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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隋国公渡劫!

    下午,长安城里酒楼茶肆还有各处乐坊中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谈论今日上午发生的一件大事:隋国公在回府途中光天化日之下被雷劈了!

    和其他各地发生的异状不同,此次事件发出的轰鸣声全长安城都听到,冒起的黑烟数里外都能看见,众目睽睽之下哪能有假!

    据消息人士透露此次隋国公遭雷劈随行护卫损失惨重,十之七八当场毙命,剩下又有大部救治不及死去,沿途商铺损毁的有六间,其余损失官府还在统计中。

    另据消息称,隋国公修炼异术已达“大乘”境界,当时正是‘渡劫’之期,隋国公凭借修为正要逆天而行白日飞升之际天劫落下,两边斗法之下祸及周边。

    坊间消息称,数日前城郊亦有白日落雷,有人亲眼目睹树林里一条大蛇被天雷劈成焦炭,此为上天诛杀妖物之举,今日隋国公所遇异状怕也是如此......

    又据隋国公府某下人称,府内近日黑气冲天各种家禽无故死亡,仆人们杂病缠身诸事不顺,待得雷击过后一切异状均已消失云云。

    一时间传言纷纷扰扰,有说隋国公白日飞升的,有说他当场毙命的,又有说重伤未死正躺在府中等名医救治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番雷击与隋国公有莫大关系!

    一处医馆内,许多头破血流的伤者正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接受官差询问,他们有的手脚带伤,有的头上血淋淋,都是上午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你,姓名,住址,做何生计...”

    “小的张定发,家住城西怀安坊,拉车为生...”

    “你爹娘到是帮取了个好名字啊,还定发!”

    与坊间那些愚夫蠢妇不同,官差们没空瞎扯到处传谣而是紧锣密鼓的调查此次隋国公遇袭事件,毕竟还是要有个靠谱的说法,若是天子问起来总不能说隋国公‘渡劫’失败了吧?

    现场一片狼藉伤亡惨重,隋国公大部随行护卫丧命,有零星说法表明似乎是车队遇刺,可若是行刺那么世间哪里来的如此威力巨大的兵器?

    因此官差们逐个询问现场幸存者,看看是否能问出些蛛丝马迹,可是问来问去这些伤者没人能说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更有的口口声声说看见满天神佛下凡,或是白裙飘飘的仙女们环绕四周。

    如今还有些伤重卧床不起的,不知是吓昏了还是怎的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更不用说昏迷不醒只剩半口气的那些。

    看着满目伤者官差们也是焦头烂额,奈何上官催促的紧只得继续一个个问下去。

    就在城中沸沸扬扬之时,宇文温却端坐在自己府邸的书房内看着面前的仆人林有德,宇文十五守在房外警惕的看着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郎主,那,那个是不是...”林有德畏畏缩缩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话来,前几日郎主让他和宇文十五到城外远郊‘实验’一个东西,当时他便被其威力吓得不轻做了一夜恶梦,等到了今天亲耳听到轰鸣声,亲眼看见升腾起来的烟雾,那里会不联想到自家郎主来。

    那东西是自己按着郎主的要求,领着符有才、张乙满和胡三才将木炭粉、硝石和硫磺‘按比例’混在一起做出来的混合物,然后再小心翼翼装到木桶里。

    先前城外点的是第一个,随后按郎主要求又做了第二个,如今傻瓜都能猜得出来这第二个是用在哪里了,隋国公可是好大好大的官,郎主会不会把知道秘密的自己给灭口了?

    郎主要杀也就杀吧,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如今不知伤了多少条人命,死后会不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正是本公所为,你有何想法?”宇文温斩钉截铁回答道,自从他派林有地参与此事便知道这小子思想上接受不了,果不其然上午刚一回到府就见林有地躲躲闪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既然敢让他参与便不想隐瞒。

    林有得未料到郎主如此直截了当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不住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若是恶犬准备扑上来咬你和陈干娘,而你又没办法带着陈干娘跑开,你怎么办?”

    “我我,我和恶犬拼了!”

    林有地说完后面色一松,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本公要保护家人,要保护府内老少性命,你可知道?”

    见得林有地点点头,宇文温继续说道:“此事本公只派你和十五去做,你可知道为什么?”

    “小的知道,小的明白,是郎主信任小的。”

    “是因为你不会泄密,是因为你值得本公信任,是因为本公看好你不比十五差。”

    “此事诸般因果均报应在本公身上,你无需多想好好做事。”

    眼见得林有地如释重负的走出去宇文温无奈的捏着眉心:魂淡,给小弟加忠诚度都要花费这么多心思以后遇见那些能人该怎么办?

    若是带着系统穿越就好了,忠诚度可见,还能用物品增加忠诚度.....

    林有地心地善良忠厚老实,宇文温还是希望稳定他的心态,毕竟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可不想关键时候掉链子。

    听得外边叩门宇文温收拾心情应了一声,只见宇文十五闪了进来低声问道:“郎主,那林有地经不住事,是不是要...”

    他用手在脖间一抹面露凶光,宇文温见状微微一笑:“莫要笑别人,当年你第一次随本公出去鬼混时不一样慌慌张张。”

    眼见宇文十五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了他随即让其安排人出门打听隋国公‘渡劫’事件进展如何。

    “这次不会出什么篓子吧...”宇文温看着案上的镇纸发呆。

    鸣翠一心要和昏君宇文赟同归于尽,可干掉宇文赟之前他必须先把隋国公杨坚解决,否则宇文赟驾崩后只会便宜了杨坚而自己的处境一丝也没得到好转。

    有了宗室权臣宇文护的前车之辙,皇帝防宗室像防贼一样,大周宗室如今就是一群空有地位没有实权的肥羊,历史上宇文赟暴毙后隋国公杨坚上位总揽朝政,就如同屠宰羔羊一般将宇文宗室分批杀掉。

    所以隋国公你还是安心的去吧!

    然而“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尘埃落定后确切的消息传来:虽然护卫伤亡惨重可当时坐在车里的隋国公和夫人俱是大难不死,如今正由名医姚僧垣救治。

    “到底怎么回事?”宇文温得到消息呆了半响随后颓然坐下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又有后续消息传来,据说当时天雷劈下来时马车已驶出几米,忠心的护卫们护在马车车厢外,而车厢也十分坚固,所以夫妇俩遇袭重伤活了下来,只是事发时夫人独孤伽罗起身护住了隋国公所以伤势更重一些。

    有没有搞错!**哎,ied哎,这样都行!魂淡这个世界莫非不讲科学的?

    上次行刺天元皇帝宇文赟被他老婆杨丽华弄黄了,这次行刺隋国公杨坚被他老婆独孤伽罗弄黄了,这俩母女莫非是天生护夫宝?

    。。。。。。

    隋国公府。

    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双眼发红的坐在父亲隋国公杨坚卧榻边,鼻青脸肿的杨坚并未如同外界传言般缺胳膊少腿,虽然样貌十分狼狈但至少精神还不错。

    “今后一段时间内为父都要以养伤之名在家休养,宫中若有突发事件女儿可找沛国公相帮”

    内史上大夫沛国公郑译,是天元皇帝的心腹同时也是杨坚的死党。

    杨丽华默默的点了点头,今日得知父母遇刺之后她差点昏倒在地随后急匆匆的出宫赶回娘家探望,所幸父亲虽然遍体鳞伤却未缺胳膊少腿,母亲身负重伤却稳住了伤势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长期休养。

    他们知道这次并非外界所传的“渡劫”而是货真价实的行刺,虽然不知道刺客用的是什么法术但确实是意图刺杀杨坚。

    幸存的护卫们在杨坚的严令下没有对外透露当时事发现场的真实情况,而他也将借故称病不起躲在府中。

    到底谁是此次行刺的幕后主使?杨坚想不明白,杨丽华也想不明白。

    想要杨坚死的头一个是皇帝,从十余年前的权臣宇文护开始,先帝宇文邕、女婿天元皇帝宇文赟都对杨坚起过杀心,宇文护、宇文邕是因为有传言说杨坚有天子之像,而宇文赟则是切实感受到自己老丈人的实力了。

    然而这一切都被杨坚有惊无险的一一化解,再说皇帝真要动手直接就杀了哪里会弄这些弯弯绕绕,所以此次行刺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父女俩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会有谁嫌疑最大,又说了一会儿话杨丽华起驾回宫,待得女儿走后杨坚喃喃自语:“是因为看出皇帝命不久矣了么?”

    天元皇帝上月底遇刺后身负重伤,被名医姚僧垣妙手回春的医术救下,如今看起来一切如常再休养月余即可康复,但对于少数知情人来说完全不是这回事:

    陛下已经伤了根基,怕是不会好了!

    皇帝一旦驾崩那么政局就会巨变,到那时一个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容不得犯一点错误,但那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只要抓住了那个机会君临天下就不是梦想!

    想到这里杨坚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若是英明神武的先帝在时他不会有一丝这种想法,可如今这荒淫无道的混蛋女婿已经把朝廷折腾得上下离心,又何必做大周的忠臣!

    一定是某位看出了皇帝驾崩后的局面,意图先发制人将他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干掉,既如此那就以退为进,让对方以为自己身负重伤放松警惕,也方便自己暗中布局。

    “待得大权在握之时,定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杨坚看着窗外,口中喃喃自语说道。

第十七章 安业寺【求推荐】

    数日后,纷纷扰扰的隋国公‘渡劫’一事总算消停了下去,隋国公及夫人重伤卧床不起在家休养,孝顺女儿——天元大皇后杨丽华也天天带着各种名贵草药往娘家跑。

    可怜老神医姚僧垣一月之内两次救治重伤患者,他耗尽心力如今又苍老了几分。

    此时沉寂已久的昔日风云人物西阳郡公宇文温又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有人说昨天下午见西阳郡公在城西郊外的安业寺闹事,那安业寺里都是些比丘尼莫非宇文温没了夫人失心疯去尼姑庵找乐子去了?

    也有人接过话茬说安业寺住持前几日救下一名投水自尽的美妇,如今住持让她在安业寺内住下好生劝慰免得再起自尽之心。

    美妇、投水自尽、留宿安业寺、西阳郡公上门闹事这几个关键词一连起来心思灵活的人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红颜薄命呐!

    又过一日,上午,一只禁军护送着仪仗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皇城向西行进,看架势是皇后出行的仪仗。

    队伍威风凛凛的沿着大街穿城而过,路上车马纷纷避让,两侧平民无一不跪地磕头,见得如此阵势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天元大皇后不是说回隋国公府了么,这是哪位皇后出行?”

    “看见仪仗了没有?是天左、天右大皇后两位呢。”

    “这架势是要出城的样子,也不知去何处?往西,西郊...莫非是去安业寺礼佛?”

    长安城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就算是平民百姓的见识也要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再加上消息灵通没多久大家便基本看出了眼前队伍为何人仪仗,要去往何地做什么事情。

    有感于这一个月时间里接连发生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两位大慈大悲的皇后娘娘决定到寺庙礼佛上香祈祷天下平安。

    只是自从六年前也就是建德三年五月先帝灭佛以来,长安城周边寺庙几乎绝迹,而城西郊外后来重建有一座安业寺。

    安业寺其实为尼姑庵里面全是比丘尼,如此说来两位皇后过去礼佛倒是再方便不过。

    禁军一路沿途设岗警戒,有前几日隋国公莫名被雷劈的诡异事件在前,此番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銮驾里可是天元皇帝十分宠爱的两位皇后,出了意外谁也吃罪不起。

    队伍浩浩荡荡来到安业寺外,一早就得到消息的主持领着一干比丘尼已在大门洒扫恭候,只是两位皇后还未下车便有宦官上前要求入寺排查以免有刺客潜伏。

    主持和几位比丘尼闻言面面相觑,要排查不是不行可寺内都是女尼要是让禁军们进进出出怕是多有不便。

    皇后们这边到是好说,一番商讨后决定由随行宦官们入寺排查,即将开始前领头的宦官问道:

    “咱家请问师太,这寺里可曾有什么可疑人物?”

    主持摇摇头说没有,寺内比丘尼都是底细清白知根知底,只是数日前贫尼偶然救下一名女施主留宿寺内。

    “此人是何来历?近日是否有其他人等来过?”

    “女施主因家中变故心力交瘁欲行短见,贫尼正尽力开导中。”住持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如今好容易让宫里的贵人看上眼,往后寺里的香火就要看今日应对是否当了,“本寺向来清静,只是前日有西阳郡公前来找人他无理取闹被贫尼挡下....”

    “那就去看看!”领头宦官他和身边一名年轻宦官对视一眼后当机立断,带着人就往里走。

    ‘这宦官是?’住持派了人跟上带路,自己却心中疑惑地望着那个年轻宦官的背影,按说那领头宦官应当是个头头,怎么感觉隐隐约约之间对那年轻宦官有畏惧之意?

    “小师父,前日那什么郡公为何到寺里撒泼?你说与咱家听听,若是他无理咱家让皇后娘娘启禀皇上将他下狱治罪!”

    “阿弥陀佛,男施主那日说是来寻妻的,只是女施主不肯见面,男施主不依不饶闹起来被住持挡出去了。”

    一行人在寺内走着,带路的小比丘尼领着众人来到一处角落,她远远指着一处厢房说道:“女施主就是在里面...”

    话音未落身边一个年轻宦官忽然疾步向前走去,方才走了几米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你去敲门!”

    小比丘尼心中觉得这宦官表现古怪也不敢多问,赶紧快步上前走到厢房外缓了缓气轻轻敲门:“施主,贫尼有事相扰。”

    片刻之后房内应了一声,众宦官分列左右屏气凝神听着房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向门口接近。

    “吱呀”一声房门拉开,一名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着素色衣袍面目憔悴,嘴角和两边眼角均有淤青,眉目间可看得出如花容貌,一头秀发则挽在脑后。

    年轻宦官侧身躲在众人后边,待得他看清女子面貌时浑身一抖呼吸开始急促,而女子先是看着眼前一干人愣了愣,随后又看清了那年轻宦官随即脸色一变想要关门。

    “炽繁!”年轻宦官猛地冲上前顶住门,身后宦官也是一拥而上将房门用力推开,女子惊呼着后退一手正要摸向腰间玉佩却被年轻宦官搂住双臂动弹不得。

    “陛下认错人了...”女子扭动身躯挣扎着,满面惊恐却又别过头不敢与年轻宦官对视,那模样让年轻宦官愈发冲动。

    “陛下?你认得朕反倒说朕认错人?”年轻宦官正是身着宦官服的天元皇帝宇文赟,方才他与女子打了个照面,虽然其脸上有瘀伤却不妨碍自己确认对方正是日思夜想的绝色美人尉迟炽繁,纠缠间将她按在墙边狂吻。

    “不要啊!”女子拼命挣脱了宇文赟想要摸向腰间玉佩却再度被他搂住。

    宇文赟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发生了什么朕不在乎!朕只要你!”

    房外的小比丘尼眼见那年轻宦官将女子按在榻上开始撕扯衣物急得大喊:“施主你们怎么能这样...”

    “去去去,小师父莫要多事,回禀你家住持清查已毕。”领头宦官将小比丘尼赶走,随即将房门关上和其他人守在房外。

    大殿,天左大皇后陈月义、天右大皇后元乐尚正在焚香祷告,陪在一边的住持得了小比丘尼的回报大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正手足无措间一旁的陈月义微微一笑:“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施主此番得人解救脱离苦海住持何必烦恼?”

    住持听完哑口无言,陈月义和元乐尚礼佛完毕便在她陪同下在寺内四处走走看看,只是特意避开了寺内某个角落。

    转了一圈那几个宦官却还未见回来,两人自行回到銮驾上,待得旁人离开她俩相视一笑:“陛下好雅兴......”

    天元皇帝今日来这里想做什么,正在做什么她们很清楚,今日出行自己不过是个幌子,皇帝扮成宦官模样随行还不是为了那个尉迟氏。

    平心而论小她俩一岁的西阳郡公夫人容貌出众,心中难免有些许嫉妒,可皇帝是个沾花惹草的性子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陈月义和元乐尚年纪相同,又同时被选入宫同时被皇帝宠爱立为皇后,关系好得如同亲姐妹般,即便是将来圣眷不再也能在宫里相依为命,争宠的心思便少了很多。

    她二人在銮驾内相谈甚欢,而安业寺某角落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曾经春意无边的厢房里如今鲜血斑斑,两名宦官仰面躺在地上死不瞑目,他们身上扎着许多银针,针头扎入体内的地方现出淤黑。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捆在房外立柱上,一名宦官挥舞手中马鞭向她抽去将其打的皮开肉绽。

    “说,谁是主谋,若是老实交代朕可饶你一命。”

    天元皇帝宇文赟面色阴沉站在一边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方才他将‘尉迟炽繁’按倒床榻正要临幸,亲吻间却悚然发现女子面皮松动,揭下来后发现竟是另一个人。

    这女子的真实容貌他认得,就是上次在天台错认做尉迟炽繁与之行欢的长乐坊歌妓鸣翠,当时是隔着薄纱如今是易容,都是假冒自己思念的美人!

    方才偶然间揭穿其真面目后女子暴起袭击,亏得门外大内高手护驾得力自己才脱离险境,只是这女子手中不知使的是什么暗器竟然将两名高手瞬间取了性命。

    抽打了许久这女子竟然硬得很不透只言片语,而宇文赟如今已是暴跳如雷接近爆发的边缘。

    “是不是宇文亮和宇文温指使你做的!”宇文赟忽然大喝道,虽然先前听说自那日被赶出宫去后这什么鸣翠已经被杞国公宇文亮遣散,可现在想来怕是瞒天过海之计。

    “对,就是他父子,陛下快些将他父子捉来斩首示众!哈哈哈哈!”

    眼见这女人回答得如此爽快又笑得如此癫狂宇文赟反倒迟疑了,这时鞭打鸣翠的宦官忽然停手上前将一物从其腰间扯下,鸣翠见状疯狂的喊叫起来:“那是我的,还给我!”

    宦官懒得理她,将东西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后面露惊诧,赶紧拿来献给皇帝,宇文赟仔细一看却是个玉牌,前刻“西阳郡公”后刻“诰命夫人”。

    “这是?”

    “陛下,这应当是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的诰命玉牌。”

    “你撒谎!那是我的,我才是尉迟家的三娘子,我才是西阳郡公夫人!”鸣翠嘶声裂肺的喊着,泪如雨下,“我也是尉迟家的血脉,为什么,为什么西阳郡公会娶了她!”

    在场所有人目光瞬间聚集到鸣翠身上,宇文赟更是目瞪口呆!

    尉迟家的血脉?寥寥数句话里好像蕴含了许多内容啊!

第十八章 弑君?那又如何!

