立了功可以分田所以不惧战,打了胜仗能抓来更多的俘虏去修水利,没了水患可以开荒所以又有更多的地。
想想那个应该和自己同龄的年轻郎君能如此练兵如此养兵,张须陀十分敬佩之际对于参战也是跃跃欲试,虎林军奖罚分明升迁都是看军功,虽然目前他的功劳还没到升任什长的地步但为期不远了。
宇文使君不停的找机会让虎林军有仗打,一打仗就意味着立功的机会少不了,不说立功后的赏赐光是分田地就让人神往,所以问题也接踵而来:立功的人多了晋升的竞争就激烈了许多。
僧多粥少如今队里人人都立下功劳,不光领了沉甸甸的奖赏还对着什长的位置虎视眈眈,什长和什副是老兵迟早要晋升交班,所以大家都憋着鼓劲要立功争取升迁,想到这里他也是为自己鼓劲打气。
张须陀正走神间已经和刘葫芦回到营中,按着什长的吩咐和其他同袍一道检查各处为布防做准备,他们原本是在燕矶驻守后来轮换回江北休整,眼见着陈军有大举进犯燕矶的迹象摩拳擦掌等着增援燕矶,没想到却被东调至蕲州州治齐昌助战。
抵达齐昌城后发现己方已有大军驻扎,大家觉得现有的兵力足以逼迫陈军无法攻城便觉得纳闷,结果又来了个夜行军走山路东进,幸亏虎林军平日里经常操练夜行军所以也不算难事,兼之宇文使君亲自领兵故而大家士气高涨。
同行的另一支军队是衡州刺史周使君率领,那是周使君的部曲同样是夜行军毫不迟疑,双方合兵一处进军不但没有互相扯后腿反倒奋勇争先,互相较劲之下将行军速度提升不少。
官军于凌晨时抵达这个陈军营寨,突然发力一举拿下对方刚从隋军手中夺下不久的这个据点,留下部分人看守营寨后主力部队马不停蹄的继续前行,据向导所说这是出山前的最后一处营寨,出了山之后便是晋州地界。
那是隋国合州总管府的地盘。
“莫非是要和隋军作战了?”有士兵问道,随即被人笑骂说莫非怕了不成,去年在两河口同当时还是周军的朝廷大军决战一样是血战过后获胜。
“我哪里怕了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因为之前大家已经知道周国和隋国全面开战,但黄州总管府不用派兵北上和隋军厮杀,所以很多人对于此次行军的目的有些疑惑。
陈军都已经跑到面前张牙舞爪了竟然还有心情去撩拨隋军,士兵们对宇文使君的做法有些想不通,当然也只是想不通而已他们可不觉得宇文使君会糊涂。
自成军以来在宇文使君的指挥下虎林军浴血奋战多次取得胜利,全军上下可没有人对宇文使君的判断有任何疑问。
“依我看,是晋州那边出了大事,官军是要浑水摸鱼。”张须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见得众人都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便干咳一声娓娓道来。
晋州位于蕲州以东,州境为长江以北和大别山东南麓之间的狭长地带,连同合州总管府下辖各州以及黄州总管府的江北各州在三年前是陈国的地盘。
当时周军派遣多路大军进攻江北、淮南各州并一举拿下,陈国长江以北的州郡全部丢失,未曾料两年前周国天元皇帝突然龙驭宾天随后而来的是大规模内乱,大别山西麓的黄州总管府归入安州总管治下,东麓的合州总管府则站在当时的周国丞相、隋国公杨坚这边。
今年年初杨坚篡位以隋代周,合州总管府便成了隋国国境,六月周、隋两国全面开展负责进攻合州总管府的是周国的徐州总管以及青州总管,按说和江北的黄州总管无关但可别忘了江南的陈国。
“依我看,是江南陈军北上趁火打劫想要夺回合州总管府下辖各州。”这是张须陀的判断,他自幼熟读兵书就想着将来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眼界比寻常百姓要开阔的多对于时事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他见着大家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心中苦笑,干咳一声看看四周随后低声说道:晋州在江北,江对面的南岸就是陈国的江州,那里平日里就集结着重兵把守,可是如今合州总管府忙着应付北面的周军难免焦头烂额容易为陈军所趁。
“那跟我军有何关系?”有人问道,其余人等也是默默点头,他们想不明白隋国合州总管府地界的战事和黄州有何关系,官军忙着对付郢州的陈军哪里还有闲心惦记晋州的地盘。
宇文行台正集结主力在荆州总管府地界和隋军死磕,想来也不会头脑发热跑到最东端的晋州抢地盘吧,光是凭着黄州总管府的兵力要对付郢州陈军还充裕,若是招惹了江州的陈军怕是会捉襟见肘。
张须陀见着自己是对牛弹琴心中有些着急,但又没办法解释得太清楚免得同袍越听越糊涂,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比较贴切通俗易懂的说辞:
“呃,陈军要翻墙偷会隔壁寡妇,宇文使君是赶着去捉奸!”(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
长江,江中的蔡山上,陈国江州刺史、豫章王陈叔英正举目远眺北面江北地界,那里是隋国合州总管府治下晋州新蔡郡,三年前原为陈国的晋州新蔡郡。
太建十一年十一月,周国派出多路大军进攻陈国,陈国江北以及淮南各州驻军奋力抵抗,然后打到最后还是让周军悉数得手,至此长江以北国土沦陷陈国局势愈发危急。
“大王,此处风大还是回去吧。”近侍低声说道,蔡山位于大江之中四面为江水环绕,江面风大若待久了让豫章王着凉生病那罪过可就不小了。
“无妨,孤再看看。”陈叔英紧了紧披风说道,他好容易借故从江南那呆腻了的江州州治湓口‘溜’出来,哪有那么快就回去的道理。
面前的江北之地是陈国好容易从齐国手中夺下的南朝故土,结果没过几年又给周国夺走,若是能收复这块江北之地那么江州的防务可是轻松许多。
两年前周国因为天元皇帝去世爆发内乱,这是陈国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结果官军连战连败虽然攻下江北的蕲州、义州但无法守住只能携民南渡,至于淮南各州依旧是没能拿下一处。
去年周国变乱又起然而官军依旧没有什么进展,进攻梁国的大军惜败于江陵城下还好损失不大,主力大军完好无损的退回江南,只是这样一来局势依旧没有改观。
今年就不同了!如今江北隋国合州总管府军队正和周国的徐州、青州军战得不可开交,官军瞅准机会集结兵力从江州乘船渡江北进攻打晋州必定马到功成!
“也不知战况如何了。”陈叔英自言自语道,大军渡江进展顺利率先攻占了北岸的新蔡郡郡治新蔡,随即马不停蹄的向东北方向推进围攻永兴,若拿下永兴就可以进攻其东北方向的高塘郡。
晋州另一处临江的郡为大雷郡,其郡治新冶不久前也被官军拿下,若是高塘郡拿下后两路大军可以一南一西同时向着晋熙郡的太湖城进军,攻拔太湖后再向东北便是晋州州治怀宁。
“官军定会一帆风顺势如破竹。”近侍奉承道,面前这位好容易找了个机会溜出来走走,以到蔡山查看江防为名登山看风景结果还是担心着国事。
“当然,此次朝廷苦心策划定然能够成功,所以北岸不容有失。”陈叔英看着江北岸边点点头,此次北伐步骑六万规模不小,人吃马嚼的消耗自然也大许多。
大军的粮草于北岸新蔡中转,为方便船只停泊特地在城外建立栈桥,如今新蔡城外营寨里粮草堆积如山,当然为了确保安全派有重兵把守。
只是这已经不是他江州刺史的职责也不好横加干预,作为出镇江州这一要地的宗室藩王他也不便多说什么,自太建元年以来江州刺史一职均由宗室担任但每任都不会过长以免生变。
皇帝要防着外臣在驻扎重兵的江州收买人心,一旦让其做大便会危害大陈天下所以让宗室任刺史一职,但与此同时也要防着宗室在江州收买人心,所以每个宗室都在江州呆不了几年。
太建元年是由始兴王陈叔陵担任江州刺史,太建四年改由长沙王陈叔坚担任,太建七年又改由鄱阳王陈伯山担任,太建十一年六月起到现在是由他陈叔英担任。
如今是太建十四年,陈叔英知道自己期限将至差不多要告别江州,恰逢大军北讨所以对正在进行的大战格外关心,只希望自己离任前能为朝廷收复失地尽一份力。
“走吧。”陈叔英说完转身沿着山路向下走去,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他一行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
“江中那座山是蔡山?”宇文温举目远眺看着江中一座山问道,衡州刺史周法尚在一旁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宇文温在心中把李太白的诗默念了一遍,这位唐代的诗仙乘船路过长江中的蔡山,夜宿于山上唐初所建江心寺时作诗《夜宿山寺》流传千古。
“宇文使君,请勿东张西望以免守军起疑。”周法尚低声说道,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骑兵,个个穿着陈军服饰行走在江边旷野官道上,前方东面不远处便是新蔡。
自从早上钻出山路后宇文温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向南前进,此行并没有找额外的向导一是因为时间紧急,二是因为周法尚认得路,这位周家二郎当年随着父亲周炅席卷江北,这晋州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所以各种路径门清。
在‘带路党’周二郎的指引下巧妙地截弯取直,一路有惊无险的南下来到晋州新蔡郡郡治新蔡城西面,他们选择的切入位置很微妙:东面是新蔡城西面是广宁城,此二处如今均已被陈军占领,所以他们扮作陈军行走在官道上不会引人注目。
新蔡守军会以为他们是从广宁过来的友军所以能够从容接近城池,若是冒冒失失从北面直接靠近的话很容易被陈军游哨拦截,到时一行人的身份肯定会暴露导致行动失败,如今见着即将开始作战宇文温热血澎湃,然后默默的策马让道和后边的周三郎在一起。
此次偷袭新蔡他和替补周三郎说得好听属于压阵说得不好听就是‘围观’,进攻的任务由周二郎领着周家精锐部曲进行,当然虎林军马军军主史万岁率领的八百骑兵也在其中。
一切都按事先说好的办,周法尚领着他那一路人马向着城门走去,史万岁率领骑兵顺着城外官道往城东郊外的营寨前进,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粮草也是此行最大的目标。
“宇文使君,吾有一个想法...”周法明策马靠近宇文温低声说道,此次作战他随同二兄同行可临了临了却不得做‘先登’,不想无所事事的周三郎便要找同病相怜的宇文温计较计较。
宇文温为了鼓舞士气亲自率军同周法尚来个突袭,但亲自冲阵这种事情众人都拼了老命拦着,明面上的意思是“宇文使君不容有三长两短二”,实际上是担心宇文温那骑战半桶水的武艺,要是再和上次火烧江津戍时差点给人咔嚓那就不妙了。
“周三郎有何想法?”宇文温眯着眼问道,周法明在耳边低语片刻后他便笑得如同狐狸一般:“英雄所见略同。”(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袭营
“尔等是何部兵马,因何事入城?”城门官拦下策马走入城门洞的周法尚问道,他的手下看着周法尚身后那一大群士兵面露警惕。
“瞎了你的狗眼!连孤都不认得!”周法尚忽然破口大骂然后将手中马鞭抽向城门官,城门官猝不及防之下被马鞭抽到肩膀疼得直哆嗦,他见着周法尚径直向城里冲急得满头大汗忍痛冲上前去要扯缰绳。
‘老天爷,怎么让我遇见个不讲理的藩王!’城门官如是想却不敢说出口,宗室藩王若是要弄死他们这些小官和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要想按军令来只能是‘以柔克刚’。
驻防新蔡的将军有令任何人入城必须查验身份,还要问清楚缘由以免细作混入城里,话是这么说但遇见那些大官以及各类将军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没办法。
还好先前遇见的上官都是明理之人不为难他们,未曾料夜路走多了遇见鬼竟然碰见个跋扈藩王。
“大王,使不得,使不得啊!”他拼命跑上前去扯着周法尚坐骑的缰绳喊道,强忍着身上一鞭接一鞭的疼痛他奋力高喊着:“军令如山,大王还请自重!”
