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胜过兄弟
定下商记的事情后,蓝怡留下夏重潇与小七,让其他人散去。
“夏大哥,我记得你说乐香居,你占了六成股份,是不是?”蓝怡问道。
夏重潇疏细长眉微动,低声笑道,“表面上乐香居乃是程备游的,其实是我四成,小七两成,程备游四成,不过程备游并不知小七有股份。这件事,如今也只你我三人知晓。”
蓝怡点头,她猜的到这里边应有小七的股份,但是没想到连程备游也被他俩瞒着。
“你和小七,交情果真匪浅。”蓝怡微笑。
小七桃花瞳里满载真心笑意,“周二嫂,我与夏大哥,虽非兄弟,却胜过兄弟,是过命的交情。”
夏重潇也点头,语气更为认真,“没有小七,就没有我夏重潇。”
夏重潇十八岁那年,被人灌了加料的酒扔进河里,是偷偷到河边摸鱼的小七救了他,两人的交集,也便是从那年开始的。
男人之间的情谊蓝怡不大懂,但是从苏永珅与周卫极、刀无锋身上,看得出过命的交情是什么意思。他们肝胆相照,为了兄弟可两肋插刀。蓝怡接着问道,“那么,程备游到底哪点不值得信任?”
小七低头道,“他与我大哥程自牧往来不少。周二嫂,虽然我和夏大哥并未细说,但你也晓得我大哥与夏家三少爷夏重霜乃是一伙的,他们两个,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嗯。小七。你在青山商记持股的事情,程备游不可能不晓得吧?”蓝怡推断道,他们从做牡丹花宴开始。就在乐香居。
小七一顿,点头。
“咱们商记比起夏家和程家的大买卖,不值一提,对你们来说它只是一小部分,但是确实我的全部身家,也是商记众人维持生计的根本,咱们商记能有今天。不容易。”蓝怡语重心长地道,“所以,夏大哥。小七,我无意窥探夏家和程家的事情,但是若这些事情会牵涉到商记,希望你们能够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做安排。”
夏重潇和小七对视一眼。转头看着蓝怡,认真应下。
“我与你们虽不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我也把你们当好友,知交好友。”蓝怡面色放柔,“我虽是女儿身,但并不弱,你们若遇到为难之事无法解决,一定要告诉我。我虽不一定能帮得上,但是多一个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夏重潇舒目。“蓝妹,你所言大哥记下了。”夏婉曾与他说过,蓝怡是她的恩公,是她的知己,让她看到女子还可以这样活着。夏重潇与蓝怡相识也有三载,从初始的轻视到现在的重视,他早已不把她当寻常女子看待。蓝怡在经商上的不少手段让他受益匪浅,对他经营夏家的生意和管理手下的管事有很大启发。
小七也言道,“周二嫂,你随时女子,却一点也不弱啊!比起我来,强多了!”
你这是夸我是女汉子么?蓝怡抽抽嘴角,“嗯,我知道了。”
“蓝妹,商记对我们两个来说,也不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否则我们也不会放这么多心思在商记生意上。”夏重潇言道,“所以,对于商记的买卖,不知是你和婉妹在意,我和小七也是十分认真的。”
“周二嫂,商记的生意对小七,意义更大。”小七握拳深吸一口气,“我要靠着它,挣得尊严!”
蓝怡也站起身,“好!合伙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和信任,咱们几个一起把商记稳稳妥妥地做下去!”
“好!”
三人击掌而笑。
夏重潇看着蓝怡,满是赞赏,“蓝妹,在外人看来商记能有今天乃是我夏重潇的本事,但是咱们自己人都晓得,商记的主心骨是你,大哥对你,只有钦佩。”
小七深以为然,“我是望尘莫及。”
这谈话,怎么有点酸了呢。蓝怡抬手一捂额头,“你们这样说,真是让我无言以对了。”
夏重潇哈哈一笑,“说起来,小七现在该跟你道谢才是,若非你的点子,小七现在怕是还在家挠头呢。”
蓝怡眨眨眼,看着小七。
小七用力点头,“不错。若不是周二嫂你,我还找不到解决定亲困境的法子呢。”
听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蓝怡笑问道,“我听卫极说了,你定亲的对象由夏家柳姑娘变成了五姑娘,这样的点子你们也能想得到!”
小七嘿嘿一笑,“我们三个依你之言把所有的点子和相关人物列出来,一一细想之后,才有了这个主意。”
蓝怡难得八卦道,“这次不会再变了吧?”
小七抿唇,“再变也不会比初始时更坏。”
蓝怡不再多问,眼睛一转,笑道,“小七,你若是要感谢我,给我画一幅画怎么样?就画大青山。”
小七一愣,“画大青山?”
看他茫然的样子,与宇儿还真是很像,蓝怡笑嘻嘻地点头,“就是大青山,你就照着我成亲时你送我的那三幅画的风格和尺寸,画大青山。”
小七回到自己的燕归院内,卷起长袖,铺开画纸,提笔认真看了半晌,又放下,“画大青山么?”
说罢,他卷起纸笔背在身后就往马厩而去。程荣紧跟在他身后,“七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小七高声道,“去城西,画山!”
程荣一愣,“七少爷,这天都晌午了,四夫人知道您回来,都派人过来请您去用膳呢。”
小七抬头看看日头,把画纸教给程荣,“也好,程叔,你派人过去看看我的马喂好没有,吃饭完我就去。”
尤夫人见到儿子红光满面地走进来,也跟着开心,“歌儿,何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小七笑嘻嘻地扶着母亲到桌边坐下,给她递上筷子。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们母子吃饭是不喜有人在旁边伺候的。
“也没什么,只是近日雨停了,觉得舒心罢了。”
“你这孩子,莫不是又要出去疯跑吧?近日虽说天气晴朗,可毕竟入冬了,风凉入骨,出去要早点回来。”尤夫人叮嘱道。
小七点头,给母亲夹了一块清蒸鱼肉,“娘,我知道,你多吃一点,我看你近日又清减不少。”
尤夫人点头,也给小七夹了他爱吃的素炒芹菜,看着他大口吃饭,自己也多吃了半碗。(未完待续。)
第四六四章 夏五姑娘
饭后,小七扶着娘亲回屋,靠坐在雕花罗汉床上。
尤夫人轻声道,“你爷爷那里,也不反对你娶夏家五姑娘了,歌儿是怎么跟爷爷说的?”
小七眼睛带笑,“这个么,是我和爷爷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娘亲。”
尤夫人叹息一声,“你莫不是让严姨娘替你说的吧?”
小七收敛笑意,轻应一声,看到母亲担忧的神色,赶紧安慰道,“娘放心,我并未答应她什么大事,不过是许了些银子罢了。”
许了银子么?尤夫人握拳,指甲深深扎进手掌里,看来严姨娘开始为程老太爷去后她自己的后路做准备了。不过,尤夫人闭闭眼睛,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严姨娘能在老太爷身边待这么多年,凭得可不仅仅是容貌,她这是到底要的是什么,还得再差人探听。
看着越发懂事的儿子,尤夫人以商量的语气道,“歌儿,娘晓得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夏家五姑娘模样是极好的,但娘瞧着她的性子有些懦弱,毕竟是庶出的,行事做派难免有些缩手缩脚。”
夏家五姑娘夏莲是庶出,她的亲生母亲常姨娘乃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因姿色颇佳被夏三爷讨进府里做了妾室,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夏莲虽在吃穿用度上不缺,但因祖母和嫡母郝夫人不喜,教养上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夏荷。尤夫人选儿媳,自然希望是儿子喜欢。又能撑得起台面的。
“娘,儿子虽只见过她两三次,却觉得她并非表面那般。”程小七温声道。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日后她进了门,还有娘可以教她。”
见到儿子微微泛红的耳朵,原本她以为儿子是不想夏家六姑娘,所以才买通了媒婆的,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中意夏莲。尤夫人这些年与儿子相依为命,知道他心里的苦。既然儿子喜欢,她也就不再出言反对。
转而问起其他的事情,“你大伯今天在院子里遇到我。说是让你大哥拨了两间铺子给你管着,不知道拨的是哪两间?”
小七冷哼一声,“他们不过是动动嘴罢了,娘放心。咱们不差这两间铺子。”
尤夫人嘴唇颤抖。强压下涌上嗓子的血气,柔声劝道,“歌儿,这话咱们就当没听过,你不必去找你大伯和大哥,看你爷爷问起来他们怎么应对。不过,你不可在爷爷面前多嘴,知不知道?”
小七点头。见娘亲红着眼圈,安慰道。“我都晓得,您放心吧,您莫气坏了身子。”
“他们这是仗着老太爷精神不如从前,越发大胆起来了。”尤夫人握拳,指甲扎进掌心里,生生的疼,想到自家大伯的狠辣手段,尤夫人不禁又为儿子担忧起来,“歌儿,你最近不可请举妄动,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变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喜欢尽管都拿去!”
小七应下,又安慰了娘亲一番才出门,到燕归院带好东西便赶往马厩,却在马厩边上看到大哥程自牧也向这边走过来。程小七因前些日子刚与他吵过,此时见了他只做未见,牵马就要出门。
程自牧也牵了自己的枣红马,与小七前后脚出门,跟在他身后。
虽说晓得大街上这么多人在,他不可能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但小七还是有些不安。对程自牧,小时候的敬意也在六岁那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后,转为深深的惧意,虽说如今他长大了,但还是怕这个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大哥,遇到他都是绕着走的,若不是那日气急了也不会跑到牧歌院跟他理论。
小七加快脚步,牵马绕了几圈甩掉程自牧,才出城门骑马西去。
如今一扫前些日子阴霾多雨,十月小阳春的天气让人熏熏欲醉。阳光照射下,草木把城西的大青山染做红黄相见的颜色,格外漂亮。
小七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难怪周二嫂要让我画大青山!”
当一个人沉浸在自己喜爱做的事情当中,时间总过的飞快,待小七画好后,已是日挂西山了,此时的西山更是落霞孤鹜,美不胜收。
小七本还还想去种温室的山坳看看,不过却时间了。他骑马向西城门而去,却在城门外的分茶店门口,遇到程喝茶的程自牧,旁边的桌子上还坐着三个姑娘,脸色发红地偷看他。若说五官上,程自牧比起小七更为出色,不过他一身凛冽的气息压过精致的五官,特别是微轩的剑眉下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睛让人不敢逼视。就是这样刚硬冷漠中又带几分闲雅的气度,让梅县很多女子倾心不已,见了程自牧便脸红心跳。此时那三个女子正搔首弄姿的巧颜娇笑,希望能引起程自牧的注意。
但程自牧只傲然地坐在那里,仿若对光明正大偷看他的三个女人一无所觉,静静地转着手里的茶杯,沉思着。听到马蹄声他抬头,见到小七背着画卷扬鞭而来,嘴角牵起,扔了一块银子在桌上,转身骑马等他靠近。
看着程自牧潇洒的动作,那三个女子的目光更加痴恋,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同乘。小七厌恶地皱皱眉,程自牧就是这样,深知自己对女子的吸引力,更加会利用这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七快马从他身边而过,仍旧无视他。程自牧微微皱眉,纵马跟上。
到了城门口,小七牵马进程,被程自牧追上,“七弟,且留步。”
小七停住脚步,转眼看他。
“七弟,前两日爷爷说让我挑两间铺子给你,今日正好遇到,我带你到铺子去看看吧。”程自牧沉声道。
小七看看天色,本想拒绝。却听程自牧又加了一句,“你若不去,爷爷若知道。又该怪你不懂事了。”
小七最受不了他时刻拿爷爷说事,“哼,大哥若这真有心挑铺子给我,就该把管事叫到府里才是。”
这样子带着他过去,偏又挑了这样一个时候,明摆着是带他去走走过场罢了。
程自牧低笑,依旧端着一副慈兄的面孔。“本想早些的,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你说得对,今日便算了。咱们先回府,明日我派人把店铺的管事叫过来再说。”
“不知大哥要拨给我哪里的铺子?”小七见甩不掉他,便问道。
“正是这城西的杂货铺和食肆,”程自牧与他牵马并肩而行。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并不觉得拥挤,“你不是总喜欢跑到程备游的乐香居么,这几年下来也该收收心学着自己管铺子了。这两家铺子不大,先给你练练手,若是做的好,我再拨几间大一些的铺子给你。”
小七嘴角勾起一丝讽刺,就晓得会是这样。程家最大的买卖乃是海运。主要的店铺也都集中在码头和城北,而不是城西。程大爷和程自牧这对父子一向对家里的生意把控的紧。就连与他们一起打理家族生意的庶出的程三爷父子也只有跟着跑腿的份。娘说了大伯会拨给他铺子,他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城西住的本就是城里相对穷苦的人家,这里的食肆和店铺不多,生意也比起其他地方要冷清,这两间铺子交到自己手里怕是没几天就要关张大吉了。到时候,他们也好到爷爷面前去说自己没有经商的本事,打消爷爷让他查收家族生意的主意。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得接下来。
“那就有劳大哥了。”
程自牧没想到他会这样平心静气的道谢,诧异地挑挑眉,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嗯。若是管事不听话或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来找我。你是程家的七少爷,对下人也要严苛些,不可因为几句奉承话或掉几滴眼泪就心软被他们骗了去。”
小七依旧面色不改地点头应下。
这时,对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旁边还跟着一个骑马的年轻白面男子。马车在小七他们前面十余丈远的一家小客栈门口停住,男子下马走到马车边,低声说道,“莲妹,便是这里了。”
车帘挑开,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素净的小丫鬟先跳下来,然后扶着自家姑娘下马车,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向前一窜,那面容姣好的姑娘惊呼一声,被旁边的白面男子伸手扶住。
白面男子满是关心地问道,“有没有磕到哪里?”
面容姣好的姑娘推开男子,小丫鬟赶紧上前搀扶着自己姑娘,把她与男子隔开。
“我没事,多谢三表哥,咱们快点进去吧,莫让姨母等急了。”这位身着浅青色素缎衫裙的女子,语调温婉地道谢。
男子难掩眼里的失落,吩咐车夫在此等候,便随着主仆二人一起走进客栈。
因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之间的谈话程自牧二人并没有听清楚。程自牧语调中满是疑惑,“方才那位姑娘,若是我没看错,该是夏家的五姑娘,夏莲吧?这个时辰不在家中呆着,跟男子跑到这偏僻小店来做什么?”
夏府的姑娘,夜色将暮时分却随着一个男子走进一家城西的一家小客栈,动作又这样亲密,果真是引人遐思。
见小七面无表情,程自牧眼神一沉,接着说道,“夏家在城北,他们跑到这里来见面,还真是……挑了个好去处。走,大哥跟你进去看看。”
小七握紧缰绳,点头。此时若不进去弄清楚,以程自牧的为人,回去之后还不晓得怎样煽风点火。
两人进到光线昏暗的客栈,客栈内只有六张旧桌子,一个吃饭的客人也没有,本坐在柜台后无聊把玩铜钱的店掌柜见到他们两个进来,眼睛马上亮起,从柜台后绕出来,点头哈腰道,“程大少爷,程七少爷,二位大驾光临小店,真是,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您二位快里边请,快里边请,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倒茶。”
程自牧皱眉,低声道,“不必,方才进来的三个人,现在何处?”