    被这突如其来的谈话内容震撼,天元皇帝宇文赟及在场宦官个个鸦雀无声,方才拷问鸣翠他们将寺内人等驱散开来,如今就他们几个留在此处。

    “我也是尉迟家的血脉,她抢了夫君,还抢了陛下,枉费我这一个月来对她好吃好喝供着!”鸣翠披头散发模样十分凄凉,不时的喃喃自语,似乎那玉牌是她的命根子。

    抢了陛下?朕何时对你有过兴趣?

    宇文赟闻言先是眉头一皱可随后从中听出了重点:一个月来对她好吃好喝供着!也就是说美人尉迟炽繁安然无恙?

    按捺着心中狂喜他细声问道:“你...你可知道尉迟氏的下落?”

    “我不告诉你!我要让她活活饿死!我是她姐姐,我也是安固郡公的女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安固郡公的女儿?你谁啊?慢着....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众人闻言心中渐起波澜,眼见皇帝示意不要乱来众人只得循循善诱让已经是癫狂状态的鸣翠冷静下来:

    有什么事别窝在心里说出来嘛,大家帮你想想办法,这不陛下在这呢么,定然帮你主持公道!

    场面慢慢缓和,鸣翠哭哭啼啼的将心中苦闷说了出来:原来她自幼便不知父亲是谁由寡母拉扯长大,后来在街坊的指指点点中才知道自己母亲原为烟花女子,而父亲则不知是哪个恩客。

    长大后自己也步入母亲后尘沦落风尘,原本日子也就这么过了,后来那杞国公看中了自己容貌想献入宫中自己也答应了。

    可上月偶然遇见西阳郡公夫人尉迟炽繁,竟发现两人容貌有些相似,随后追问母亲才得知按月份算,那安固郡公尉迟顺也可能是父亲之一。

    如此一来鸣翠便笃定自己是安固郡公血脉,可找上门去却被乱棍打出,二月二十七日晚上,她返回乐坊之时撞见蒙面贼裹挟着一名女子潜逃,蒙面贼见自己带着仆人心慌意乱只顾逃命便落下了那女子,救下一看却是和自己容貌相似的尉迟炽繁。

    听到这里宇文赟心中狂喜差点脱口而出问具体下落还好硬是忍住了,耐着性子听下去。

    她心中起了小心思,将尉迟炽繁软禁了起来然后接近西阳郡公,自认为凭着容貌能让失去夫人的宇文温动心结果却是撞了南墙,后来被宫里宦官带到皇帝那梅开二度,可皇帝还是念叨着尉迟炽繁,自己也被皇后赶出宫来。

    后来杞国公也将她遣散不再收留,万念俱灰之下投河自尽被安业寺住持救起,本想着就此青灯古佛可那西阳郡公又寻上门来,原以为峰回路转可却发现西阳郡公找的还是尉迟炽繁!

    既如此索性一了百了,她会易容术变化了容貌安坐寺内就等西阳郡公再度上门便同归于尽,结果未曾想是皇帝冲进来了...

    “你们都念着她,我偏要她死!”说道这里鸣翠情绪又激动起来,“这一个月我好好养着她都没让人动一下,早知就扔到窑里去了。”

    “别,别!”宇文赟闻言满头大汗,一个劲的劝着:“你要什么条件朕都答应,莫要伤了美人!”

    一边的宦官也高声附和,说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姑娘你有什么尽管说我们帮你做主!

    “我要父亲认我,我要西阳郡公娶我!”

    “好,朕准了,朕准了!”宇文赟一口答应下来,心中狂喜不已,按鸣翠所说尉迟炽繁自那晚被她关到如今都是好好地,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被别人的男人染指,如此一来自己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如今谁都知道西阳郡公夫人失踪,如此真是省去许多功夫,只要将美人带回宫中换个名字也不怕朝野非议了!

    条件也好说,只要圣旨一下那安固郡公和西阳郡公还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朕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宇文赟狂喜之余倒是没有失去理智,他生怕眼前这女子讹自己,毕竟刚才可还是个刺客。

    “容易,你扣住我一日明日便能见那娘子横尸街头了,哈哈哈哈!”

    “不要啊!朕答应你,只要你放了美人朕为你做主!”

    双方经过“友好协商”后,宇文赟让人解开鸣翠要她带路去找人,鸣翠却说不急,今日才是四月三日她和手下约好四月四日才会动手灭口,自己被鞭子抽得浑身是伤好歹上些药。

    “今日已是四月四日了!”宇文赟闻言急得满头大汗双目发红,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就要到手怎能不让他着急,安业寺离城十余里要是回城晚了美人香消玉殒那可怎么办!

    出了寺门宇文赟胡乱点了一队禁军骑兵领着那几个宦官带着鸣翠马风风火火的往长安城里赶去。

    沿途有禁军站岗不怕有逆贼行刺,入城时守门兵丁也不敢阻拦,一行人很快便进入长安城径直往一处街坊赶去,来到街坊路口宇文赟在禁军簇拥下站定,看着几个宦官挟持着鸣翠向她所说院子走去。

    急归急防范还是要有,站在四通八达的街口万一有突发情况禁军们也能护着自己撤退,长安城里有各路巡逻兵丁,只要坚持一会便能得到增援。

    若是真能救出尉迟炽繁,朕便饶你一条命,若是敢欺瞒,朕便将你凌迟处死!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随后响起一个少年的叫骂声:“都滚开,不然我划了这劳什子夫人的脸!”

    院子里随后人声大作,宇文赟心中急躁率着禁军挤入巷道向前赶去,禁军们依旧将其护在中间。

    巷道右边是小院门口,再往前五六米则是尽头搭着些许破草席,正当禁军们簇拥着宇文赟就要来到院门时巷道尽头草席里忽然弓弦之声大作,数杆长枪应声飞出向他们扎去。

    “噗嗤”声连番响起将聚在一起身着盔甲的禁军们扎成数串,宇文赟侥幸躲过长枪又听得院内惨叫声响起心知不妙赶紧转身向外逃去。

    “昏君休走!”鸣翠手握匕首从院里追出,她左肩膀被鲜血染红一大片,跌跌撞撞的向宇文赟跑去,忽然院内跃出一名宦官如同老鹰扑食般向她后背一掌拍个正着。

    ‘噗’一口鲜血从鸣翠嘴里喷出,随后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在地上,当啷一声匕首甩脱出手,眼见着仇人宇文赟越跑越远她咬牙正要起身却被人一脚踩在地上。

    那人正是一掌将鸣翠打倒在地的宦官,也是跟着她进院子里的宦官中唯一生还者,他正要将手中短剑扎下却给背后飞来的一只长枪刺穿胸膛。

    只见一名老头从巷道尽头处的草席冲出,舞着手中长剑向护着宇文赟的几名幸存禁军扑去,刀光剑影过后,老头砍翻了三名禁军后被长枪捅穿,就在咽气他之前又将长剑扎入一名禁军胸膛与之同归于尽。

    鸣翠倒在地上看着一个禁军提剑向她走来,又看看那个大难不死的昏君,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禁军一脚踩在地上,他倒持长剑就要扎下却听得宇文赟喝道:“留活口!”

    眼见再无机会杀死昏君鸣翠拼命朝着宇文赟大喊:“昏君,你不得好...”

    “朕要让你不得好死!”

    看着这个几次戏弄自己的女子,宇文赟双目通红,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要在其身上用尽世间所有酷刑,要把她身上骨头一寸一寸的敲碎,要让她痛不欲生,要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巷口忽然飞来一物,落到宇文赟附近猛然轰隆一声响同时爆裂开来,待得烟尘散尽他和那三个禁军都已头破血流东倒西歪。

    两个人出现在巷口,穿着寻常衣物分别头戴兔、羊的生肖面具,二人面具眼眶中冰冷的目光正凝视着眼前之人。

    “有刺客,护驾!”禁军们扯开喉咙来大喊希望引起周边巡城兵丁的注意,就在这时听到四周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雷鸣声,突如其来的响声将他们的声音淹没,四周响起呼喊声那是街坊被白日落雷吓到四处奔跑,一时间也无人顾及到这里。

    兔头面具人忽然手臂一挥只见寒光闪过一把飞刀正插在鸣翠身边禁军的喉咙,而羊头面具人先是用手弩射倒一人随后拔剑前冲将另一个没回过神的禁军砍翻。

    宇文赟挣扎着要反抗被羊头面具人一脚踹倒地面,兔头面具人则越过他去将鸣翠扶起。

    “云妹!”

    鸣翠听得兔头面具人的话瞬间愣住,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定格在对方面具上:“张大哥?”

    “别别,别杀朕,你要什么条件朕都答应!”宇文赟被羊头面具人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看着那渗人的剑锋宇文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朕不能死,朕是天之子,朕还有雄兵百万,还有后宫佳丽无数,还有大好河山,朕不甘心,朕还没有活够...

    极度惊恐之下宇文赟裆下开始有湿迹并且慢慢扩大,他背靠土墙开始瑟瑟发抖如同被一群壮汉围在角落的女子。

    “陛下,请体面些。”那人将面具取下,露出本来面目,“微臣送陛下上路。”

    “是你!”宇文赟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后瞪大了眼睛:“宇文温,你竟敢弑君!”

    “弑君?那又如何!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宇文温持剑逼上前来。

    “陛下那日强灌臣妻时可曾想过何为廉耻?”

    他扬起手中剑。

    “陛下将先帝嫔妃收入后宫时可曾想过何为不孝?”

    他将长剑挥下。

    “陛下屠戮忠臣时可曾想过大周江山?”

    血光飞溅,一只断手飞到旁边,宇文赟用手挡下一剑随即起身向一旁跑去,宇文温赶上去补上一剑。

    “陛下可曾想过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

    宇文赟身后吃了一剑剧痛下一个趔趄跪在地上,眼前却是兔头面具人搀着的鸣翠,原来他慌不择路下竟往鸣翠这边逃了。

    “呜啊!”鸣翠大喊一声捡起地上匕首猛地向宇文赟胸膛扎去:“昏君,去死!”

    她呆呆看着宇文赟面目扭曲痛苦的捂着胸膛,四周一下安静下来,耳边回荡着着弟弟的声音:

    “阿姐,你不要去乐坊,不要去啊!”

    “阿姐,我攒够钱娶媳妇了!到时再攒钱帮阿姐赎身!”

    “阿姐,皇上为什么要抢我媳妇,我要和他们拼了!”

    泪水溢出眼眶滑落地面,仇人如今就在眼前!她猛地拔出匕首不顾鲜血溅到脸上再度刺入。

    宇文赟忽觉耳后生风接着脖子一阵剧痛随后发觉自己飞了起来,眼前景色翻滚着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地面,还看见了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无头尸体。

    朕是天之子,你们怎么敢!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随即眼前一黑一切归于平静。

第十九章 意外收获

    夜晚,长安城某处院落。

    宇文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身后的李三九随即轻轻关上门退下。

    “二郎。”身着粉红衣裙的尉迟炽繁迎了上来投入丈夫的怀抱,片刻之后她发现宇文温情绪有些不对,担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几天前她和李三九再度转移来到这处院子,而丈夫连日来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宇文温现在一脸没回过神的表情她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回想到今日上午外边有士卒挨家挨户拍门说要捉拿刺客,虽然这处院子后来不知何故士卒没有进来,但联想开来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莫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想到了她日夜担心最坏的那个结果:昏君将自己压在身下,而夫君则被拉出去砍头,血淋淋的头颅挂在长安城门示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尉迟炽繁喃喃自语,脸色变得苍白旋即面露决绝:“夫君,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言罢挣脱开来去拿桌案上摆着的剪刀却被宇文温一把夺下:“昏君死了!”

    “啊?”尉迟炽繁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丈夫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我亲手杀的。”宇文温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他想欺负你,所以就要死。”

    “二月底为夫没能得手只是将他重伤,让他苟活了月余。”

    “你是我的,谁也不能伤害你,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听完这些话尉迟炽繁已经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的美貌给丈夫惹来大祸,而他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冒着巨大风险四处奔走化解危难,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宇文温一直没从上午手刃皇帝的事情回过神,先前帮助隋国公‘渡劫’失败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严重冲击,甚至不停怀疑上午砍掉的是替身,他真怕隔日又一个宇文赟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皇宫里。

    魂淡,头都砍下来了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自己疑神疑鬼差点吓坏老婆!

    他总算收回心思放到自己妻子身上:“呐,不听话玩剪刀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今夜二郎想如何都行...”尉迟炽繁将脸埋到丈夫怀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

    大象二年四月四日,大周国都长安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天元皇帝宇文赟遇刺身亡!

    当日,天元皇帝偕同天左大皇后陈月义、天右大皇后元乐尚到城西安业寺礼佛,期间抓获上月行刺的逆贼同党,天元皇帝带领禁军押着同党回城捉拿逆贼匪首结果不幸遇刺身亡,逆贼得手后还丧心病狂的将皇帝首级割走。

    大周天子在都城遇刺身亡,如同一颗小石子激起千层浪,长安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身份存疑的人员悉数被捉拿下狱拷问,官府中人因皇帝遇刺之事株连上百。

    朝堂上风云骤起,天元皇帝遇刺身亡未及留下遗诏,虽然幼帝即位可朝野上下对辅政大臣的位置均是虎视眈眈,一时间世家、门阀、宗室、权贵之间合纵连横暗潮涌动。

    皇帝遇刺当天,案发现场再度有数道天雷白日炸响,坊间传闻乃妖人作乱,先前谋害隋国公未能得逞随后又丧心病狂的谋逆弑君,一时间长安内各家大户纷纷请来道士、法师、高僧做法以保家宅平安。

    据可靠人士透露,当日参与谋逆的至少有五人,现场遗留一老一少两名刺客尸体,只是面容俱已毁坏无法辨认,有周边街坊透露当日天雷炸响后浓烟中有三个身影鬼鬼祟祟离去。

    官府悬赏千金通告天下通缉弑君逆贼,数日之后终于在忠义之士的协助下将逆贼一网打尽,如今案件正在加紧审理之中。

    城中一处院子,屋内西阳郡公宇文温正与一男一女隔案对坐,他双眼圈黯黑不停打着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用搭在案桌上的手不停扣着案板:“说吧,不按剧本来你准备怎么赔?”

    对面二人一个是鸣翠,另一个却是前段时间刺杀隋国公杨坚的男子,如今二人如同做错事的孩童般低头支支吾吾。

    “郡公,奴家当日是不想连累郡公所以才...”

    “所以就擅自加戏?台子都差点给人掀了,还特么差点抢人头了啊,彩云姐!”

    鸣翠本名刘彩云,而那男子名叫张定发,就是隋国公‘渡劫’那日大难不死后来又被官差询问的伤者。

    见得宇文温与此憔悴模样两人十分过意不去,却不知他是这几日和妻子解锁‘新姿势’太多导致精力不济。

    刘彩云只是讪讪不敢回话,张定发见状陪着笑脸正要救场却被宇文温瞪了一眼:

    “还有你发哥,竟敢挟持本公,本公是那种人么!”

    “草民当日只是一时心急误会了郡公...”

    “误会?刀都顶到下巴上了还误会?”宇文温回想当日情形脸都青了,“你让本公在下人面前脸都丢尽了,这以后还怎么带人啊,发哥!”

    刘彩云、张定发均是讪讪而笑,二人并排坐着温柔握着对方的手如同夫妻一般,宇文温虽说口气不善却丝毫听不出恼羞成怒的意思。

    这一切都要从上月底说起。

    宇文温答应创造机会让刘彩云(鸣翠)刺杀昏君,但要她提供一个死士,因为自己要刺杀隋国公,刘彩云随后给出了人选:张定发。

    张定发曾是马匪大当家也是刘彩云的恩客,鬼使神差事后张定发竟对刘彩云动了情,刘彩云原先并无感觉还花钱请他将打死自己弟弟的恶吏杀死。

    一场萍水之缘原本也就这样散了,数年后刘彩云在长安城街道上遇见了个奄奄一息的乞丐,那人正是昔日的大当家张定发,不知何故刘彩云当场决定将其带回去治疗。

    张大当家被亲信出卖身负重伤心灰意冷,却被露水情缘的刘彩云救下养好伤,原本就动了情的张定发对刘彩云一发不可收拾。

    他辗转将自己私藏的积蓄取出要为刘彩云赎身,要和她远走他乡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刘彩云却说自己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他。

    于是他在长安城里住下,寻了份生计一边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一边守着刘彩云,希望能守到她回心转意之时。

    她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愿意为她去死,于是那天刘彩云找到张定发要他去做死士时,他没问原因没问目标马上答应。

    当日行刺隋国公时他被马踢飞落入街边商铺内侥幸躲过那场大爆发,而宇文温‘友情赠送’的一块护胸铁板也让他胸膛没被马蹄踢碎。

    当时场面混乱知道详情的隋国公护卫们大多命丧当场,而幸存的伤者没人说得清发生了什么他便浑水摸鱼躲过官府盘问。

    至于当时引火的布条烧尽后那木桶为何先是发烟之后才爆发导致错失良机,宇文温干咳一声表示这种细节问题就不要纠结了。

    张定发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是身负重伤,宇文温私下派人照顾另一面也是监视免得他出问题。

    而下一个计划也继续开展。

    刘彩云精通易容术,化妆成尉迟炽繁的样子假意投河自尽让安业寺的比丘尼救起,然后宇文温化作寻妻痴夫上门找人在安业寺门外演了一出苦情戏,通过各种运作传入天元皇帝宇文赟耳边。

    宇文赟对尉迟炽繁念念不忘必定会有所动作,那么就会有两种可能,而宇文温和刘彩云也策划好了:

    其一,宇文赟派人去安业寺接‘尉迟炽繁’回宫,那么刘彩云便在宫中见到宇文赟时行刺。

    其二,宇文赟亲自前去安业寺接‘尉迟炽繁’,那么刘彩云便在寺内伺机行刺,若是时机不妥便随其回到宫中再说。

    虽然外人都知道宇文温父亲宇文亮‘买下’鸣翠要献入宫中,皇帝也知道鸣翠和宇文温家有瓜葛,但刘彩云指天发誓,无论事成与否都不会牵连到宇文温一家。

    四月四日,天元皇帝宇文赟果然亲自上门‘寻美’,刘彩云本想用腰间的暗器玉佩行刺却未曾想被急色昏君抱住动弹不得,一阵狂吻之下贴在脸上的皮面具被挤动漏了陷。

    刘彩云奋力一搏却被大内高手制服,虽然用暗器秒杀二人却还是没能伤到宇文赟,他气急败坏的当场拷问要追查幕后指使是谁。

    这时刘彩云充分发挥演技,利用宇文赟渴求尉迟炽繁的心理竟将他和一干宦官耍得团团转,最后带着昏君往自己早就设计好的第二陷阱奔去,那里埋伏着刘彩云一老一小两个仆人,是作为安业寺行刺失败的后手,也是瞒着宇文温布置的。

    然而宇文温也防着刘彩云乱来,私下安排人关注那一老一小的动态,最终确定了刘彩云私自布置的院子位置。于是行动当天他便准备埋伏在附近做黄雀。

    结果出门后没多久竟然被突然跳出来的张定发劫持了!