“自重?孤奉命来监军,你是什么东西敢拦路!”周法尚此时如同跋扈藩王上身果真跋扈不已,他的手下不管不顾硬挤进城来,守城士兵见着自己的上官都不敢来硬的,强忍着鞭抽苦苦哀求就更不敢拦人。
城头上的守军见着这番动静情知是藩王耍横也不敢吱声个个装作没看见,周法尚见着陈军都被他震慑随即放缓语气,让守门官领着他去见驻防将领‘理论’。
倒霉的城门官苦着脸正要向前走领路却被对方一把提起:“走太慢了!”
周法尚提着城门官率领手下策马疾驰在街道上,他们按着指引径直向衙门冲去不一会便冲到目的地,把手大门的士兵见着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赶紧关门警戒,周法尚将手中提着的人往地上一扔:
“去,叫你们的上官滚过来见孤!”
‘滚过来见孤?’士兵闻言一愣随后看着地上那倒霉鬼恍然大悟:这是哪个宗室藩王来找茬了吧!
但又觉得那里不对劲,他们记得先前那个什么王不就是监军么,如今已随着大军去围永兴了么为何还有个一‘孤’过来,如此气势汹汹的肯定是入城时不守规矩,被城门官盘问得不耐烦当场发作还要上门叫骂。
王八蛋,那个坏事做尽的始兴王陈叔陵年初就死了,在西阳城被独脚铜人灭了么怎么还有如此跋扈的藩王!
士兵们心中骂着却不敢说出来,有人急急忙忙往衙门里跑而剩下的则是灰头土脸站在一边,周法尚见着大门卫兵被镇住随即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掷鞭下马按刀往门里闯。
见着他和随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哪里有人敢拦,谁都知道被宗室藩王砍死就是白死,不但没得抚恤搞不好还连累亲朋下狱,没人敢大声说话只能苦着脸紧紧跟在后边。
藩王惹不得可上官也不是好相与的,上官被藩王骂的狗血淋头转过身可就得找他们的晦气,众人都是硬着头皮跟在这群不速之客后面,拦不住也得跟着以免事后被问个看门不利之罪。
刚到院子里,官衙内数名陈军将领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领头之人见着当面冲来的周法尚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惊讶之色最后指着他说道:“你是...周...周法...”
话未说完白光闪过血花溅起,那名将领的头颅被周法尚拔刀砍下,事发突然其余陈军将领以及周围士兵哪里反应得过来,被周法尚领着手下拔刀乱砍。
“孤奉杀逆贼,有胆敢违抗者以附逆论处!”
。。。。。。
新蔡城门外营寨,史万岁策马突入辕门将拦在门口处的士兵撞飞,他用手中马槊将面前拒马挑到一边,领着手下骑兵向营寨内冲杀。
事发突然,营寨守军未曾料到接近辕门的友军竟然会发难,箭楼上值守的弓箭手被这些人依次射杀,地面上的零星士兵更是无力阻拦,此处因为是粮草水陆转运之地故而还有许多被征发来服力役的青壮,这些平民百姓被气势汹汹的骑兵一冲瞬间如鸟兽散。
他们哭喊着夺路而逃但更多的是被身后骑兵驱赶着向营寨深处跑去,闻讯赶来的小股陈军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冲昏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紧随而至的骑兵撞开,直到这时许多士兵才发觉这是有人袭营。
夕阳西下天色昏暗,营寨里已有零星火把点燃,当然此处为粮草聚集地首要就是放火,那些火把只是在外围点起临近粮仓之处决不会有火星,然而刚点起的火把被袭营的骑兵拔起抓在手中向一座座粮仓靠近。
“粮仓,他们要烧粮仓!”一名陈军将领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他一手拿着兜鍪一手挥舞着佩刀指挥部下拦截,零星士兵在通往粮仓的必经之路设防,然而人还没有聚拢多少便给踏营的骑兵冲到面前。
史万岁一马当先已经瞧见有将领组织反抗,估了估距离便将手中马槊举起奋力向其投去,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被马槊透胸而过当场毙命,其余士兵见状一愣还没来反应就被呼啸而来的骑兵撞飞,史万岁将插在目标身上的马槊拔起继续领兵前冲。
骑兵速度一旦起来除非结阵否则步兵无法阻拦,虎林军骑兵分成几股顺着陈军营寨里的道路向粮仓冲去,沿途阻挡的陈军士兵有的被马槊戳死,有的堪堪躲过随即被冲来的战马撞到接着被马蹄踏过非死即残。
一股股刚凝聚起来的士兵却被纷至沓来的骑兵碾碎,骚乱随着营寨里冒出的火光渐渐扩大,旁边新蔡城里冒出的哭喊声更是加重了人们的恐惧心理。
是敌军袭营了,他们不光进攻城外营寨连同新蔡都遭了秧,同时攻击防守森严的城池营寨说明敌军的兵力不少,大事不妙了!
晋州原是隋国地界,而新蔡城便是官军不久前刚从隋军手中抢下来的,众人寻思着如今肯定是隋军来袭那么往北边的旷野里跑肯定是找死只能往江边逃,跳进水里那些骑马的北人就没办法了。
已成惊弓之鸟的陈军士兵连同青壮不顾上官号令纷纷向江边跑,史万岁见着对方军心涣散也懒得追杀,他领着部下径直向粮仓方向突进。
此次奇袭十分顺利只要烧了粮仓就大功告成,若不是新蔡距离周军控制地方太远若能拿下来并守住可是有过半把握。
“军主,粮仓那边起火了!”有部下大声喊道,史万岁闻言抬头看去只见粮仓东侧已经冒起火光,而营寨东侧江边也骚动起来。
“哪个幢的兔崽子动作这么快?”史万岁有些疑惑,他是第一个冲进陈军营寨的,一路上也没耽搁多少所以不解为何会被人抢了先。
虎林军是从营寨西北侧入营,如今前方是营寨东侧看动静应该也是有大股人马在袭营,史万岁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他们可没有分兵从营寨东侧冲进来。
“冲,继续冲!”史万岁指挥着部下继续向粮仓冲,当下首要之事就是放火烧粮仓,所以他决定有什么疑问都要等火势起来再说。
沿路冲杀间对面慌慌张张的跑来一群陈军士兵看样子是身后被人追杀着,史万岁见状心中疑惑更重吩咐左右小心提防,逃来的陈军士兵被冲散,待得他看清眼前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
营寨北侧的旷野里,宇文温和周法明领着数十骑呼吸急促的看着南面动静焦躁不已,他们的同袍如今正在新蔡城和江边营寨大开杀戒,可自己却在外边‘压阵’看热闹着实让人心痒难耐。
宇文温如同一个忙里忙外折腾了数月张罗婚礼的男子,好容易接来新娘即将拜堂入洞房,结果却发现新郎不是自己,那种心情当真是悲痛欲绝。
一切都要从衡州刺史周法尚领兵救援蕲州州治齐昌城说起,这位周二郎在齐昌城外和陈军对峙后发觉情况不对,先派出哨探四处侦查以防陈军偷鸡摸狗,又加派了精锐的周家部曲翻山越岭到东面的晋州地界侦查,结果这一侦查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陈军攻击齐昌的动机并不单纯,牵动黄州总管府的兵力来个声东击西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个目的是要护卫侧翼,护卫他们进攻江北隋国晋州的主力大军。
晋州在蕲州以东,陈军是从江南的江州渡江北上进攻新蔡,得手后以此为据点挥军向东北方向的永兴进攻,此时位于西北面的周国蕲州就成了威胁陈军侧翼的隐患。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昌城下的陈军才会显得奇怪,在明知无法攻克城池的情况下依旧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他们要拿下齐昌倒是真的要声东击西大约也是真的,但急攻齐昌失败后陈军的要务就是钉在城外,目的就是牵制周军让其无暇东顾,也就是起到掩护主力侧翼的作用。
周法尚借由派出的精锐部曲探得这一情况,认真分析了其中利害关系立刻写信让人送到巴州给宇文温,在信中他详细分析了晋州形势对黄州总管府有可能的影响,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分兵偷袭烧了陈军的屯粮地也就是新蔡。
之所以要写信给宇文温正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做视陈军拿下晋州未必会北进攻打合州,极有可能挥军西进联合齐昌城下的陈军一起围攻齐昌,如此一来黄州总管府的兵力就要被牵制在蕲州方向。
正所谓未雨绸缪,若分兵奇袭新蔡烧掉陈军粮草可以将陈军往后的攻势提前瓦解,当然若行此计风险也不小所以周法尚主动请缨,若是能够成行那他便亲自率军前往新蔡。
宇文温看了信知道事态紧急于是连夜赶往黄州,要向上级也就是黄州总管邓孝儒汇报并且做‘工作’,他虽然无拘无束但基本的官场道德还是懂的,邓总管再怎么说都是他和周法尚的上级,若是绕开对方‘擅开边衅’这可不好。
他和周法尚又不是东洋的昭和参谋,不能为了立功整日里‘下克上’不顾大局,若是真的要分兵袭击新蔡那么后果不轻,极有可能是牵一发动全身,虽然宇文温已经和周法尚‘组队’拉项目刷副本但大局观还是有的。
连夜赶到黄州州治黄城却吃了闭门羹,好容易才通过盘查入城敲开总管府邸大门,宇文温折腾了许久费了许多口舌终于和邓总管达成‘谅解’,获得支持拿到出兵‘许可’并谈好善后事宜,随即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巴州。
安排好相关事宜后调集虎林军一部赶往齐昌,然后就是和周法尚合兵出击直到现在,宇文温一番折腾下来睡眠不住憔悴了许多,原以为能领军冲阵却落得个‘压阵’旁观的待遇所以心中是忿忿不平。
方才他接受周三郎周法明的建议,俩人领着护卫骑兵到陈军营寨北面守株待兔为的就是拦截漏网之鱼,从营寨里跑出来的那些溃兵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在外边守株待兔当然不能离新蔡及城外营寨太近,要是新蔡城头以及营寨箭楼弓箭手‘百步传扬’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等了许久发现预想之中的溃兵少了很多。
营寨里那如同一座座小山的粮仓已经冒起火光,新蔡城里已是沸反盈天,不光宇文温就连周法明也坐不住了。
此次他好容易得二兄首肯随军奇袭新蔡,未曾料到后面变成护卫专门盯着身边这位宇文使君,周法明眼睁睁看着同袍们在厮杀、快活哪里受得了。
“宇文使君,莫非史军主把人都杀光了?”