“这……”店掌柜搓搓手,面上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程自牧眼睛一瞪,店掌柜赶紧陪笑道,“他们去了地字四号房,小的这就去给您叫他们出来。”
程自牧面含怒意,“你头前带路,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干些什么!”
掌柜的赶紧称是,带着二人穿过小厅,向后院走去,刚走到院中,就见一间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夏莲满目怒容地从里边走出来。
“表妹,表妹,你别生气,听我说啊。”夏莲的表哥一脸慌张地从里边跑出来,伸手就要拉夏莲的胳膊。
夏莲的小丫鬟赶紧护住自家姑娘,怒道,“表少爷,请自重。”
夏莲的表哥伸胳膊拦住主仆二人的去路,“表妹,我晓得你恼了我,可是,我……我……是真心爱慕你的,也实在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表妹……”
说着,他又向前一步,试图再去拉扯夏莲。
小丫鬟又推掉他的胳膊,“表少爷,你这话好生没道理,你若是真的敬重我家姑娘,就不该把我家姑娘诓骗到这里来,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不晓得怎么编排去呢!我家姑娘如今可正在议亲呢!”
夏莲的表哥也动了气,一把把小丫鬟推到一边,逼近夏莲,伤心欲绝地道,“表妹,你明明答应了要嫁给我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与别人议亲呢!”
夏莲眉头拧紧,一双美目被怒火点亮,“表哥,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了,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明明就说过,在你五岁那年说过要嫁给我的,当时姨母还笑着说要给咱们定娃娃亲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夏莲的表哥理直气壮地道。
夏莲怒极反笑,“婚姻大事,需父母做主,三媒六聘方成,你却如今以此为据!表哥以姨母生病为由,诓我到此,到底是何居心?莫欺骗我年纪小不懂事,你这样子,哪里有一份爱慕之意,分明就是要破坏我的名声罢了!”
昏暗中的小七见到夏莲的表哥还要上前拉扯,迈大步走进小院,抬手就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四六五章 就是选她
夏莲看到程小七和程自牧,惊讶,不安,羞愧,愤怒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脖子似被人掐住,一阵头晕眼黑。夏莲紧咬舌尖,纤细的十指也紧握成拳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夏莲的表哥郑卓从地上爬起来,怒指着小七道。
夏莲的小丫鬟看到小七,如见救星,“程七少爷,他是我家姑娘的表哥,我家姑娘被他骗过来的!”
听到小丫鬟叫他程七少爷,郑卓瞳孔一缩,没了方才强撑的气势,向后退去。小七桃花瞳冰冷地扫了他一眼,转头问道,“莲妹,你没伤着吧?”
夏莲微微摇头,只语调平静地道,“程大哥,程七哥。”
程自牧站在小七身后,并不言语。程小七见她尚好,转身看着郑卓,“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
郑卓眼睛转了转,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便宜,斜着身子躲过程自牧和程小七,走到小院门口才伸脖子向夏莲喊道,“表妹,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和姨母。”
程小七走到夏莲身边,“莲妹,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自己能回去。”夏莲制止住想说话的小丫鬟,行礼告退,向着门口的走去。
程自牧看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对小七轻声道,“走吧,咱们回家。”
“你先回去。”程小七出门牵马,远远跟着夏莲的马车。护送她回夏家。
小丫鬟挑开车帘,看到程小七跟在后边,喜出望外。“姑娘,七少爷在后边跟着呢。奴婢就说嘛,媒人是真的弄错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夏莲靠坐在轻轻摇晃的马车里,身心俱疲,但她晓得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回去不许多嘴。目前最要紧的,是把眼前这一关平安度过。”
小丫鬟眨眨眼,疑惑道。“姑娘,七少爷已经把表少爷赶走,我看表少爷吓坏了,不敢再生出歪念头才对。”
夏莲看她这个不开窍的样子。也不想多说。只问道,“我的帕子呢?”
小丫鬟赶紧里取出一块锦帕,递给夏莲,“姑娘,表少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你的帕子,还好他被七少爷打倒时掉在地上,奴婢眼尖看到,若是丢在那里被有心人捡了去就麻烦了。”
看着已经脏了的锦帕。夏莲眉头微拧,“回去你亲自烧掉。仔细着些,莫被人瞧见。”
进客栈客房没有见到姨母,夏莲就知道事情有蹊跷,表哥急着往自己身边凑,大声嚷着心仪自己,与自己定了亲,又拉拉扯扯地不让自己走,就像是在等人来看到这幅场景。后来看拦不住自己便想夺自己身上一件东西,拉扯间自己也没留神他何事拿走自己的帕子,今日也多亏了程小七那一拳,否则就如丫鬟说的,这件事恐怕会更麻烦。
只是,程小七怎么会出现在客栈里?夏莲凝神细思,是谁引他过去的,还是真的是凑巧碰上?若说赶巧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引他过去,那么就是说程家也有人也不希望自己嫁入程家。从晌午嫡母说身体不适让娘亲过去伺候,到后晌郑卓登门急着说姨母病重无钱看医买药被困在客栈里,自己派人给母亲送信却进不了嫡母的院子,这才带了体己银子跟着郑卓出门,没想到马车兜兜转转,走到天将黑时才到了客栈。
“没想到郑卓会以姨母为饵诱我出去。”夏莲暗叹一声,他是知道姨母待自己亲厚,听到姨母病重必慌了手脚吧。也太可恶了些!回头一定要告诉娘亲,让姨母好好管教于他,否则不知还会惹出多大的漏子来!
马车很快回到夏府大门口,小丫鬟扶着夏莲下马车,还未进门便有两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便冲上来,幸灾乐祸地道,“五姑娘,三夫人正让奴婢们到处找您呢。难怪找不到,原来您是自己跑出门去了。”
听着嫡母郝夫人身边仆妇这两个得力仆妇意有所指的话,夏莲微微皱眉问道,“母亲身体可好些了,我回去换件衣裳就去给母亲请安。”
“您还是先虽奴婢们去见三夫人吧,衣服回头再换也是一样的。”两个婆子伸手就要拉夏莲。
小七在后边见此,怒从中生。他晓得夏莲在夏家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几步就走到夏家大门口,不言不语地站在夏莲身边。
婆子被猛然冒出来的程小七吓一跳,“程七少爷,您,您怎么在这儿呢?”
程小七扫了一眼两个婆子,“爷到这儿,还需提前告诉你们不成?”
“不,当然不是,是奴婢多嘴了!”婆子作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您里边请。”
程小七回身,“莲妹,方才匆忙间未听你提起,三伯母身子欠安?”
夏莲忧声道,“嗯,母亲今早突发不适,我几次去问安也没能见到母亲。”程小七有意帮自己,夏莲也就顺着他的话讲着。
两个婆子听夏莲这么说,脸色就不好看了,刚要插嘴却又听小七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多有不便,见到伯母帮我问声好,我先去夏三哥那里,若是伯母病情凶险,需要请济善堂的梁郎中,可来寻我。”
夏莲点头。
两个婆子脸色几遍,“程七少爷,三少爷正在三夫人院里,您看?”
小七沉下脸来,“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头前带路?!”
婆子一哆嗦,赶紧带路。程小七在前,夏莲带着丫鬟随在他身后,小七低声道,“待会儿若是问起来,你照实说便是,若是他们难为你……”
夏莲咬咬唇,“你不必如此帮我。我自己能应对。”虽知他是好意,但夏莲却不想他见到自己被嫡母为难,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嫡母面前低声下气的伺候着。
小七看着她低垂着头。轻声道,“嗯,我知道。”
本已准备好发难地郝夫人听了先跑进来的婆子的耳语,愤恨地扫了眼门口给自己熬药的常姨娘,知道这次的功夫是白费了,“霜儿,程家七少爷登门来寻你。你且去吧。”
夏重霜闻言,眼睛微挑,程小七特地过来寻他。而不是去找大哥,这倒有些意思了。
旁边坐着的五姑娘夏荷听到程小七来了,腾地站起来,“娘?”
“坐下!这么大了。怎得还是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郝夫人垂眸斥道。
夏荷咬咬牙,又坐了下去,怒气冲冲地看着门口。
当媒人来给她说亲时,她也是不愿意的,程小七虽生的俊俏,但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比起程大哥来差远了。后来是娘亲和哥哥嫂嫂劝说着她才勉强同意下来,就像他们说的。程小七性子好也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且等程老太爷没了后程家定是要分家的。程家四房就他这一个男丁,程小七的母亲也是个好相处的,过门后定不会难为她,到时候关起门来,她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而且,就想娘亲说的,黄县内没有定亲的男子,论家世模样没比小七再好的。这样的亲事,也算是差强人意。
没想动她这边刚点了头,程家的媒人又上门说,错了!程家想中的不是她,乃是夏莲那个装模作样的小贱|人!
本来她也不是非程小七不嫁的,但确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让夏莲压在自己头上。正这般想着,就看到夏莲低头走进来,夏莲恨不得上去撕破她的脸。
哼,不过和她娘一样,都是靠着面皮哄男人的货色罢了。
小七牵马回到程家时,已过酉时,程自牧却靠在马厩边的树上,冷颜等着。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小七左右看看,发现马厩只程自牧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面容平静地从程自牧身边走过,到马厩拴马。
“你喝酒了,跟谁喝的?”程自牧嗅到程小七身上淡淡的酒香,剑眉压低不悦地道。
程小七不耐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走。程自牧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把拉住他,“没听到我问你话么?越大越没规矩!”
程小七用力一甩,挣脱开他的掌控,“我本来就没大哥您有规矩,做什么事都讲究规矩!”
寒风吹过,程自牧眯起眼睛,看着程小七,怒道,“你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
程小七不语。
“哼,也不动动脑子,若是我做的,何必那时候带你过去?”程自牧说完,声音中透出比寒风更冷的彻骨之意,“若是我做的,她能这样简单脱身,嗯?”
程小七想起程自牧的种种手段,桃花瞳中含了恐惧,“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还要如何?家中的东西你愿意要都拿去,我不和你争,你不要伤害无辜!”
程自牧更怒,眼睛喷火看着面前小七,“她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也值得你这样护着?”
“我就是护着!你若是敢再动她,我这辈子绝不饶你!”小七发狠道。
“这辈子绝不饶我?”程自牧低声重复一次,忽然笑了起来,“这辈子绝不饶我……呵呵,好……”
小七撑着恐惧瞪视着他几近发疯癫狂的模样,不肯认输。
程自牧笑够了,垂眸看着小七,似乎心情颇为愉悦,“七弟,你还小,才被这些女人的皮囊迷惑住,若是你觉得夏莲不合适,大哥再给你寻更好的,何必委屈自己呢。”
小七握起拳头,果然让自己娶夏莲是他的主意!“我的亲事,自有爷爷和娘亲做主,还轮不到大哥你来操心。”
程自牧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沉声笑道,“我是你大哥,还能害你不成。”
你当然会!小七冷笑道,“大哥,今日无人你也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不就是见不得我们兄弟几个过的比你好么,现如今你已是最优秀的,还要怎样?”
“七弟果真觉得大哥是最优秀的?”程自牧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感觉,低声问道。
小七懒得理他,转身而去。
夏重霜到牧歌院中时,见程自牧正对着一盆半干的菊花发呆。
“菊花虽美,可枯了还有什么看头?”说完,夏重霜捻起不肯随风零落的干枯花瓣,轻嗅道,“图留暗香追思罢了。”
程自牧自斟自饮,“寻我何事?”
“昨日,程小七跑到夏府,寻我喝酒。”夏重霜顾盼生情的桃花眼看着程自牧,微笑道。
程自牧倒酒的手一顿,轻哼一声举杯饮尽。
夏重霜叹息一声,“程大哥,莲儿和荷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
“你想说什么?”程自牧皱眉,不悦道。
“既然是要结亲,哪个不一样呢?既然小七中意莲儿,就遂了他的意吧。”夏重霜拿起酒杯,细细看着,“再说,我也希望自己这个妹妹,能过的好一些。”
程自牧剑眉挑起,认真看着夏重霜,“你这是要让由着他们弄假成真?”
夏重霜认真点头,“程大哥,这与你的初始目的,并无多大出入,你若逼的太紧了,只怕适得其反。而且,若是小七真的中意莲妹,或许就不会****想着出门游历四方呢,小七毕竟是你的弟弟,我晓得程大哥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过的好。”
程自牧不再言语,转头看着枯萎的菊花径自发呆。
夏重霜摇摇头,言道,“咱们出海的船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得早做准备。”
“这次你亲自去做,把商船上的货卸在益都小码头一半。”程自牧低声道,“再从那里装满回来,务必要细心些,否则怕难以瞒过去。”
“我带着夏悠去,万无一失。”夏重霜又压低几分声音,“还有多少时日?”
“怕是拖不过年关。”程自牧脸上也有几分真切的沉痛。
夏重霜垂眸,三个月么,“放心吧,来得及。那两个出手的庄子,已经办妥了,挂名在……”
夏重霜说了一半,脸上挂起十足地笑意,站起身来,“大嫂,小弟又来叨扰了。”
程自牧目中闪过厌恶之色,出口的声音却十分柔和,“你不在屋里呆着,大冷天出来做什么?”
程大少|奶奶许氏被两个丫鬟扶着过来,满脸病容中透出一丝羞涩,“只不过是小病罢了,哪就娇贵到不能出门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四六六章 我更厉害
赵尚景抱着已完工的童子拜寿木雕,叩响蓝怡的大门。一尺半高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童子拜寿,老寿星、鹿、寿桃、童子皆是雕刻生动精美,架构匀称,是一件拿得出手的贺寿礼品,送给自己的义母周老夫人也能拿得出手。
“有劳赵叔,为这件木雕让您忙活了好几个月。”蓝怡满是赞叹地看着桌上的木雕道。
看到自己精心雕刻的东西被人真心喜爱和赞赏,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赵尚景挂起微微的笑意,“虽比不得精工木匠的手艺,但总算没糟蹋了这块好木头。”
说完,他又拿出一个枣木匣子打开递给蓝怡,“这是用边角木头雕出来的一些小玩意,给两个孩子玩。”
蓝怡点头谢过,“赵叔,今年冬天打算何时动身?”