    那张定发竟是个痴情种子,数日不见刘彩云踪迹便跟踪宇文温派来照顾他的仆人,顺藤摸瓜摸到了宇文温身边将其挟持,逼着他去找刘彩云。

    他原以为宇文温威逼刘彩云去以身犯险,情绪激动之下不免动作大了些,宇文温在一干小弟面前被挟持颜面尽失。

    后来在宇文温“义正辞严”的呵斥下,张定发决定“以大事为重”跟着他去救人,一行人守在那处院子附近果然见刘彩云被宇文赟带人押着过来。

    接下来就是血腥暴力情景了略过不提,躲藏了数日待得风头过了,宇文温便‘气势汹汹’上门找刘彩云和张定发算账。

    “内子之事幸得郡公费心,草民也多亏郡公照顾方才痊愈。”

    张定发言毕与刘彩云起身向宇文温行了个大礼,原来他二人历经患难决定结为夫妻共度余生。

    “这么说来本公还得说声‘恭喜’啊两位?”宇文温皮笑肉不笑的哼哼着,他拍拍手,林有地推开房门提着个篮子走进来,放到宇文温面前随即没好气的瞪了张定发一眼转身走开。

    王八蛋竟敢挟持郎主,只恨我身手不好要不定让你好看!

    张定发见林有地这副模样哭笑不得,那日他当着林有地等人的面突然发难挟持宇文温弄得场面很僵,这几人见着他都是气鼓鼓的样子。

    “呐,莫要说本公凉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宇文温将篮子上盖着的红布掀开,里面放着用红纸抱着的几贯铜钱,这几日据观察他已判断出这两人有‘奸\\情’。

    眼见着小两口拜谢,宇文温起身摆摆手说道:“好好过日子吧,就此别过。”

    “郡公接下来怎么办?”刘彩云问道。

    “怎么办?你们找个好地方过日子呗,莫非想开个夫妻黑店?”

    “奴家是想问郡公您往后怎么办?”

    宇文温闻言看了看刘彩云,随后微微一笑用手指点点自己脑袋:“本公想的张夫人怕是也想得到,何必多问?”

    刘彩云和张定发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双双弯腰行礼:“若是郡公不嫌弃,草民愿追随郡公左右。”

    我去,这是完成支线任务的奖励么?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本公囊中羞涩怕是养不起你们两个专业人士呐!”

    “郡公于我俩有大恩,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天色将暗,宇文温带着宇文十五和林有地走在街道上。

    “本公吩咐你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小的按郎主吩咐已准备妥当”宇文十五面带兴奋地说道,这几日跟着郎主经历了几次见不得光的事,虽然惊心动魄却不正说明自己深受信任么。

    “有地,你那边呢?”

    “郎主放心,小的也准备妥当了。”林有地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宇文温没再多说话,他停下脚步看看天空又看看四周,随后领着两个跟班回府。

    “郎主回来了。”门房恭敬的低头开门。

    宇文温嗯了一声径直向府内走去,待得他和两个跟班的背影消失在墙角,一个人从门后走出,那人正是老管家,他看着宇文温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

第二十章 远走高飞

    大象二年四月上旬,官府将抓获的逆贼审讯完毕,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主犯及同谋共计十三人先是游街然后朝廷将主犯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斩首示众。

    至于坊间传闻说天元皇帝首级在隋国公府出现一事,官府表示纯属造谣,隋国公乃大周重臣公忠体国怎会是逆贼幕后主使。

    行刑那天好不热闹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周围大树上都爬满了人,墙上、房顶、楼顶俱是人头攒动,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这些罪大恶极的逆贼是如何受刑的。

    特别是有几个在被押上断头台,即将受那一刀时都是大喝一声:“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每次都赢得围观群众满场喝彩。

    这才对嘛,敢弑君的逆贼肯定是凶神恶煞,如此表现也担得上‘悍不畏死’四个字,待得鲜血四溅之时有胆小的当场昏过去,有胆大的看得热血沸腾,更多的是吓得蒙上眼然后又继续期盼着下一位上台。

    还有那凌迟,据说是罪大恶极之人方有资格‘享用’,行刑时如同割羊肉般将囚犯割上三千六百刀,最后一刀才要其性命,当真是刺激!

    百姓看得高兴,在场监斩的官员也看得放心,台上被砍头的是什么底细在座各位那是心知肚明,但那有什么关系?逆贼俯首就戮,朝廷的脸面有了,王法的威严有了,百姓的乐子有了,那便什么都好了。

    大周天子在都城当街遇刺身亡逆贼却没了下落,这要传出去莫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长安城内正万人空巷围观处决逆贼,而西阳郡公宇文温则在府内忙碌着。

    明天是个好日子,是个远走高飞的好日子!

    他照旧在书房安排府内各项事务,尽量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然后便会带着远足小分队离开长安。先前宇文温和兄长宇文亮花了许多钱财走门路,好容易说动了辅政大臣之一的右丞相、汉王宇文赞同意他两兄弟离开长安‘出去走走’。

    一干人等退出去后老管家却留下了,宇文温颇为意外便问还有何事?

    “郎主,先尊的灵牌不见了。”

    老管家口中的先尊,指的是上代西阳郡公宇文翼,也是宇文温宗法上的父亲实际上的叔父,宇文翼二十年前受封西阳郡公死后无嗣,于是哥哥宇文亮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宇文温过继到他名下继承香火和爵位。

    “嗯?是本公拿去重新装裱了过几日便回来,管家莫要慌张。”

    老管家闻言跪下向宇文温磕了几个响头,“先尊在九泉之下有知足可欣慰,老奴还祝郎主一路顺风。”

    “管家这是怎的,本公出门数日便会回来。”宇文温看着老管家心中疑惑,搞不清他如今演的哪一出。

    “郎主无须如此,老奴随先尊征战数十年不敢有二心,只是此去安州路途遥远不能陪伴身边,还请郎主保重。”

    宇文温闻言吃了一惊,自己确实是要跑路去安州,毕竟生父宇文亮是安州总管当然要去那里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乱,不过这老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私下整理行装时他想了想还是把宗法上的父亲——宇文翼的牌位带上,怎么说都是承了爵位,时不时给老人家上柱香也是理所当然吧。

    “郎主,此次随行人员中有一人为朝廷耳目,还请郎主提防一二。”老管家将一张纸条恭敬的递上来,“二月底老奴处置了一个朝廷耳目,却未曾想黄阿七卖主,是老奴失职了。”

    我去,原来管家你是忠心老仆,早知道这样我何苦一个人上蹿下跳身兼数职玩命啊!

    宇文温接过纸条看后心中一动:是他?随后点点头将纸条放到一边的油灯上烧掉。

    “本公走后,过一段时间便将府内仆役遣散,时机合适再将府邸转手,管家也该享享清福了。”

    “老奴有一子家住长安城内,若是郎主日后有事差遣老奴可到此处寻访。”老管家又将一张纸条递上,宇文温看了一眼郑重的将其叠好收入怀中。

    。。。。。。

    次日上午,长安城东郊。

    一辆马车避开主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停在远处的一个树林里,马车上尉迟炽繁正和她母亲抱头痛哭,马车外十余米处,宇文温正和自己的老丈人安固郡公尉迟顺说着话。

    “小婿隐瞒了许久方才告知,让岳父岳母平白担心了月余,还请恕罪。”宇文温向尉迟顺行了个礼表示歉意。

    定好启程日期后,宇文温才于昨日请安固郡公夫妇今天到长安城东郊外悄悄碰头,夫妇俩轻装简从来到这才见到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儿尉迟炽繁。

    宇文温将事情经过连同即将远赴安州的事情详细告知了自己的岳父岳母,也就是“皇帝逼酒灌醉尉迟炽繁欲行不轨,幸得当晚逆贼行刺方才侥幸逃出宫,为防不测只得躲藏至今”云云,当然“你女婿就是行刺皇帝的真凶”这种猛料可不能说。

    “也罢,此去安州路途遥远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尉迟顺倒也豁达,毕竟女儿没事做父母的也放心了,“三娘自幼被她母亲宠惯了,女婿可得多宽容些。”

    “此是自然,只是岳父是否也要打算打算了?”宇文温还是想多提醒提醒岳父,“如今形势变幻莫彻,各方人物蠢蠢欲动,小婿认为怕是要见血了...”

    尉迟顺看着天空长叹一声,宇文温这个后辈能看出来的他岂能看不出?幼帝登基各方势力如今还在台下暗斗,可过不了多久怕是要撕破脸了。

    谁不想坐那个位置?可最后也只能是一个人坐啊!

    “小婿有一封信,还请岳父转交蜀国公。”宇文温郑重的将一封信双手递上,“小婿偶逢异人,可预测祸福又有避祸之术十分灵验,他言数月后蜀国公必有大难,避祸之法均在信中。”

    蜀国公尉迟炯,大周奠基者宇文泰的外甥,忠于宇文氏,时任相州总管也是尉迟顺的父亲。

    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两个月后尉迟炯看出辅政的隋国公杨坚有篡位之心,便点起门生故旧及自己几个儿子和侄子所属军队起兵反杨,与杨坚派出的行军元帅——名将韦孝宽激烈交锋,数十万大军在各地激战月余,最后尉迟炯兵败身亡。

    宇文温想了个办法试图扭转尉迟炯兵败的历史,但他没有资格引起蜀国公的注意索性拜托自己岳父尉迟顺试一试,至于成不成已不是他能影响得了的。

    “若时局有变,蜀国公必定起兵扶助宗室,到那时岳父在长安城里怕是日子不好过,还请三思!”

    他是诚信诚意希望尉迟顺想出应对之策,毕竟是自己妻子的父母,万一尉迟炯起兵后留在长安城里的他们必定难逃一劫。

    天元皇帝宇文赟死在自己手下,可随后的历史似乎还是沿着旧时空的轨迹前进,隋国公杨坚虽然‘渡劫’失败身负重伤,却依然硬挺着入宫争权卡位,同历史上一样他成为辅政左丞相,掌握实权。

    宇文赟在位时,于大象元年设四辅官:以上柱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右弼,并州总管申国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隋国公杨坚为大后丞。

    这握有实权的四巨头中,宇文盛被封为越王已经外出丰州(今湖北丹江口市附近)就藩,尉迟炯在相州总管府(治邺城,今河北临漳附近)、李穆在并州总管府(治晋阳,今山西太原附近)任职,唯独隋国公杨坚留在长安城内。

    值此大变之际杨坚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其女儿杨丽华现已是太后掌握后宫,无论内外的优势都很明显。

    汉王宇文赞如今担任辅政右丞相,这个沉迷于酒色的花花公子迟早被杨大叔玩死,所以接下来的剧情也就和旧时空差不多。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宇文赟此番是遇刺身亡,他那吃里扒外的心腹郑译、刘昉没有任何办法伪造遗诏让杨坚总揽大权,京师和皇宫的禁军领导权如今各方还在激烈争夺中,宇文温正是花钱讨好了汉王宇文赞才得以名正言顺离开长安。

    要赶在杨坚真正掌权之前去到安州做一番准备才行!

    又盘桓了片刻双方告别,宇文温和宇文十五跟着马车走上大路,和停在路边的自家车队汇合,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与兄长宇文明的车队合作一处。

    此时宇文温和兄长宇文明两家带着家眷外出,除了护卫力量尽量轻装简行,宇文明带着夫人李氏、幼子,宇文温带着改头换面的夫人尉迟炽繁。

    其余都是心腹仆人、家将还有护卫,毕竟此去安州路途遥远,没有足够的护卫怕是半路就山贼马匪截了,上月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秘议时便考虑到了如今这个情况,宇文亮回安州时在长安留下了得力心腹协同二人远行。

    至于自己选拔的护卫中老管家提到的那个“朝廷耳目”他已找了个借口打发掉了。

    安州州治安陆城位于现代的湖北省安陆市,在武汉西北面九十多公里,按常规路线从长安出发往东南方向的武关古道一路向东南方向走,经过襄州(治襄阳,今湖北襄阳)、随州(治随城、今湖北随州)可达,全程约一千三百里。

    另一条路就远些,从长安出发一路向东经过洛州(治洛阳,今河南洛阳)到荥州(治成皋,今河南荥阳)后向南拐,一路南下经过豫州(治上蔡,今河南汝南县)、申州(治平阳,今河南信阳市)后可达,全程约一千七百里。

    两条路线的关系就像个直角三角形,从长安往东南出武关这条路为直角三角形的斜边是近路,从长安往东出潼关这条路为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是远路。

    此次他们疏通关系以出游的名义离开长安,为掩人耳目舍近求远,考虑到随行家眷对于长途跋涉的承受能力每日行程要控制,预计要将近二十多天才能到安州。

    等到过了洛阳进入荥州地界远离长安再转向往南走,那时京师这边的权力争斗也差不多白热化,各方势力就等着拔刀见红哪还有人管他两个跑到哪里。

    宇文温这边,夫人尉迟炽繁、影后刘彩云还有两名丫环坐在一辆马车上,不会骑马的小宦官李三九守着宇文温那些奇奇怪怪的家当在另辆马车,其余人等俱是骑马。

    两家合为一处,数十名护卫拥簇着车队迎着朝阳浩浩荡荡向东进发,如今的朝廷局势就像一盘棋局而宇文温不要说做棋手,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学春秋时期晋国公子重耳那般“在外而生。”

    拉住缰绳宇文温回头远眺长安城,‘心腹仆人’宇文十五、‘不做大当家很多年’的张定发策马跟在身后,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古都他心中默默说道:

    长安,我会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尾巴

    宇文温和兄长宇文明一行人沿着官道一路向东,每晚在沿途驿站歇息次日继续赶路,如今的大周天下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路上来来往往的行商尚且沉浸在太平世道之中。

    他们先经过了古都洛阳又东出虎牢关,宇文温还在虎牢关外缅怀了传说中桃园三兄弟大战温侯吕奉先的古战场。

    过了虎牢关往东进入荥州地界,荥州刺史宇文胄是两兄弟父亲杞国公宇文亮的堂兄,宇文胄之父宇文什肥和宇文亮父亲宇文导是亲兄弟。

    有了这层关系在,宇文温和宇文明两兄弟又是正大光明的出游,当然要去拜见自家堂叔。

    当年宇文泰与北齐太祖高欢决裂带着宗族西迁关中时,宇文胄和父亲宇文什肥滞留晋阳被俘,父亲被杀而当时年幼的宇文胄被净身后送入宫里当宦官。

    约十几年前周、齐两国交换俘虏时宇文胄才回到关中,职务几番变迁后如今任荥州刺史。

    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宇文胄响应相州总管尉迟炯的号召起兵反杨,于两个多月后被领军前来平叛的行军总管清河郡公杨素击败斩杀。

    是的,就是那个后来的隋朝权臣杨素,那个协助晋王杨广争夺太子之位的杨素,那个《大唐双龙传》里留下杨公密宝的杨素。

    拜别堂叔,兄弟俩领着车队开始转向南,经过曹丞相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许昌一路南下,只不过此时他们已经不再四处张扬只说是杞国公家眷南下。

    一路上,宇文温为妻子尉迟炽繁解闷而‘发明’的飞雀棋(飞行棋)大受欢迎,他出行前准备了几副棋,众人如今在驿站歇息时均玩得不亦乐乎。

    和这个时代的原生棋牌不同,飞雀棋上手简单却很耐玩,既要讲些策略又因为掷骰子导致意外连连,实属打发时间的“居家旅行必备之物”,此次出行他特地准备了许多副棋分发给兄长和手下解闷,为一行人漫长的旅途增添了一丝趣味。

    先是尉迟炽繁教会了嫂子李氏然后扩散到宇文明那边,影后刘彩云也很快上手顺带教会了丈夫张定发,小宦官李三九则教会了宇文十五及算盘珠四兄弟:林有地、符有才、张乙满、胡三子。

    这四个愣小子不久前才学会骑马,刚开始前面一两天还有模有样的混在护卫群中,结果现在腿被磨破只能趴在马车上唉声叹气。

    除了林有地还有个干娘外,其余三人父母双亡没有别的亲人,见着郎主待下人和蔼不会动辄打骂,决定跟随远行,这也是当初宇文温为何选孤儿为仆的原因——无牵无挂。

    这四个愣是愣了些但也是个优点,宇文温便把配置**这种‘高科技’的工作全权委派给他们操作,在城外别院严格按照宇文温的“安全操作规范”进行。

    只是时间仓促加上长安市面上的硝石、硫磺不能大量购买以免暴露去向,因此最后成品只有两个ied和数个震天雷,第一个ied拿去试验用掉了,第二个帮隋国公杨坚‘渡劫’最后功亏一篑,震天雷则是补枪天元皇帝宇文赟时耗尽。

    林有地的发小、那个先前‘卖主’的黄阿七,和他寡母陈氏留在长安城外别院,宇文温让老管家过段时间安排些生计给他母子自给自足过日子。

    已经出卖主人一次的仆人,他不敢大用。

    目前旅途一路顺风,唯一遗憾的是宇文温解锁‘新姿势’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尉迟炽繁经过那几日的意乱情迷后回过神来无论丈夫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再配合。

    这日,车队行进在官道上,宇文温领着宇文十五拿本子在一旁记录地形、要道,这是他在为以后做准备,两人指指点点间张定发悄然上前。

    “郡公,借步说话。”

    宇文温吩咐十五继续记录然后与张定发策马到一边问道:“何事?”

    “郡公请勿左右看。”张定发靠近宇文温低声说道:“在下这一路上都细心留意,从几日前发现有尾巴跟上了。”

    “发哥说的是那几个货商有问题?本公也注意到了,成日里搭讪套话,老往马车里瞄来瞄去。”宇文温嗤之以鼻,“大约是从许昌开始,几股人轮流装货商跟着,莫非是马匪细作?”

    张定发闻言倒是心中略吃一惊,他没想到宇文温这个江湖经验为零的富贵郡公竟然也注意到有人轮番接力盯梢,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不光是后面,前面远远的也有几个。”

    商队旅人上路喜欢扎推抱团,见着大规模车队自然尽量跟着,所谓狐假虎威免得各路好汉拿自己开刀,故而有商队跟着宇文温他们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宇文温也不是傻瓜只顾蒙头赶路,这年头出门在外谁都有可能是潜在犯罪分子,很多正常出行的队伍遇到落单的客商难免不起心思,反正事后毁尸灭迹又有谁查得出来?

    他先前已注意到后面跟着的货商有问题但不敢确定,如今自己“重金聘请”的专业人士、前马匪大当家张定发既然说有问题,那就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

    “依发哥之见如何应对?”