“休得胡说,陈军虽然鱼腩但也不会束手待毙不是?”宇文温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猪都要抓上许久何况是人!”
虽然明面上不说可他心里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如此事前就该和史万岁说好,千万别杀得兴起好歹留些边角料给我垫垫肚子啊,忙里忙外花了许多心血,肉没得吃骨头没得啃好歹留口汤不是!
俩人听着喊杀声心痒难耐,忽然面前的陈军营寨侧门打开随即涌出许多惊慌的士兵来,宇文温和周法明见状大喜:我们是压阵不假也不能冲阵,但是截杀溃兵总是没错吧!
“走,拦下他们!”宇文温说完策马前行,周法明紧随其后,他俩身边的骑兵也跑动起来向对面的溃兵冲去。
骑兵的速度要起来需要一段距离,最好等溃兵离开营寨来到旷野里才好冲杀,如今一切条件基本满足所以宇文温策马开始冲锋,手中的马槊先是竖拿眼见着距离接近准备放平。
数十训练有素的骑兵,对付你们这帮杂鱼步兵那是绰绰有余!
宇文温将马槊放平而胯下战马开始加速,就在这时他看见追在陈军溃兵身后的人有些不对头:对方步、骑混杂哪里是己方踏营全骑兵的模样。
等等,他们穿着的是黄色戎服!黄军?我擦是日本鬼子?!
宇文温只觉得头脑发热一股热血涌向心头,但随后便回过神来:黄色,是隋国戎服的颜色,是隋军!!
魂淡,这里怎么会有隋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守株待兔遇见虎
宇文温领着骑兵在陈军营寨外捡漏,见着有溃兵逃出来便冲上前去要杀个痛快,靠近时瞥见追杀陈军的人竟然是穿着黄色戎服的隋军,他心中纳闷这帮隋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边也有人发现不对劲。
“使君,前面不对劲啊!”周法明喊道,他跟着宇文温冲锋要痛打落水狗,同样发现追赶陈军溃兵出营的人有问题,身上戎服不同竟然是黄色的。
今年年初周国那个摄政的相国杨坚篡了外孙的帝位,取而代之建立新朝国号为‘隋’,黄州总管府的军队没有和隋军交过手,但一向关心时事的周法明知道隋军戎服为黄色。
“左右回旋,看情况再说!”宇文温很快下了命令,他和周法明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引导着身后数十骑,见着前方情况不对便唿哨一声各自向左、右拐弯。
身后骑兵也跟着他二人分别拐弯转向,放过了面前三十多不距离的陈军溃兵调转方向重新拉开距离,他们也发觉情况不对:本应该是己方踏营的怎么突然冒出另一只兵马来了!
一个屋子里来了两伙贼?
停止攻击拉开距离看清情况再动手,正常情况下的一个正常决定,宇文温等人是周军而对面追出来的是隋军,双方都是在袭击陈军营寨没想到还还有别人,所以隋军见着他们应当会惊讶随即停下脚步,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回事。
因为宇文温忘记了他和部下身上穿的还是陈军的服色,追杀陈军的隋军混有骑兵,他们竟把宇文温一行当做赶来救援的陈军却又怯战要逃。
在他们看来这些‘陈军’骑兵是在作死,阵前转向那么战马速度就会骤减,而自己追着溃兵出来速度已经有了,所以顺势追上去捅后背那是一捅一个准,此时不战对不起天赐良机。
“追上去,杀掉他们!”当先一骑高声喊道,见着前方‘陈军’骑兵要逃便追了上去,他弃了溃兵领着骑兵向对方冲去同时拿弓抽箭。
尤其是右侧那个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看起来像是个大人物先搞定他再说!
隋军骑兵数量虽少但冲起来气势惊人,他们追着宇文温那一路而去并且越来越近,另一路刚拐完弯的周法明见状暗道不妙,猛夹马肚加快速度领着部下追上去策应。
方才宇文温命令左右回旋拉开距离,他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便毫不犹豫的照办,但是片刻后回过神来因为他发觉不妙:万一隋军骑兵趁势冲来,那己方因为转弯导致速度骤减基本上就是被追杀的命。
果不其然他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对面的隋军骑兵果然追过来而且是最坏的局面:是追着宇文温去的。周法明自幼习武弓马娴熟,随行的部曲也都是骑战好手,所以他不怕些许追来的隋军,不过那位半桶水就难说。
他的职责是保护对方,万一出了纰漏如何向二兄交代,二兄又如何向宇文行台交待。
“跟我来,保护宇文使君!”周法明大喊一声催动坐骑向着宇文温方向靠去,眼见着隋军骑兵已经逼近对方他心中紧张万分。
忽然间弓弦声响起,一只羽箭从隋军前锋划过人群,如流星般向宇文温飞去,周法明见状吓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只见宇文温一低头堪堪避过那支箭,兜鍪顶端的红缨被削了下来。
放箭的那名隋将冲在最前,他唿哨一声领着部曲向对方冲去,那人看上去年纪似乎有四五十,故而周法明心中暗暗提防:这年头领兵冲阵的老男人要么是精锐老兵部曲,要么就是身手了得的百战悍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他决定使出全力接敌,不但要救人还得自己没事,否则一不留神被对方戳死什么都完了。
那隋将见着周法明领兵从侧翼冲来也不惊慌,换了马槊领兵偏转方向迎上前,双方人数相近不躲不避当头对冲,周法明与那隋将马槊对向相撞,那一瞬间他只觉虎口发麻手臂发酸差点没能抓稳马槊,对方的马槊随即向着自己心窝刺来。
‘好大的力气!’周法明心中叫苦,他奋力运起臂力用马槊将对方格开,瞬息之间那槊锋径直从周法明右侧擦肩而过,他还没来的及松口气却已经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隋将握着槊杆的手忽然一扭,马槊尾端向着周法明横扫过来,双方对冲距离很近速度又快,若是半桶水基本都反应不过来,周法明习武多年底子不错将马槊尾端抬起斜挡在面前。
砰的一声他只觉得双臂发麻,一股力量从槊杆通过双臂传到他肩膀上,整个人差点向后仰亏得腰力不错好歹稳住了,这数番攻防就在片刻之间结束两人已经交错而过。
双方骑兵随即斗在一起,周法明穿透隋军骑兵阵型后调转马头要再度投入战斗,方才那一击他知道自己的技艺未必是那名隋将的对手,遇到强敌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手有些颤抖那是因为刚才的交锋所致,但他却依旧紧紧地握着马槊,如今的周三郎因为遇见了罕见的骑战高手而呼气急促双目发红。
“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我要是临阵退缩就不是周家的种!”
周三郎已经‘狂化’而另一个进入‘狂化’状态的则是宇文温,方才他下令阵前调头完全是基于理想化的考虑:他们见着突然杀出的隋军都愣住了,那么对方见着他们这股意料之外的周军肯定也要愣住。
所以阵前调头肯定没问题,结果转向转到一半宇文温才想起来不对头,自己一行身着陈军服色搞不好会被隋军误会,把他们当成是要逃跑的陈军趁机追杀。
结果就真的追上来了,追的还是他这一队,不光如此对方似乎还是‘看出’他是大人物紧咬不放,大老远的距离就放箭。
亏得他耳朵灵听见弓弦响,也不管那箭是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赶紧俯身,结果真就躲过一劫没被‘一箭带走’,兜鍪顶上的红缨被射落,若是晚一步那就是被射中后脑勺。
和去年火烧江津戍一样,想要露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温调转马头领兵反扑,亏得周三郎率兵拦截追击的骑兵所以他才有机会掉头参战,他已经注意到那个放箭射自己的隋将,所以此次一定要报仇雪耻。
偷袭陈军营寨竟然遇见隋军,你们也是来偷袭的吧魂淡!
不是冤家不聚头,宇文温双眼发红的向那隋将冲去,而对方和周法明错镫而过之后也是向着他冲来,跟在宇文温身后的马军幢主刘波儿见状叫苦,为了保护主将他只得奋力策动坐骑跟上。
然而宇文温的战马速度更快,将槊杆后段夹在腋下平端马槊对敌,片刻后便和隋将来了个对冲,马槊相碰之际他只觉得虎口一震手臂发麻。
‘力气好大!’宇文温如是想,不过却未慌乱因为他的力气也不小,按着史万岁教授的技巧稳住槊杆,随后贴了上去将对方马槊隔开。
瞬息之间第一轮交锋完毕两人错镫而过,前方是两个紧随而至的隋军骑兵,宇文温挑飞这两个隋军甲、隋军乙随即调转马头,从去年火烧江津戍后他痛定思痛要变强,每日苦练力量以及槊法所以可不是杂鱼能欺负的。
这也是宇文温有胆量接敌的底气,一年下来无论是臂力、腕力还是腰力已经增强了许多,又有史万岁这种猛将的指导槊法也有了极大进步,所以他要挽回颜面。
那隋将也盯住了宇文温策马过来再战,斗了几回合后两人坐骑并驾齐驱,又斗了十几回合马槊后宇文温渐渐占了上风,眼见着对方槊法混乱中大喜,结果对方故意露出破绽骗得他一槊刺空,随即那隋将单手挟住槊杆前端。
隋将只用左臂便把宇文温的马槊夹在腋下随即发力向外甩,因着杠杆原理的缘故宇文温处于下风,只是僵持了竟硬生生被对方把自己的马槊给夺了去。
骑战被夺槊很丢脸,被对方单手夺槊那是翻倍的丢脸,宇文温因为实战经验不足被人轻易单手夺槊,强烈刺激之下兼之无路可退便把心一横,策马向对方靠近随后拔出佩刀便砍。
结果手中刀被对方挥舞马槊打飞,隋将见着宇文温赤手空拳便嗤笑一声,弃了左手夺来的马槊探手向他抓来:“过来吧!”
宇文温看着伸向自己的大手咧嘴一笑,左手已经多了一个东西指向对方。
大统二年式指挥官专用气铳,全长一尺三备弹十发,三步距离内前三发的威力巨大,可透两重铠又称‘三步倒’,因为有了杜仲胶做橡胶替代品所以不会漏气,这是宇文温专用暗器可谓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你有武术是吧,我有技术!