现在已经入冬,赵尚景一家子也该收拾回乡,明年开春大地解冻后再回来继续照看牡丹园。赵尚景应道,“再过半月就动身,周二嫂,今秋雨水大,怕明年春天一开春牡丹会上病,明年过了十五我就回来,看情形再说怎么用药。”
不止是牡丹,在连续多日阴雨之后抢种上的麦子,出苗也没有往年好,村里不少人家都开始担心明年的收成没有往年好,所以这几天趁着好天气大伙起早贪黑地往山里去收野果卖到村里的山货摊子,自家的钱罐子沉一点,心里慌乱就会少一分。
到山里去的,不只是男人们。妇人们也都跟着,小孩子都交给老人们照看,所以就算是这农闲季节。村里站在路边聊天磨牙的妇人,少了许多。
“好在有咱们收山货的摊子,否则这段好时候不就荒废了么。”八婆二嫂坐在蓝怡家的院子里,摸着肚子感叹道,“若不是我这肚子大着,也得背上麻袋跟着他们去。贾婶子,您说我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如今还不满七个月呢,咋瞧着跟**个月似得。”
贾氏摇头,“不算太大。不过也得控制着不能吃太多,否则生产时受苦。”
“她哪里控制得住,天天恨不得把自己撑死呢才算饱。”刘氏捏着八婆二嫂滚胖的手指头,“你们瞧瞧。这手指头可比没怀着孩子的时候。粗了两圈呢。”
八婆二嫂呵呵笑着伸出手指头,“这叫浮肿,浮肿!生完孩子就好了。”
陈氏也抿嘴笑道,“二全嫂子,可着咱们一个村子,也就你最富态,我瞧你不是肚子大,是肚子上的肉比旁人厚了一层才显的大。”
刘氏点头。冲着陈氏伸出大拇指,自己二嫂算是说道点子上了。蓝怡也笑了。八婆二嫂本就胖,怀孕后能吃再加浮肿,整个人又粗了一圈,绝对是全村最胖的。有些孕妇吃了东西只长肚子不长肉,看着肚子不大生下来孩子却不小;有些孕妇则正好相反,吃的东西的营养都被她自己吸收了,整个人胖三圈生下孩子来却不大。这个年代没有b超这么先进的技术,也不晓得八婆二嫂肚子里的孩子是大是小。
“那是,就算没怀孕,咱也是村里最富态的一个!”八婆二嫂颇为自豪地抬起双下巴,她一向很为自己的身材而自豪,“不过啊,这第二富态,换人了。”
村里的第二富态,按着八婆二嫂的话来说就是村南老王家的王胡氏,也就是郑寡妇的婆婆,第三富态乃是周吉庆的娘亲柳氏。
“二全嫂子,你也看到村南王家婶子了?她是瘦了不少,脸皮都耷拉下来了。”刘氏也在村南住,碰到王胡氏出门的机会多一些。
八婆二嫂点头,“昨日瞧见了,我看她不光是瘦,精神头也不好。贾婶子,她没找你来把把脉?”
“昨日她的二儿媳扶着她来了一趟。”贾氏言道,“并无大的病症,喝几副安神汤便能好。”
郑寡妇死后没入老王家祖坟而是被草草埋在村南的荒山沟里,村里都说她变成了孤魂野鬼,甚至流传出来多个版本的鬼故事,这些话传到王胡氏耳朵里时,已经是耸人听闻的。虽说郑寡妇干了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她死前受的罪和死后恐怖悲惨的模样,王胡氏是亲眼所见的。虽然她口口声声的说郑寡妇是罪有应得,但是当这个罪有应得的人化作厉鬼后,迷信的王胡氏也是十分害怕的。
“刘仙姑他们算是白请了,这鬼没捉住啊。不过我看她大半是自己个把自己个吓成这样的。”八婆二嫂如今怀着孕,更受不了郑寡妇偷人喝药打胎这种事,“郑寡妇上吊是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出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
刘氏挠挠脑袋,凑过去问八婆二嫂,“二全嫂子,你说肚子里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我怎么还觉得就是梁有思的呢。”
八婆二嫂也认同的点头,“我也琢磨着是!梁有思要走的时候上马车摔断腿,这不就是被郑寡妇缠上了么!”
本在捺鞋底的蓝怡受伤的针一滑,差点扎在自己手上,梁有思摔断腿是刀无锋的缘故,没想到现在也算到郑寡妇头上。
刘氏连连点头,“这还不算呢,梁有思从客栈走的时候是被人抬上马车的,整个人都脱形了,本来白净的小脸,蜡黄蜡黄的,哆嗦着都说不出话来,若说不是鬼上身都没人信!”
梁有思被周卫极和雷天泽审问完后,第二天就有“家人”赶到客栈的接他“回家”,他当时的凄惨模样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周卫极曾对蓝怡说那家人乃是衙门的人,梁有思还牵涉到其他案子,不过不好明着押走,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
蓝怡狠狠地把锥子扎在鞋底上,梁有思乃是罪有应得。贾氏也想起当时在树林里遇到郑寡妇的情形。看看蓝怡低沉的脸,转移话题道,“二全家的。有没有听说哪里的野果子好采一些,我也想跟着进山采果子去。”
“贾婶子,采野果是个力气活,您可干不了!家里缺啥您就跟咱说一声不就成了。”八婆二嫂劝道。
贾氏笑道,“家里不缺啥,就是想跟着去看看。”
蓝怡见她满脸笑容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瑶姨,村南山坡进去不远就有一片红果子树,咱们明天牵着毛驴一起去。虽说大伙已经摘过了,但树上肯定还有拉下的。”
看着贾氏这几日明显提升了不少的精神气,蓝怡确认给她脱奴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
第二日,正好是周卫极在家歇息不用去衙门的日子。也恰好赶上义学的休息日。一家子都有空。
蓝怡跟周卫极商量道,“咱们养在山坡下的鸭子,是捉回来养在院子里好,还是养在山坡上好?”
周卫极想了想,“若是弄回家,鸭食也得每日从客栈里搬回来,不如就在山坡上养着。”
山坡下的水塘养着七十多只鸭子,平日里吃的东西除了鲜草和糠料外。就是青山客栈的剩菜剩饭,也算的上是很好的生态循环。若非有这些剩的饭菜。每日给这一大群鸭子准备吃食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也好。”蓝怡应道,“不过,昨日赵叔跟我说皮猴和周吉庆在咱们鸭栏旁边转悠,让咱们当心些。赵叔一家过几日就要走了,客栈离着池塘有点远。白日里还好,若是他们几个趁着天黑偷摸去捉鸭子,虽说不值几个钱,但也挺讨厌的。”
赵尚景院子里养了一只小狗,还能帮助看着点,他们回家连狗都带回去,自然是没办法找看了。
周卫极微微一笑,“没事,在山坡养着吧。我抽空做几个大夹子,晚上下在池塘外边,就成了。”
“……”蓝怡无语,囧然想象着周吉庆和皮猴像老鼠一样被夹子夹住,“做好了咱们一起去,否则我怕自己第二天早上不会拆,夹在那。”
周卫极颇为愉悦地低笑几声,“好。”
早饭后,一家五口浩浩荡荡的出发。文轩和宇儿骑着果下马,周卫极和蓝怡一人牵着一匹,贾氏背着背篓跟在最后。
到了树林里,果下马矮小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两个小家伙骑在上边兴奋的小脸通红,他们还从未到过林子这样深的地方。
“娘,快到了没有?”宇儿四下张望着寻找。
蓝怡前年独自牵着毛驴来回多趟摘红果,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快了,翻过那座山坡,再走一段就到。”
“桃儿,这样深的林子你也敢一个人闯进来,好在没遇着厉害的野兽。”贾氏看着周围茂密的树木,十分后怕。蓝怡曾给她讲过在北沟村的前两年是怎么过的,当时轻描淡写地说进树林发现红果子,进出几趟采了不少串成糖葫芦卖。现在走在这里,方知她当时的辛苦。
蓝怡笑道,“是进来收拾枯树叶当肥料,不小心走得远了些,林子再深处我也没进去过。”
周卫极回头看她灿烂的笑容,又想到她入山时遇到的种种危险,再次叮嘱道,“以后没我跟着,你们不能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文轩歪着小脑袋,高兴地问道,“爹爹跟着就能来,对不对?”
“嗯。”周卫极应下。
“太好啦!”文轩拍着小手欢呼,“爹,今天你再打一只老虎,好不好?”
蓝怡赶紧扶住他的小身子,斥责道,“轩儿,你还踩不到脚蹬,所以手得抓紧前鞍桥,怎么又忘记了!”
文轩吐吐小舌头,两只小胖手抓紧马鞍子的前鞍桥,坐直身子目视前方,“娘,是这样对不对?”
蓝怡点头,文轩才接着再问,“爹爹,打只老虎回去好不好?”
周卫极用砍刀砍掉挡路的树枝,应道,“若是能遇到,爹就给你打一只回去。”
这里离村不远,是没有老虎的,不过文轩还是用力挺直小身子,四处张望,嘴里叨咕着,“老虎你快出来,老虎你快出来,我爹要打你呢。”
众人被他逗地哈哈大笑,旁边一棵大树后头忽然发出扑棱棱的声音,一只野鸡拖着长长的尾巴向林子更深处跑去。
早有准备的宇儿快速从挎包里取泥球,拉开弹弓打过去,很厉害地打到野鸡的翅膀,掉下两根毛。
蓝怡鼓手表扬道,“宇儿好厉害!都能打到野鸡了。”
宇儿垂头丧气,“就掉下来两根毛……若是刀叔在这儿,肯定能打中的。”
“你刀叔像你这么大时,还打不掉鸡毛呢!”蓝怡鼓励道,“宇儿好好练习,长大了比他还厉害。”
周卫极满脸是愉悦的笑意,媳妇儿鼓励方式还真是特别。
他接过宇儿的弹弓,示范道,“弹弓拿高一些,左手横握弹弓,右手贴在腮帮子边,皮兜和弓眼在一条直线上,眼睛顺这条直线往外看,你想打的东西得在这条直线上,看着前边树上树杈上的鸟窝。”
周卫极十分帅气地甩手,一个泥珠子射过去,正中鸟窝!
宇儿和文轩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周卫极,崇拜之情高涨。
“右手位置不变,放在腮帮子边,左手调整高度瞄准,像这样多练练就能打中了。”周卫极把弹弓递给宇儿,看了一眼蓝怡,眼中颇有几分骄傲,“爹像你这么大时,早就能打中野鸡了。”
这家伙也有孩子气的时候,真是……可爱得很!蓝怡笑得肩膀直抖,“嗯,你们的爹,比刀叔厉害多了。宇儿,你可得看好了,待会儿碰到跳出来的山鸡野兔,一定要让你爹帮你打。”
宇儿连连点头,周卫极看着蓝怡得逞的小眼神,嘴角笑意更大,这丫头以为自己打不中么?
“宇儿,把弹弓给我。”周卫极接过弹弓,说完他转目四寻,瞄准前方的一棵树稍,“看到那棵树上的斑鸠没有,用石头扔它。”
斑鸠的个头可比野鸡小许多呢,蓝怡满脸不相信地拿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扔过去,斑鸠受惊吓展翅飞起,然后……周卫一甩手,斑鸠应声而落,又打中了!
这次不止两个小家伙,蓝怡也满脸崇拜地看着周卫极,“你好厉害!”(未完待续。)
第四六七章 收麻山药
蓝怡用镰刀割断麻山药藤,把缠满麻山药藤的竹架子拔起来放到旁边,对周卫极道,“就从这儿开始挖吧,你先在这儿挖下去一个三尺深的洞。”
周卫极踩铁锹很快挖好洞,才疑惑地道,“媳妇儿,山药能长这么长?”
“嗯,”蓝怡笑着解释道,“麻山药主要有三个品种,咱们种的是长山药,若是种得好能长到三尺多长;除此之外还有长成脚掌状的扁山药和短圆形的圆山药,这两种山药种得少,也不晓得这里有没有。”
在现代,也以种植长山药的居多,想到山药蒸熟后蘸糖吃的甜美味道,蓝怡忍不住舔舔嘴唇,催促周卫极道,“开始挖吧,山药与铁锹把稍细,不要挖折了。”
周卫极应下,拿钱小铁铲跳进坑里开始挖,蓝怡瞪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当第一根山药被完整地挖出来,她才露出大大的笑意。
周卫极双手托着长长的麻山药,也觉得十分神奇,那样细的藤曼下竟生长出这样长这样粗的山药!
“给我吧,山药脆,一摔就折了。”蓝怡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虽说长得没有她预期的粗,但也不错了。
“就这样挖,交给你了!”蓝怡高兴地哼着小曲去收拾竹架子。
不同于收拾山坡栽种牡丹,这次是两个人成亲后第一次单独下田干活,周卫极也感觉甚好,脸上挂着笑。“放到旁边待会儿我来收拾,别伤到手。”
“不会,我小心着呢。”蓝怡现在是带着手套的。贾氏受了蓝怡的母亲郑氏的嘱托,要叮嘱蓝怡保护好自己的手,做农活时要求她必须带手套,每日早晚还要涂抹贾氏调制的香膏保护着。用郑氏的话来说就是,就算是做个农家媳妇,也要把自己收拾打整好,否则怎么能拢住男人的心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蓝怡也不想自己几年后变成面容粗糙、双手结茧的黄脸婆,基本的保养和保护还是要做的。
山药藤收拾好后,蓝怡跟在周卫极身边。等他挖出麻山药后摆放到旁边排成一长排,配合默契。初冬的田地里,已无需人再耕作,所以大片的农田和坡地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晒着小阳春暖暖的阳光。吹着微寒的西风。时而传出两人的交谈声和蓝怡的欢笑声,让人看了听了就觉得快活。
周卫鲲和周卫鹏两夫妻扛着装满麻袋的野果从山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画面。
杨氏喘着气把麻袋放到地上,取出汗巾擦掉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笑嘻嘻地道,“这叫麻山药的东西,终于熟了啊,可真是让人盼了半年呢。走。找二嫂要几根去,咱们晚上也尝尝是啥滋味。”
赵氏瞪大水眸。蓝怡未嫁给周卫极之前她没到蓝怡家串门闲聊过,还真不知道这种东西叫麻山药呢,她也想过去瞧瞧,于是回头用眼睛询问丈夫。
周卫鲲点头微笑,“咱们去二哥地头上歇会儿再进村交山货也不迟。”
赵氏露出腼腆的笑容,扛起一个麻袋跟在杨氏身后下山。
“二哥,二嫂,干活哪。”杨氏高声打招呼,四人走到摆放麻山药的地头上看稀罕,杨氏伸手拿起麻山药掂量掂量,道,“这东西可不轻呢,咋长得跟长虫差不多。”
长虫是这里的方言,是蛇的意思。
“挺好的东西,让你一说怪吓人的,”蓝怡笑道,“等收完了我给你们送几根过去,洗干净了蒸着吃或煮粥时切片放进去煮着吃,味道还不错。”
周卫鲲和周卫鹏坐到周卫极身边,看他周卫极挖麻山药,周卫极问道,“什么时候进山的,出来的不算晚。”
“昨天早上进去的,忙活两天才收回来这点东西。”周卫鹏答道,“二哥你今天不用去衙门?”
周卫极点头,看看他们身后的七个大麻袋,“你们从正北的山后头采出来的?”