    “按说我方车队规模不小,一路马匪是吃不下的,若按常理怕是几路合在一处袭击。”

    “此处乃中原地界人烟密集,官道上也时常有人经过,若是要打劫大约是一击而过,得手与否不会盘桓太久。”

    “可几家一起动手怕是分赃时场面难看,在下认为应当不超过三路,动手的不少至少是我方人数两倍。”

    宇文温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点点头,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并非本公不敬,请问若是你来主导此次打劫,把握最大的会是何种方案?”

    “若是郡公不介意,在下倒是有些想法...”

    “无妨,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说,本公自会与兄长协调。”

    张定发闻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这几日发现有马匪细作盯上己方车队后心中颇为忐忑,此次出行车队上下有六七十人规模不算小一般马匪不会自讨没趣,但他积年马匪出身知道干这一行的就是刀头舔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一旦动手必定倾巢而出全力进攻,若是己方防范不足怕是要糟糕,他已打定主意万一宇文温、宇文明两人不把他的告诫当回事,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刘彩云私下脱队逃命。

    只是为何郡公老是喊自己做“发哥”?

    他俩个嘀嘀咕咕一阵后宇文温又和宇文明碰了头,片刻之后十几个护卫策马疾驰将车队后边跟着的尾巴捉了起来。

    “各位大爷饶命啊,我等只是过路行商,什么大当家真不知道啊!”一个瘦子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张定发领着几个护卫正在审问这个马匪耳目。

    张定发本想在宇文温面前显露一下手段,让这个装聋作哑不承认是马匪的瘦子见识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可宇文温却说没必要如此血腥暴力。

    只见一个护卫按照他的吩咐将浸湿的薄纱巾覆盖在瘦子脸上,一张张的覆盖上去后瘦子的挣扎越来越厉害,就在又盖了一张后他全身开始抽搐,这时宇文温叫人把湿纱巾全拿下来。

    整个过程在场所有人都看着,除了宇文温个个都是面色发青:这种慢慢窒息的感觉真恐怖!

    “如何?再来一次?”宇文温笑眯眯的对瘦子说道,随即又转向旁边被绑着的三个:“不要急,你们三个人人有份。”

    “我说,我说!”瘦子大口吸着气满脸惊恐的喊道生怕慢一步又被施刑,“我什么都说,大爷莫要再来了!”

    他话语中带着哭腔,全程看着施刑得另三个人也是一脸恐惧,争先恐后的说愿意招供,张定发看着宇文温眼神惊疑不定:

    老天爷,这种法子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

    某处,几个男子正聚在房内喝酒,当中一人脸上一道由左上到右下的刀疤十分醒目。

    一名男子推门而入来到刀疤脸身边说道:“大当家,准备妥当了。”

    “李大当家的怎么说?”

    “就按先前说好的地方动手,事成之后女人归他,财物一家一半,马匹三七开,他三。”

    刀疤脸闻言嗤笑一声:“这个色胚,成日里就想着娘们!”

    “那富家娘子有啥好弄的,细皮嫩肉好看是好看,大伙轮流上一晚就撑不住了还不如马匹实在!”另一人也是冷笑连连。

    “大当家,这似乎是那什么杞国公的家眷,真要闹大了...”

    “若真是杞国公的家眷怎么会没有士卒护送?不过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郎君带着小娘子出来闲逛,顶着个大帽子混吃混喝罢了。”

    “就算真是又如何,咱们干完这一笔远走高飞那什么杞国公又能奈我何!”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把事情定下,刀疤脸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碗往地上一掷:“召集兄弟们,养足精神准备干一场大的!”

    “现在起没有老子允许谁也不准出去,要是哪个敢走漏风声老子扒了他的皮!”

第二十二章 打劫,把钱交出来!

    数日后,傍晚,官道边一处破庙。

    破庙内藏着许多男子,个个手拿刀枪弓箭,他们看上去大约有数十之众,庙后栓着许多马匹。

    官道上,远远地走来一个车队,四周护卫云集看起来规模不小,一个望风的探头看了看缩回身子低声说道:“来了!”

    “小子,待会机灵点不要光顾冲,要活着才能捞本。”一个酒糟鼻低声向身边的少年说道,那少年面黄肌瘦满脸雀斑。

    “刘哥,待会...待会我们也有份吧?”少年目光里充满期待。

    “待会肯定不行,官道上人多不能久留,等分了财物再把女的带回去。”酒糟鼻似乎在幻想着什么美好的画面,不知不觉间口水都流下来,“等到当家的玩够了自然就轮到我们了。”

    “女人...”少年出了神也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他是新入伙的马匪,原先是一户人家的马奴,一次随着郎主全家出行半路遇到马匪打劫,护卫伤亡惨重郎主被砍死,他跪地求饶侥幸活了下了。

    貌美如花的夫人被马匪头目拖到路边当众‘享用’,他跪在地上偷偷看去,只见夫人那白花花的身躯在眼前晃动让人难忘,随后马匪们带着财物和女人打道回府,他作为俘虏也被带回匪窝。

    夫人被人扛到一间房内,期间马匪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他在隔壁听了一夜动静辗转反侧,到了第二日自己想要入伙获得许可后被人领进那间房内。

    只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夫人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双眼无神披头散发一动不动,就是这天他终于和日思夜想的夫人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男人。

    那时要了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他被人赶出去后其他人鱼贯而入,到了中午夫人就断了气,趁热他又得偿所愿一次。

    ‘当马匪真好’少年心中如是想,他家境贫寒自幼没了父母,签了死契到大户人家做仆人,若是没有遇到马匪他恐怕一辈子都尝不到女人的滋味,更别说娶媳妇了。

    自从入伙后少年跟着大当家干了几笔买卖,大当家喜欢女人更喜欢让大伙共享,而他则跟着沾了光,虽然轮到自己时那些女人大多已经快不行了,但这不可用花钱啊!

    听大当家说此次下手目标里有貌美如花的女眷,大伙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头啖汤自然是大当家的,若按往常来看等大当家玩够了大伙就能排队上了。

    ‘我要做马匪,我要做大当家!’少年心中想着不由得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做了大当家,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大当家的说了,路对面树林里埋伏着朱大当家的马队,到时一同发难必定成功,又能尝到女人的滋味了......

    车队渐渐靠近,躲在破庙里的人们暗暗握紧手中兵器,那车队眼见着就要走近,道路西面远方的树林外涌出许多骑手向官道冲来。

    “动手!”

    马匪们拿起武器和盾牌猛然冲出去要和对面冲来的同行左右夹击车队,此次袭击互有分工,己方步战靠着盾牌逼近吸引车队弓手,另一边的骑马冲击让车队护卫两边难顾。

    护卫骑着马,要对付这边突然接近的步卒结果只能是被缠上,再没办法对付另一边已经冲起来的骑手,弓手对付自己这边的话更是没办法阻止另一边的马匪。

    无论怎么处置必定手忙脚乱,只要让己方贴了上去混战,凭着人数优势那就赢定了!

    然而破庙的马匪们冲出去还没几步,车队中马车帘子忽然掀起里面全是弯弓搭箭的男子,只见弓弦声响箭如雨下,自己这边掩护的弓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翻在地。

    “拼了!杀光男的,女的人人有份!”一个大汉舞着刀呼喊着,“朱大当家就要冲到了,大伙上!”

    ‘对!拼了,要拼命才有女人!’少年如是想,举起长刀跟在大伙后面向车队摸去,他们凭借着盾牌吸引着对面的箭雨,旁边朱大当家的马队已经逼近,到时就能大开杀戒了。

    可车队的护卫们竟放了另一面的骑手不管全力向自己这边杀来,这是怎么回事?

    “啊!”

    一声惨叫传来,一个人头飞上半空后又跌落地上落在少年面前,随后一名骑手从他面前掠过寒光一闪又将身边的酒糟鼻砍翻在地。

    鲜血溅得少年一脸,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那些从树林里冲出来的骑手正向自己队伍冲来用手上长刀收割大伙的人头!

    蹄声阵阵骑手们毫无遮挡的冲进了少年所在的这一伙马匪中,如入无人之境般横冲直撞,措手不及之下马匪们被杀得尸横遍野,少年被疾驰过来的骑手一刀砍中肩膀。

    ‘这是怎么回事?朱大当家怎么反水了!’少年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怎也想不明白,‘女人,女人没了...’

    看着同伙被砍,看着残肢断臂洒落一地,少年艰难起身心中涌现无尽的恐惧,他踉踉跄跄的往破庙跑口中不住喊着:“我不要做马匪,我不要死...”

    破空之声响起,后背一阵剧痛传来,少年背后中箭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死去。

    骑手们如风般掠过马匪们,收割了一片人头后他们在数十米外调转马头准备继续冲锋,这时马匪里一个大汉高声怒骂:“朱半脸我入你娘!你竟敢反水!”

    他是这伙马匪的李大当家,原本和另一伙马匪的朱大当家约定今日在此次伏击车队,却未曾想被人出卖,现在已身中数箭浑身是血。

    一个人头落到他面前,李大当家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地上正是朱大当家的首级!抬头看去,自己五十几个手下伤亡惨重,站着的没几人。

    破庙后面又转出十几个骑士,个个手中马刀均是鲜血淋淋,看马的同伙被他们包抄了!

    眼前车队里走出数骑,为首一人是个锦衣玉带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当家说:“打劫,把钱交出来!”

    李大当家扑通一声跪地磕头求饶:“郎君,郎君!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还请郎君饶命!”

    “听说李大当家喜欢女人?”

    李大当家闻言点点头随后回过神又猛地摇头,那郎君冷笑一声:“也罢,今日你便当众表演一番,让大伙乐乐就饶了你的狗命!”

    郎君正是宇文温,他未等李大当家回话又接着说:“嗯,你自己找个男的入给大伙看就行了。”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僵住了,他右边的张定发悚然动容,左边的宇文十五靠过来低声说道:“郎主莫要玩耍了,有女眷在。”

    “啊哈哈哈哈,本公闹着玩的。”宇文温仰天大笑,“大家上,别误了饭点!”

    李大当家嚎叫着向前扑来没走两步便被射倒,一阵乱箭过后马匪们已没有一个站着的,宇文温拍拍手,四个人拿着长枪从车队里走了出来。

    他们正是林有地、符有财、张乙满、胡三子四人,按先前的安排由他四人‘超度’倒地苟延残喘的马匪,也是见见血的意思。

    宇文十五见他几个哆哆嗦嗦的样子嗤笑一声,翻身下马抽出佩刀大步上前:“怎么了几位,怂了?要不我来?”

    “你才怂!”林有地四个异口同声骂道,随后脸色苍白的上前开始‘超度’,其余护卫则围拢上来打扫战场,又有人从庙后面牵出许多马匹来。

    “张护卫果然本事了得。”宇文明策马从车队后面走上前来,对张定法拱了拱手,“此番剿除马匪张护卫功不可没。”

    原来那日宇文温、宇文明同意了张定发解决马匪的计策,先是将尾随自己的细作抓来拷问,得知此次是两伙马匪策划袭击,还问清楚了他们之间各种联系方式及约定。

    张定法积年马匪出身熟悉各种黑话切口于是冒做李大当家这边派出的联系人,将另一伙朱大当家的队伍引到一处地方伏击歼灭。

    这两伙马匪原计划是在官道上阻滞宇文温的车队,导致其不能按时到达下一个驿站他们便趁机半路偷袭。

    今日中午马匪装扮的货商故意让马车在官道中间翻倒,车上货物跌落一地,让随后到来的目标车队受阻正好在傍晚时分路过破庙。

    傍晚路上行人也少正好方便他们行事,结果张定发再冒充朱大当家的手下和李大当家接头,让李大当家还以为藏在对面树林的是朱大当家的队伍。

    护卫们打出一个条幅插在路边,上书“剿除马匪”四字,让随后经过的行人看清楚省的以为自己是马匪在打劫。

    车队末尾一辆马车,护卫们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车内坐着的是怀抱着幼子的宇文明夫人李氏,还有宇文温夫人尉迟炽繁。

    因为已预先知道今日会有波折故而女眷们没有多大惊慌,只是听着外边厮杀声还是免不得面色苍白,此番幸得夫君仔细,要是猝不及防下遭遇马匪袭击那伤亡可就惨重了。

    尉迟炽繁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至多在长安城郊附近游玩,先前一路从长安过来路途颠簸了些但看着风景还是颇为有趣,此次马匪袭击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让她见识了世间险恶。

    “二位夫人,事情已处置妥当稍后即可上路。”刘彩云在车外禀告,身后是紧张兮兮拿着把佩刀的李三九,方才二人是和侍女们坐一辆车。

    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后车队启程,此次剿除两伙马贼自己损失轻微,除了十几个护卫受伤之外无一人丧命还多了几十匹马及些许财物,当真是收获颇丰。

第二十三章 安州定策

    大象二年五月初,从长安出发二十余日后宇文温及兄长宇文明一行来到了安州州治安陆。

    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入城时兄弟俩没有大张旗鼓,他们的父亲、安州总管杞国公宇文亮已提前安排好了住处,一行人抵达安陆当日便‘拎包入住’了。

    折腾了一番安置好住所后,宇文明和宇文温两兄弟带着家眷到安州总管府和父亲宇文亮一起吃晚饭,父子三人全家上下总算是团聚了,这也是新儿媳尉迟炽繁首次见公公。

    去年两家定下亲事后,因为天元皇帝宇文赟下旨天下广选美女充入后宫,仪同以上官员女儿不许婚嫁,因此小两口的婚事拖延到今年,而宇文亮从去年底便在安州带兵出征南朝故而没喝到自己儿子的喜酒。

    喝完尉迟炽繁敬的酒,宇文亮看着貌若天仙的新儿媳点点头:“安固郡公贤伉俪果然生得个好女儿,和二郎当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两口卿卿我我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也难怪皇帝会不顾廉耻对儿媳意图不轨。

    有女眷在,加上旅途劳累父子三人便没有谈论公事,家宴结束兄弟俩各自带着家人回去休息了,不过临走前宇文亮透露了昨日才收到的消息:左丞相隋国公杨坚如今已是全面掌握朝政了。

    按着原先的历史轨迹,杨坚最后还是如愿以偿排挤掉其他人独掌大权,右丞相汉王宇文赞被金钱和美女忽悠得离开幼帝身边出宫在家花天酒地,幼帝完全落入外公杨坚手里变成人形图章。

    晚上,新居‘第一发’后尉迟炽繁沉沉入睡而宇文温却无法入眠,他折腾了月余只是将套在自己头上“杀夫夺妻”的枷锁脱掉,而杨坚的掌权比原先的历史早了一个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大混战也要提前一个月了。

    接下来杨坚要做的就是将宗室在外握有兵权的藩王: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招回长安。

    一个无形的牢笼正缓缓打开将懵懵懂懂的宇文宗室装入其中,而对于手握重兵在外的安州总管宇文亮,杨坚也不会坐视不管。

    自己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准备了,那么如今能做些什么?

    小宇宙爆发批量生产前膛燧发火枪,练出大英帝国龙虾兵玩排队枪\\毙?想太多。

    按套路练出西班牙无敌长枪方阵或是瑞士方阵?开玩笑,时间不够。

    只能在既有基础上玩花样了...

    想到这里宇文温不禁将父亲任下的安州总管府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

    安州(又称郧州)总管府,大周保定二年(公元562年)六月设置,目前下辖安州、随州、温州、应州、土州、顺州、沔州、环州、岳州共九州以及鲁山、甑山、沌阳、应城、平靖、武阳、上明、须涢八镇。

    安州(治安陆,今湖北安陆)、随州(治随城,今湖北随县附近)、温州(治角陵,今湖北京山县)、应州(治永阳、今湖北应山县西北)。

    土州(治左阳,今湖北随州市东北)、顺州(治历城,今湖北随州市北)、沔州(治甑山,今湖北汉川市东南)、环州(治京池,今湖北孝感北)、岳州(治孝昌,今湖北孝昌)。

    安州总管府设立起便是军事前线,东临齐国边境,南边则是南梁及后来的南陈地界,连年征战不断,如今齐国已在三年前平定主要军事压力在长江对面的南陈。

    安州总管首任为崔彦穆,现任为杞国公宇文亮,按原先的历史轨迹,大象二年三月初班师途中宇文亮起兵造反失败身亡后,幼帝岳父司马消难继任,如今时间线变动,安州总管还是宇文亮,司马消难是不可能来赴任了。

    而第三任安州总管李昞,则是后来唐高祖李渊的父亲,李昞在安州总管任上儿子李渊出生,李渊幼年在安陆生活了一段时间。

    原来的历史轨迹,大象二年六月相州总管尉迟炯拒绝杨坚下达的职务变更命令起兵反抗,七月底司马消难以安州总管府九州共计十一万的兵力起兵反杨,并投靠南陈请来援军,杨坚随后派遣安州西北毗邻的襄州总管府、东南毗邻的黄州总管府两边夹击司马消难。

    襄州总管王谊作为行军元帅领着四个行军总管一路杀来,而黄州总管元景山则率大军拦截北上支援的陈军,不到一个月时间司马消难兵败变成光棍司令逃入南陈。

    如今一切都要提前一个月,以此看来杨坚大约最迟在六月初就要派人替换宇文亮的安州总管职务,而随后南下‘平叛’的大军兵力不低于十一万。

    所以关键还是要说服父亲先发制人...

    第二日,安州总管府,书房内。

    宇文亮和他的两个儿子宇文明、宇文温商讨目前局势和应变之策,三月中旬他班师回朝时曾与两个儿子密议,宇文温认为天元皇帝遇刺身负重伤怕是活不了多久,他驾崩之后外戚隋国公杨坚必定篡权,故而极力主张兄弟二人外出避祸,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对于现在面临的问题宇文温说杨坚即将篡位,宇文亮和长子宇文明认为不可思议。

    按二十多年前的历史,大周奠基者宇文泰去世后他让侄儿宇文护辅政,结果宇文护连杀他两个儿子但还是没敢篡位,如今隋国公作为外戚辅政自然要清除异己,但要说篡位还是阻碍重重。

    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炯就不说了肯定不答应,还有并州总管申国公李穆,二十岁起就跟着宇文泰打天下甚至在战场上还救了宇文泰的命,迄今已为宇文家效力三十余年。

    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比宇文泰小两岁是他创业的老伙计,东征西讨战功赫赫,在玉璧孤军守城硬扛北齐太祖高欢大军五十多天乃一代名将,功勋卓著。

    他们为什么要对杨坚俯首称臣?