宇文温对准那人就要扣动扳机,隋将瞅见不对竟然来了个蹬里藏身,他忽然弯倒在马的另一侧,这一躲现出另一边正在靠近的骑兵,那骑兵竟是拍马赶到要救人的虎林军马军幢主刘波儿。
幸亏宇文温眼尖没有扣动扳机,刘波儿摆脱了被人误杀的下场,宇文温正想着要‘射人先射马’对坐骑下手,那隋将竟驱马向宇文温撞来,直接将他坐骑撞得差点马失前蹄。
‘好彪悍的战马,这厮什么来头!’宇文温心中惊叹,他的战马是矮子里拔高个其实好不到哪里去,可对方的战马却身形魁梧想来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北朝战马总量以数十万计有良驹不奇怪,但是像对方这种老男人力气大能打又有良驹却不一般,搞不好是什么有来头的名将。
隋将借此机会又翻身坐直,荡起马槊几下就将一旁的刘波儿逼开,他调转槊头向宇文温戳来,宇文温侧身闪过准备祭起气铳这一杀手锏,他要凭着吃上一槊的代价将对方秒杀。
就在双方即将鱼死网破之际,忽有一骑在身后冲来架住隋将的马槊。
“休要张狂!你的对手是我!”斗志满满的周法明叫道,他循着此人的身形一路杀来总算是及时赶到,结果就在他要拼命之际对方竟然扯住缰绳转身就走。
事发突然,宇文温和周法明两个实战菜鸟猝不及防,待得他俩回过神来那隋将已经溜出一大段距离,不但如此还招呼着其余隋军骑兵脱离战斗,宇文温看着那超出射程的身影悻悻的把气铳收好。
守株待兔结果遇见只老虎,原以为骑战及格了却被逼到用暗器,好丢脸啊!
苦练了一年,什么哑铃、杠铃、石锁都坚持不懈练习,不能说变态到手撕活人但也粗了一圈,一有空就去练马槊技法,为了适应舞槊的手感还在府里备了一根时不时就舞上几下。
宇文温对自己的进步一直信心满满,只要不是遇到史万岁这一级别的猛将,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干净利落的将敌人刺于马下,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做不到,单挑总该是胜算很高。
然后今日差点就扑街了,宇文温开始对自己的骑战能力悲观起来。
“使君,是我军骑兵过来了!”周法明大声喊道,宇文温抬头向南看去,只见已经烧起冲天大火的陈军营寨方向有数十骑往他们这边赶来。
“马槊借本官一用!”宇文温见着刘波儿策马近前便冲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马槊追着隋将而去,此战他丢脸丢光了怎么着也得挽回些脸面。
“前后夹击,再战个痛快!”
周法明领着部曲紧随其后,他要和对面冲来的己方骑兵来个前后夹击,难得遇见一个如此能打的敌将怎么着也要分个高下,成日里和部曲比武真的太无聊了。
‘当然我要是能亲手结果了他那就太好不过了!’周法明如是想可随后却急得不行:他看见对面赶来的己方骑兵中有个杀神,当先一骑便是那个威猛无比的虎林军马军军主史万岁。
“留...”周法明失口喊出声却已来不及,史万岁已经和那名隋将斗在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阎罗王
史万岁和那名隋将错镫而过,双方持槊打了十余回合骑战未见高下,他颇为惊叹对方将近知天命年纪尚有如此强悍力量,同时也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对了,就是他!’史万岁认出了对方随即虚晃一槊拉开距离,“新义郡公勇武还是不输当年!”
“你是?”隋将闻言收住马槊,仔细的打量了史万岁一番后颇为惊讶的问道:“京兆史万岁?”
“正是。”
“你不是...”隋将有些吃惊,思索片刻后悚然开口:“你竟然投了陈军!”
他望望史万岁身上有些不合体的戎服,看看追过来的一众骑兵又看向那喧嚣的新蔡城,微微点头后大笑一声:“原来如此,周军何必跑来此处。”
“新义郡公是要在此处和我军一决雌雄么?”史万岁开口说道,他瞥了一眼北面正在接近的骑兵,见着那一位全须全尾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斡旋’。
“史将军做得了主么?”隋将直接切入要点,按说双方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若要玩命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方才若是马上看出知道那股骑兵是周军,他也不会领兵追杀以免节外生枝。
“稍后便知。”史万岁说完策马缓缓后退以示诚意,隋将见状也示意部下收拢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动作。
又有许多骑兵从烧成火海的陈军营寨里冲出来,他们都是虎林军骑兵如今顺利完成纵火任务见好就收,见着史万岁等人正和身着黄色戎服的隋军对峙便围了上来。
军营里又冲出一拨人却也是隋军,他们一个个满身血迹虽然人数不少但都是步兵,徒步向着旷野里的己方骑兵接近,他们行进间结成阵型,手持长矛的士兵围在最外侧看起来倒是训练有素。
史万岁后制止部下去拦截隋军骑兵,任由其与步兵汇合,见着随后赶到的宇文温便迎了上去:“使君,他们是隋军。”
“本官知道!”宇文温看着隋军说道,史万岁见这位如同被拔了胡须的老虎,一副时刻要发飙的模样又说了一句:“他们是来袭击陈军粮仓的隋军。”
“本官知道...嗯?”宇文温回过神来,今日第一要务就是要放火烧掉陈军粮仓,他们要纵火而这帮莫名其妙出现的隋军也是要放火,那么两军在此时此刻玩命的话就是便宜了陈军。
杀红眼的周法明也回过神来,他见着宇文温似乎恢复了理智,示意身边部曲莫要再往前冲去找隋军晦气,史万岁见主帅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赶紧趁热打铁。
“使君,粮仓已烧,首要之务是全身而退,让这帮人吸引陈军注意力...”
宇文温点点头,这个计谋很损也很划算,面前这帮隋军过来烧粮仓大约是乘船来的,反正无论如何论起撤退的速度肯定没他们这些骑马的快,反正有这帮鸟人背黑锅那么追击己方的陈军会少很多。
“周三郎的意思呢?”宇文温决定再找个人一起背决策的黑锅,隋军是他们的死对头要是放走了总会被人非议所以要‘有难同当’。
“使君,逗留太久徒增变数,此次就不和他们计较罢。”周法明说道,他不是傻瓜所以听出宇文温画外音但知道这个决定是最正确的,这些隋军既然是来袭击陈军粮仓那大约都是些锐士悍卒,虽然己方骑兵多但此时此地跟对方死磕完全没必要。
对方将近千人要吃下去的话己方少不了伤亡但这不是重点,要命的是滞留太久容易给闻讯赶来的陈军堵了后路,那时再要突围损失会更大,只不过就此放过对方也是有些不爽。
“史军主似乎认识那隋将?”周法明问道,方才他隐约看见双方在交谈,考虑到隋军其实就是之前的周军,也许这位史军主真的认识对方。
史万岁见得宇文温也看向他便点头说道:“此人原为周国的新义郡公,姓韩名擒虎,末将昔日在军中...”
宇文温听得韩擒虎三个字心中一动,史万岁后面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方才被人追杀差点被爆头、马槊被夺连带佩刀被打飞,最后被迫使出杀手锏的耻辱感一扫而空。
原来是隋朝名将韩擒虎哎!
韩擒虎原名韩擒豹,年少时以有胆识和谋略而著称,样貌端正身材魁梧好读书,据传十三岁时赤手空拳生擒一头猛虎故而改名韩擒虎,按照后世二次元的命名法则这位可以称呼为怪力男。
韩擒虎历经周、隋二朝均立下无数战功,尤其是作为隋将在灭陈时立下大功,隋书上甚至记载其死后在阴曹地府成了阎罗王,宇文温觉得自己目前的骑战水平尚可,能在这一位徒手擒虎的怪力男面前活下来真是好运。
回去后要烧香了!
“使君?”史万岁问道,他见宇文温走神有些担心,奇袭得手是立刻离开的时候,若是意气用事和隋军纠缠时间一长可真就是不妙了。
“走吧,史军主断后。”宇文温说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得干净利索些,新蔡城方向冲出一群骑兵向着他们而来,一眼看去却是周法尚及其部下。
隋军见着又有一群骑兵出来有些紧张,见着没有厮杀的意图不由得对面前这支周军刮目相看,己方偷袭陈军营寨烧粮仓的活完全被对方包揽了,而且对方投入的兵力要明显多得多连同新蔡都搅得翻天覆地。
韩擒虎眼见着那位年轻将领要领兵撤退倒是起了兴趣,方才他误以为对方是陈军便奋力追杀,不但一箭差点把这位射落马下还夺了槊,对方被打得狼狈不堪按说应该憋着一肚子火,结果现在竟能审时度势。
他觉着换作一般的年轻郎君大多血气方刚,手上有这么多骑兵想来是要打上一场出口恶气才会善罢甘休,年纪轻轻却能忍,虽然槊法凑活骑战稚嫩但力气不错,勉勉强强算是块料。
“本官大隋合州刺史韩擒虎,不知道小将军姓甚名谁!”韩擒虎高声大喊,他觉得对方能够果断袭击新蔡,瓦解陈军在江北站稳脚跟的企图,能这么想看来眼光不错。
陈军占据新蔡极有可能顺势夺下晋州,到时候既可以向东北威胁隋国的合州,也可以向西威胁周国的蕲州,能够未雨绸缪看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了。
“本官大周巴州刺史宇文温。”宇文温也不遮遮掩掩,这种刷声望的事情求之不得。
“宇文温?”韩擒虎闻言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位周国宗室在长安时的风评可不怎么好,似乎是放浪形骸的富贵郎君,原以为那个平庸无奇的宇文亮两个儿子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可现在看来还是和传言有些出入。
亦或是别人的计策由他来执行吧...
“韩使君。”宇文温忽然开口问道,“不知令甥李郎君可在军中?”
他想起来了所以已经决定了,若是韩擒虎那姓李的外甥在军中,那么就算拼得伤亡惨重都要这股隋军吃掉,不过韩擒虎随后的回答让宇文温失望不已:“吾家外甥自在长安,宇文使君有何事?”
韩擒虎姓李的外甥便是后来初唐的一代军神李靖,宇文温是起了邪念要拐带人口,要把这个如今应该是十来岁的军神种子掳走。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按此时的惯例下男儿从军都要成人,也就是年满十五岁,想来未成年的李靖也不可能远离父母,跑到战火纷飞的地方跟着舅舅玩命。
“回去告诉杨坚,宇文宗室上下数十口人命的血债,本官会亲自向他讨要!”宇文温放出狠话,扬鞭策马领着部下离开和周法尚汇合,史万岁则是领兵断后。
‘宇文氏的江山已经不可能保得住,莫要再做白日梦了...’韩擒虎如是想,回头看看烧毁大半的陈军粮仓他调转马头领兵向江边走去。
“马上撤退!”