两兄弟点头,周卫鹏回道,“正北偏东,找到一片榛树,还能再去捡一趟。”
村里人进山收野果的不少,野果就越来越不好找了,所以他们进山越来越深。周卫极接着问道,“东面的山坡顺着花溪走三十四五里,有一条从北山流下来的两长宽的溪水,正南走三里是一大片桉树,穿过桉树林,那也有一大片榛树,比你们去的这一片大。”
两兄弟露出惊喜的表情,“多谢二哥。”
周卫极不放心地叮嘱道,“嗯。这正是山里狼豹们添秋膘准备过冬的时候,山里过夜不能断火,留人守夜。我家里还有防毒虫的药,待会儿你们回去拿点,下次进山时用上。”
两兄弟应下,心中暖呼呼的。周卫极离家十载,归来后又在村里待的少,只逢年过节一处吃饭聚聚,兄弟们之间不算近乎,几个兄弟都有点怕他,也不敢往他跟前凑。现在他这样主动地关心起他们来,两兄弟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沉默片刻,周卫琨搓搓手,低声问道,“二哥,这麻山药掂量着分量不轻,我看一亩地少说也得大几百上千斤,不晓得这东西卖多少钱一斤?”
周卫极转头看着自己的媳妇,“这得问你二嫂,我也不晓得。”
蓝怡三个妯娌正在地头上闲聊,听了周卫鲲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笑道,“这东西咱们这里少见,待我打听打听再说。”
“二嫂,麻山药好种不?”赵氏见丈夫询问麻山药的产量,就晓得他动了种的心思。
“比种麦子和稻子麻烦些,麻山药春分时就得挑山药截成段翻晒近一月再耕地种下去,除草,半个月浇一次水……”蓝怡详细介绍一遍。
周卫鹏挠挠头,“听二嫂这么说是比种麦子麻烦,这倒没什么,不过上的肥也多不少呢。”
蓝怡笑道,“所以我先打听好价钱,若合适再大块地种。”
“救命啊!”
几人正说着,忽听北山坡里传出男子的呼救声。周卫极挑眉,跳出土坑向北山坡快步奔去。(未完待续。)
第四六八章 摔落山崖
随着呼喊声,有人从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摔倒在山头上。
杨氏惊呼一声,“是世财哥!他们几个人也到北山坡找野果,怎么就他自己回来了?!走,咱们赶紧去看看。”
赵世财被扶起来,擦擦眼看清楚是周卫极,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二哥,快去救素毅啊,他被狼追跑了!”
周卫极手一用力,抓着赵世财的胳膊让他坐到石头上,“世财,你喘口气说清楚,素毅在哪被追跑的?”
“向东北走翻过四个山头的断崖那儿,有两头狼从后边撵上来咬素毅的腿,他一下没站稳掉下崖去了。”赵世财哆嗦着嘴唇,“素方哥下去找,让我回来叫人。”
周卫极眉头皱紧,“断崖那儿怎么会有狼?”
赵世财摇头,“素毅的腿受伤流血了,我们扶着他往回走,狼怕是闻着血腥味儿跟过来的。”
“二哥,怎么办?”周卫鹏着急道,“这天可快要黑了。”
周卫极站起身,“我先进山,三弟,你扶着世财回家;四弟,你去找里正,马上叫人带火把进山找。”
周卫鲲摇头,“二哥,你等一下,我和三哥取火把跟你跟你一块去!”不等周卫极回答他就跑下山坡去地头放麻袋的地方取火把。
赵氏在身后紧张地拉着周卫鲲衣角,小声道,“他爹……”
周卫鲲回头拍拍赵氏的肩膀,“你先回去!”
“你们刚从山里出来。体力不够。”周卫极拒绝道,转头看着蓝怡,“媳妇儿。回家去找无锋。”
蓝怡点头,接过周卫鹏拿过来的火把上前一步递给周卫极,“卫极,注意安全。”
周卫极用力握了一下蓝怡的手,转身迈开大步跑进树林。
蓝怡看他消失在树林里,转身就往山下跑,周卫鲲等人也分头行动。
蓝怡直接推开东院的大门跑进去。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抱着一捆木柴的刀无锋。
“无锋,别烧火了,快进山寻人。”蓝怡弯腰。双手按住膝盖喘着粗气道,“周素毅被狼咬了,掉下村东北树林四个山头后的断崖那儿,周素方已经下去找了。你二哥刚跑进林子。”
刀无锋放下木柴。转身进屋取东西,很快带齐东西出来。蓝怡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注意安全。”
刀无锋点头,“二嫂放心吧,断崖我也下去过,二嫂安心在家等着便是。”
蓝怡用力点头,眼眶发红。周素毅是哑巴。掉下山崖无法呼救,天黑之后寻人更是困难。好在周卫极有夜视能力,寻人的把握还大一些。周卫极说过,周素毅自小就跟他一起玩,周卫极把他当亲兄弟看待的,现在周素毅掉下去,周卫极的心里的焦急定不比周素方少。
雷天泽走过来,递给蓝怡一杯温水,“四妹,喝点水。”
蓝怡正觉得嗓子干得难受,接过水一口饮下。
“我去找里正,安排人进山寻人。”雷天泽道。
蓝怡拉住他的衣袖,“已经有人去了。”
“当当当!当当当!”村中集合的钟声响起。蓝怡微微展颜,“这是集合村里人进山寻人呢。”
苏永珅看看日头,“是得抓紧时间,天马上要黑了。”
雷天泽迈步就往外走,蓝怡又抓住他的衣袖,“三哥,你也要去?”
“正是。”
“三哥,你别去了吧。”蓝怡劝道,“树林里你去得少,里边又没路,黑灯瞎火的,你别再摔着。”
雷天泽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忍不住抽抽嘴角,“四妹,在你眼里三哥就这么不中用?”
蓝怡赶紧摇头,“不是,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嘛,三哥,这不是你的强项。”
雷天泽很想告诉她,自己论功夫不比刀无锋弱,不是她认为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嗯。我去看看,若是村里人手够用的话,便不进山了。”
蓝怡点头,又对苏永珅道,“大哥,待会儿别做饭了,到中院一起吃。”
苏永珅点头,他腿脚不好用,进山寻人这种事情是帮不上忙的。
村里大槐树下,赵里正站在大石头上看着纷纷跑过来的村里人,吩咐青壮男丁四五人一伙进山寻人。
“大伙一起行动,带好绳子和火把,到了那儿还是四五个人一组,绕路下去找,可不能单个下去,听明白了没有?一定要注意安全,那处断崖可陡峭着呢,别再有人受伤掉下去。”
周素毅的娘金氏哭着被大儿媳妇宋氏扶过来,“我那苦命的儿啊!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只能拜托大伙了!我家二小子不会说话,但他耳朵好使,大伙喊几声就注意听听,若是有扔石头的动静,就是他啊!他小时候我就教过他,掉下崖该怎么着,他记得清清的呢。”
众人点头,向后山跑去。
赵里正跳下大石头,走到金氏身边安慰几句,转头问赵世财,“怎么回事?”
赵世财又讲了一遍。
金氏皱眉问赵世财,“世财,你说说素毅的腿怎么伤的。”
赵世财点头不语。
周素方的媳妇儿宋氏着急地催促道,“世财兄弟,你倒是说话啊!你们六个人一块进山,怎么后来就剩下你们仨了,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
赵世财的媳妇儿听了宋氏的话心里不高兴,瞪眼道,“素方嫂子,你这话就不中听了!什么叫就我们当家的一个人出来了?!你没看到他的腿也瘸着么?没个人出来送信能成么?”
“他腿瘸着就该在山崖上等着,让素方跑出来送信!”宋氏抬头就顶了一句。
金氏一跺脚吼道,“吵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世财媳妇,你弟妹不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世财,你的腿伤得厉害不,世财媳妇,你去卫极家请他贾婶子过来看看。”
赵世财赶紧摇头,“伯娘,我这腿没事,就是跑回来时着急没顾上看路把脚崴了。素方嫂子,我们是六个人进山,但后来分了两拨走,后来就我们仨一块向北去,后来找到一片核桃树,核桃长得不少,掉了一地。”
赵世财三人找了一天才找到那片核桃树,高兴万分,可是刚捡了一小半,就碰到其他村的一伙人也寻过来。(未完待续。)
第四六九章 狼嚎声起
按着不成文的规矩,深山里的野果子是先到先得。所以那片核桃树上结出的果子就是赵世财三个人的,除非他们招呼后到的一群人一块捡,否则这伙儿人就该走开去其他地方找。可是这伙仗着比他们多俩人,招呼也不打就低头捡核桃。赵世财见对方人多看着也横不敢吭声,周素方却是个暴脾气,跳过去跟他们理论,几句话说不到一处,双方就动了手。
“动手也就没了轻重,素方哥一脚踹倒对方一个小个子,没想到那个小个儿转身就把带的砍刀拿出来,照着素方哥身上没头没脸地招呼,”赵世财想到当时的场景,十分后怕,“素方哥背对着没看到,我和素毅冲上去拦着,素毅的大腿被砍了一刀。”
周素毅的娘亲金氏心疼地一抖,“伤得重不重?”
赵世财双掌用力揉了揉脸,满脸懊悔,“没伤到骨头,但流了不少血。素方哥见素毅伤了,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抽刀追着那个小个子砍,砍了他三刀,把那帮人吓跑了,那小子伤得不轻。”
金氏腿一软,坐在大槐树下的石头墩子上。
赵里正听完前因后果,皱眉问道,“世财,晓不晓得那帮人是哪个村的?”
赵世财点头,“他们说是李家村的。”
“李家村不靠山,他们到山边隔着好几个村子呢,怎么也跑到山里捡果子了?”赵世财的媳妇皱起眉头。
赶过来看热闹的胡氏撇撇嘴,“不靠山也知道如今山里的野果子值钱啊!还不是村里这些山货摊子闹的!”
说完她看看旁边大肚子的八婆二嫂。
八婆二嫂懒得与她计较。“世财,对方那个小伙,伤到哪了?”
赵世财低头。“肚子、胳膊和背上。”
肚子上这一刀,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赵里正皱眉,扬声道,“大伙听着,再有人进山采山货,脾气都给我压着点,不能再出这样的事儿!还有。这几天下来村子边上该收的果子也差不多了,不能再往深山去,知道不?不能为了仨瓜俩枣地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真出了事儿谁也兜不住!”
见众人不吭气,赵里正接着吩咐道,“行了,大伙散了吧。素方家的。扶着你娘先回家。世财跟我来!”
赵里正推开老槐树东边新盖上村部院子,带着赵世财进去又仔细询问了一遍,嘴唇抿紧,叮嘱他一番。
周卫极赶到断崖时,天已擦黑。他眯起眼睛四下寻找张望,见不到周素方两兄弟的身影,他先循着踩踏的痕迹找到周素毅掉下去的地方,忍不住皱起眉头。
从这里掉下去。正是断崖最深的地方!看来那两头畜牲还真是挑好了地方从攻击的,周卫极探身向下望去。黑漆漆地不见踪迹。他先砍树枝,在山崖上生起一个大火堆。
断崖,顾名思义,就是如同被刀劈开一般,坡度极陡,光溜溜的侧面稀疏的长着野草和不大的灌木,能支撑人的大树不多。周素毅从这里掉下去,凶多吉少。
“素方,素毅----”周卫极扯开嗓子向下吼了几声,山崖下除了呼呼的山风听不到回音。
周卫极在火堆旁边摆出一个向北的箭头,便迈开大步向北跑去,从北面绕下山崖。
刀无锋赶到山崖上,先向火堆冲去,看到箭头后也拿树枝摆出一个向南的箭头,举着火把从南面绕下山崖。初四弯弯的一条上玄月,颤巍巍地挂在西天上,照不透崖下的黑暗,火把照亮的也只是不大一片,刀无锋的速度自然跟不上周卫极。
周卫极借着优势,双手抓住两旁的山石和树木,快速地绕下山坡。从北面绕下断崖虽危险,下山的速度却要快上许多。越往下走,周卫极的心越沉。
前边树木中隐约看到跳动的火把时,周卫极眼睛一亮,也点起火把,快速跟上去,“素方?”
周素方瞪着充血的双眼,认出周卫极,“二哥!”
此时的周素方,身上的衣裳被树枝钩挂得不成样子,脸、脖子、胳膊和手上都挂了彩,狼狈不堪。
就是铁打的汉子,现在也撑不住了,周素方上前抓住周卫极的胳膊,嘶哑地吼道,“二哥,我连畜牲都不如啊!素毅他带着伤从上头掉下来了,我找不到他,二哥,我找不到他,这可咋办啊!”
周卫极拍拍他的肩膀,递上水袋子让他喝几口,“下来的时候,遇到狼没有?”
周素方点头,语气里充满恐惧,“素方掉下去后,那两条畜牲也下来了,就是走的这边。二哥,都怪我,都怪我……”
“别慌,跟我走。”周卫极带着他走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你在这儿生火等着,别离开火堆。一会儿村里人就到了,我下去找。”
周素方使劲摇头,“那怎么成,我跟二哥一块去,两个人也能搭把手。”
“你跟不上我,在这儿等着!”周卫极举着火把快速向下去。周素芳双腿打颤,跪在大石头上,单手握拳用力捶打自己的大腿,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才站起来找树枝生火。
村里人赶到断崖顶上火堆后,留了两个人在火堆边添柴看火,剩下的人分作两队,从南北两面下断崖,开始呼唤寻找。
周卫极继续向下走,不时抬头看断崖顶上的火堆确认位置,发现断崖上的火光变亮,知道是村里人到了。
周卫极喘息片刻,瞪大眼睛仔细寻找周素毅可能留下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他熄灭火把,抬头望向弯月稀星,双手做喇叭状,向着断崖学起狼嚎。
“嗥~喔喔~嗥~”
逼真的狼叫声在山谷回荡。没有听见狼的回应,周卫极又拢手,继续学。“嗥~喔喔~嗥~”
这是十分冒险的做法,学狼嚎可能会引来狼。周卫极想的是把追击周素毅的狼引过来,或者能够引起它们的回应,以确认狼的位置。
“嗥~喔喔~嗥~”
周卫极第三次扯嗓子嚎叫,终于听到山崖下,传来真的狼嚎!
“嗥~喔~”
他紧抓树皮,取水囊咕咚咕咚的喝下几大口水润嗓子。又大声嚎叫,狼再次回应!
周卫极确认了狼的位置,它们还在山崖下。听声音还有一大段距离。他双眼闪过幽光,快速向下靠近,狼在下边没有散去,周素毅肯定还在!
周卫极靠近狼嚎的位置后。向着断崖望过去。看不到周素毅的身影,也不见狼的踪迹。周卫极并不气馁,他点起火把,大声呼叫,“素毅!素毅!”
然后倾耳细听。
“啊~啊!”有如天籁一般,周素毅微弱的回应从石头缝中传出来!