    还有其他勋臣就不细说了,宇文亮认为杨坚至多是篡权如同宇文护般作威作福,要篡位难度太大。

    “父亲可记得楚国公、卫国公故事?”宇文温发问。

    楚国公赵贵、卫国公独孤信,西魏八柱国之二也是宇文泰的老战友。宇文护专权引起赵贵不满,他认为要对老大哥宇文泰负责,于是和独孤信策划除掉宇文护。

    独孤信是宇文泰的儿女亲家,也是如今隋国公夫人独孤伽罗的父亲,还是未来唐高祖李渊的外公。计划就要发动时独孤信考虑大局强行终止。

    结果后来事泄,宇文护把赵贵咔嚓,又寻思着独孤信墙头草不像话一样咔嚓,两个国公忠于宇文皇族却落得身首异处,连带家族倒霉。

    “武帝英明神武,可梁国公是怎么死的?”宇文温再度发问。

    宇文护连杀两名堂弟后,立第三个堂弟宇文邕上位做傀儡皇帝,梁国公侯莫陈崇看不惯宇文护欺压宇文邕,有次发了牢骚被传了出去,宇文邕为了让宇文护认为自己“人畜无害”当廷斥责侯莫陈崇并治罪,结果当夜宇文护便逼侯莫陈崇自杀。

    “天元皇帝又是如何处置郯国公、东平郡公、广陵郡公?”这是第三问。

    郯国公王轨、东平郡公宇文神举、广陵郡公宇文孝伯都是周武帝宇文邕的贤臣干将忠于大周,王轨曾摸着宇文邕的胡子说:老大你儿子(宇文赟)败家术技能点满了啊,不换太子这大周朝怕是要完!

    宇文邕也愁眉苦脸,宇文赟是败家可另外的几个儿子更不成器,奈何!

    忠于大周有何用,得罪了宇文赟就是个死。宇文温说了这几个例子言下之意就是:忠心大周有毛用还是自家利益最高!

    “二郎说得对。”宇文明被说动,见宇文亮眉头紧锁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周立国二十余年,历经动荡无数什么忠臣都伤透了心,武帝在时大伙齐心协力还有个盼头,可天元皇帝...如今谁还愿意为宇文氏卖力!”

    “申国公李穆,是文帝(宇文泰)的忠臣,是武帝(宇文邕)的忠臣,却不会是幼帝的忠臣。”宇文温点明自己的看法:“郧国公韦孝宽亦是如此,其他许多勋臣亦是如此,拥立杨坚登位确保家族前程有何不可!”

    “如今杨坚稳坐京师大权在握,宗室暗弱无力抵抗又大部被笼在长安,他只要一声令下蜀国公远在相州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宇文明

    两个儿子说的宇文亮不是不懂只是一直在犹豫,正如其他大部分宇文宗室们心中所想一般:大周国势两年前还如日中天,虽然天元皇帝是折腾了一番,可这天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依二郎之见,该如何?”宇文亮长吁一口气,他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

    “蜀国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又忠心宇文氏,杨坚不可能坐视不理,蜀国公不日定将起兵。”宇文温直接按照史实说出了他的‘猜测’,“父亲定要以安州之兵全力配合。”

    “二郎长大了。”宇文亮看着宇文温欣慰的点点头,将一封信放到案上,“方才为父收到蜀国公密信,说杨坚有异状似有不臣之心,劝为父整顿兵马准备起兵反杨。”

    “果然如此!”宇文明面色凝重,而宇文温闻言横下心一咬牙:“既如此,儿子有一计策。”

    听得宇文温说完,宇文亮大惊失色:“不可,此法不可!”

    “若安州在则家在,若安州失,天下之大也无我等容身之处!”宇文温起身行礼,“还请父亲当机立断!”

第二十四章 连夜行军

    尉迟炽繁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仆人布置府邸,昨日抵达安陆时风尘仆仆没顾得许多,今日作为女主人自然要重新布置一番。

    丈夫宇文温一早便去总管府邸拜会公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此心急火燎,身为人妇她只能将家务操持好让丈夫劳累一天回来后有个舒适的家可以好好休息。

    宇文亮先前已经分别安排好宅院给两个儿子居住,两座院子左右毗邻,宇文明随行仆人多些,而宇文温小两口这边带来的仆人就少了许多。

    两个侍女是当初尉迟炽繁出嫁时带着的贴身丫环,其中一个便是‘通房未遂’的丫环翠云,接下来就是小宦官李三九、丈夫新收的四个愣小子还有张定发夫妇。

    至于丈夫的‘心腹仆人’宇文十五则是今早就跟着郎主出门去了。

    除了院子,宇文亮还为两个儿子准备了仆人,如今荣升管家的李三九正按照尉迟炽繁的要求指挥仆人做事,他从小在皇宫里做宦官地位低下,成日里被人呼来喝去如今总算是可以翻身做上司了。

    但李三九还是稚嫩了些,还好此次配备的仆人中有总管府特地派来的老仆协助他,磨练一阵后自然就能得心应手了。

    丫环翠云还是负责伺候郎主夫妇,另一个丫环彩霞则是负责厨房,毕竟郎主从关中来到南方的安陆,饮食习惯什么的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林有地和几个仆人小心翼翼的将宇文温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拆封放好,如今他负责那个“威力巨大之大象二年试作型气动力连珠铳”的后续实验工作。

    其实就是按照宇文温的要求给各种规格的气罐打气,记录极限的打气次数以及接上连珠铳后的射击威力,在这个没有气压表的年代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收集数据,也正好适合林有地这种责任心强一根筋的性格。

    不用去混合木炭、硝石、硫磺做那个恐怖的玩意,林有地还是很高兴的。

    张定发作为护卫头领安排着家将们四处巡查,宇文温已将他是‘前马匪大当家’的事情告诉了尉迟炽繁,既然丈夫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也安心的让张定发管理此次南下随行的一干家将,算盘珠之一的符有才作为他的副手。

    偏院,张夫人刘彩云看着面前的坛坛罐罐目瞪口呆:“那些琉璃珠就是这样做出来的?”身边的张乙满和胡三子闻言点点头。

    将河边收集来的沙子高温加热,溶解后通过模具制成“琉璃珠”,这让刘彩云心中琉璃珠那高大上的形象轰然落地。

    宇文温将这秘密告诉了她,让张乙满和胡三子这两个做“琉璃珠”的熟手协助做‘创收’,毕竟钱不嫌多。

    虽然安陆远远比不上长安这种一流大城市,但好歹也是周边各州的首善之都,消费能力怎么着也有一些,怎么把钱从各家大户手里抠出来就看刘彩云的本事了。

    忙碌了一上午直到午后宇文温才回来,他和妻子将李三九、林有地、张定发和刘彩云叫到书房。

    “本公今日起外出数日,府中一切事务由夫人主持,各人手中事情均按本公先前安排进行。”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必慌张,有世子主持大局无须多想。”

    世子,即杞国公世子宇文明,宇文温的兄长。

    听得这番话,除了林有地其余三人均面露疑惑但依然应诺,宇文温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没必要问东问西。

    “张头领,若是府中仆人有何异动随你处置,但须得夫人同意。”

    “是。”张定发毫不含糊,他从寥寥数语中已察觉到今后几日必有大事发生,宇文温能将保护府邸的重任交给他说明‘用人不疑。’

    自己曾经是马匪大当家,虽然已经洗手不干但不是随便哪家人敢用的,彩云果然好眼力!

    待得其他人都退出去后,宇文温握着妻子的手说道:“这几日家中就靠三娘操持了。”

    尉迟炽繁定定的看着丈夫:“我等你回来...”

    “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放宽心,如有问题可找嫂子商量,还有兄长可以做主。”宇文温点点头,轻轻吻了妻子的额头后向门外走去,

    “答应我,一定要保重!”尉迟炽繁忽然从后边抱住了丈夫,宇文温身形一滞随后转过身,小两口紧紧拥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等我回来。”

    。。。。。。

    夜,安州东面接壤的岳州,州治孝昌城外。

    十余骑来到孝昌城西叫门,如今已是入夜城门落锁如无特殊情况守城士卒不会开门,然而他们在和守城将领交谈片刻之后城门便徐徐打开,等这十几人全部进入后城门复而关闭。

    “今夜巡城可要仔细些!”为首的一名少年抛下话后领着随从策马疾驰而去,片刻之后来到州衙官邸,掷鞭下马少年喊开大门在后院转来绕去来到一处房前敲门而入。

    “父亲。”少年对坐在案后挑灯看书的中年男子行了个礼。

    “绍儿回来了。”中年男子放下书让少年坐下,他是现任岳州刺史许法光而这少年则是他儿子。

    许法光及其父亲许弘两父子都先后担任岳州刺史,少年名叫许绍是他的儿子,他轻声和父亲说道:“孩儿方才过来的路上见到大批骑兵往孝昌方向赶来,不知...”

    许法光闻言看了儿子片刻方才出声:“日后若是夜间遇见军伍调动莫要近前!”

    “是,孩儿知道。”许绍点点头,这军伍夜间调动大多是要避人耳目,万一碰到的将领怀有不可告人目的那恐怕是要一路灭口。

    许法光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子说道:“先前城防来报,似乎有一股骑兵绕城而过往东北方向去了,他们的目标不是孝昌。”

    “东北方向?孝昌东北有两条岔路,他们会是去哪里?”

    “去哪里不关你事,这几日莫要乱走,就留在孝昌吧。”许法光不容置疑的说道,“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

    孝昌城东北。

    四周旷野一片寂静,黑压压的骑兵们就着月光在官道上疾驰,除了阵阵马蹄声外骑兵们个个沉默不语,他们配合默契虽然视线不好却依然保持队型无一人掉队,远远看去拉成一条长线也不知道具体人数多少。

    领头开路的十余骑来到岔路口向右拐去,接踵而来的大部队紧随其后转弯,顺着官道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

    次日下午,黄州总管府,黄州州治黄城。

    黄州总管府内,数名家将把一人按在地上,那人口中被堵了布只能‘呜呜’发声,虽然不住挣扎却依旧被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蜀国公如今四处联络,看来准备起兵了。”

    黄州总管元景山看着那名被押出去的男子冷笑一声,随后转身对身边中年男子说道:“公辅,我们也要开始做准备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他是黄州刺史宇文弼,字公辅。今日中午两人分别收到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炯派人送来的密信,在信中尉迟炯痛斥隋国公杨坚专权对大周有异心,希望他/他整顿兵马准备反杨为国除奸。

    为国除奸?为哪个国?

    武帝治下的大周自然是不用说,愿为吾皇斩荆披棘;先帝治下的大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幼帝治下的大周关我甚事?

    黄州总管元景山常年在郧国公韦孝宽麾下作战,老国公如今想的是什么他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宇文弼,他南征北战见多识广,先帝昏庸无道早就寒了世家的心,这宇文氏的天下谁稀罕去匡扶!

    两人原本关系就不错,一碰头便决定把信使连同密信一起押送长安,交到左丞相、隋国公杨坚那里表明心迹。

    “信使一路来,安州的那位最迟昨天怕是也收到信了,肯定是要困兽斗。”宇文弼并非大周宗族,对为非作歹的先帝宇文赟没有丁点好感,对如今的幼帝完全没有感觉,“明日起整顿军务,待得丞相一声令下便西进平叛。”

    安州总管宇文亮是宗室成员,此番必然响应尉迟炯起兵反抗,因此在安州总管府东南与其接壤的黄州总管府必定首当其冲。

    黄州及其下辖数州原为南陈属地,去年也就是大象元年十一月,安州总管宇文亮奉命攻打南陈,拿下如今这座黄州州治黄城,随即大周将现今黄州下辖各州占领。

    原豪州总管元景山出任黄州总管,浍州刺史宇文弼则转任黄州刺史,他二人如今决定站在左丞相杨坚这边,那么迟早要和宇文亮刀兵相见,安州州治安陆离黄城有两百多里,大军行进三天多就到还是要小心提防。

    二人商议片刻后宇文弼告退离开,走出总管府邸大门后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黄城北门。

    十余名随从跟着一辆马车来到城门前,城门官收了入城税检查了马车没问题放行,马车徐徐驶向城内。

    见着队伍动作缓慢城门官不耐烦的喊着:“快些快些,要关城门了!”

    话言刚落血光飞起他的头颅飞上半空打了几个转跌落地面,两边兵丁还未曾回过神来就被突然暴起的马车随从杀得干干净净,城门上打瞌睡的哨兵听得下边动静正要动作,却发现身边哨长愣愣的看着城外。

    他顺着目光看去面色随即变得苍白:远处旷野上,如潮的骑兵正沿着官道向城门疾驰,无数马蹄激起的尘土将骑兵包裹,看上去他们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般狰狞。

第二十五章 破城!

    黄州刺史宇文弼策马走在城中街道准备回府,一众家将护卫在身边,黄州及下辖各州是新近才占领的地方,南陈细作时不时出来搞乱,若是保护不当给南贼害了郎主性命那就是阴沟翻船了。

    如今正是傍晚时分城门即将落锁,该出城、该回城的早就各回各家,街道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冒起炊烟,宇文弼看着这一片祥和的景象不由心生感触。

    待得此番风波过后,新主必定整顿兵马南征日薄西山的陈朝,到时天下一统除了北面的突厥作乱外,南边的中原腹地怕是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南征时争取个好位置立下大功争取封爵,北边的突厥就留给其他人去争吧,届时走门路争取个好州做个逍遥刺史过太平日子。

    他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常年征战培养出的直觉让其不由自主的望向城北,那边模模糊糊有喧闹声传来。

    “你,带着几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宇文弼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南贼一贯胆小怕死,如今大周军威赫赫江对面的将领哪有胆量渡江摸城。

    莫不是安州那边...不可能,宇文亮自己都焦头烂额了还有空顾这边?

    宇文弼脑中灵光一现随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恢复平静继续往府邸走去。

    身后数百米内的黄州总管府邸内,元景山正在吃晚饭,他曾任豪州总管如今千里调任占领不久的黄州,家室仍留在豪州未曾一同前来,如今偌大一个总管府邸空荡荡。

    宇文弼走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因此吃饭时依旧心事重重,如今正是风云变化之际,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当然站在隋国公这边是毫无疑问的,如今杨坚在长安牢牢将朝廷大权抓在手中,手上的地盘都是大周经营多年的关中各州,是大周争天下的根本,而蜀国公管辖下的各州是三年前才占领的北齐故地人心不定。

    蜀国公要翻盘只能是速战速决,否则拖得越久形势越不利,而隋国公只要守住洛阳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更别说幼帝在他手中有大义名分。

    可为什么心里老是不安?

    元景山征战多年用鲜血泡出来的直觉多次救了他的命,可如今安坐城中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善用骑兵喜欢昼夜长途奔袭,对兵法中的“疾如风”十分推崇,故而也提防被别人奔袭。

    但他不认为南陈将领有哪个能渡江偷袭,南人不擅马战否者不会窝在江南出不来,莫非是安州那边?

    “不可能!”元景山甚至说出声来,他随即笑笑继续吃饭。

    宇文亮?庸才而已!

    元景山知道宇文亮的用兵风格,循规蹈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没可能威胁到自己。如今的宇文宗室带兵打仗都是庸才,安州总管宇文亮和他堂兄荥州刺史宇文胄都是。

    唯一让元景山肃然起敬的是前齐王宇文宪,十六岁平定蜀地并治理得井井有条,会识人会用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平定齐国也立下大功。

    他两年前被刚即位不到一个月的侄儿宇文赟以莫名其妙的罪名满门抄斩,若是现在这位宗室支柱还在,隋国公哪里敢专权,又有谁敢对大周起贰心。

    听说齐王的妃子还被天元皇帝纳入后宫,先帝英明神武怎么会让这么个畜生即位,这混蛋皇帝都不管大周江山了凭什么要我为大周尽忠!

    “怎么回事!”元景山再度心生警觉起身去拿挂在架上的佩刀,此番是真的有危险了,因为他听到外边越来越大的喧嚣声,作为一个惯用骑兵的将领,他已经敏锐的听出喧嚣声里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郎主!”一个家将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顾不得失礼他大声喊道:“有骑兵偷城,已经向这边冲过来了!”

    “马上堵死大门!所有人拿起武器!”元景山临危不惧指挥家将们应对,“你们几个带着弓箭上墙头!”

    话音未落忽然有无数火把从墙外扔进来,家将们正跑到大门后边却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披坚执锐的士兵鱼贯而入。

    “放箭!”家将们刚挟弓负箭随着郎主来到大院,听得一声令下纷纷拉弓射箭,只是对方身着铠甲又顶着盾牌,刚射完一轮箭就被其逼到前来。

    混战开始,元景山领着家将与对方贴身近战,他身边家将俱是军中好手即便突然遇袭也不惊慌拼了命要护着郎主突围。

    然而突袭进入府邸的敌人实在太多,家将们渐渐被砍翻在地,元景山被一拥而上的敌人按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什么人!”

    没能战死沙场却憋屈的被人在城中偷袭得手,元景山死不瞑目,他要知道敌人是谁,那个领兵将领是谁。

    他被五花大绑押到大院里,其他士兵们则四处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大门外一个全身披挂的军人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元景山就着火光看去大吃一惊:“是你!”

    “别来无恙,平原郡公。”

    元景山因功受封平原郡公,说话的赫然是安州总管、杞国公宇文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元景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平庸无奇的宇文亮,那个循规蹈矩的宇文亮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幼帝登基杨坚专权安州总管宇文亮不服这是可以预见的,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站在杨坚这边?自己也是中午才收到尉迟炯的密信,下午才决定拒绝,他是怎么知道的?

    安陆到这有两百多里突袭不是不可能,换做自己也会搏一把,但宇文亮这个胆小鬼怎么敢如此用兵!

    呆了片刻他随即咆哮起来:“宇文亮,你袭击同僚是何居心!你这是谋反!”

    “谋反的是你!”宇文亮打断了他的话,“杨贼专权意图不轨,你不思报国反倒助纣为虐,企图袭击安州意欲何为!”

    “元景山!你是元氏后裔,大周带你不薄为何谋反!”

    元景山为北魏皇族元氏后裔,宋安王元琰之子,北魏后来分裂成东魏、西魏,东魏被高欢奠基的北齐取代,西魏被宇文泰奠基的北周取代。

    他听得宇文亮的话睚眦俱裂:这是恶人先告状啊!正要开口大骂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即自己头颅被砍了下来。

    “怎么可能...”

    这是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总管,找到了!”一名士兵双手捧着个木匣走到宇文亮身边,将盖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黄澄澄的黄州总管大印。

    “很好,封锁全城,把官吏全部搜出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

    黄城南门外,宇文弼身中数箭领着几名家将策马狂奔,身后十余骑兵紧追不舍。

    方才他在城中凭直觉发现不对却未放在心上,待得大批骑兵冲入城来为时已晚,宇文弼领兵多年当机立断:“出城!”

    如此多骑兵偷城肯定不是南陈那帮鼠辈的手笔,如今唯一可能就是安州那边来的骑兵!如此轻松一击得手对方必定谋划周详,城里是不能待了要赶紧逃出去!