。。。。。。
一处山坳,袭击新蔡得手的宇文温一行正在休息,此次出击大获全胜把陈国北进大军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顺带搅得新蔡城乱成一锅粥,衡州刺史周法尚还把镇守新蔡的陈国将领杀得七零八落。
“合州刺史亲自率军偷袭,看来徐州军和青州军对合州总管府的逼迫还不够啊。”周法尚用一根树枝指着舆图说道,隋国合州总管府如今已被南北夹攻,竟然能出其不意的派兵袭击陈军屯粮处,这种情况说明对方游刃有余。
“隋国的合州总管于仲文很能打,再加上这个身经百战的合州刺史韩擒虎,搞不好真能扛下北面的周军以及南面的陈军。”史万岁补充了几句。
“三年前这合州就是韩擒虎攻下的,当然了当时他们还是周军将领。”宇文温点点头,“粮草被烧,陈军这下是完了,隋军接下来能够集中兵力对付北面的周军,看来战局走势不明啊。”
“这帮隋军是怎么过来的?”周法明问道。
“走雷池。”周法尚说道,他将树枝指向新蔡城东面一处大圈,“雷池位于永兴以南其东西宽度足有数十里,加上其他湖泊超过上百里的水域,隋军可从东端入雷池绕过围攻永兴的陈军,在雷池乘船接近新蔡。”
“陈军莫非傻的不知道提防雷池水面?”周法明有些难以置信,带兵行军打仗不熟悉地形和找死没区别,他认为新蔡守军若是没有提防雷池方向真是蠢得可以。
“雷池南端临近长江...想来是提前抬船往南入江扮作陈军战船,登陆营寨暴起发难。”史万岁说道,他在江边陈军营寨横冲直撞时留意了一下,发现隋军是从东南端江边冲入营中的。
“陈军到底怎么想的,如此重要之地却疏于防范,难怪北伐老打不赢。”周法明嘀咕了一句全然忘记了自己数年前还是陈国人,他的父亲周炅当年也作为陈军大将参与数次北伐。
“骑兵少,机动力差,粮道过长结果在北朝骑兵面前到处都是破绽!”宇文温开始吐槽,“除非一路修堡垒向北推进步步为营,不过在那之前陈国朝廷就已经破产了。”
解决了为何会遇到隋军这个意外惊喜的问题,宇文温开始跃跃欲试要再搞个大新闻,他建议继续假扮隋军去新蔡以西的永宁,沿着长江北岸西进摸到蕲口,然后折向北去给齐昌城下的陈军一个‘惊喜’。
“宇文使君,恕周某直言,此计策不可行。”周法尚立刻反对。
“为何?”宇文温大惑不解,借着陈军以为只是被隋军偷袭的这段混乱期,趁热打铁昼夜兼程去蕲口再烧粮草,接着捅齐昌城外陈军的菊花,若是指挥得当成功率至少过半,若是成了那就是大获全胜了。
周法尚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指指天空,宇文温抬头看去只见头上乌云密布一副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样子,这个时节江南不但多雨而且经常大暴雨。
“呃,那就原路撤回去吧。”宇文温点点头,今日守株待兔遇见虎还是个未来阎罗王,可得赶紧回去烧香压压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暴雨
暴雨倾泻如注,不但将地面淋成一片泥泞也将陈叔坚的心都淋碎了,坐镇西塞山的这位镇守郢州的陈军主帅如今看着刚送来的急报黯然神伤。
进攻江北晋州的官军出大事了,囤积着无数粮草的新蔡营地遇袭,隋军袭击得手一把火将粮草烧得干干净净,这把火不但将官军收复晋州的雄心壮志付之一炬,也让进抵永兴的官军主力进退两难。
粮草没了只能撤军,可隋军就在眼前却不是那么容易走的,敌前撤退历来就是件难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么撤退就会变成溃退,最后演变成惨败。
永兴那边的官军怎么撤退他说不上话,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但为之头痛的还有另一件事:齐昌城下的官军怎么办。
这支兵马是为了掩护收复晋州官军侧翼,现如今已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所以如何在周军面前安全的撤军成了他的烦恼。
一开始的计划很完美,派兵进攻江北周国蕲州州治齐昌,能拿下最好拿不下就钉在那里,首先可以调动西侧巴州那边的兵力过来救火,让江南武昌和西塞派出的兵马能够围攻燕矶,此即为声东击西。
其次钉在齐昌的官军能够掣肘周军使之无暇东顾,这样就能保证收复晋州的主力部队侧翼不受袭扰,原本好端端的计谋因为新蔡遇袭导致局势逆转。
永兴和齐昌城下的官军进退两难,一旦处置不当导致大败那对官军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连续两年北进的攻势都被瓦解,如今第三年的北进要是再度大败后果严重,官家以后极有可能不会再派兵北上了。
陈叔坚一想起那个刚即位没到一年的兄长就头痛,这位大陈天子成日里就知道饮酒作乐,亦或是和词臣宠妃吟诗游宴,对于国事完全都不感兴趣,历代先帝北伐中原收复故土的遗愿似乎都没放在心上。
陈叔坚看着窗外的漂泊大雨无奈的放下急报,江南多雨一旦下来就不容易停,道路泥泞江水暴涨湖塘溢满,大雨时连战船都不便在江面上行驶,如此一来敌我双方的行动都不得不停止了。
齐昌城下的官军如何撤退也只能等到雨停了再说,反正他已数次传令让领兵将领小心谨慎,能不能做到就是对方的事情,只要西塞山驻泊的水军主力战船还完好无缺,那局势就坏不到哪里。
唯一让人放不下的就是燕矶,这个周军在江南的唯一据点十分顽强,在己方大军不停围攻下竟然屹立不倒,连续攻打了数日官军伤亡惨重,但是己方依旧未能攻破周军营寨。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陈叔坚觉得带兵打仗果然是件让人头疼不已的事情,也就是朝廷需要宗室藩王做监军,有得选他都不想接这种苦差事,打仗的事情就交给能打的将领去处理那该有多好。
“传令下去,待得雨停之后继续攻打燕矶...”
。。。。。。
燕矶,暴雨中的周军营寨。
州兵队正全有走在泥泞的地面巡视着本队防御地段,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挽着裤腿脚穿草鞋一身雨中行的打扮,陈军接连数日围攻燕矶,因为暴雨的来临终于消停也让守寨的周军得以喘息。
陈军昼夜不停地的进攻,守军们则是昼夜不停地防御,全有等州兵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大场面,如潮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还有‘石如飞蝗’、‘箭如雨下’。
全有小心翼翼的走上寨墙看向寨外,只见原本尸横遍野的空地如今已化作一片水泽,许多战殁的陈军士兵尸体浸泡在水中渗出丝丝猩红。
营寨外的多个水塘已经被陈军担土填平,若是晴天时倒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被雨水浸泡之后便化作泥沼,原先散落在其上的尖头木驴、云梯等攻城器械残骸都已大半没入泥沼,己方投石车抛射出去的大石也大半陷入泥中。
“阿有,这些投石车淋着雨不要紧吧?”梁定在一旁问道,作为发小又兼同袍之谊两人关系密切,如今也一同驻守在燕矶寨。
“应该不要紧,陈统军说了这些大家伙不怕雨淋。”全有转身看向寨内如林耸立的投石车,这些投石车不用人拉却威力十足,也亏得有这些军械省下许多人力,否则光是连续拉绳发砲没多少人能撑过一日。
“这东西可真厉害,不用人拉反倒比数十人拉的砲车要厉害许多。”梁定由衷的赞叹,己方的投石车在营寨里有寨墙保护,虽然看不见外边的情景,但凭着寨墙上瞭望手的指挥依旧指哪打哪。
“上面的铁淋锈了也不要紧,过几日开战发过几次砲那锈便没了。”全有补充道,这是他新打听到的‘秘密’,“这东西牢固着呢,等天晴了陈军再敢来一样是个死。”
营寨里地面上石头堆积如山,这些都是从江北源源不断运过来的,亏得燕矶处修有栈桥能让战船靠岸,不光是石头连带着箭矢都是源源不断的从西阳城运来。
这种投石车是个好东西,作战时为了保护砲手还在每部投石车面前拉起布幔抵挡飞石,城外旷野里的陈军投石车就没那么好运,一来发砲需要很多人一起拉绳,二来发砲距离较近即便放置了大盾遮挡都没用,因为己方抛射出去的石头每个都有数十斤重。
一个石头下去连带着大盾还有投石车都砸得稀巴烂,若是运气好的话甚至直接砸中拉绳发砲的人群,这一下去至少十来条人命。
还有那些云梯只要挨一下就垮了,当然尖头木驴比较皮实但挨一下也是半残,待得来到寨墙下再扔石头砸下去就垮了,加上射不完的箭矢大家对于坚守燕矶信心满满。
全有和梁定在本队防御地段走了一圈后回到营房,作为仓促间建起来的营房绝大部分是用竹子、木板搭建的,考虑到雨季防止内涝的缘故是高脚屋。
虽然是用竹子、木板搭起来的高脚屋但十分结实,当然毛病不是没有,走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比较突出,外边暴雨屋内却没下小雨,士兵们躺在榻上听着雨声酣然入睡。
一间高脚屋能容纳两个什住宿,一个小队五个什连带着士兵随身物品以及铠甲武器正好三间高脚屋,全有和梁定先是巡视了本队的一间高脚屋之后转到紧邻的第二间屋里查看。
士兵们正在生火烘烤衣物,连绵的阴雨天最让人心烦的就是衣物湿漉漉,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不过此次驻扎燕矶考虑得很周到,提前备下了许多干燥的柴禾,这都是为了方便士兵们烘烤衣物甚至被褥。
高脚屋最怕火,为了防止外边围攻的陈军放火箭点燃屋子,屋顶都多铺了一层湿漉漉的茅草,可屋内要是生火的话防火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什长亲自监督才能进行,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什长。
“柴禾都够么?”全有问道,正在监督士兵烤衣物的什长闻言起身回话,他说新一批柴禾刚分发到各什量很足,全有闻言点点头看了看士兵们的被褥,确定没有潮湿的痕迹转身走到下一间高脚屋。
“弓在哪里?”全有问道,一名士兵带着他来到角落的第一个大木箱处,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里面露出一溜排得整整齐齐的弓身,士兵见全有看清楚后立刻盖上。
“全队一百个放心,这些弓放在干燥箱里肯定没问题,杨司马之前可是演示过的。”
“数目都对吧?”
“少一根拿我几个去砍头!”
雨天弓箭的保养是个大问题,弓身以及弓弦最怕受潮,尤其江南雨多所以防潮很关键,若是雨天强行拉弓不是不行但过后这弓也就费了,所以正常情况下雨天都是不打仗的。
为了保养弓身以及弓弦州衙做出了许多防潮的干燥箱,分发给各队让其自行将弓妥善保管,当然时不时会有上官来抽检,若是发现保管不当全队都要受罚。
“箭矢呢?在哪...”全有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角落里一捆捆羽箭,他走上前去抽出几只箭检查起来,那士兵在一旁笑着说没问题,领箭的时候他们什长就检查过大可以放心。
“可不能有纰漏,我们州兵靠的就是弓箭杀敌,要是弓软了箭弯了那可不行。”
“全队你就放心吧,大伙这几日射的箭可比去年一年都要多!”士兵揉着肩膀说着,“还好这几日下雨能休息休息,不然成日里拉弓放箭弄得手都差点抬不起来了。”
“怎么,想回去了?”