周卫极大喜过望,取砍刀向下方靠近,终于在几近垂直的石头缝中。发现周素毅蜷缩的身影。
手握粗树枝的周素毅见到周卫极,咧嘴露出虚弱的笑容。颤抖着手伸出四根手指。
四条狼!
周卫极点头,向上望去,周素毅所处的位置,离着崖顶已经很远了,这处石缝他找的不错,刚能容一个人抱膝蜷缩待着,狼只能从正面攻击,只要周素毅保持清醒手握武器,狼就无法下嘴。
狼也不傻,耐心守着,时而从不同方向扑过去想扑咬周素毅。黑夜漫长,人的精力和视力是及不上它们的。
周卫极小心提防狼扑过来,寻枯树枝在石缝左边点起火堆,才上前弯腰伸手,想把周素毅扶出来。
电光火石间,两条狼从身后扑出来,分别扑咬周卫极的脖颈和大腿。周卫极听到风声侧身一滚,向火光一滚顺势甩出一把匕首,打在一条狼的肚子上。
“嗷~呜呜~”受伤的狼吃痛地向后退去,另一条狼见同伴受伤,咧嘴露出尖锐的狼牙,俯身再次冲向周卫极。
周卫极丝毫不惧,拿着砍刀待狼靠近后直取它的面门,狼堪堪躲过去。
“该死的畜生,再来啊!”周卫极握紧砍刀,瞪眼张嘴,低吼着露出自己的牙齿,这是一种震慑的动作,也可以说是挑衅的动作。
狼怒,发出凶狠的嚎叫,眼中绿光更胜,再次冲向周卫极,周卫极右手握砍刀向狼砍去,这时又有一条狼从左侧上方窜出来,伸利爪抓周卫极肩膀。
周卫极早有预料,他突然侧身反刀用力砍向左侧扑过来的狼爪,又伤一条!
受伤的狼又呜呜地退后,正前方的狼见计策不成,更着急了,但它也看出周卫极不是好惹的角色,退后几步俯身扑爪,保持攻击的姿态。
周卫极自信冷笑一声,看着那条受伤的狼瘸着腿退入树林,狼这种畜生,一旦认定了猎物不会轻易退去,只能把它们打死或打退。
现在已经伤了两条,还剩下两条,面前这条是最难对付的。周卫极血性涌起,双眼凶光暴涨盯着面前的畜生,一个箭步冲过去,砍刀直取狼的要害。狼向左纵,没想到周卫极突出左拳,重重地打在狼头上!
“嗷~~~”狼被周卫极打倒在地,摇晃着站起来后退两丈,眼里露出恐惧的神情。狼惧,便好说了。
周卫极不再看它,又在石缝右边升起一堆火,背靠石头把水袋子递给周素毅,“多喝几口水,别怕,没事儿了。”
“啊。”周素毅张嘴应一声,对周卫极充满信任。
周卫极又在正前方升起第三堆火,才伸手把周素毅扶出来,帮他查看身上的伤势。
周素毅的大腿被砍刀砍中,好在伤得不深,血流不多,但是掉下山崖后伤口来不及处理,血水一直在往外渗,周素毅只能在大腿上抹了不少土掩盖血腥味。除了大腿,他的后背、前胸也被树枝和山石划伤,双手也是惨不忍睹,周卫极轻按他的两肋,好在没有骨折,不过由于失血过多和天气寒冷,周素毅的手脚冰凉,嘴唇也没了血色,全靠一股子韧劲强撑着。
周卫极检查后,扶着他在火堆边坐下,帮他处理大腿上的伤口,“好在都伤的不深,没事了。”
就在这时,躲在树林里的狼,忽然不甘地发出阵阵悠长的嚎叫,开始呼唤同伴。周素毅身子一抖,周卫极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护在前边,“只不过两头畜生,折腾不出花样来!”
“啊!”周素毅拉住周卫极的衣裳,冲他比划着。周卫极看懂他的手势,点点头,“放心吧,这里不是深山,狼群过来的可能性不大,咱们的人已经快过来了,你拿好砍刀,坐在这儿别动。”
果然,两条狼嚎叫几声,从左右现身出来,瞪视两人。周卫极伸手取出一根燃烧的松木,两条狼冲着周卫极嘶吼,不敢冲上来也舍不得退去。
就在这时,周卫极看到南面山坡上出现火把,露出笑意,知道不用自己出手了。
他故意向后退,引着两条狼逼近,现身在火光之下。
“嗖!”随着箭声,两支利箭从山坡上飞出,两条狼想躲已是晚矣,一狼被射中头部,当场毙命,另一支箭插入狼背上,周卫极上前一步,用木棍狠狠一扫,狼横飞摔在石头上,命落黄泉。
刀无锋奔到近前,先向周素毅点头,又冲着周卫极笑道,“二哥,好棍法!”
周卫极微微一笑,“来的不慢。可带了伤药?”
刀无锋点头,从怀里出去伤药递给周卫极。周卫极转身去给周素毅处理伤口,刀无锋握着弓箭,负责防卫。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周素方随众人从北面山坡赶到山崖下,看到周素毅全胳膊全腿的坐在火堆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直提着的心来落回原位。
“二哥,无锋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们。”周素方狠狠地踢了一脚狼尸两人身前,真诚道谢。
众人围着火堆,发出阵阵欢呼,这一夜,总算没有白费。
有人把带的厚衣裳给周素毅和周素方穿上。
“好了,人找到就没事了,大伙守好火堆在这儿歇着,我回去送信。”周卫极站起身,“无锋,这里交给你了。”
“二哥,你歇着,咱们去吧。”秦三举着火把道。
周卫极摇头,“我不累,这条路我熟悉,走得快,早点赶回去也好让家里人安心。”
蓝怡她此时,定担心的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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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零章 与我何干
周卫极回村后,直接赶向大槐树下的新盖的村部院子,果然见到院子内的空地上支架着几根木柴,正噼里啪啦的烧着,周素毅的娘亲金氏和赵世财等人围着火坐在木墩上,看着跳跃的火苗怔怔地出神。
赵里正看到周卫极,赶紧站起身,“卫极,咋样?”
赵世财和金氏听了,赶紧回头,紧张地看着周卫极。周卫极点头,“找到素毅了,受了些皮肉伤,人没事。”
众人听后,总算松了一口气。金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浊的双目掉下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卫极啊,辛苦你了。”
周卫极上前和赵世财扶着她坐在木墩上,金氏拉着周卫极的手,又问道,“见到素方了没?”
“嗯。他下山崖找素毅,这会儿已经凑到一块了。”周卫极对金氏讲完,抬头对赵里正道,“那里路陡,晚上更不容易上去,所以我让他们在崖底等到天亮再回来。”
赵里正应道,“就该这么办,人找到就好,不差这几个时辰。既然找到了,大伙就回家歇着吧,别都在这儿守着了。”
金氏又跟众人道谢后,站起身抬手给周卫极拍打身上的泥土,看到他的褂子被树枝挂破好些个口子,“卫极啊,回头把这件衣裳换下拿过来,婶子给你补补。”
周卫极摇头表示不必。
赵世财笑道,“伯娘。周二哥已经娶媳妇啦。”
金氏咧开嘴,拉着周卫极的手也笑了,“婶子老糊涂了。卫极娶了媳妇,用不到婶子喽!明儿婶子包肉包子,你小时候就爱吃婶子包的包子,十岁时一顿就能吃六七个大包子。”
周卫极小时候经常往周素毅家去玩,没少在他家蹭饭吃,金氏待他十分亲厚。周卫极搀扶扶着金氏往外走,“好啊。我明儿个回来就过去找您要大包子吃。”
周卫极回到家歇息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刚往衙门,路过李家村边上见到姐夫李建业今天并开店卖吃食。李记分茶店的大门上着锁。姐姐和姐夫都是勤快人,在路边卖吃食是风雨无阻的,甚少有不开门的时候。周卫极掉转马头向李家村内的姐姐家而去。
按照赵世财的描述,他们三个和李家村的五个人在林子里争斗。对方伤得比周素毅还重。不知道这几个人有没有被狼或豹子甚至老虎凳山里的猛兽偷袭。若是遇到了猛兽,情况恐怕会更糟,因李家村不靠山,村里人闲下来也多是到城里打零工赚钱,他们进山少便对山里情况不熟悉,遇到野兽慌乱之下怕是不晓得怎样应对。
按照赵世财的描述,李家村受伤的那个小个子,很像是李建业的三弟李建国。姐夫虽是个闷头老实人,但李建国却是个愣头青。打起架来不管不顾臭脾气。现在他们没有开门,周卫极又肯定几分。
周卫极刚到大门口,正巧李建业父子送背着医药箱的郎中从里边出来。
“姐夫,家里谁不舒坦?”周卫极牵马问道。
李建业见到周卫极过来,先是一愣,赶紧请他进院子,“是我三弟,他昨天进山找野果,跟人家打起来,受了伤,半夜才被抬回来,这会儿还高烧着呢。”
随后,他吩咐儿子李子奇跟郎中去抓药。
果然被他猜中了,周卫极问道,“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伤得挺重的,得躺些日子。”李建业接着问道,“卫极,我听回来的,说砍伤他的是你们北沟村的人,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是谁?”
周卫极点头,随着李建业走进院子。周月娥正在灶台边烧火做饭,婆婆李叶氏在旁边骂骂咧咧的,“老大媳妇儿,你待会儿就收拾好给我回北沟村去打听到底是谁把建国砍伤的!这还有没有王法啊,没主的山头,怎么长了野果子就成了他们家的了,别人捡俩果子就拿刀把人砍成这样,要人命么!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就是欠收拾,老娘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欺负咱们老李家没人是不!一帮子被****糊了眼的懵货……”
山里捡野果子的规矩周月娥懂,但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婆婆心疼小叔子,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周月娥烧火,没吭气。
“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没听见我说话啊!”李叶氏见周月娥不应声,便把矛头转移到她头上,刚要开骂就看到李建业领着黑脸的周卫极进来,赶紧住了嘴,勉强挂起个笑模样。
周月娥见到弟弟,吃了一惊,“这功夫你怎么跑过来了?”
“见到你们关这门,就过来看看。”周卫极压下心中的不悦,转头对李叶氏道,“建国在哪屋,我去看看。”
李叶氏带着他往西屋走,“卫极,你说咱们没招谁没惹谁,捡个果子就被你们村的人砍成这样,这不是要人命么!”
屋内,李建国躺在炕上侧躺睡着,他的二哥李建平正在给他换额头上的湿手巾。周卫极与他打过招呼,上前查看李建国的伤势。
后背和胳膊上的伤还好,肚子上这一刀的位置十分凶险,若是周素方再用力些,是要致命的。周卫极皱起眉头,决定回去要好好教训一顿周素方,好在这次李建国被抬回来没死在林子里。
李叶氏低声接着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兄弟,好端端的一个人出去,剩了半条命横着回来!”
“我今天去军中给建国兄弟要些上好的刀伤药回来用上,过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了,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别磕着碰着就好。”周卫极低声道。
李叶氏闻言大喜,上前拉住周卫极的胳膊。“卫极啊,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吧,你兄弟这条命。全看你的了。”
李建业和李建平听了娘亲的话皱皱眉,“娘!”
“喊什么!没见你们兄弟好不容易睡着了,非得把他吵醒是不是?”李叶氏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又转眼对周卫极笑道,“卫极啊,咱们到堂屋坐吧。”
周卫极随着他们出屋,李叶氏拉着他坐下。问道,“卫极,你也知道婶子我是个直脾气臭嘴。有啥就说啥,可这心里没一点坏心眼啊。你大兄弟被人砍成这样,婶子能不心疼么,就想着让老大媳妇儿回去问问。看看是哪个没良心的下的手。卫极啊。你来的正好,这事儿你肯定听说了吧?你告诉婶子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手,婶子非去找他拼命不可!”
这是在像周卫极解释刚进门时她为什么会吼周月娥,同时询问北沟村的事情。周月娥给弟弟倒了一碗水,坐在旁边问道,“卫极,你昨日在村里,可听说了什么没有?”
周卫极这才开口把事情讲了一遍。随后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建国他们几个没理,还先动了手,若不是他砍伤了周素毅,周素方也不会急了眼。”
李叶氏听周卫极偏向村里人,又不高兴了,“什么时候还有这破规矩,什么先到先得,不就是几个野果子么,也拿着当宝。就算他们有道理,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
周危机看了李叶氏一眼,“婶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山里采货打猎,就是这样的规矩,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
李叶氏也怕周卫极的黑脸,嘟囔一句不敢出声了。
周月娥听到周素毅受伤,顾不上看婆婆的脸色,赶紧问道,“素毅的伤,不妨事吧?”
“好在没伤到骨头。”周卫极接着说道,“不过血流的不少,他们三个回村的路上被狼跟了,素毅被狼咬了一口,从村北的断崖掉了下去,后半夜才被村里人找到。素毅当时正被四条狼围着,再晚一会儿就没命了!这会儿还在崖底没上来呢。”
周月娥听到周素毅掉下断崖,蹭的站起来,听到弟弟讲完才抚着胸口坐下,“真是谢天谢地,好在没出大事。娘,这次四弟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好在没被野狼跟上。”
李建业也十分后怕,“是啊,娘,狼这种畜生可贼着呢。四弟他们这次也就是粘了人多的光,否则被野狼跟上……”
李叶氏用圆眼珠子瞪了一眼李建业,让他闭嘴,转头对周卫极说道,“既然他们这么快就糟了报应,咱也就不去找他们算账了。卫极,婶子也就是看在他们是你们老周家的人,才给你这个面子,否则就算不去砍他几刀,也得让他给你大兄弟把药钱赔出来。”
周卫极懒得再理她,站起身告辞。李叶氏殷勤地把周卫极送出大门,不放心地叮嘱,“卫极,别忘了去军里给你大兄弟拿上好的刀伤药啊。”
周月娥把周卫极送出村子,见到弟弟黑沉的脸色,笑道,“你这臭小子,这是摆脸子给姐看么?”
周卫极看着她,认真问道,“姐,她平时就这么待你?”
周月娥抬手就是一巴掌,大大咧咧地说道,“有没有规矩,连人都不会叫了!子齐他奶奶对我一向不差,这次不过是建国受了上被抬回来,她急红了眼才叨咕几句。你姐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一直受气呢!”
见他还不说话,周月娥接着道,“卫极,当儿媳妇不比在家当闺女,这些你个大男人不懂,子齐他奶奶待我,真的挺好的。”
周卫极抿嘴,他当了这么久的班头,自然晓得一个人反复强调什么,就越不能相信什么。
“姐,傍晚我从衙门回来把伤药给你送到分茶店里,让他们给李建国用上。我记得你说他明年开春娶媳妇?”