    安州在黄城西北方向,如此北门和西门是不能去了。黄州总管府下辖各州大部在黄城东面,黄城东郊为滠水只有东门外一条石桥可过河敌人不可能不防,那么唯一逃生几率比较大的就只有南门!

    片刻之间宇文弼就想了个通透,家也不回马上带着家将策马向南门疾驰而去,就在这时一股骑兵也从城外向南门绕去控制大门,他和手下血战一番总算逃出来。

    总管元景山是顾不上了总不能陷在一处,只能等自己逃得一命到其他州调集大军再回来报仇了。

    “郎主保重,我等殿后!”几名家将见追兵越来越近,一咬牙翻身回去堵截为郎主争取时间,他们跟随宇文弼多年忠心耿耿,如今情况危急是到了献身救主的时候了。

    得益于家将奋力拦截宇文弼甩下追兵,听着身后的厮杀声他双目发红:宇文亮,他日我定要将你斩于马下出了这口恶气!

    事到如今很明显,是安州总管府的骑兵袭击黄城,南陈没有如此精锐的骑兵,虽然不知道安州总管宇文亮为何要这么做,宇文弼还是决定先逃出去将黄州总管府剩下各州军队集结起来自保,等辅政的左丞相杨坚下令平叛时再出这口恶气。

    疾驰间坐骑突然一坠他凌空向前飞去,在地上摔了几个跟头已是头破血流眼冒金星,还未回过神便被一旁涌上来的人捆起来。

    “南贼,南贼!”宇文弼知道自己中了绊马索,如今情势危急只得尽量蒙混过关:“我乃大周好儿郎,化作鬼也不放过你们。”

    “谁是南贼了,我等是安州将士。”有一根筋的士兵中计。

    “原来是同袍!快,我有紧急军情禀告,带我去见你们的军主!”宇文弼决定能屈能伸,当下之急是哄过眼前小兵保住脑袋,再去见此次领兵的将领曲意投降,待得朝廷大军南下平叛时再伺机反正。

    “啪啪啪啪”身边响起掌声,一名年轻将领拍着手向他走来,就着昏暗的夕阳余晖,宇文弼看去那将领全身披挂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地,什么地干活!”年轻将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二十六章 你们必须死!

    听得眼前年轻将领问话古古怪怪,宇文弼心中计较片刻决定透露身份:“我乃黄州刺史宇文弼,带我去见你家军主,有要事商议。”

    自己身穿刺史官服方才又带着家将突围怕是瞒不了多久,眼前这小子怕是不好唬弄。

    “真的假的。”那年轻人半信半疑,“我乃西阳郡公,怎么不认得你啊?”

    “安乐县公可是当世人杰,你如此这般贼眉鼠眼怎么称得上人杰二字?”年轻人正是宇文温,他促狭的看着眼前五花大绑自称是‘宇文弼’的中年人。

    “都是误会,方才下官以为是南贼偷城无奈之下逃出来,如今却是一场误会。”宇文弼爵位是安乐县公,他尽量挤出笑容,年轻人自称西阳郡公他听起来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安州总管府有爵位的官员或将领似乎没哪个这么年轻的。

    等等,莫非...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宇文温的爵位好像就是西什么郡公来着...

    “呐,你说你是,本公觉得你不是,难办啊。”宇文温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之人,“父亲应该认得安乐县公,不如前去一见如何?”

    “下官正有此意。”宇文弼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应该就是宇文温了,听说和他那些堂兄弟们一样是纨绔子弟成日里花天酒地,如此一来只要让他带自己去见宇文亮,届时假意投降便可逃得一难。

    他日朝廷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定要让你父子枭首示众!

    “下官正是宇文弼,杞国公肯定认得。”

    “当真?”

    “当真!”

    “十五,利索点。”

    按着自己的人松手后退,宇文弼只当他们要带自己回城刚想起身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自己项下一阵剧痛随后视线翻转,看见了一个无头身躯。

    知道是我还杀,怎么会这样?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先前追杀宇文弼的骑兵们赶上起来说南门已经控制,宇文温拍拍手领着一众手下从隐蔽处牵出马来骑上,带着宇文弼的人头向城里赶去。

    “杀的就是你啊混蛋!”宇文温骑在马上看着天空已然显现的繁星喃喃自语,“还有那个元景山,你们两个必须死!”

    按原来的历史轨迹,大象二年三月初,杞国公宇文亮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得知儿媳尉迟炽繁被天元皇帝强占,又惊又怒的情况下决定起兵造反,结果准备袭击主帅郧国公韦孝宽时走漏风声兵败身亡。

    当时宇文亮率领心腹袭击韦孝宽时未能得手只能逃走,被韦孝宽手下将领元景山率领三百精锐骑兵衔尾追杀,最后被其斩于马下。

    到了大象二年六月,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炯决定起兵反杨,他派人联系元景山、宇文弼举兵,结果元景山连人带信送往长安,对辅政的左丞相、隋国公杨坚表忠心。

    大象二年七月底,时任郧州总管(此时安州已改名郧州)的幼帝岳父司马消难起兵反杨,遭到西北方向的襄州总管王谊、东南方向的黄州总管元景山及下属黄州刺史宇文弼的南北夹击,一个月不到变成光棍司令逃往陈国。

    元景山、宇文弼领军多年军事才能十分出众,但他们是铁了心站在杨坚这边不可能招降,所以熟知历史的宇文温昨日便强烈要求父亲突袭黄州总管府治所黄城至少要将他两个杀掉。

    蜀国公尉迟炯派人送信,一路南下先到安州才到黄州,昨日上午在安陆将信交给总管宇文亮,那么另一名信使最快要今天中午左右才能将信交给黄州总管元景山。

    元景山和宇文弼站在杨坚这边,也能猜到安州总管宇文亮会收到尉迟炯的信,迟早会整顿军务防备起兵反杨的宇文亮,宇文温就是要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昨日上午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宇文温说服了父亲宇文亮和兄长宇文明,与其将来腹背受敌不如先发制人突袭黄城,理由如下:

    安陆到西北侧的襄州总管府治所襄阳有将近六百多里,一路穿州过郡还要过汉江突袭的保密效果差,况且其北边还有荆州总管府作为有力支援。

    而安陆到东南侧的黄州总管府治所黄城则是二百里左右,途中只经过安州的孝昌城,其东南、南、西边是长江,东面和东北面是大别山脉,只要突袭成功至少能保安州东南无恙,能全力对付南下的朝廷大军。

    然后就是突袭时机,宇文温坚持越快越好,最后宇文亮招来心腹将领一起商量定下方案:考虑到长途奔袭后的作战能力,入夜从安陆出发避人耳目,经过安州东面的岳州后转向东南半途露宿旷野小憩,将近清晨时一路奔袭直取黄城。

    确保到达黄城时在下午左右,这时临近关闭城门,进、出城的人会少许多,一来方便夺门,二来方便封锁黄城四周免得众目睽睽走漏消息。

    宇文温策马穿过南门向城内走去,沿街有巡逻队在挨家挨户搜人,又有嗓门大的士卒不时喊道:“黄州总管元景山意图谋反已被诛杀,安州总管宇文亮奉命平叛,大家莫要慌张!”

    也不知道计划进行得如何?无所谓了,只要干掉总管元景山和刺史宇文弼,黄州总管府下辖各州就会乱成一锅粥,等到消息传到长安再派新的总管上任怕是要过大半个月,足够自己这边应对的了。

    古代军队将为兵魂,这两个能打的主将没了他手下的精兵能发挥多少战斗力难说,总管没了下辖各州群龙无首己方也能逐个击破。

    所以你们必须死!

    。。。。。。

    黄州总管衙门,大门外有许多士卒把守,衙门内灯火通明,安州总管宇文亮端坐大堂,他面前案上正中摆着黄州总管印,左、右并排放着黄州总管元景山、黄州刺史宇文弼的项上人头。

    许多身着便服的男子抖抖索索的挤在堂下以及大院里,四周俱是拔刀霍霍的士卒,他们是黄州总管府、黄州刺史衙门里的官吏,被人从家中拖出押着过来,说是有谋逆大案要协助调查。

    “本官前几日收得线报,此二逆欲趁主少国疑之际起兵造反袭击安州。”宇文亮一双虎目扫过堂下众人。

    “主犯授首,本官不知道也不想问你们其中有谁参与谋逆,再过半个时辰没有结果就一并杀了!”

    “去年底本官亲自率军攻下此城,不识相的南贼杀了多少已不记得,如今也不缺尔等项上人头!”

    宇文亮去年奉命进攻南陈,夺下了黄城随后大周军队将黄州其余各州拿下,这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堂下诸多官吏都知道,虽说这元景山谋反让人难以置信,可目眼前这位的刀可是实打实的锋利。

    短暂的沉默后,有一名官吏举报总管府长史是附逆从犯,随后回过神来的众人也纷纷举报,将元景山、宇文弼手下亲信心腹供出来。

    堂上这位不就是要清除这二人的党羽么,管他是不是谋逆先报名字再说!

    黄州城内连同其余各州里元景山、宇文弼二人的亲信被供了出来,有在大堂中的马上被拉出去砍头,衙门里弥漫着血腥味有胆小的官吏甚至干呕起来,宇文亮命令书吏将众人供词连同其姓名职务一一记下,随后让堂下众人一一画押。

    “本官会将诸位供词誊抄一份上报朝廷,举报之功必有嘉奖。”宇文亮巡视了众人一圈后继续说道:“一切照旧,若有人敢勾连逆贼反复,本官就送他全家归天!”

    众官吏闻言面面相觑,这供词一交上去那就只能祈祷元景山真是逆贼了,万一堂上这位才是逆贼日后朝廷算起账来那大伙都跑不了,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城东侧,一处兵营。

    许多手无寸铁的士卒被人围在校场中间,四周围着的弓箭手拉弓射箭将他们射成一只只刺猬,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射了几轮箭后场内已无人站立。

    “把没断气的都结果了!”

    领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名士卒拿着长枪向场内走去,将那些还在挣扎的人一一戳个透心凉,有装死的暴起发难也被围杀。

    另外一处兵营里类似的情形也在上演,这两处兵营内驻扎的是元景山、宇文弼麾下精锐,随着他们四处征战可谓强兵,只是如今突然遇袭被打得个措手不及给人包了饺子。

    宇文温在兵营外走着倾听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宇文十五跟在后面闻了闻弥漫过来的血腥气味不由得皱了皱眉毛:“郎主,这些可都是百战精兵,杀了岂不是可惜?”

    “若有人杀了本公,你会为他效力么?”

    “不会!”宇文十五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以他们也不会。”

    确实可惜了,这些人在元景山、宇文弼这两位强将的率领下可以是扭转战局的精锐,但他们注定不会归心留在身边,这就是隐患。

    如今己方势大他们也许会听命,可到了关键时刻那就难说,保不齐来个阵前哗变或者哪天晚上来个夜袭,自己可不想做张翼德睡觉时被人割了脑袋。

    所以你们必须死!

    宇文温此次跟着父亲宇文亮一同袭击黄城就是怕父亲一时糊涂,让元景山、宇文弼及其麾下精锐蒙混过关,真到那时就是如鲠在喉迟早发作。

    “还得练出属于自己的精锐才行啊。”宇文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还来得及么?”

第二十七章 这是谋反!

    次日上午,安陆。

    安州刺史蔡泽面色凝重的骑马走在街道上,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昨日上午,前夜守城的将领私下向他透露那晚城外兵营似乎有兵马调动,只是离得较远夜色下只看见他们往东去,看不清到底规模有多少。

    各州总管府的总管一职,总管下辖诸州军民事,按说城外兵营乃安州总管直属他区区安州刺史无权过问,甚至安州总管还能罢免他这安州刺史的职务,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此番兵马异动不由得不放在心上。

    前几日自己顶头上司安州总管宇文亮的两个儿子来到安陆,虽然没有声张却也没有特意遮掩故而他也有所耳闻。

    虽然不知道他二人未获任命是如何得到许可便离开长安,但他父子三人都在安陆本身就有些不对劲了。

    作为手握兵权的一方总管,宇文亮却让其家人悉数搬来州治居住,这是要绝后患吗?他想做什么!

    先帝上月初驾崩,朝堂上纷纷扰扰大半月终于尘埃落定,左丞相、隋国公杨坚执掌大权,如此一来便到了选边站队的时候了,是选炙手可热在内控制长安的左丞相杨坚,还是在外总管相州、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蜀国公尉迟炯?

    蔡泽自然选杨坚这边,傻瓜都看得出来左丞相胜算大,至于以后他会怎么对待外孙皇帝那就再说吧,先帝都不把大周江山当回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凭什么要为幼帝拼命?

    他在心中分析着如今局面:左丞相已经将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招会京,也即是说要防着宗室免得他们兴风作浪,至于宇文明、宇文温恐怕是左丞相百密一疏才让他两个溜了出来。

    作为领兵在外的宗室,宇文亮反杨几成定局,如今连儿子都接来了估计就是在做准备,可他就是起兵又能怎么样?

    安州东北面是豫州总管府,即将就任总管的周摇是左丞相杨坚的人;东南面黄州总管元景山是郧国公韦孝宽的人,而郧国公据传准备接替相州总管之职,看来他是站在杨坚这边,那元景山什么态度就不言而喻了。

    南边长江对面是陈国不必说,西面、西北面是襄州总管府,总管王谊是杨坚老同学自然不会选错边,再往北一些是荆州总管府,总管独孤永业是隋国公夫人独孤伽罗的族兄,傻瓜才把胳膊肘往外拐。

    如此一来安州总管府已经被左丞相这边的总管们围得严严实实,宇文亮要是不长眼铤而走险敢起兵,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局面。

    作为安州刺史,作为选择左丞相这边的安州刺史,蔡泽决定要把握时机立功,宇文亮迟早要叛乱自己若是能在叛乱将起之时,把这一切消灭在萌芽状态,那么今后的安州总管一职也不是不可能!

    得睁大眼睛好好盯着他父子三人!

    蔡泽下定决心,神情总算放松下来,来到安州总管衙门后下马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昨日总管府长史杜士峻通知在安陆的州、郡主要官员今日来衙门面见有要事相商,为了安全起见,昨日蔡泽已和总管府录事参军茹宽私下碰头,商议结果是静观其变。

    毕竟眼下安陆一切正常,人事任免没有奇怪之处,宇文亮那两个儿子成日待在府里也未见四处活动,前夜那次异常的兵马异动莫非只是偶然?

    进到大堂,里面已经有一些官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谈着公务有的则是闲聊,蔡泽笑容满面和众人打着招呼,不动声色的侧耳倾听别人的谈话内容。

    又有官吏陆陆续续到达,这时却依然不见安州总管宇文亮出现,正当众人开始有些不耐烦时总管府长史杜士峻带着一位年轻人飘然而至。

    “让列位久等,十分抱歉。”杜士峻抱拳对堂下众人行了个礼,接着向他们引见旁边的年轻人:“本官身边这位郎君便是杞国公世子,讳明。”

    宇文明微笑着向诸位官吏行礼:“家父常说诸位同僚乃安州柱石有功于社稷,吾在此见过诸位贤能。”

    原来如此,前几日听说总管宇文亮的两个郎君来到安陆,藏头藏尾的也没见去过哪家拜访,如今是特地引见的?

    众人纷纷还礼,忽有一人问昨日起未见总管办理公务是否身体有恙,若是如此我等须探望一二以尽同僚之谊。

    其他人也纷纷侧耳倾听,毕竟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总管前日收到紧急军情外出处理,特命本官代理事务。”杜士峻环视堂下一圈后朗声说道:“带上来!”

    只见一名将领捧着个盒子来到他身边,随后听从吩咐将盖子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里边竟然是总管府录事参军茹宽的人头!

    “黄州总管元景山意图谋反,勾结此人欲袭取安陆,幸得总管明察秋毫当机立断命本官将此獠击杀。”杜士峻大声说着,血淋淋的人头加上他的声音让在官吏神情恍惚,“如今元逆袭击安陆的叛军已被击溃,总管有令捉拿勾结元逆的逆贼!”

    蔡泽看着面前盒子里茹宽的人头,面色苍白双手发抖,心里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宇文亮他竟然真的想谋反,他竟然真的谋反了!

    “你们这是谋反!”蔡泽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们有何证据说元景山谋反,你们才是真的要谋反!”

    “大胆蔡泽!你以为昨日私下和茹宽碰头本官不知?你以为元景山许了你做安州之主总管不知?你以为元景山勾连南贼,意图献上安、黄两州南附无人知晓?”杜士峻‘义正辞严’的一连串质问声声打在众人心中,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州刺史蔡泽。

    蔡泽被这一连串质问弄得糊里糊涂瞠目结舌,他昨日是和茹宽见过面可杜士峻随后说的完全是无中生有,他感受到众人目光惊觉不能让杜士峻这样颠倒黑白,正要争辩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来人,将蔡逆及一干从犯拉下去砍了!”

    堂外呼啦啦冲进来一群甲士向蔡泽扑去,他拼命挣扎着大喊:“逆贼,你们才是...”

    话未说完,血光溅起人头落地,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杞国公世子宇文明抽刀将蔡泽枭首,“逆贼,还敢妖言惑众!”

    他提着血淋淋的佩刀环视众人:“家父有令,总管府长史杜士峻暂代军务捉拿附逆从犯,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诸位,诸位!”杜士峻拍拍手将众人目光吸引到他这边来,“总管相信在场诸位大部都是朝廷忠臣,还请诸位踊跃揭发逆贼同党......”

    与此同时,黄州总管府北境,北江州州治鹿关城。

    刺史衙门内一名中年男子血溅大堂,旁边一名将领打扮的年轻人手提他的首级对堂下众人朗声大喝:“黄州总管元景山谋逆事泄身亡,还有谁敢附逆便如同此人下场!”

    “这是谋反!”北江州长史咆哮着向他冲去,“你们竟敢袭杀元总管伪造公文...”

    年轻人身边的随从猛然冲上前一刀将他砍翻在地:“逆贼!安州总管已率军平叛拿下黄城,你还敢造次!”

    “元逆意图袭取安州,随后挟安、黄两州之地内附南朝,尔等要做南贼么!”年轻人暴喝一声。

    他带来的其余几名随从纷纷拔刀和门外涌来的卫兵对峙,虽然卫兵们人多势众那几个随从却毫不畏惧,堂内堂外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吾乃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身为宗室食朝廷封邑为国分忧,即便今日死于逆贼之手亦无憾。”

    年轻人正是宇文温,他手提刺史人头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众人大喝一声:

    “尔等俱为大周臣子为何附逆叛国!”

    堂下众官吏面面相觑,这刺史和长史是新任黄州总管元景山的心腹,他们也只是普通官吏拿着俸禄办事,何苦跟这个什么‘夕阳郡公’要死要活,他宇文氏的事谁想参和啊!