“哪里的话,又没有负伤我们回去做什么。”士兵笑道,负伤失去战斗力的同袍都被船接回江北养伤,虽然回去可以避开战火保命,可州兵们都是想留在燕矶杀敌。
不为别的,就是‘立功受赏’四个字!
西阳城外兴修水利治理三台河,据说明年就能防止水患开垦出一倍的田地,州衙已经放出消息说立军功的士兵能分田,虽然新开垦的生田要数年甚至十余年后才能变成熟田,但这对于士兵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诱惑了。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其他都是虚的,只有田地是实实在在的,眼见着机会就在眼前哪里有人会轻易放弃,不过看着这暴雨没有停的意思士兵们也有些疑虑。
“全队,看样子那三台河定然要发大水了,你说南岸新修的堤坝撑得住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决心
大雨瓢泼,齐昌城外已经化作泽国,城西北侧的蕲水水位暴涨将场景切换成‘看海模式’,不但城里积水严重连同城外旷野也是一片汪洋。
在城外分成南北对峙的周、陈两军倒了大霉,虽然各自的扎营地都在高处可也被雨水淋得够呛,连日不停的大暴雨让两军将士吃尽了苦头,满地都是泥泞而衣物都是湿漉漉,如今双方都不约而同咒骂该死的天气。
江南地区多雨所以双方都习以为常,至于不满倒是各有区别:陈军是咒骂该死的天气让他们无法撤军,周军是咒骂该死大雨浇灭了抄陈军后路的希望。
宇文温便是其中一人,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挽着裤脚穿着木屐走在雨中,大军驻扎在城外所以军营里满是泥泞,在这个没有塑料水鞋的年代只能穿木屐,还好他很快习惯了木屐故而能够视察军营。
齐昌城就在旁边但没有充足场地让军队入驻,虽然将领们可以入城住进干爽的大宅子但宇文温还是婉拒了,和士兵在一起同甘共苦他可是身体力行,雨季住营帐不是什么好体验但他倒无所谓。
雨季时到处湿漉漉,淋湿的衣服以及换洗的衣服只能靠火烘干,当然前提是有干燥的柴禾,要是连柴禾都是湿的那么连火都点不着。
‘衣服不干就不干,实在不行我就穿裤衩打赤膊!’宇文温如是想。
袭击新蔡得手后宇文温一行人马不停蹄顺原路返回,总算是在山洪暴发冲毁道路前抵达齐昌,大雨下了数日他也每日都坚持出去巡营,一来安定军心而来看看宝贝战马保养得怎么样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战马,按着一人一马的比例能有一千骑兵,但是按照主力骑兵作战模式也就是一人双马来算就只有五百骑,虽然还够不上百战精锐的程度但也是堪用了。
雨天喂马的草料必须保持干燥,不能含水太多否则容易拉肚子,蕲水暴涨水质浑浊连带着井水也浑了起来,人可以凑合着喝但娇贵的战马就不行,吃的必须干燥喝的必须干净,要是照料不到位过几日就死上几匹马那是肯定的。
还有弓箭也要做好防潮处理,营地里的卫生情况必须重视,下雨就是这么麻烦所以雨季行军作战让人头痛,别的不说光是扎营地址就要注意,地址选不好很容易被大水一波带走,亦或是内涝严重连带着疫病丛生。
宇文温转了一圈确认一切正常后回到自己的营帐,帐内铺设很简单,挂铠甲、武器的架子,卧榻、案桌、油灯、笔墨纸砚以及一些资料箱,还有随身行李就没别的东西了。
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挂好,宇文温在书案前坐下看着上面摆着的舆图,那是西阳城附近地形图他已不知看过多少回,上面一条条黑线代表着今年修好的水利设施。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巴州刺史如今在别人看来风光无比,实际上却是行走在破产的边缘,如同全部资金都投到股市里的股民一般,一旦有风吹草动导致股价大跌,那么失魂落魄上天台的时候就要到了。
作为一个要扭转历史进程的‘不正常人类’,要想实现愿望只能靠兵而养兵就得有粮,巴州地少人稀要种田就得修水利,要修水利就得需要大量人手,所以他就去打劫陈国抢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打仗就得厉兵秣马舍得投入,所以宇文温透支财政扩军备战,连同投入到五洲以及燕矶的财力物力耗资不菲,已经称得上是穷兵黩武,前线一帆风顺可后方开始不妙了。
拼命拉项目刷副本就是为了抢人回来修水利,如今水利设施修了可能不能顶过雨季他也没底,翻倍人口消耗的粮食也翻番压力实在太大了。
罕见的大暴雨接连下了数日,若是三台河边新修的南岸河堤‘扑街’那他也要跟着‘扑街’,大水冲毁庄稼会导致今年歉收甚至绝收,而州库存粮在多次透支后又要养活新增数万人口只能撑到年底,要是弄出个饥荒的‘新成就’来他可无颜见巴州父老。
“也不知道许绍那边如何了。”宇文温看着舆图喃喃自语,他把河防重任交给许绍,全权让其调动人力物力一定要保住河堤,只要是河堤无恙那么秋收就有望了。
他越想越郁闷赶紧拿出提神利器,每当自己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亦或是意志消沉时把那东西拿出来,看一看瞬间精神抖擞斗志满满。
这是一个账单,上面列着他每日要消耗的钱粮,包括养兵、养家、维持州务所需要的费用,自从对陈作战开始后江南商路断绝,他自己的收入直接腰斩,要是不能‘创收’补亏空那就是迟早完。
和自己的客户过不去,宇文温就是这样的无良供应商,越来越瘪的钱包面对丝毫不减的开支有些无力,养虎林军五千人的费用不是闹着玩的,每日包括作战在内的消耗都不是小数目。
私人收入少了一半,‘公家’的收入眼见着要完蛋,到了年底搞不好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宇文温开始犹豫是不是要搞个行为艺术,带着两个儿子去安陆街头摆碗了。
“刚要种田就碰到大暴雨,如果长江再发大水的话...哎!”宇文温将账单收好后在帐中来回走动着,大雨连绵道路断绝他没办法回巴州,巴州那边的消息也传不过来,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三台河发大水还是其次,若是长江发大水那江边的西阳城也就可以‘看海’了,被水淹也就罢了可头痛的还在后面,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等到大水退去瘟疫什么的也就要爆发。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如果爆发瘟疫那就是全灭的节奏,真要那样的话他的雄心壮志也就灰飞烟灭了,连一个州都治理不好遑论其他。
‘要是闹出鼠疫、天花那就神作了!’宇文温如是想,账单提神效果很好让他开始思维发散。
对于燕矶可能发生的战事宇文温倒不担心,连同五洲都不觉得有问题,陈军要是敢打主意绝对让其刻骨铭心,别的不说光是备下的箭矢就不少。
抢人来修水利为此透支粮库,风险大收益也大,如果能够熬过这关顺利秋收那就是缓过来了,组织人力把秋粮入户后抓紧时间开荒,到了明年开春时耕地面积会翻番。
这是宇文温年初时已经定下的步骤,唯一的问题就是今年必须能熬过雨季,只要开局顺利那后续的工作就更好开展,想着想着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所以他决定按照最坏的局面来处理。
莫名其妙到这个时代,惊觉新婚妻子没几日即将被荒淫昏君强占,他熬过来了;投奔父亲可安州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他熬过来了;到长安做人质和杨坚斗智斗勇平安返回,他也熬过来了。
不就是绝收么?不就是发大水又爆发瘟疫么?破产,那又如何!
河堤决口导致庄稼被毁然后是绝收,长江发大水浸泡西阳城导致瘟疫爆发,宇文温提笔把这两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写在纸上,随即开始列出一条条应对之策作为备忘。
所谓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宇文温不想焚香祷告祈求上天行行好放一条活路,要真是破产了绝对不会上天台,他要调动一切力量‘卷土重来’。
今年绝收,那就绝收吧,离年底还有几个月,老子还有兵都带出去抢粮食!抢了陈国再抢江北地界大山里的山蛮!
实行食物配给制,严格限定每家每户的口粮,秋收颗粒无收就得靠州库发放粮食救济百姓,到时严把发放关无论是谁都不许多领。
大水过后立刻动员百姓打扫卫生,实行里坊连坐制度,哪家出现病人必须立刻上报官府,有隐瞒不报的连同左邻右舍一起赶出西阳城。
城中不许有老鼠必须见一只杀一只,积水一定得排干免得滋生蚊蝇传播疾病,饮用水源一定要保持干净,死掉的家禽家畜不许食用全部集中处理掉。
排水沟渠必须清理,被大水浸泡发霉的木质建筑要检查,城墙也要检查免得被大水泡烂墙基存在崩塌隐患,粮库很可能泡水,反正大水一过就开仓验粮把受潮的粮食拿出来翻晒。
从江南抢回来的粮食无法独吞,虽然很多但也要分给其他参战军队,剩下的粮食优先保障巴州士兵的需求,宇文温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收缩战线放弃燕矶,当然五洲是绝对不能丢的。
湖泊多那么水产也多,粮食不够吃就用莲藕、菱角来顶,生火烧饭做菜需要柴禾那就组织士兵上山砍柴,反正调回来的兵不能闲着。
河堤毁了就再组织人力去修补,要是缺石料就派人去采石,反正不参加劳动就没得饭吃自己看着办,数千陈军俘虏总不能留在牢里发霉。
正所谓以工代赈,距离断粮还有数月时间足够调动人手做事了,还有战船在可以组织人去捞鱼捞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实在不行养猪场那数千猪仔也拉出来宰。
宇文温回忆着所知的现代知识,将能想起来的对策全部写了出来,不久之后一张白纸写得满满当当,他小心翼翼提起纸,将墨迹吹干随后折叠起来收好。
坚定了东山再起的决心,外边那淅沥沥的大雨看起来也没那么烦人了,就在宇文温准备小憩一会之际听得张鱼帐外禀报:“郎主,周使君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河堤
大雨连绵三台河上水流湍急,一座石桥横跨两岸沟通南北,巴州别驾许绍冒雨站在石桥上查看水情,他看着脚下那又比上午高了一些的水位忧心忡忡。
“石桥有没有问题?”许绍问道,这座石桥是年初新建的要比原来那破旧的木桥耐用,不但桥面够宽也够结实,即便是沉甸甸的马车走上去都不会让人担心塌陷。
“别驾请放心,我等这几日都认真检查桥面、桥墩,没有发现开缝等异常情况。”一名身着戎服的男子回答道,他们是护桥的士兵驻扎在石桥南侧的营寨里,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检查、维护石桥。
“多用心些,石桥耗资不少,是西阳百姓往来南北的唯一通道绝不容有失!”