“嗯,订的是正月二十六,这伤到那会儿就好利索了吧?”周月娥问道。
周卫极点头,“只要他这段时间不折腾,肯定没事。等他成了亲,你就和姐夫说分家的事情,老人家不是想跟着小儿子过么,正好,让他们住这大院子,你们搬出去住,省得跟着她受气!盖房子的钱,我和蓝怡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周月娥心中发酸,低声道,“傻小子,这钱哪能让你们出呢,放心吧,姐心里有数。你和弟妹好好过日子,姐就比啥都高兴。快走吧,别再耽搁了去衙门的时辰。”
周卫极也不再多说什么,上马赶往衙门,刚行不远,看到等在路边的李二瘸子的爹李老四站在路边,手里拉着二孙子李存发。
李老四冲着周卫极招招手,示意他停下来,刚才他看到周卫极去李建业家便带着孙子出来等着了。
“四叔,找我何事?”周卫极虽不待见这一家子人,但就想蓝怡说的,他毕竟是宇儿的爷爷,宇儿以后要考科举,就不能背上不孝敬长辈的名声。而且,平心而论,李老四比起他的儿子李二瘸子,还是好上一截的。
李老四点头,“宇儿,这阵子还好吧?”
周卫极挑挑眉,点头,“还好。”
“我听说,他去义学里读书了?”李老四接着问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他对宇儿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嗯。”周卫极应道,“宇儿这孩子脑子好使,也肯下功夫,书读得不差。”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四低头,看看自己旁边的李存发,“我是后来才听说,你们成亲那天,田贵跑过去的事情,若是我晓得他要去,一定拦着他不让他出门。”
李田贵,是李二瘸子的大名。周卫极成亲那天,李二瘸子跑上门去闹事,想着让周卫极和蓝怡认下他这门亲戚,却被周卫极扔了出来。
“四叔,这件事过去了,不必再提。”周卫极沉声道,“您找我,可有事?”
李老四握握拳,心中不高兴,脸也拉了下来,“卫极,田贵他是不对,可你也不该把他的腿打断了!”
周卫极皱眉,“四叔,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那天我是把他扔了出去,可他是摔在门外的平坦土地儿上,后来我连门也没出,他的腿断了,与我何干?”
李老四反问一声,“不是你还有谁?”
周卫极不耐地上马,“我哪里晓得,你不若去问李田贵,腿是怎么折的他难道会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四七一章 砸锅卖铁
李老四见周卫极上马要走,着急地上前一步想拉住马缰绳。黑子乃是烈马,哪容得他靠近,甩脖子嘶鸣一声,李老四身子一趔趄,他身旁的李存发吓得大哭起来。
李老四也吓了一跳,看李存发扯脖子挂着鼻涕眼泪大哭,伸手就在他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嚎啥!有爷爷在呢,还能让马提到你不成,没出息!”
李存发被爷爷一吼,闭上嘴抽泣不止。周卫极轻拍黑子的脖颈,“四叔,这马性子烈,不是谁都能靠近的。”
李老四点头,又固执地上前一步,“卫极,田贵的腿是怎么折的我也就不问了,就算他自作自受吧,这一篇咱们翻过去,不说了。今天四叔找你,还有别的事。田贵的腿折了得吃药得有人照看着,现如今家里就剩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点活,如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能不能先借四叔点银钱,让咱们一家子好度过这个难关。”
周卫极皱眉,没想到他竟找自己借钱。
李老四见他不语,咬咬牙又道,“别说你没有,我晓得你们家日子好过,你就是随便拔根汗毛,也比四叔的腰粗。我也不是要多少,只要能买米下锅、能给田贵抓药,就成。再说了,就算宇儿不认田贵这个亲二叔,咱们老两口也是他亲爷爷奶奶呢,哪有孙子跟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让爷爷奶奶在家饿着冻着的理儿,这到哪也说不通!”
说不通?!周卫极脸色沉下来。“好一个说不通,四叔,我手里有没有钱是我的事儿。借你是人情,不借你是本分!宇儿是我儿子,我想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管不着,也管不了!”
李老四见他生气,也不敢过分,“卫极啊。我也不是那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这不是实在没法子才求到你头上来么。我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饿死也就罢了。可这孩子,还得活啊。卫极,咱也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主,借了你的钱年底肯定还上。砸锅卖铁地也还上。咱们打交道少。你不晓得我的脾气,不信你去问问你姐夫,我也是吐口吐沫砸个坑,说话算话的。”
“既然如此,四叔何必找我借钱,现在就去砸锅卖铁换钱买米看病吧。”周卫极脸色不变,他可不是两三句话能糊弄的。
李老四见他软硬不吃,也没了主意。垂头丧气地后退一步,不再阻拦周卫极离开。
周卫极下马。沉声道,“按我朝律令,男子年二十成丁,六十破老,你年不满六十仍在成丁之年。无米下锅却不思劳作,只想着借钱周转,你这样别人怎么会借钱给你!看在宇儿的面上,我给你指个差事,你去找县城南管打扫牲口市场的牛头,跟着他干活。虽不说能够吃香的和辣的,但总够你买米下锅。”
李老四眼睛一亮,打扫牛马市场虽说脏些但并不累,而且每日的牛马粪便能带回来肥田,工钱虽不多但也够他们一家子的嚼用,“卫极,我,我,四叔也不知说啥好了,你这份恩情,四叔记下了。存发,快给你伯父磕头,谢谢他给咱们一家子指条活路。”
李存发被他一按跪在地上,呆愣地看着周卫极,这孩子比宇儿只小了一岁,但是机灵劲却差多了,模样更是没法比。周卫极拉起李存发,严厉地对李老四道,“好好干,砸了这个差事,别指望还有下次!四叔,养不教父之过,这个孙子还得靠你教养,别再走他爹的老路。”
李老四看着周卫极远去的背影,拉着李存发步伐轻快地转头回家,“存发,走,跟爷爷背筐头到城里干活。”
周素毅被送回村子时,已巳时过半,蓝怡和贾氏正在坡地里干活。周素毅见到蓝怡,冲她咧嘴笑着招手,嘴里发出啊啊声。
蓝怡看他果如周卫极所说,虽狼狈但精神头还好,点头笑笑。周素方快走两步,“二嫂,这活且留着等我换件衣裳过来帮你干吧。”
“没事,我们就是收拾架子回去当柴火烧。”蓝怡拒绝道,“你们赶紧回村吧,伯娘他们都等着呢,别让老人家等急了。”
周素方抱起一大抱竹竿,“成,我把这竹竿抱下去。”
一伙人见此,也顺手抱起缠绕着麻山药藤的竹架子,嘻嘻哈哈地给蓝怡放到山坡下的驴车上,这么多人一趟也就把竹架子抱完了,倒省得蓝怡和贾氏再上下跑。
贾氏见此,笑着摘下手套,“我瞧素毅精神还好,晚上卫极去他家吃包子时,把咱们家的草药带些过去,让他喝两副,去去寒气。”
蓝怡点头应下,转身去看文轩,小家伙蹲在坑里,正拿着小铲子吭哧吭哧地刨麻山药。见到娘亲过来,小家伙抬起小花猫搬的泥脸,献宝地站起来,举起巴掌大的一截山药,“娘,你快看啊,这是轩儿自己刨出来,厉害不厉害?”
“厉害!”蓝怡赞扬道,取出帕子帮他抹掉脸上的泥土,“把这根挖出来,今晚娘给蒸着吃。不过,要好好挖哦,不能把自己埋起来。”
“好。”文轩高兴地蹲下接着挖。
孩子玩的开心,蹭一身泥土,挖坏一根麻山药算什么,蓝怡拍拍手,接着收拾东西。
一回头,发现胖子没有随着大伙一块回村,又折回来了。
“周二嫂,那个,这个,麻山药,好吃不?”胖子咧着嘴,盯着麻山药问道。从蓝怡种麻山药到现在,他盼了好几个月了。在他看来,蓝怡能这么上心种的,肯定是好东西。
蓝怡直接拿起两根,“味道还好,你拿两根回去蒸着吃,蘸些白糖更甜;也能去皮切片炒着吃。或是煮粥吃。”
“嘿嘿,这么多吃法啊。周二嫂,你种的不多。我要半根就成,就是拿回去给我奶奶尝个鲜。”胖子拿起地上约一尺长的半根,“周二嫂,要是我奶奶爱吃,我能买你几根,明年种点么?”
他今年跟着蓝怡种大红果没少卖钱,现在种地过好日子的心气正足着。
蓝怡把手里的两根也递给他。“胖子,拿回去给奶奶和你大姐煮着吃吧,半根还不够塞牙缝的。若是吃着好。咱们明年再从杂货铺里买一些接着种。这田里产的这些,就是给大伙吃的。”
胖子闻言,也不再客气,接过蓝怡手里的麻山药。笑呵呵道。“多谢周二嫂,我奶奶说下集想请你和周二哥过去吃饭,你看哪天好啊,我奶奶说要去赶集买两个肘子回来炖呢。”
看着满脸憧憬肘子香的白胖子,蓝怡乐出声来,“胖子,回去给奶奶说,我有空会带孩子过去看望她老人家的。哪能让她老人操劳给咱们做饭呢。”
胖子的奶奶一直把孙子能够收心过日子的功劳归在蓝怡身上,直说若不是蓝怡给了他一百五十棵大红果。胖子也不会天天守在田里认真照看;若不是蓝怡一点点教他怎么摆弄大红果秧苗,胖子家的大红果也不会长那么多果子,卖出好几亩地的粮食钱来。为此,胖子奶奶已经给蓝怡送过几次鸡蛋和她亲手给宇儿和文轩做的布鞋。
其实,蓝怡觉得,胖子能如此,完全是因为他太贪嘴了。大年初一给自己拜年吃过大红果后,胖子就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种一大片放开肚子狠劲吃,所以才后又这么大的劲头。
“那可不成,我奶奶说了你们要是不去,她就炖好肘子给你们端到门上来呢。”胖子认真言道,“周二嫂,你们就过去吧。”
蓝怡只得点头应下,胖子这才又乐呵起来,“好嘞!我回去就跟奶奶说。周二嫂,贾婶子,我先回村,我跟无锋哥说好待会儿到他家帮着硝狼皮,然后无锋哥给我割下一块,我拿回去给奶奶做衣裳用,护着奶奶的腰。”
原来刀无锋没有跟着大伙一块回来,是在山里处理狼皮。蓝怡点头,看着他圆胖的身子快步往村里跑。
“胖子还真是精神头足,”蓝怡转头问贾氏,“瑶姨,狼皮做衣裳,能治腰痛么?”
贾氏点头,“用狼皮做衣裳或做成褥子垫在炕上,能减轻风湿腰痛。想必无锋剥狼皮也是为了治疗苏夫子的腿伤。两大张狼皮足够做褥子,能剩下一块给胖子。”
狼是一种记恩同时也很记仇动物,若是人类主动去招惹狼,可能引来狼群的报复。虽说北沟村附近的山里还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狼群,但人们还是遵循着这样的规矩,入山打猎也不会去猎狼,所以,狼皮是很难弄到的。就算谁家偶尔猎到狼,也是把狼皮拿到城里卖个好价钱,哪里舍得自己用。
蓝怡又想起胖子的姐姐简妮儿给刀无锋送衣裳的事情,若是这次胖子奶奶能用上刀无锋猎回来的狼皮,是不是会对他印象好一些?蓝怡后来留意打听过简妮儿的情况,知道她是个干家的好姑娘,刀无锋若能娶她进门就好了。
胖子抱着麻山药往家跑,在离家不远的地边遇到皮猴和周吉庆,两人正叼着草根躺在稻草上晒太阳。
皮猴抬胳膊支着头,见到胖子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笑嘻嘻地往前凑,“胖子,你抱的是啥?”
“你管呢!”胖子瞪他一眼,脚步不同地往家走。
皮猴冷下脸来,挡住胖子的路,“爷我管定了!哼,你当我真不知道,这东西不就是周二愣子家山坡上刨出来的么,你又怎么去拍人家的马屁了,怎么就拍来这么两根泥棍子!有能耐你再弄百八十根回来种上啊!”
胖子怒了,“皮猴,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是不!找打是吧?”
“哎呦喂,我说死胖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皮猴抱肩抖腿,眼里充满蔑视,“你这个矮胖子什么时候打架赢过我!”
周吉庆也嘿嘿笑了起来,走到皮猴身边助势,“死胖子,你别以为抱着周二愣子的大腿,自己个也就成了能打的,别说在皮猴哥面前你走不了几个来回,就是我这里你也讨不到便宜。”
胖子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大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个小屁孩插嘴!皮猴,爷今天没空,改天再找你打架。”
说完,他抱着麻山药想绕过皮猴接着往家跑,没想到皮猴忽然伸手向他怀里掏去,掰下半根麻山药放在嘴边舔了一口,皱眉摔在地上,“呸!就这破东西,也值得你当宝护着!”
看着摔成几段的麻山药,胖子急红了眼,把麻山药都放在地上,抡胖拳头就照着皮猴招呼。
皮猴阴狠一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干,弯腰躲过,抬腿一脚踹过来。胖子抬单手拉住他的腿,向前一拉一拽,扔了出去。皮猴向前半步身也不会又抬脚向后踹胖子,胖子侧身闪过,抬脚踢皮猴的屁股。
两人自小打到大,对彼此都非常熟悉,一时间竟难分胜负。周吉庆见此,冲上来从背后抱住胖子,“皮猴哥,上啊!”
胖子一抬脚就踩在周吉庆脚面上,周吉庆嗷地大叫一声,手还是死紧地勒着胖子不肯松开。
皮猴瞪眼,“放开他,爷打架还用不到你帮手。”
周吉庆这才放手挑脚躲到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翻滚打在一处。这两个人都动了真气,下手毫不留情,从田边翻滚到田里,打得难分难解。
最后,两个人都没了力气,躺在田地里喘粗气,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偷吃别人的东西被追的满村跑的时候。
胖子望着湛蓝的天空,呼哧着道,“皮猴,加上三哥,咱们仨是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现在咱俩弄成这样,至于么?!”
皮猴歪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哼,还不是你个死胖子瞧不上我了么,天天就想着怎么去巴结有钱有势的主。”
胖子苦笑一声,“皮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因为今年我种大红果赚了钱,你眼气么。”
皮猴猛地坐起来,“对,我就是眼气!你种了一百五十棵大红果,给我五十棵怎么了,啊?你不是说拿我当亲兄弟么,亲兄弟都值不上五十棵苗,是不?”