    “既不敢杀本公又不肯清剿逆党,尔等是要坐等诛族么!”宇文温见他们立场松动趁势步步紧逼。

    “我等愿助郡公清剿逆党...”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其他人也纷纷跟进表态,宇文温见状点点头让他们指认刺史同党心腹随后一一拉出去砍头,然后记下供词让大家画押。

    不久一队南来的骑兵开入城中全面接管城防,宇文温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城中兵营门口处看着父亲派来的将领整编军队。

    “郎主方真神勇!”宇文十五站在他身边提着水壶倒水,“场面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当然刺激,特么下手再晚点刺史的人头就被你抢了!

    宇文温喝着水心中不住吐槽,宇文十五属于人来疯完全不怯场,方才递交公文时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那厮就想抽刀抢人头了!

    今日一大早,奇袭黄城得手的安州军向黄州下辖的衡州、巴州、北江州、南定州、蕲州、义州共六州州治派出使者,他们拿着盖有黄州总管印的公文一路疾驰就是要赶在消息扩散之前夺权。

    北江州位于黄州北侧,州治鹿关城距离黄城七十多里,宇文温主动请缨带着宇文十五和几个胆大的士卒天未亮就动身前往,一大早就来到鹿关城凭着公文来到衙门找刺史‘有急事禀报。’

    刺史正在升堂处理公务官吏满堂,他硬着头皮进到大堂借着呈上公文之际猛然发作抢到人头,宇文十五则一刀砍翻长史,主仆二人加上几个傻大胆硬是凭此镇住场子。

    带去的人多了对方会起疑心,索性就寥寥几人进去,毕竟按照真实历史,杨坚手下就是如此用两三人假借传递公文的名义将反对自己的刺史引出斩首。

    原本父亲宇文亮不同意他亲自行事,宇文温要生要死的苦情了一番才抢得这趟差事,因为他通过黄城的官吏了解到这北江州除了刺史和长史是空降下来的元景山心腹外,其他官吏均是看俸禄办事的‘米虫’,只要把刺史和长史‘秒’了基本上就能控制局面。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宇文温要立功,打响名号了才好招募人手,要不谁知道你‘夕阳郡公’是什么鸟人?若是靠父亲调拨人马他们也就当你是个富贵郎君,可以陪玩、陪吃、陪喝就是不会陪着你玩命。

    要让这帮抠脚大汉们服气很简单,用功劳服人!

    如今自己学着东汉班定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必接下来招兵买马会容易些吧。

    在大堂上绷紧神经和人玩对峙,如今松弛下来了宇文温还是有点后怕,作为军功集团出生的贵族子弟,自己魂穿附身的这个身躯和其他关陇集团的子弟一样俱是精通骑射,杀人见血也多了去,要不然像刚才那样当面枭首又提着首级玩‘角色扮演’自己怕是要疯掉。

    他心思开始活络盘算着要建立自己队伍的骨架:看来宇文十五是个料,那几个傻大胆也不错,回去找父亲支援一下弄出一只上百人的骑兵,再挑些步卒来操练。

    大英帝国龙虾兵是不用想了,铁不够钱不够火药不够地盘不够,更重要的是时间不够。

    如今这个时代可是重骑兵大行其道,自己也没资本玩‘万马奔腾’,只能在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总算缓过气,他带着宇文十五和几个傻大胆缓步离去,方才大堂上州长史的咆哮又回荡在耳边:“这是谋反!”

    ‘谋反?’宇文温心中冷笑一声,别的暂且不论,如今左丞相、隋国公杨坚大义在手,自己父子三人反杨行为确实称得上谋反,可这些痛斥自己‘谋反’的大周忠臣,到了杨坚真的屠光宇文宗室毒杀外孙称帝建立隋朝时,又有谁会斥责他谋反?

    耳边似乎想起了一个义正辞严的声音:大周宇文氏逆时代潮流而动阻碍隋文帝建立隋朝统一中原。。。

    扯淡去吧逆时代潮流,反正我就是不服!

第二十八章 你敢打赌么?

    大象二年五月上旬,安州总管、杞国公宇文亮带兵突袭黄州州治黄城,‘谋逆未遂’的总管元景山、刺史宇文弼身亡。

    随后宇文亮派出使者到黄州下辖各州夺权,因事出突然各州刺史猝不及防,有的被杀有的服从,黄州总管府落入宇文亮控制中。

    与此同时,宇文亮以心腹总管长史杜士峻坐镇安陆杀安州刺史蔡泽、总管录事参军茹宽等二十余‘附逆从犯’,将安州总管府所辖各州清理一遍。

    一时间安陆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过总管府贴出安民告示,上书“附逆从犯均已处置完毕,若有妄图以捉拿逆贼为名行不法之事者定当严惩不贷”云云,各方总算安定下来只是暗潮亦随之开始涌动。

    谋逆不谋逆的谁知道真假,最后还得等朝廷下结论,有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开始悄悄离开安陆,这左丞相、隋国公杨坚大权在握,以相州总管尉迟炯为首的刺史们开始整兵备战,世道就要乱了。

    安州总管宇文亮怕是和他们一路,如此看来安州这块地界不久后就要战火纷飞了,英明的武帝若是天上有灵,看到大周天下即将纷乱的这一幕不知该怎么想?

    黄州,州治黄城外,一群士兵正在操练。

    他们五人一列,间隔两米以二十列一排,前后相距五米共三排站在空地上,前方数百米处有数十骑兵正徐徐策马走来。

    宇文温带着‘心腹仆人’宇文十五站在队伍最前端,听得郎主下令宇文十五将手中旗帜挥动,骑兵们见状开始策马小跑、快跑、疾驰向队列冲来。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当骑兵们越来越近时,队列里士兵们的表情和动作开始五花八门起来,有的双腿打颤有的牙齿打架,有的面色苍白有的满头大汗,有的眼眶发红有的身躯不住扭动。

    骑兵们呼啸着从队列间隔冲过,带起滚滚灰尘将一众人等弄得灰头土脸,他们跑开一百多米外之后开始转头。

    “全部原地向后转!”

    随着一声呼喊,队列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宇文温带着宇文十五从队尾又跑到了队前,待得旗帜挥舞骑兵们再度向队列冲来,如此反复冲击了三回。

    “很好,大伙先休息!”

    灰头土脸的宇文温看着这群同样灰头土脸的士兵大声喊道,听得这么一喊许多人如释重负的盘腿坐下休息。

    “今日不错,没有尿裤子吓哭了的。”宇文十五吐了口唾沫,见郎主也席地而坐便依样画葫芦,“郎主,这般折腾有用么?”

    “当然有用,等你看着骑兵漫山遍野冲过来时就知道冲击训练有没有用了。”

    这是宇文温从父亲那挑来的士兵,第一要入伍不久,第二不能有坏毛病,第三要有家人。当然他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挑了三百多人,外带父亲派来‘友情客串’的一百骑兵。

    北朝以骑兵为长大周也不例外,如今宇文温没办法练骑兵就索性练步卒,他不要兵油子不要孤家寡人,就是要按自己的想法来练兵。

    安州总管府下辖兵力十余万,连带黄州总管府正在整编的两州接近十七、八万,过得月余真要打起来他这三百多人在战场上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如今是在为自己的练兵想法实践,如果效果好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总结经验大练兵了。

    新兵没见过大场面,甚至连血都没见过,前日第一次训练当数十骑分波次向自己撞来又从身边掠过时许多人差点崩溃,好在宇文温提前说好允许害怕的原地抱头蹲下,否则阵型崩溃被骑兵踩死的怕要过半。

    如此练了两日到今日他们的表现好了很多至少能站定,看情况再适应一段时间应当能‘麻木’了。至于自己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为的就是证明这是训练而不是富家郎君戏耍他们取乐。

    休息片刻训练继续,练的是左右,左右转、举左右手、抬左右腿如何迅速、正确的完成,在现代人看起来简单异常的事情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相当困难。

    所以作为促进训练积极性的措施,宇文温对就餐有了规定,各队进行左右练习的比赛,表现最好的前十列五十人算第一等糙米饭加肉,表现较好的十列五十人算第二等糙米饭加咸菜,表现略好的十列五十人算第三等糙米粥加咸菜,其他的全部喝白粥!

    “郡公,东西都准备好了!”几个士兵骑马来到操练场地,这是那日随着宇文温去鹿关城“入虎穴”的几个傻大胆,他很满意对方表现便收为亲兵。

    傻大胆共五人为首的叫陈五弟,均为安州总管宇文亮直属部队斥候,宇文亮见儿子要人当然不会拦着,他五人也对当日西阳郡公的神勇表现佩服非常,于是宇文温的亲兵班底初步成型。

    先前跟着车队南下安陆的那班护卫他留给妻子当护院,上阵打仗只能重新选人。

    “很好,你们几个下午随本公回安陆一趟,把东西也带上。”宇文温说完转头吩咐宇文十五:“下午起你负责操练新兵,就按这几日的步骤来。”

    “记住,不许随意打骂不许故意刁难!”

    “捅出什么篓子本公让你脱光绕城跑三圈!”

    。。。。。。

    第二日下午,岳州州治孝昌城东郊外,十余骑护送着一辆马车从东南方向过来,前方十里长亭外聚集了一些人和马车,似乎是两拨人一走一送。

    “歇息一会喘口气,待会再进城”宇文温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吩咐随从们休息,一行人放慢马步缓缓向十里亭走去。

    黄州州治黄城,离西北方向的岳州州治孝昌城约一百二三十里,他昨天午后便领着陈五弟等人从黄城出发往孝昌走,在半途驿站休息一夜今日继续赶路。

    “郡公,收集这许多马鬃有何用?”陈五弟这几日按宇文温的吩咐把近日战死的马匹上的鬃毛收集起来,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郡公要这东西有何用。

    “做扭力弹簧。”

    “啊?牛力摊黄?”他和几个亲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牛力摊黄’是什么东西,宇文温也不多说眼见来到十里亭就下马走了过去。

    亭外果然是两拨人“十里相送”,两边领头的都是少年郎君,在宇文温看来两者之间‘基情’满满。

    “嗣宗,你也要多保重,城里可不比坞堡如今大战将至还得小心些。”一个身着锦衣的郎君翻身上马,向送行的那个紫衣郎君话别。

    “无妨,王师若来必定分辨是非,不似他们这般滥杀无辜!”紫衣郎君抱拳行礼,“一路平安!”

    宇文温从旁经过正好听到那紫衣郎君说的话,随即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这位仁兄,你说谁滥杀无辜啊?”

    在场众人闻声齐齐看向他,那紫衣郎君面不改色的说道:“朗朗乾坤,安州总管未得朝廷旨意就袭杀他州总管,牵连安州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还怕人非议?”

    他身边的老仆阻拦不及,只得挤出笑脸对宇文温说见笑见笑,莫要往心里去。

    “莫非要请示朝廷待得旨意下来才动手?届时元逆杀上门来不知兄台有几颗头够砍?”宇文温嗤笑一声。

    “所以把人全都当场砍了头?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押入大牢待朝廷来人审问?”紫衣郎君不顾老仆拉扯语出讽刺。

    “阁下莫非漏网之鱼?”宇文温阴测测冒出一句话,在场众人闻言脸色大变,紫衣郎君面不改色先是让那位锦衣郎君启程离开,随即朗声说道:“就算在总管府大堂,吾也是这般说!”

    “本公宇文温,安州总管次子,不知兄台名讳?”

    紫衣郎君的随从们闻言大惊,那老仆满头大汗的上前道歉说自家少郎主受人鼓惑口出无状,还请公爷莫要放在心里。

    宇文温却说你连个名讳都不敢报莫非心里有鬼?那紫衣郎君闻言满面通红也不顾阻拦说道:

    “吾乃安陆许绍,字嗣宗,行得正坐得端,请郡公回去劝劝总管,左丞相手握朝廷大义莫要以卵击石,连累安州百姓生灵涂炭!”

    “公爷,公爷!我家少郎主不懂事,家翁是岳州刺史一向忠心朝廷忠心总管...”

    宇文温哼了一声:“怎么?本公像那种乱嚼舌头之人么?本公一向以理服人!”

    厚着脸皮自夸之后他话锋一转:“莫非许郎君认定左丞相乃大周忠臣?”

    “正是!”

    “哈哈哈哈!”宇文温仰天大笑,“你可知道左丞相将赵王、陈王、越王、代王、腾王招回长安是何缘故?”

    “千金公主即将远嫁突厥,招藩王入京是一为礼仪二为辅佐朝政稳定人心!”

    “他是要杀宗室行篡逆之事!”

    “你胡说!左丞相父子两代均为大周忠臣,你有何证据说他要篡逆!”

    “很好。”宇文温盯着许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敢和本公打赌么,赌今年之内五王全都被左丞相以谋逆罪处死!”

    “赌就赌!”许绍面红耳赤的和宇文温拧上了,“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谁输了就脱光绕安陆跑三圈!”

    阵风吹过,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许绍愣了片刻一咬牙答应下来,他身边的老仆欲哭无泪苦苦哀求宇文温莫要将少郎主话语放在心上,宇文温却摆摆手:“去去去,本公没时间嚼舌头,让你家郎主回去好吃好喝该干嘛干嘛。”

    “郡公,这许郎君对总管不敬是不是要...”

    “要什么?谁敢在总管面前乱讲话本公掌嘴!”宇文温牵过马来翻身骑上,回头望着许绍说道:“再过几月,本公在安陆城头看你雄姿!”

    “原话奉还!”许绍气鼓鼓的转身离开,差点撞到亭柱。

    魂淡,杨坚是大周忠臣?敢和我比预言?到时我让全城老少都出来看你跑圈!

    宇文温骑在马上不停冷笑,按照历史轨迹,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腾王宇文逌六月被招回长安后没一个活到九月。

    他不想做失败者,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反击,如今父亲手握安、黄二州怎么也能搏一把,现在历史进程提前一个月,五位宗室藩王怕是活不过八月,到时就能看看谁对谁错。

    等一下,许绍这个名字有点熟...安陆许绍?不就是唐高祖李渊的小学同学么!

    许绍字嗣宗,出生于安州安陆,幼年时在安陆乡学读书,与时任安州总管李昞儿子李渊是同窗。后来隋末天下大乱李渊建立唐朝,任命老同学许绍为峡州刺史。

    一代军神李靖领兵出征经过峡州因为敌情变化凝滞不前,不知实情的李渊起了疑心便密诏许绍杀了李靖。许绍赏识李靖的才华多次求情李渊才收回成命让李靖逃过一劫。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许绍病死行军途中,李渊知道后哭得稀里哗啦。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第二十九章 不一样的军械

    宇文温在十里亭外和岳州刺史之子许绍定下赌约后来到岳州州治孝昌城,住了一夜次日启程于中午回到安陆。

    风尘仆仆回到家中,宇文温发现府内气氛有些诡异,仆人们见了他如同见了鬼一般胆战心惊,如今已是管家的李三九,得力助手林有地等四个算盘珠都是满脸佩服的看着他,影后刘彩云幸灾乐祸的挤眉弄眼,她丈夫护院头领张定发则是私下里对他竖起大拇指。

    妻子尉迟炽繁一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眶微红似有泪光打转一副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宇文温局促不安的沐浴更衣,刚扒完午饭便被妻子扯进房间,眼见房门一关外头仆人如鸟兽散。

    宇文温正喜出望外准备‘开机上线’大干一场,没曾料得吃了猪队友背后一枪。

    猪队友正是尉迟炽繁,张开她的樱桃小嘴在丈夫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剧痛让宇文温倒吸一口冷气但也只能忍着,眼下咬自己的是爱妻他总不能一脚踢飞吧。

    尉迟炽繁咬着手臂不松口随后双肩抽搐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将衣袖打湿,宇文温见状慌了神赶紧将妻子揽在怀中安慰,她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不住的用粉拳捶打着丈夫的胸膛。

    宇文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想起方才府中各人的神情恍然大悟:魂淡,有人走漏风声了!

    那日奇袭黄城得手后宇文温不顾父亲反对硬是‘接下’了任务,次日去黄城北面的北江州州治鹿关城刷“入虎穴得虎子”副本,好歹准备充分有惊无险的夺下大权,事后他喝令随从宇文十五保守秘密不得让夫人知道。

    死扑街仔敢出卖我!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便如今满腔怒火但当务之急是哄住娇妻,赔了无数小心好歹止哭,听得尉迟炽繁抽泣的说了原委果然是自己“入虎穴”的事情走漏风声,不过是兄长宇文明让夫人李氏转告的,看来源头在父亲那里。

    “你答应过我要保重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为夫下次不敢了。”

    “你骗我!”

    “你听我说,这个阶段正是我事业的上升期...”宇文温不由自主玩梗。

    嘴巴快说干总算哄住了,小两口卿卿我我的说起这几日各自经历的事情,听得宇文温说夺黄城以及鹿关城‘大冒险’,她心疼得又差点掉眼泪。

    耳鬓厮磨间气氛渐渐暧昧,宇文温亲吻着妻子手也不安分起来,尉迟炽繁全身发软挣扎着说道:“二郎如今还是白日,总不能白日宣...唔唔唔”

    被咬了一口满肚子邪火的宇文温霸王硬上弓强行解锁‘新姿势’又反复巩固,小两口折腾了大半天才消停,连晚饭还是丫环翠云红着脸送进房间。

    夜晚,宇文温披着衣服伏在案边就着灯光在白纸上画着东西,尉迟炽繁从后边环抱着丈夫,下巴靠着丈夫肩膀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奇奇怪怪的图形。

    “这些是什么?”

    “哼哼,八牛力之拖曳式三弓合一绞车弩!”

    “那...那个呢?”

    “跨时代之长射程重力式抛射砲!”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温起床后盖好妻子的大长腿,梳洗完毕就带着草图往总管府赶去了,总管长史杜士峻派人跟着宇文温去安州军器监召集工匠,按照他的要求开始折腾起来。

    他想制造的是这个时代还未出现的器械,但制造工艺并无差别,所谓原理也就是一张窗户纸一点就破,只要让工匠们见过实物认真分析就能照猫画虎。

    还是老办法,先制作出小比例模型让工匠们有了感性认识,熟悉了基本结构之后再放大,至于全尺寸实物怎么弄就由这些能工巧匠们头痛了。

    出于保密的原因,宇文温挑选了两组干练的工匠,找总管长史杜士峻要了一处城外偏远地段的闲置兵营,再带着材料工具一股脑的连人带物都迁到那兵营里,外边有士兵把守不许闲人靠近。

    工匠每晚可以回家休息但东西不能带出兵营,他还打肿脸充胖子发给工匠每人半吊钱做‘加班费’,软硬兼施放出话来:

    “若是有人问你们做的是什么东西,就告诉他是威力巨大的逆天神器。”

    “威力有多巨大?一发糜烂数十里,一砲过去山崩地裂!”