“是!”诸位守桥士兵郑重行了个礼,这座石桥是由州衙出面动员各处大户捐资,又组织人力物力修起来的,因为石料充足人手不缺,加上什么‘水泥’的投入使用,修筑速度很快半年就完工。
许绍点点头随即领着随从走下石桥拐上河堤,今日他冒雨来到三台河边可不是光是为了看桥,新修筑的南岸河堤才是重中之重,自从进入雨季后许绍就睡不好觉。
为了修筑河堤征发百姓服力役,连带着战俘还有士兵总共数万人并且耗资无数,许绍作为负责人领着吏员也是呕心沥血日夜操劳,要是河堤有什么三长两短,因为承受不了大水溃堤那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此次暴雨导致三台河水位暴涨,河堤此前已经安然无恙的渡过数次大水,但是此次却和先前不同,沿堤值守的吏员数次告警说发现险情,州衙紧急调动充作劳力的战俘去抢险才堪堪补住。
“也不知道这次熬不熬得过去...”许绍站在河堤上看着北岸喃喃自语,如今的三台河北岸地界已经化作一片汪洋,河水暴涨漫过河岸,连同北岸上外溢的湖水已经将地面淹没,按照刺史宇文温的话来说是启动了‘看海模式’。
“别驾,有北岸作为泄洪之地想来南岸河堤能够保住,我等驻扎堤上日夜巡查,一旦发现险情立刻组织人手抢险,如此一来定然能够熬过去的。”有吏员说道。
“希望如此,否则南岸就不妙了。”许绍回头看着西阳城方向说道,西阳城东北郊有两个大湖,历年雨季只要雨量大就必然暴涨,不但周围农田遭殃甚至会危及州城。
今年雨季一开始这两处湖泊的水位就没低过,幸亏挖了新渠道将两处湖泊沟通,又疏浚、拓宽了原有的排水沟渠,将湖水引至三台河下游河段从巴水泄水,这样一来常年为患的湖水今年老实许多。
然而关键还在三台河南岸河堤,只要有一处河堤破口,那么汹涌而入的大水会冲进南岸汇入湖泊,到时湖水水位猛涨根本就疏通不了定然发大水,西阳城外大片农田里的庄稼若是被冲毁搞不好今年就真的绝收了。
半年时间修筑了数十里的河堤,若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但如今却是‘事出有因’,因为修的只有半边河堤所以工程量少了一半,这就是‘祸水北引’的方针。
三台河从西阳郡北部长江边起源,向南偏东方向的西阳城流淌,在西阳城东折向东面最后汇入巴水入长江,西阳城以及大部分已开垦的农田在三台河南岸,所以刺史宇文温决定先保南岸。
既然顶头上司愿意承担责任和骂名,那么筑堤方案也很快定下:在南岸筑堤,河堤不需要太高只要明显高过北岸就行,一到雨季有了南岸河堤的存在,可以让北岸成为‘泄洪区’。
有了这个方案工程量自然少了些,加上不断增加充当劳力的陈军俘虏终于顺利将河堤完成,只要平安顶过今年雨季,入冬后再修筑北岸河堤那么三台河防就算是完整了。
作为‘祸水北引’的补偿,州衙已经作出决定免掉北岸农户今年的租调,视情况决定明年的租调是否也免除,若是能顺利修起北岸河堤再开荒,那巴州的农田面积又可以扩大。
前提是南岸河堤今年能扛过大水,因为三台河走势的缘故南岸河堤反倒要承担河水冲刷,尤其是河道转向东的那个弯道处河堤更是首当其冲,而许绍正走在这段河堤上。
前方不远处河堤边是一座营寨其中驻扎着护堤人员,值守的州衙吏员也在这里住宿,这样的营寨在三台河河堤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为了守堤州衙已经全力以赴了。
一名同样带着斗笠身着蓑衣的男子站在堤上,和身边数人一起在大堤上忙碌着,见着许绍一行过来赶紧上前行礼,他已经在河堤上住了半月,许绍每次过来巡堤时都看见其督促青壮查堤的身影。
“情况如何?”许绍问道,这段河堤是高危地段,已经在前几次三台河大水中出现垮塌的情况,有鉴于此驻守的护堤人员也比别处多了两倍,用于加强堤坝的物质也多上许多。
“别驾,形势严峻,昨晚又垮了一些不过已经打上木桩投放土袋堵住,若是能熬过这几日就没事了。”
“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许绍拍拍对方的肩膀,围在面前的人们闻言笑了笑,他们是辛苦可面前这位年轻的别驾也同样辛苦,每日都能见其领人巡视河堤。
许绍正要说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忽然河堤上传来凄厉的嚎叫声,当众人听得是有人在喊“溃堤了”之后心中一凛,拔腿就向那里跑去。
只见河堤临水一处开始垮塌,外层的竹笼石墙已经没了踪影,夯得十分结实的夯土坝体直接暴露在外,此处正好是河流拐弯处的外弯,故而坝体承受着河水的不停冲刷。
连绵的雨水早已浸湿了夯土,如今护在外层的石墙已垮塌,夯土坝体哪里承受的起水流的冲刷,一股股浑浊的泥浆水将三台河面染成黄色,河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河水侵蚀开始垮塌。
“要溃堤了,快堵上!”叫喊声连带着锣声响起,营寨里冲出许多人来,他们有的手上拿着铲子、木槌、木桩等工具,有的则是提着竹笼而有的背着鼓囊囊的布袋。
“把竹笼串好赶紧扔下去!”
“你们几个,绑好绳子准备下去打木桩,其他人准备投竹笼、沙袋!”吏员们大声叫嚷着,各自分工指挥着抢险。
竹笼里装着沉甸甸的石块,布袋里是早就装好的泥土,这些都是用来填埋河堤垮塌处所需的材料,原本修堤时据说要用那神奇的水泥做成石堤,奈何产量太少而石头急切间也不足只能是夯土坝体,如此一来出现溃堤只能用这些东西来应急。
原本计划全部用河沙布袋也就是沙袋,但是制作布袋要消耗许多布所以数量不足,因为筑堤时也是用竹笼石块加木桩、夯土,所以守堤人员便准备了大量的竹笼石块备用。
数串竹笼连着里面沉甸甸的石块被投到河堤坍塌处,当务之急就是要制止夯土坝体继续垮塌,投过一轮之后数名青壮手拿大锤、扛着木桩滑下堤边来到坍塌处打桩,他们腰间缠着麻绳另一头则由岸上同伴扯着。
他们在齐腰深的泥水里两人一组开始打木桩,不顾湍急的河水冲刷一人扶桩一人奋力打桩,待得一排木桩初具规模其他人正要投放沙袋、竹笼之际,忽然一声轰鸣响起。
河堤崩塌之处现出一个漩涡,浑浊的河水打着转涌入坝上突然出现的洞窟,巨大的冲力力将打桩的青壮向着那洞窟吸去。
“管涌了!!”“快投沙袋、快投竹笼堵口!”“拉紧绳子不要让水给吸进去!!”
坝上的人们见着管涌险情出现脸色大变,他们赶紧将备好的沙袋、竹笼一股脑向着漩涡处投放,先扔进去的沙袋被水流卷着消失在漩涡里,片刻后从坝体另一边冲出来,还好盛有石块的竹笼几个捆在一起,扔下去后没被水卷走。
打桩的青壮奋力抱着木桩,岸上的人则是拼了命扯着麻绳,幸亏他们腰间绑着麻绳作为安全绳,否则被卷进漩涡可就没有活路,饶是如此那些青壮依旧是被水流冲得狼狈不堪。
“扯上来,赶紧把他们扯上来!”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有的是在救人有的是在堵漏,锣声如同爆竹声般连绵响起,更多的人从营寨里跑出来手中拿着一切可以堵漏的东西。
“啊!”一声大叫响起,在堤坝上拉着麻绳的一个人忽然滑倒,这一倒连带着身后数人倒地,变故突起让绳子另一头刚从管涌处爬上来的青壮滑了回去。
绑在其腰上的麻绳如同长蛇般‘游’走,眼见着那人要被卷入漩涡中,忽然一人冲上前扯住麻绳奋力拉扯着,众人看去却是别驾许绍。
奈何漩涡吸力太大,卷着那青壮往里走连着许绍也被拖着向前,唬得魂飞魄散的吏员以及随从扑了上来,有人连滚带爬的抱住许绍的腰,有的则是抓住绳子奋力向后拉。
“用力,用力拉!!”
众人齐心协力将那青壮从鬼门关里扯了回来,又有人指挥赶上来的人将沙袋和竹笼往管涌处投放,亏得应对及时准备充分将刚刚出现的管涌堵住。
“把另一头扒开,打上两排木桩中间插木板!”
“你们几个去别处巡视,带着锣去有险情马上敲!”
“愣着做什么,拿衣服给别驾披上,晚了就着凉了!”
“赶紧去烧姜汤啊!”
吏员们值守河堤许久经验丰富,忙而不乱的安排着各项工作,一身泥泞的许绍在随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其中一名中年人取下自己的斗笠给他戴上。
许绍刚才为了救人什么都没顾上,忙乱中斗笠已不知去向,见着中年人要让出斗笠便抬手制止:“无妨,淋些雨罢了。”
“少郎主若是着凉了可不妙...”中年人硬是将斗笠戴到许绍头上,他是许绍家中派来的仆人,差点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心都跳出来,从岳州过来时郎主就吩咐一定要盯紧了,结果差点就出事。
几个光头男子走到许绍面前,其中一个便是方才差点被卷进漩涡的人,幸亏许绍眼疾手快扯住绳子将其救下,他见着许绍道了声谢就要下跪却被对方搀住。
“这是做什么,大家守堤辛苦应当是本官道谢才是。”许绍诚恳的说道,对面几个下去打桩的青壮光着头,这就说明是之前被俘虏的陈军,方才他急着抢险倒没想起这一茬。
“我们,我们...”光头青壮有些哽咽,许绍拍拍他的肩膀随即环视在场众人说道:“守堤就是打仗河堤就是防线而站在堤上了就是将士,无论是官、是民还是其他人都是同袍手足,同袍之间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见着大家都是默默的点点头,他继续说道:“这条河堤是大伙辛苦了许久才修起来的不容有失,河堤要是垮了让大水冲了庄稼那么今年的收成就完了,出现溃堤大家一定要堵住,若堵不住本官先砍了你们自己再跳进去堵!”
“白忙一年会如何?只能去喝西北风!谁想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么?想不想!!”
“不想!”众人高声喊道,连同光头青壮都是紧握拳头,这条河堤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不说别的就是在场之人都出了许多力,三台河南岸的河堤凝聚了无数人的汗水和心血。
这可不是偷工减料修起来糊弄人的玩意,无论是打桩、砌石还是夯土都是实打实的用心,若按往年的雨量根本就不会出现险情,此次下的暴雨多年罕见但只要能熬过去那就没问题了。
“大家再坚持几日就是雨过天晴,等到州衙筹集到更多的石料这河堤就固若金汤了!”