胖子也坐起来,“皮猴,你别拿着不是当理说,周二嫂没给你么,是你自己后来嫌麻烦不种的。我辛辛苦苦种了半天,开花结果里你跑过来给我要五十棵,你可真干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七二章 异想天开
蓝怡抱着画轴,到青山客栈去寻柴公常。柴公常正在绿玉院内与无名先生品茶对弈,蓝怡行礼之后把画轴放在桌上,出门到赵尚景的小院转了一圈。
赵尚景一家子将于明日启程回家,行装已经收拾妥当,蓝怡已让****喜给他们结算了今年的工钱。赵尚景和两个儿子在山坡上干活,每月工钱共十六吊,再加上村里人请他们过去指导种植牡丹也会付一定的报酬和帮着王二叔育植牡丹秧苗的分红等进项,虽说比去年少,但也比赵尚景在夏家当花匠时的工钱多出两倍有余,一家子开开心心的。
去年赵尚景在北沟村干活时每月的工钱是八吊,但是因为山坡上育植的牡丹秧苗卖出了大价钱,他得了半成的收益,所以去年的总进项是高的离谱的。今年牡丹秧苗价格下降,分红自然会下降,赵尚景明白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明日几点启程?我让李掌柜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蓝怡与齐氏话了几句家常,出门时问道。
能被马车送回去,是极有面子的事情,齐氏喜笑颜开,“你赵叔说打算着辰时走,日落之前能到家就成。”
蓝怡点头记下,又去客栈的正厅转了一圈才回到绿玉院,见恩师和柴公常正在看她拿来的画。
“恩师,柴先生,您二位觉得这画如何?”蓝怡站到旁边,轻声问道。
这是一副秋山日落图。不似市面上常见的以表达意境为上的泼墨山水,此画落笔细腻,力求逼真。
柴公常看的很仔细。轻轻点头。
“但就画而言,不算佳作。你看此处的留白,”无名先生轻捻长须,伸右手指着画的右上部的大片留白,“迫促零星,乃是败笔。蓝怡,画之留白犹若画之龙脉。尤当审慎,有势当宽阔者,窄狭之则气促而拘;有势当窄狭者。宽阔之则气懈而散……”
无名先生就画而谈,耐心地教导徒儿一番,“这是何人所作?与你追求自然的画风,颇有几分相近。”
蓝怡笑道。“这是小七画的。”
无名先生点头。又问道,“你抱此画而来,乃为何故?”
蓝怡调皮一笑,问柴公常,“常先生,您看此画与您在地至中收录的舆图相比,如何?”
舆图就是地图的意思,《大周地志》上也收录了一些州县舆图。但只大体勾勒出州县内的主要河流走向和山川名称,并不细致。与书所载文字内容的详尽形成鲜明对比。这也是蓝怡认为此地志的遗憾之处。
成亲之时,小七送她几幅自己作的画,蓝怡看到他的画风便觉得小七在制作舆图上,应有一定的天分。所以她前一段时间才让小七画幅大青山,便是此时桌子上这一幅,请柴公常过目。
柴公常的双目仍黏在画上,半晌之后才抬起头,“确如孟兄所言,于画而言不算佳作,但是若从制舆图来看,此子倒是有些天分。”
蓝怡听后,十分高兴,“柴先生,恩师,小七的画构图严谨,对所绘景色的近景、中景和远景的比例和位置处理,还算恰当。我觉得他若是能得名师指点,当能制出更为清晰可用的舆图。”
清晰明确的舆图,无论是在军用中还是在民用中,都有极大的价值。但是在这没有飞机、卫星的年代,绘制舆图就是田野作业,实地考察,这一点从地图被称为舆图就可以看出来。“舆”就是车的意思,形象来说就是人们通过坐车或骑马前往待探索测绘的区域,凭借简单的定向设备,再将亲眼看到的地理信息记录下来,绘制到图上。所以大周的舆图,多是以山川河行进路线为基准绘制的,很少是以客观比例为基准绘制,所以有颇多失真之处。
柴公常点头道,“太上皇在位时,便在国子监内设制舆图一科,揽制舆图之能士入国子监专学此道,试绘大周全舆图。”
“画出来了么?”蓝怡迫不及待地追问,太上皇传位给柴训已经有八载,按说应该画出来了吧,怎么没有见到呢。
柴公常神秘一笑,“这便不得而知了。”
蓝怡看着他的表情,茫然不知何意,转头求助自己的恩师。
无名先生叹息一声,“傻孩子,全舆图乃何等珍贵重要之物,岂是你能问,能知晓的!”
蓝怡眨眨眼,赶紧给柴公常赔礼道,“常先生,蓝怡无知,还望先生勿怪。”
柴公常笑咪咪地点头,“无妨,且是闲话罢了。”
舆图,特别是按照尺寸比例绘制逼真的舆图,工程量十分浩大,柴荣在位之时国子监揽天夏能士上百人,花去十数载的时间才绘制而成。柴公常在太上皇的宫殿内见过这张一丈余长的舆图,上边山川、河流、城镇、道路绘制十分详细,连他都叹为观止,可就是这样逼真的舆图太上皇仍觉不够,直指着好几处山川言说不够精确。
蓝怡本以为是这个年代的技术不够或人手精力不足,才不能制出精确的舆图,小七又在画画制图上有些天分,且他又想到大周各处走一走、看一看。见到柴公常后,她就想着向他推荐小七,想着小七能入了他的眼,跟在他身边去各处查看行走,不仅可以开阔眼界,还能发挥他的长处,参与到绘制精确舆图的工作中,修正和完善《大周地志》所载的舆图,岂不是美事一桩。
还好自己没有和小七提起,否则白白让他期盼一场。看来自己仍是不够了解这个时代啊!蓝怡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大意,凡事不可太想当然,调整好心态后她接着询问道,“柴先生,不知您可认得哪些乐为人师的制舆图高手么?”
“乐为人师?哈哈,此词用的甚好。”柴公常大笑到,“我这次到黄县,身边便带了两个制舆图的高手,其一是马荣,另外一人叫做拓跋孝直,此人才奇才,制舆图之能不在马荣之下。”(未完待续。)
第四七三章 拓跋到场
“拓跋孝直?!”蓝怡听了一惊,“他还是制舆图高手?”
没想到蓝怡竟认得拓跋孝直,柴公常先是惊讶,后又了然。周卫极乃黄县班头,又是本地厢军干将,是去年捉拿拓跋孝直等人大功之臣,定是他与蓝怡说起了拓跋孝直的事情。
“不错,此子不只是一员虎将,还足智多谋,身具数能。”柴公常语气中颇多赞赏,“我们这次要在黄县待一阵子,改日倒可以让你这位朋友与他见上一见。”
让小七去见拓跋孝直,学习制造舆图的方法这个建议,蓝怡觉得甚有点不可行,“多谢先生告知。先生能在此处多住些时日,真是太好了。”
柴公常点头微笑,又言道,“《大周地志》所载舆图,确实存在诸多不详甚至谬误之处,需一一改正。你觉得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该改进之处?”
蓝怡没想到柴公常会询问她的意见,她看向自己的恩师,见他点头,才认真言道,“先生,蓝怡寡陋不敢冒言。地志征引广博,所载的各州县的地望、得名、城池、古迹等已够详尽,无需再补充。若说需要改进之处么,我认为书中所载的神话传说还需斟酌。”
柴公常眼中闪过精光,“哦,你且道来。”
“按照地志来说,最古算是《山海经》了,其数记载了远古地理风貌和山川河流走向、鸟兽资源及各地风土民俗等,虽与今相隔甚远。很多地名已不可考,但也有一部分是真实可考的,上边记载的神话故事颇多。您肯定是耳熟能详。《大周地志》上所载的神话传说,与山海经上所言的有些出入。比如《山海经》西次三经记载三危山有白身四角食人兽名獓噎,《大周地志》上说三危山无草木,多金石;西汉顾野王的《舆地志》的记载也与《山海经》相同。”蓝怡谨慎言道,“此外,还有关于帝颛顼死后葬于鲋鱼山,后成北方天帝、幽都之主。乃称东神,《大周地志》却记入……”
蓝怡有理有据地列出《大周地志》的四处神话记载错误,柴公常均仔细听着。
“当然。这些都是神话传说,不能说哪本上记载的就是对的,蓝怡狂妄评之,先生姑且一听罢。”蓝怡说完。又客气地加了一句。
柴公常摇头。“你所言之传说,我回去之后命人再仔细核对,若真如此,自当改过来。”
无名先生也捋须表示认可。柴公常看他一眼,挂起笑意赞扬蓝怡道,“孟兄,你这女弟子,果真读书颇多颇深。涉猎甚广。”
无名先生微微一笑,谦虚道。“她也不过是喜些搜神志怪之书罢了。”
柴公常看他得意的样子,朗声笑道,“谁又想到,如今大名鼎鼎的青山客,不止在诗词上造诣颇高,还好搜神志怪,呵呵。”
蓝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自己是青山客的人,越来越多了。
正在这时,有三人先后走进绿玉院,为首之人一张紫微微的方脸,高鼻梁深眼窝,双目如电,似可看透人心。此人虽身高中等,但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使得他身后的两个高个护卫黯然失色,沦为陪衬。
柴公常见到他进来,笑道,“孟兄,蓝怡,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拓跋孝直来了。”
拓跋孝直踏进堂屋,拱手向柴公常和无名先生行礼,“孝直拜见常先生,拜见孟先生。”
于伯此时从院内走进堂屋,站在无名先生身后,沉脸打量拓跋孝直,从呼吸吐纳和步履、站姿上,可知此人乃是高手,不可不防。
无名先生微微点头,因柴公常多次对他提到此人,今日得见,并不觉得陌生,“嗯,坐吧。”
拓跋孝直这才站起,转身坐在蓝怡身旁。随着他的靠近,蓝怡觉得压颇感更大了,甚至让她呼吸都不舒服。
于伯看她脸色不对,警告地看了拓跋孝直一眼,提步走到蓝怡身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喝茶。”
于伯过来后,蓝怡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道谢举杯饮下一口,方觉得急促的心跳平稳下来,忍不住转头瞪了拓跋孝直一眼。不管这个人自己穿越而来的老乡,蓝怡都觉得他不顺眼,十分不顺眼!
虽然不晓得他如何做到的,但是蓝怡知道自己方才的失常,乃是他所为。
拓跋孝直对蓝怡的眼神视若不见,挂起淡笑,“常先生,方才进门时听您言道青山客,不知孝直今日可否有幸,见一见这位什么神秘的牡丹主呢?”
不待柴公常回答,蓝怡站起身抢先道,“常先生,恩师,请容蓝怡先行告退。”
她的意思很明白,不想让拓跋孝直知道自己就是青山客,也不想与此人多接触。
无名先生点头,“回去吧。”
蓝怡给二人屈膝行礼,走出大门。无名先生转头看着柴公常,目光带有几分不悦,“你所言不虚,拓跋将军果真是能人。”
能到一进门,就给他的女徒弟一个下马威。
柴公常尴尬笑笑,心中也埋怨拓跋孝直,你好端端的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算什么。
“青山客孝直怕是无缘相见。”柴公常打破尴尬地气氛,没有再提青山客便是蓝怡的事情,“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拓跋孝直已收起一身的煞气,依旧挂着不卑不亢地笑意,语气中颇有几分兴奋,“在下久慕青山客大名,今日得空便请二位兄弟带在下前来此处访寻一番。无缘见青山客,能一览他UU小说的白牡丹园,也是好的。孟先生久居于此么,可知哪间院子是青山客当时的居所?”
拓跋孝直做出一副对青山客慕名已久的模样,提出的问题也与很多来踏访牡丹园的读书人一样,似乎他真的是为此而来。
“不知。”无名先生头也不抬地答道,对于看不顺眼的人,他向来是没有好脸色。也就是看在柴公常的面子上,否则他早就端茶谢客了。(未完待续。)
第四七四章 恨意何来
蓝怡回到家,仍在想拓跋孝直的事情。周卫极捉拿拓跋孝直等人时,胳膊受了伤,黄县厢军死伤惨重,她仍记得一辆辆车拉回众将士尸体时的亲属扶车痛哭的场面。对这帮人,她是恨的;后来在地底石窟内见到祖国形状的石头和上边的刻字,她对拓跋孝直有了另一种期待,想着他跟自己一样,是故乡的来客,且该是一个爱国的军人。前几日听周卫极说他随着京中探查石窟的官员一起达黄县,她想着是否要去见见这位“老乡”,就算不能确认,远远一观,知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好。
蓝怡觉得,若他真的是来自自己的故土,那么看到他应该会有一种亲切感才对。没想到今日偶见他,亲切感一点没有,反而从他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敌意,这股子敌意大到初次见面他就掩藏不住。
蓝怡皱起眉头,自己与他,肯定是初次见面,他的敌意到底是怎么来的?