    “太夸张?不不不,就是要这样说,记住就是要这样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谁要是敢乱说话,本公就派壮汉上门问候他家女眷!”

    古代对于许多军械的威力喜欢夸大,比如明末文人对火炮的吹捧就是什么“糜烂数十里”当真是让人发指,宇文温认为保密的措施堵不如疏,如果有人问的话干脆就添油加醋往天上吹,这样一来别人反倒就不信了。

    有的东西你越是捂着别人越是感兴趣,反倒是开诚布公然后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这样能有效隐藏真实信息,至于外形还是尽量保密比较好,等到敌方第一次见到真面目的时候也晚了。

    花了两天时间,“八牛力之拖曳式三弓合一绞盘弩”、“跨时代之长射程重力式抛射砲”这两个东西的小比例技术验证模型终于变成实物出现在宇文温和工匠面前。

    “很好,诸位辛苦了,接下来就是按这样放大。”宇文温大概向两组工匠描述了实物的大小尺寸,见大伙点点头他拍拍手让林有地端上一盘铜钱。

    “一人半吊,都给本公用心些,还是老规矩,若是谁走漏了风声...”

    “郡公就派壮汉上门问候他家女眷!”众工匠异口同声的喊道。

    宇文温满意的点点头让拿着钱喜笑颜开的工匠们开工,又叫两组领头的工匠附耳过来:

    “这有两份图纸,老规矩,先照着图纸把模型做出来。”

    两名领头工匠将图纸接过来仔细端详,经过这几日合作他们对西阳郡公的绘画风格适应了许多,看了一遍心中差不多有了数:“郡公,不知这两件东西如何称呼?”

    “极西罗马扭动力直瞄弩砲。”

    “布朗运动之药发泼猴。”

    作为伪军迷,宇文温一如既往的对兵器命名有着恶趣味的爱好,这个时代是不可能会有人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八牛力之拖曳式三弓合一绞盘弩”就是北宋时期的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曾在檀渊之战中靠‘信仰’命中并秒杀了辽军主将萧挞凛。

    “跨时代之长射程重力式抛射砲”就是南宋末年为元军攻破襄阳出了大力的重力投石车,又称“回回炮”。这两种武器在古代战场上都出现过,从原理上来说很简单制作工艺要比火炮容易得多,宇文温不过是想让其提前问世。

    至于后面那两种也不知道能否成功,就让工匠们试着鼓搞看看。

    我可是花了钱的!

    “郎主,这许多钱泼水似的花出去,刘姐会骂人的。”林有地哭丧着脸看着宇文温,来到安陆后刘彩云负责‘创收’,好容易从土豪老财那里用“琉璃珠”抠了些钱出来补贴家用,如今郎主花钱如流水当真让人心疼。

    宇文温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己回去后会说明不用担心,心里却也是在滴血:

    魂淡,不花钱买外挂怎么挑战**oss杨坚!

    家里已经上了正轨,妻子尉迟炽繁主持家务管理得井井有条,李三九做管家总管仆人,刘彩云负责山寨小作坊搞些‘假冒伪劣’创收,张定发是护院头领,林有地是‘实验主管’,自己也只能拼命备战了。

    ‘威力巨大之大象二年试作型气动力连珠铳’在林有地持之以恒的实验下小有进展,这玩意现在十米内能打死老鼠了可要用来防身还差得远。

    有妻子作坚强后盾宇文温天天往城外兵营跑,跟工匠们混在一起折腾‘外挂’,一眨眼已是五月下旬。

    上午,安州总管宇文亮及其两个儿子出现在城外那处特殊的兵营里。

    “这就是那个八什么三弓什么弩?”宇文亮摸着颌下胡须看着眼前一台奇怪的巨弩,弩床装有三张大弓,前两张顺装后一张反装,上弦机构是两边的绞盘,弩床下装有两个车轮似乎可以用马拖着走。

    “是三弓床弩。”宇文温补充完后挥挥手,站在三弓床弩旁的士兵们开始忙活,十六个人分两组拉动左右绞盘给巨弩上弦,弓弦绷紧的咯吱咯吱声让人听了全身起毛。

    上弦完毕,一名士兵将一杆巨大的长箭走来,看着长箭宇文亮摸着颌下胡须的手不由得停住:

    铁箭头木杆身铁翎尾,这哪里是箭,分明就是长矛般的巨箭!

    长箭放到矢道上,一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提着木槌来到三弓床弩旁,得宇文温示意后猛然挥动木槌向扳机砸下,只听“嘣嘣嘣”声响那长箭飞了出去,扎在远处土墙上激起一阵烟。

    宇文亮和宇文明看着远处土墙上那只长箭傻了眼,半天才想起来问有多远。

    “大约四百步,有六百米吧。”宇文温先前试射多次,心中已经有了底,“若是再改进一下至少能上六百步。”

    “。。。。。。”两父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玩意要是射中人的话......

    “还有这个。”宇文温决定趁热打铁,带着自己父亲和兄长来到另一边,那里架着一个巨大装置,宇文亮带兵多年,倒是一眼看出这东西和投石车很像。

    只是如今攻城用的投石车都是人力拉动,砲杆下端系着许多长麻绳供人拉扯,可如今眼前这大了许多的投石车砲杆下端吊着一个巨大的木箱。

    还有这投石车也太大了吧!光是支架高度就不下八米,还有那准备投掷的石块...那石块是不是弄错了!

    宇文亮看着已经放入砲梢布兜的石头发愣,这石头看上去怎么都有五六十斤,可从未听说有什么投石车能甩得出这么重的东西。

    “发砲!”随着宇文温一声令下,操作者拉下机关随后砲杆下端木箱猛地一沉,木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同时粗大的砲杆猛然一挥将布兜中的大石甩了出去。

    “嘭”的一声远处平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那是大石砸中地面产生的烟雾效果,宇文亮和宇文明看着那冒起的灰尘目瞪口呆。

    “有多远?”

    “将近两百步,也就是三百米左右。”

    “...有多重?”

    “六十斤。”

    父子俩倒吸一口冷气,宇文明还好,纯粹是被这巨大机械的运作唬住,而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来说,宇文亮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两百步,意味着可以在大部分守城弓箭手射程范围外投石;六十斤,这样砸下去普通的城池城墙有哪个受得了!

    “父亲!”宇文温郑重的看着宇文亮说道:“此两种器械工匠们均已熟悉,更大的也能造,大量制作也不在话下。”

    “大量制作!”宇文亮差点把自己胡子扯下来,他不由得喃喃自语:“更大,更多...若是昼夜不停的砸就算长安城的城墙也顶不住多久吧!”

    宇文明也回过神来,他虽然没怎么带兵打仗但有一点看得透彻:“这什么...砲用来攻城最好不过,可那三什么弩上弦时间太长,野战怕是不好用。”

    就算是射速快的弓箭手,两军对阵时对方骑兵冲到眼前也不过射三轮箭,这巨弩也就准备好的第一发有用,再想上弦来第二发怕是对方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了,当然用来守城倒是利器。

    “快速上弦之法已有应对之术,儿子未曾带兵,但也有些想法。”

    宇文温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如今战场上骑兵为王,成千上万的骑兵冲击起来那是势如破竹威不可挡,可排除了各种突袭、伏击、遭遇战、攻城战,两军主力展开决战时基本上是以步兵方阵居中为核心,骑兵侧翼包抄。

    双方步兵在弓手的掩护下正面接敌交战,骑兵保护侧翼后备军待命,待得使出各种战术手段让对方阵型不稳或者军心涣散后,骑兵包抄敌方两侧导致对方崩盘。

    骑兵作战最大的斩获不是在交战前,而是对方溃败后的大追杀,中间的步兵方阵就像铁砧而两侧骑兵就像铁锤,只要铁砧能抗住对方主力,骑兵从两侧包抄猛然一击对方也就完蛋了。

    对于宇文温的看法宇文亮到是赞同,没有那个主帅会在对方步兵结阵严防的情况下用骑兵正面冲击那是送死。

    名将之所以为名将就是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用自己精锐骑兵猛然插进对方的软肋一击造成对方连环崩溃,不过这和三弓床弩有什么关系?

    “战事将起,待得两军主力摆开大阵对攻,这三弓床弩的威力对方未必见识过。”宇文温目光闪烁,“步兵结阵护住巨弩,待得对方步兵结阵逼近则用巨弩攒射,父亲若是敌方主将该如何应变?”

    “弓箭手够不着,步兵结阵推进太慢,骑兵冲不过我方结阵步兵,届时是进?是退?是变阵?”

    “自古最难敌前撤退,临战变阵也非常人能为,若是驱使士兵冒着长箭浴血推进怕是士气低落甚至哗变。”

    “若此次朝廷派武安君、淮阴侯、冠军侯、武乡侯等领兵儿子无话可说,只能束手就擒。”

    宇文亮思索着儿子的话眼睛一亮,宇文明也是跃跃欲试,宇文温继续趁热打铁:“这边还有两件东西...”

    武安君,战国人屠白起;淮阴侯,汉初三杰之韩信;冠军侯,封狼居胥的霍去病;武乡侯,多智近妖的诸葛亮。杨坚你特么要是把他们召唤来老子就卖号不玩了!

第三十章 烽烟起

    大象二年五月中旬,大周皇帝下诏引来各方关注:

    诏令郧国公韦孝宽接任相州总管一职,原任总管尉迟炯返京;诏令蒋国公梁睿接任益州总管一职,原任总管王谦返京;

    诏令现任襄州总管、杨国公王谊接任安州总管一职,原任总管公宇文亮返京。诏令大将军崔彦穆就任黄州总管一职。

    蛰伏月余的左丞相杨坚终于动手了,虽然下诏的是大周天子可谁都知道幼帝不过是外公杨坚的人形印章,大家都凝气屏神等待着三处总管的动作。

    而相州总管尉迟炯、益州总管王谦、安州总管宇文亮的反应都一样:乱命不遵。当然这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安州总管宇文亮实际控制的黄州下辖各州抵制新官上任,益州总管王谦整兵备战准备东进勤王。

    相州总管尉迟炯于邺城发布讨杨檄文,率领相州下辖各州拥戴齐王宇文招幼子为帝号令天下起兵反杨,侄子尉迟勤下辖青、胶、光、莒各州响应,河南、淮南数州刺史亦起兵响应,共有数十万军队誓师反杨。

    朝廷反应很快,当即任命郧国公韦孝宽为行军元帅率领大军讨伐“叛逆”尉迟炯,任命蒋国公梁睿为行军元帅讨伐“叛逆”王谦,任命杨国公王谊为行军元帅讨伐“叛逆”宇文亮。

    尉迟炯的讨杨檄文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关注,檄文内容大家都猜得七七八八没什么新意,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尉迟炯还在其中列出了杨坚的一条罪名,那罪名的大概意思是:

    杨坚垂涎西阳郡公宇文温夫人尉迟炽繁——也就是尉迟炯的亲孙女已久,在二月二十七日那晚趁着酒宴上尉迟氏酒醉时,杨坚的孝顺女儿杨丽华将其囚在宫中,想等事后带出宫置于别院“孝敬”父亲。

    幸得有内侍不屈此父女的‘淫威’将尉迟氏带出躲藏,尉迟氏才得以保住清白之身最后和丈夫团聚。

    檄文一出人们都被这条大爆料震惊了,特别是长安城居民议论纷纷,当时尉迟氏失踪的八卦消息纷纷扬扬在长安城里传了一个月,对于她的下落一直是坊间粗胚们关注的焦点,如今大家终于“恍然大悟”。

    又有传言说长安收到檄文次日左丞相杨坚出门时被人瞧见模样甚惨:鼻青脸肿双膝打颤,眼眶还黑了一边。

    然而这个消息没多久便被更大的消息遮盖:一波大家早就知道必然发生的混战正式开始!

    烽烟最先燃起的就是安州总管府。

    五月初,安州总管宇文亮以“谋逆”为由袭击黄州总管府得手,总管元景山、黄州刺史宇文弼及下属数十官吏被杀,五月中旬宇文亮全面控制黄州并将元景山“谋逆”证据送交朝廷。

    五月上旬,听闻黄州事变襄州总管王谊整顿下辖各州兵马,中旬,荆州总管独孤永业整顿下辖各州兵马,五月下旬得朝廷任命,行军元帅王谊率行军主管崔彦穆、李威、冯晖、李远、独孤永业于六月初南征“叛逆”宇文亮。

    行军途中,崔彦穆认定独孤永业表现异常似有异心,于是先声夺人将其斩杀收编麾下荆州军,事出突然也让人议论纷纷。

    独孤永业字世基,原姓刘,幼年丧父随母亲改嫁独孤氏,为当今左丞相杨坚夫人独孤伽罗族兄,原为北齐大臣,三年前北齐灭亡投降周朝;崔彦穆,清河崔氏出身,大周首任安州总管,为独孤伽罗叔外公。

    经此一番变故,行军元帅王谊统领兵力没变,行军总管少了一个。平叛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总管崔彦穆率领荆州军向东进攻安州北部门户随州州治随城(现湖北随县)。

    另一路襄州军由行军元帅王谊率领,顺汉江南下郢州州治长寿(今湖北钟祥),集结郢州刺史兵力后向东进攻安州西部门户温州州治角陵(今湖北京山县)。

    然而安州总管宇文亮也已经做好准备,在随城集结重兵防御,又派大军西进准备攻打长寿,双方正是针锋相对。

    六月十日,随城外。

    连绵的营帐遍布平地,此次平叛安州的东路军昨日已抵达随城,随后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城东北和西南方向有绵延群山,该城扼守两条山脉之间狭长平地为襄州进出安州要道,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中军帐,荆州军主帅、行军总管崔彦穆端坐上首其余将领分列两边,从宇文泰为大周打根基时他就追随左右,领兵征战数十年经验丰富如今已是知天命年纪。

    将近二十年前,大周从南朝手中夺下安州及下辖各州建立安州总管府,他是首任安州总管故而对安州了如指掌,此次出征他毫不犹豫将‘表现异常’的行军总管独孤永业杀掉,如此强势作为让帐中其余将领唯唯诺诺,令行禁止不敢有误。

    他们已探得如今坐镇随城的叛军首领为宇文亮长子宇文明,对于这个没怎么领兵打仗的富贵郎君崔彦穆完全看不上。

    开玩笑,老子上阵厮杀玩命的时候你父亲还是个新手,你算老几敢挡路!

    “都布置下去了么?”

    “回总管,已经射了两轮书信了。”

    昨日下午大军抵达随城外,崔彦穆命令扎营下寨围而不攻,晚上便派人将许多书信射入城中。书信里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内容,比如什么“按约定行事”、“时机未到暂且忍耐”、“家人安好无忧”等等。

    为的就是扰乱守军军心让将领们互相猜疑,任谁看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内容都会心里嘀咕,这宇文亮谋反可他手下将领可未必愿意卖命,如今他又派个乳臭未干的儿子来压阵也不看看能压得住么?

    今日崔彦穆又派人射劝降书入城,声言只要大家砍了宇文明及几个主要叛军将领的首级献城,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总管,是否先组织几次攻城给他们施压?”一个将领问道。

    “不急,先把攻城器械打造好,这几日只射书信进去。”崔彦穆摩挲着佩刀握把,“还有,安排下去每晚让人敲鼓吹号让城中的睡个好觉。”

    “还要提防偷营。”

    将领们闻言点点头,他们一路行军数日才到城下士兵们疲惫不已,若是仓促攻城对方以逸待劳总是吃些亏,待得休息几日让士兵养足了精神,到时攻城器械也造好了便能以最佳状态攻城。

    再经过这几日不停挑拨和夜间袭扰,想必城中已是风声鹤唳相互猜忌,到时战事危急难说有人砍了宇文明人头献城保命。

    ‘果然是积年老将!’将领们看向崔彦穆的目光充满佩服。

    。。。。。。

    郢州州治长寿以北数十里。

    一长串船队正至北向南缓缓行驶在汉江上,汉江东侧陆地上一眼看不到头的大军正在行进,队伍东侧不时有小股骑兵来回疾驰,他们是负责警戒的斥候,保护大部队不受袭扰。

    这是此次平叛安州的南路大军,借着汉江之利将粮草辎重用船装载水陆并进到是轻便了许多,他们的目标是下游数十里的长寿城,到了那里休整后东进攻打安州西部门户角陵。

    一艘船内,行军元帅王谊正和手下将领商议军务。

    “元帅,那梁国当真不会手痒吧?”一名将领问道。

    “左丞相听闻梁国异动已经派人申斥,现在多给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胡作非为。”王谊心有成竹的说道。

    梁国是原来南朝梁的残余,如今是大周的附属国位于汉江以西原先荆州地界,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荆州,如今大周的荆州总管府在襄阳北面,州治在新野郡的穰城(今河南邓州市)。

    襄州总管府下辖的郢州如同一把长刀沿着汉江东岸横在梁国和安州总管府之间,如果梁国此次真敢搞些小动作那么南路大军将会腹背受敌。

    最初听闻安州叛乱梁国君臣有些躁动开始琢磨着趁火打劫,结果左丞相杨坚派人带着书信‘登门拜访’,梁国君臣看了便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妄想。

    “此番安州叛乱,长寿城怕是首当其冲,也不知郢州刺史应对如何了。”又有一名将领问道。

    “元帅上月初便督促其加固城防细心防范,下旬还派了几批人过去督促,就算那宇文亮再能打也要围上十天半月才能攻下来。”

    听得一名偏将解释,众位将领点点头。

    上月初安州总管突袭黄州将总管元景山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发后在总管府的多次督促下长寿城防越来越严,宇文亮再想偷袭是决不可能得手。

    两天前长寿守军派出信使说安州叛军已经兵临城下,如今大军离长寿不到两天路程那叛军若知趣自当解围而去,否者长寿城外己方大军杀到,城内守军里应外合这么一冲当真是一仗完事。

    四天时间,宇文亮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攻不下长寿城。

    就算他们缩到角陵也没用,此番借着水路之利装载了大量物质,到时把角陵团团围住后打造无数攻城器械不信他们能顶过十天。

    等拿下角陵安陆西部门户大开,此时东路的荆州军也攻破随城南下,届时南路大军径直堵了安陆南边,两路大军再来个南北并进他宇文亮有什么能耐扛下?

    最有可能的是角陵失守后,叛军在安陆站不住脚逃往黄州,到时两路合作一处一股脑杀过去宇文亮就只能南渡投奔南朝了。

    “诸位,此建功立业之时,可要齐心协力。”行军元帅王谊发话,他充满信心的看着在座诸将,“一月之内平定安、黄二州可有信心?”

    “有!”众人异口同声回答,随后起身行礼,“叛军不过土鸡瓦狗尔,定当扫平魍魉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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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