折腾了一番终于化险为夷又鼓舞了士气,许绍看着河堤心中稍定,方才那管涌险情让他热血冲上心头,真的就想跳进去堵,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清楚得很这条河堤意味着什么。
巴州地少人稀,因为湖泊多导致雨季洪水泛滥,要想吸引人来定居就得有田,要想有田就得开荒,可要开荒就得兴修水利否则一到雨季全部完蛋。
要修水利就得有人,要想短时间内迅速修好水利需要大量的人,一来二去结果又回到起点,这是个死循环所以刺史宇文温要剑走偏锋破局。
扩军备战,预支州库的粮食养兵然后去江南抢人抢粮,带回来的无论是俘虏还是百姓全部组织起来修水利,平白多出来的这数万人要吃饭,那就用州库存粮和抢来的粮食养活,也就是预支粮食。
修水利还有这条河堤连同对陈作战消耗巨大,林林总总加起来耗费的钱粮已经让巴州到了极限,州库的存粮只能撑到年底,如果河堤破口让西阳郡今年的庄稼歉收甚至绝收,那巴州就撑不到明年秋天,随之而来的就是饥荒。
当然可以找别州调粮但巴州也破产了,借来的粮食要还,当年的租调还得上交,再要调集人手兴修水利已经没有办法筹集到这么多的钱粮,巴州依旧是一个户数不到两万的小州,再也养不起那么多兵。
没有兵那么雄心壮志也就化作泡影,宇文温为了维持住脆弱的收支平衡殚精竭虑,还急得到处找项目‘创收’,留守的许绍和郝吴伯也是提心吊胆,就怕爆发水患导致绝收。
关键就在河堤能不能挺住,挺住了就能保证秋天有好收成,秋粮入库那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无论如何,这条防线我都会守住。”许绍看着东面天空喃喃自语,“使君,前线就看你的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沟渠
西阳城东郊外,治中郝吴伯领着下属冒雨巡视沟渠,连日的暴雨让城外湖泊水位暴涨,连带着周边农田里落下的雨水一起造成了巨大的排水压力。
城外有两处大湖,城北有一处而城东郊外二十多里又有一处名叫沙湖,西阳百姓对这两处湖十分熟悉,每到雨季湖水溢出淹没周围农田,为了治理湖患曾修有沟渠沟通湖泊,这些沟渠将湖水汇集最后向东引入三台河排入巴水。
然而这些不知多少年前修筑的沟渠淤塞严重,兼之战乱破坏年久失修已经丧失了调剂湖水的能力,今年年初巴州州衙组织人力物力修葺水利,也连带着将这些沟渠清淤、深挖拓宽。
“治中,沟渠下游三台河水暴涨,似乎是要倒灌了。”一名吏员急匆匆的跑来汇报,郝吴伯闻言向东面看去,不远处就是排水渠入三台河的堰闸。
“过去看看!”郝吴伯说完向着前方快步前进,虽然穿着草鞋但地面湿滑所以无法快速奔跑,一行人来到河堤上查看水情,发现排水渠入河处的情况果然有了变化。
三台河水在奔腾向东南之际也开始向排水渠内倒灌,渠内原本也是向东奔流的湖水水位开始明显上涨,郝吴伯见状没再犹豫下令准备关闸。
“发信号,先让江北沟渠开闸!”
一名青壮闻言吹起号角,随后南侧也接连响起低沉而有力的号角声,一声声号角如同接力般向江边传去,片刻之后又有一阵号角从南面江边向北传过来。
“关闸!”
随着郝吴伯一声令下,守在堰闸处的青壮扳动绞盘开始关闸,水闸分三道而每道有五扇闸门,闸门为木板兼以铁条制成,为保险起见特地设置了三道堰闸。
堰闸关闭而沟渠里的水位开始向上涌,在上涨了一段距离后随即回落,郝吴伯看着这一情况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走上河堤看着北岸一片汪洋哑然无语,堤外三台河水已经没过排水渠出水口。
今年修筑排水渠时出水口是高过三台河河面的,进入雨季之后接也经历了连数次连绵阴雨,当时三台河水即便上涨可水位依旧没有与出水口持平。
“这场雨可真够大的,幸亏排水渠和三台河堤完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有吏员感叹道,江南多雨故而雨季是大家都对连日降雨习以为常,可最近这下了数日的大雨就罕见许多。
“按着这样的雨量来看,长江会发大水么?”郝吴伯问道,他虽然是上司但是关于治水的经验很少,这些吏员是巴州本地人,常年生活在江边相对他来说肯定经验丰富。
“难说,若只是这一带下大雨倒不怕,就怕上游也是大雨连绵就糟了,若是大江水位暴涨那就全完了。”
排水渠的出口有两处,一处是东面排入三台河而另一处是向南直抵江边,上涨的湖水先是向三台河排放,若是出现刚才的情况便改向长江出水。
此次大雨三台河水暴涨有多处南岸河堤出现险情,郝吴伯就担心长江也发大水,西阳城的地势大约是西高东低,所以湖水向东面三台河排放是首选。
往南侧江边的沟渠只是大致完成,因为沟渠两侧还未夯实之故若是浸泡容易垮塌,只是如今情况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保证排水通畅那么秋收后农闲时再补也划得来。
众人看着三台河北岸一片汪洋都是百感交集,为了保南岸也只能牺牲北岸泄洪,多亏州衙今年集中人力物力修葺水利,若是按照之前的状况恐怕今年的庄稼要大面积歉收。
户数只有万余的巴州人口也就六、七万,按照往常的情况来看治理水患就得修水利施舍,但组织百姓起来服力役只有数月时间是不够的,这次州衙可是组织了包括陈军俘虏在内数万人一齐上阵。
再加上粮食供应得力又舍得投钱才算勉强完成,若不是这样否则哪里能赶在雨季到来时完工。
“诸位值守堰闸辛苦了,待得捱过雨季使君自有奖励。”郝吴伯看着堤上一个木板房说到,这是值守人员过夜的地方,如同河堤其他地段的房子一般承受着狂风暴雨。
“若能保得今年收成,我等受苦受累便值得了。”众人都是咧嘴一笑,新上任的宇文使君组织百姓治水,大家对他的良苦用心十分赞同,只要能治理水患那么收益的是全体巴州百姓。
“走吧,到下一个堰闸看看。”郝吴伯拱了拱手,他向值守的吏员告别继续冒雨巡查各处沟渠,刺史宇文温去外面‘跑项目’了不在城中,许多重任都分派到佐官肩上,人人都是忙得团团转。
“也不知嗣宗的河堤能不能守住...”他看着南岸绵延的河堤面色凝重,“该死的大雨,何时才是个头...”
。。。。。。
西阳城中,主薄郑通领着人冒雨走在街上巡视,这是进入雨季之后西阳城排水体系遇到的最大考验,前几次大雨时游刃有余的各条排水沟如今已经快到极限。
江南多雨所以梁国人郑通习以为常,在梁国做了多年基层官吏的他知道最要紧的不是城里,梁国国都江陵就在长江附近,每次长江发大水他都得去守江堤,想想自己如今只是在城里检查排水那就是美差。
其实一开始他是毛遂自荐希望宇文温让自己负责河堤,不过对方却说要“给年轻人磨练的机会”便不了了之,虽然如此郑通还是将自己守堤多年的心得倾囊相授。
江陵不光修有江堤还修有河堤,每到雨季各种险情纷至沓来,正所谓久病成良医他对堤防想不熟悉都不行,此次别驾许绍组织守堤便采纳了他许多意见。
‘应该能守住吧,如果拼命的话。’郑通如是想,虽然三台河南岸的河堤赶在雨季前完成但问题不是没有,人力是充裕但石料还是不够,传说中的那什么‘水泥’产量又少,仓促间修起来的夯土河堤不是固若金汤。
长期被河水浸泡冲刷下坝体隐患会发作,前几次的雨不算什么此次暴雨才是要命,愈发暴涨的河水肯定会让河堤某处出现管涌。
堵上了就没事堵不上就完蛋,简单而又残酷的一件事情,郑通摇了摇头把担忧撇开,他的职责是城里不是城外所以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连日大雨降水量超过了排水沟的排水上限,按照各处值守点汇报来的消息看情况在恶化,城里多处已经开始内涝,街道上的积水也渐渐变深。
现有的排水沟已经无法将大量雨水排出城外,若是不采取措施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西阳城被泡了还是小事,等水一退那就有很大概率爆发疫情。
事不宜迟,是采取最后措施的时候了!
郑通一行冒雨来到南门,确切的说是是南门旁边的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那里大门紧闭数位‘铁将军’把门,守门士兵见着他们靠近屋子赶紧上前喝止。
“没有使君的命令不许靠...”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便嘎然而止,郑通手上亮出的令牌让他哑口无言,随后领队的队将便拿出拓本仔细对照,再度确认这是刺史宇文温的令牌,然而士兵们还是没有让开。
郑通从怀中抽出一个木匣递过去,队将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同意开闸’四个字,还盖着一个私章和一个刺史大印。
刺史宇文温带兵在外不在城里,刺史大印自然是留在州衙,刺史不在那么按照惯例是由长史任冲打理州务,纸上的私章便是任冲的,如此繁琐的手续就是为了确保接下来的行为是经过‘认可’。
守门队将拿出一串钥匙将房门上的大锁依次打开,郑通走进去后指挥随从扳动房里的一个巨大绞盘,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似乎地板下有什么机关在运转着。
“开闸放水了!”城头上的士兵高声喊起来,城南郊外便是江岸此时并无一人在城墙附近,片刻之后忽然有一股水柱从墙角地面喷涌而出,裹挟着浑浊的泥浆冲向江岸。
这是西阳城排水体系的最后一招:城南地下排水口。这个出口是整顿城防时发现的一处墙基隐患,应该是不知是多少年前西阳城攻防战时留下的攻城地道。
这个地道是酒肆西阳城防的隐患,但是宇文温衡量利弊之后决定将其改造成一个排水口,作为暴雨之下派出积水的最后一招,代价是过后这段城墙报废需要拆除重建。
年初扩建城内排水沟的时候已经将沟渠与这个排水口连接,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打开,当然这个通道被有可能攻打西阳的敌军利用,亦或是长江发大水时江水有可能倒灌城中。
为了防止以上两种情况发生,宇文温特地设计了复杂的机关闸门,如今阀门开启正好履行排水的职责,巨大的水声响了片刻后有人来报说城里积水已经明显减少。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众人闻言都是欢欣鼓舞,郑通点点头走出小屋,看着身后那高耸的城墙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多水从墙基下冲过也不知道会带走多少泥土。
虽然内部做过加固的设施,但实际上是治标不治本,如今大水这么冲刷墙基,看来城墙不重建是不行了。
“愣着干什么,继续巡城!”郑通头也不回的向城里走去,暴雨依旧持续所以还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他面露忧虑:“这场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