“卫极,你这些日子接触过拓跋孝直么,觉得此人如何?”若是说他和自己之间有什么关联的话,只能是周卫极了。于是,当傍晚周卫极归来时,蓝怡便问起他对与拓跋孝直的评价。
周卫极接过蓝怡递过的手巾,擦掉手上的水渍,“拓跋孝直武功不弱,所知甚广,深得常先生和马荣赞赏。”
“嗯。你觉得呢?”蓝怡接着问道。
周卫极皱皱眉,“尚可吧。身为武将。拓跋孝直虽背弃旧主求生,但他本就是大周将领,李继迁乃大周叛臣。所以他也不算真的背主。你还在想他的来处么,我看他也没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蓝怡挑挑眉,周卫极对拓跋孝直的评价,也算不错。那么,拓跋孝直对自己的敌意不是来自于对周卫极的恨意,这便更奇怪了。
不想蓝怡在拓跋孝直的事情上费心思,周卫极微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头。“好了,给你看个东西。”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户籍。“瑶姨的户籍办好了。”
“这么快?!”蓝怡接过打开,仔细查看一番,“我这就去给瑶姨。”
不同于现代一户人家的户籍放在同一个户籍本内,大周每人的户籍就是一页厚纸。上书明此人的出生年月以及户籍所在地。还有便是户籍性质,是否婚配等。贾氏现在跟随蓝怡落户在北沟村,因周卫极把自己名下的田地划给了贾氏四亩,所以现在她落户在北沟村,乃是乡村的寡居主户。乡村主户在地位上,比靠租佃他人田地耕种的乡村客户要高。
蓝怡把户籍拿给贾氏时,沉稳的贾氏面容上带着十分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去。“桃儿,我。我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差出的钱,过些日子我再给你。”
周卫极大小算是朝廷武将,所以他的户籍属于官户,他名下的田产每年缴租比乡村主户少一成。如今四亩田地划入贾氏名下,贾氏自然不会认为这四亩田地就是自己的,但是多缴的这部分租粮该由她来处才对。而且当时若非她坚持,蓝怡本想把她的户籍跟自己一样落在周卫极名下的,也不会多缴这些租。
“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您提这些做什么。”蓝怡直言拒绝道,“您快把户籍收好吧,轩儿这些日子正喜欢四处翻看东西,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
“好,好,不提。”贾氏擦掉眼泪。这点钱确实不多,再坚持下去反而显得见外,贾氏把这份天大的恩情记在心里,日后更当尽心照顾她们母子。
周老夫人说得对,春桃是福星,文轩跟着她逢凶化吉,自己跟着她,破云见月。贾氏盯着手里的户籍,满心感慨。
蓝怡站起身,笑言道,“咱们的两个皮猴子,又跑到温室内不出来了,我去把他们拎出来吃饭。”
晚饭后,蓝怡跟周卫极说起贾氏的激动,“总算是没好心办坏事,脱了籍,瑶姨也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我爹也答应在大哥二十岁之前向周老夫人提起给大哥脱奴籍的事情,不晓得今年会不会提起呢。”
王春荣比蓝怡大两岁,今年已十八岁,如今已经十月,很快就要十九了。
“应还没有提起,岳父对王家一片赤诚忠心,周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不多,他若提出给春荣脱籍,也怕周老夫人多想吧。”周卫极分析道,给女儿脱籍和给儿子脱籍,意义并不相同。王承德夫妻求主家给春桃脱籍,是为了让她能嫁入好人家。王承德乃是王家的家生子,祖上三辈都是王家的下人,对于主家的服从和忠诚乃是刻在骨血里的,若是给唯一的儿子脱了籍,就等于改变了他与主家的关系。而且,以他现在的管家身份,再加上蓝怡乃文轩养母的恩情,若是王承德提出给王春荣脱籍,周老夫人不可能拒绝,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好张嘴。
“嗯。”蓝怡知道周卫极说的在理,“不过爹既然答应了大哥,就不会不提,大哥还盼着举行冠礼呢,他的生辰在五月,说起来也就只一年半的时间了。”
王春荣正心心念念地盼着呢,前几天贾氏回来时,他托贾氏带来城南庄今年的缴租卖粮后的进项。梅县城南不远的城南庄乃是蓝怡成亲时周老夫人送给她的陪嫁,共五十亩的上等良田,四十亩果树。蓝怡把庄子交给王春荣打理,说下庄子收入的一半归他所有。今秋的收入共有一百二十两,王春荣却只留下二十两,剩下的都给妹妹送了过来。
周卫极点头,提起王春荣的生辰,他倒想起一件事,“后天就是****山姥娘的忌日,我和你们一起去花家村烧纸。”
“这么快就一年了。”蓝怡感慨道,****山的姥娘去世后,花家村那一帮子人闹腾的厉害,最后王二叔做主,让蓝怡和他们断了亲,以后不再来往。但也叮嘱蓝怡要在他姥娘去世的这头三年带着文轩去坟上给老人烧纸,毕竟这份亲戚,是老人家去世后才断的。(未完待续。)
第四七五章 陌生拳法
虽说蓝怡现在已经改嫁,与花家村****山的姥娘家没有了任何关系。但文轩现在跟着她,而且在花家村和北沟村人的眼里,王文轩就是****山的独子,按情按理文轩也该去花家村烧纸。
“还是让林喜或林远跟着去吧,你跟着总不大好。”蓝怡建议道,“你放心,我们不进村里,烧纸之后就直接回来。”
周卫极也晓得不好,却不放心,他仍记得老人去世时,蓝怡从花家村回来含泪委屈的模样,不想让她再去面对那一帮人,“没什么好不好的,咱们后晌去,避开花家人就是。”
蓝怡还待说什么,周卫极却忽然按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眼睛看着窗户。
感受到周卫极紧绷的肌肉,蓝怡也瞪大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倾耳细听。
窗外只有虫声。
周卫极起身穿衣,叮嘱蓝怡道,“呆在屋里不要出去。”
“嗯,你要小心。”蓝怡应下,起身穿衣,伸手从炕柜上拿起自己的防身短刀,扣在手里,“我去看看文轩和宇儿。”
周卫极本想自己去,却因贾氏和文轩睡在一屋,他过去不方便,点头,“我就在门口。”
蓝怡双脚落地,快步穿堂屋,贾氏已经带着文轩睡下,听到开门声见蓝怡举油灯进来,问道,“桃儿?”
“嗯。”蓝怡见到文轩安稳睡着,轻声道。“您睡吧,我去宇儿屋里取点东西。”
穿过堂屋,蓝怡打开宇儿的房门。宇儿还坐在桌子边,认真写字。
“娘。”宇儿见到娘亲进来,心虚地道,“我再写完这一遍就睡,马上就写完了。”
蓝怡见到两个孩子都安好,心下一松,微笑道。“喜欢写就写吧。娘是怕你睡太晚,小孩子睡太晚会长不高的。”
周卫极出门查看一番,并未见异常。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翻身跃上墙头,又跳到房顶上,俯身拢目四下查看,也无异状。
半晌之后。周卫极才翻身跳下。进到屋内。蓝怡听到开门声,叮嘱宇儿早点睡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如何?”
周卫极摇头,“无事,许是我听错了。”
蓝怡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也不是听到,乃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窗外。”周卫极也不瞒她,“不过我在房顶上查看四处。并未见人。”
蓝怡皱眉,本能的想到拓跋孝直。“这么快就跑掉,肯定会点功夫,会不会是拓跋孝直?他今天到客栈内探访常先生,也不知离去没有。”
周卫极一愣,旋即摇头,“他没有夜探咱们家的动机。”
“或许有。他今天到客栈时,对我充满恨意或敌意。”蓝怡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我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他,所以不明白他的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周卫极拧起眉头,伸手把蓝怡抱在怀里,这才明白她为何问起拓跋孝直的事情,“现在多想无益,明日我去一试便知。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不可瞒我。”
蓝怡轻轻点头,没说是怕他担心。
天方亮,周卫极便起身到院内查看。因为院内铺了石子路,屋下也用青石铺垫出平台晾晒东西,并未发现足迹。
到客栈内询问李应,知晓拓跋孝直已经在后晌离开客栈。
周卫极骑马赶到县城,未进衙门先到马荣等人下榻的客栈中查看。方进后院,就看到拓跋孝直在院内练拳,旁边还跟着蓝怡所言的两个护卫。周卫极知道,这两个护卫名义上是保护他,实则是被派来监视他的行踪的。
见到周卫极,拓跋孝直神色并无丝毫异常,“周班头。”
周卫极点头,“你起的倒早。”
拓跋孝直微微一笑,“周班头更早。”
说完,拓跋孝直活动四肢,在院内开始练拳。周卫极先到跨院内见过马荣,例行公事地汇报今日的安排后告辞出来,站在旁边看拓跋孝直打拳。
看着看着,他皱起眉头,拓跋孝直的拳法套路陌生,招招蕴含杀机。拓跋孝直打完拳,面不改色地收势吐气,向着周卫极笑道,“周班头,寻孝直有事?”
周卫极摇头,“你这拳法,有些意思。”
拓跋孝直眸光一闪,问道,“有意思?不过是套寻常拳法而已,周班头可见过类似拳法?”
周卫极似是而非地言道,“略有些眼熟罢了。”
拓跋孝直听了,袖内的拳头猛然握紧,声音依旧平静,“哦?您在何处,见过何人用过?”
周卫极摇头,“想不起来,怎得,这套拳法可是有什么来头?”
拓跋孝直敛眸微笑,“也没什么,请容在下先行告退。”
周卫极待他回屋,便于旁边活动拳脚的两个护卫攀谈起来,问起昨夜之事。
“昨夜,我三人并未回县城,而是在外边呆了一夜。”高个头的护卫嘿嘿一笑。
“哦?怎会回到石窟中,那里不是派了人看守么?”周卫极假作好奇道。
护卫不疑有他,“嘿嘿,我们三个从北沟村出来,拓跋大哥说想到旁边的山里打点野味尝尝,于是我们进山打了头鹿,烤了吃。”
周卫极眸光一闪,“北沟村旁边的山上?”
护卫点头。
“这样冷的天,三位好性质啊!”周卫极感慨道。
护卫摸摸脑袋,满不在乎地道,“咱们寻了个山洞,点火烤肉,又就着烈酒,道不觉得冷呢。”
周卫极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告辞从客栈出来。
“哦?怎会回到石窟中,那里不是派了人看守么?”周卫极假作好奇道。
护卫不疑有他,“嘿嘿,我们三个从北沟村出来,拓跋大哥说想到旁边的山里打点野味尝尝,于是我们进山打了头鹿,烤了吃。”
周卫极眸光一闪,“北沟村旁边的山上?”
护卫点头。
“这样冷的天,三位好性质啊!”周卫极感慨道。
护卫摸摸脑袋,满不在乎地道,“咱们寻了个山洞,点火烤肉,又就着烈酒,道不觉得冷呢。”
周卫极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告辞从客栈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七六章 偶得蕃薯
“花溪由花家村出山,由咱们村再流入山里,不知道从哪里再出山,到那边又叫什么名字。”蓝怡抱着文轩,坐在马车内,车帘挑开,与赶车的周卫极聊天。
周卫极微笑,“花溪流入山后,绕过几个山头与北边那条河汇在一处,再向东而去,出山时应已不再黄县之内,我也没有去过。”
“爹没有去过,轩儿也没去过。”文轩掰着手指头,挨个数着,“娘也没有去过,哥哥也没有去过,姥姥也没去过,那咱们一块去看看吧?”
上次一家子进山采红果,让他们爱上了这种集体出游的活动,特别是宇儿和文轩,时不时地就像找机会让爹娘再带着他们进山。
这是个好提议,蓝怡点头,“好啊,不过得等到你自己能自己爬山,不用爹娘抱着的时候。”
文轩鼓起小包子脸,“轩儿现在就能,比娘和姥姥跑得还快。”
“是么?那咱们明年春天春暖花开时,一起去吧,顺着花溪走,看能走到哪里。”蓝怡捏捏他的小肉脸。
文轩咧嘴笑了,“爹,咱们一起顺着花溪走,好不好?”
周卫极点头应下,那边的山路并不好走,不过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去哪里,不过是入山看看罢了。
“上次你说的顺着花溪能找到的那片果树,三弟他们一共进去三趟才采完,看来是不小呢。咱们能走到那里么?”蓝怡好奇问道。
“路不好走,水路时宽时窄。也不能行船。”周卫极拉动缰绳,让黑子靠边,与一辆牛车错过去。“以咱们一家的脚程走到哪里怕是得两日。”
“三弟他们,确实不容易。”蓝怡感慨道,周素毅出事后,赵里正召集村里人开了一次大会,言说进山采野果的危险,让大伙不要与人争一时之气,尽量五六人以上结伴而行。且不可入山太深。
天气愈发寒冷,加上北沟村近处的山已被大家翻遍,这两日进山的人明显减少。聚集在村内聊天、踢蹴鞠的人渐多了起来。
蓝怡看着周卫极的背影,想到他踢蹴鞠的灵活身姿,决定今年再做几个球,让他带着两个孩子去踢。她去给他们加油助威。
“前边路口往南走。待会儿就到了。”蓝怡望见花家村已在前方,指着村前的分叉路口道。
周卫极把马车停在坟地前,蓝怡跳下马车,看到姥娘坟前已有燃过的大堆纸灰,便知花家的人已来过了。
“来,轩儿,过来给老姥磕头烧纸。”蓝怡放好纸钱,唤文轩上前按着规矩祭奠。祭奠完毕后。周卫极把文轩抱上马车,伸手扶蓝怡上车。“走吧。”
蓝怡点头,看了一眼花家村的方向,就见有两个身影出现在村口,向着自己挥手并快速走过来。
“卫极,且等等,是花常业和花常和。”蓝怡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他们今年春跟着南下的商船出海,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的。”
赶到马车边,花常业和花常和放下手里沉重的麻袋,有点喘粗气。花常业笑道,“晓得你们今天要过来,我让常和在村边等着,总算是赶上了。”
四人站在马车便,气氛有些尴尬。断亲之后不再走动,蓝怡现在也已改嫁他人,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两兄弟。
周卫极打破僵局,“听说你们随着商船下南洋,何时回来的?”
“十月初。”花常业赶紧搭话,他上前摸摸文轩的头,“一年不见,轩儿长高不少。”
文轩刚被娘亲教过,挑起小脑袋,甜甜喊道,“伯父,叔叔。”
二人赶紧应下,气氛缓和不少。蓝怡打量这兄弟二人,出海行商应很辛苦,花常业比起走之前瘦了一圈,人也被晒得黑亮,“表哥,出海还顺利吧?”
下南洋而去的商船上,多是南部广州一代的行商,方言口音难辨,花展周和花常业、花常和初到时与人沟通都很困难,好在他们有多年的行船经验,在海船上当船工,到目的地后用带去的物资换取当地的特产再带回到大周贩卖,其中辛酸难以尽数。三人今年出门时抱着最后一搏的决心,做好吃苦的准备,指着今年出海翻身,让家人再过上安心日子。
这是这些,不适合此时说起,花常业答道,“来回折腾几趟,总算是顺利回来了。”
蓝怡微笑,“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看着她温暖的笑意,花常业心中发柔。蓝怡送的两本书陪他度过了无数苦闷时光,这个笑容,也让他无数次想起,细细品来,这才是家的感觉。
“这两袋是南洋的一种粮食,叫蕃薯,听说在那边也是刚种起来,我吃着味道不差,就带回来一些。”说完,花常业和花常和把麻袋举起,放在马车上。花常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路太远别的不好带,就这东西还算稀罕点,周二哥……二嫂,你们拿回去给孩子们煮着吃。”
蓝怡听到“番薯”二字,眼睛冒出亮光,恨不得现在就打开袋子看看,露出开心的笑意,“多谢表哥,多谢常和。”
花常业和花常和见她真心喜欢,心下都觉得舒坦,不枉他们大老远的弄回来。
这傻丫头,人家都喊她二嫂了,她还张嘴喊表哥,真是够乱的。周卫极看她开心的笑容,再看对面傻笑的兄弟俩,心里不舒服,“常业,年后还出海么?”
“我和三叔打算再跑两趟,得赚够船钱。多亏周二嫂的建议,咱们没去东瀛,出东瀛的商船好几艘都折在海里没回来。”花常业说起来有些后怕,出海之前他们本打算跟着程家的商船出海经高句丽到东瀛的,是蓝怡向花常业说下南洋风险小一些,几人商量想着去那边的人少,没准是个机会才跑了去。
周卫极应道,“嗯,买船在州县间运货稳妥些,今年的水路还算平稳。若有事,可到衙门来寻我。”
花常业惊喜点头,周卫极一向冷面,在他看来是极不好打交道的,没想到他会主动这样的话。看着旁边的蓝怡,花常业心想着,能让他如此做的,也只有这个温娇小的女子了。(未完待续。)
第四七七章 有你真好
与花家兄弟告别后,周卫极驾车离开花家村。蓝怡则迫不及待地打开麻袋,查看里边的番薯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麻袋打开,露出里边巴掌大的紫红色红薯时,蓝怡忍不住惊喜地“啊”了一声,“真的是蕃薯啊!卫极,轩儿,你们快看!”
文轩好奇地看着蓝怡捧在手里的番薯,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娘,番薯好吃么,轩儿咬一口吧。”
蓝怡收回手,摇摇头,“现在不成吃,要煮或烤着吃才好吃呢。”
想起烤红薯的滋味,蓝怡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周卫极回头看了一眼番薯,眼神落在她水嫩的双唇上,“这东西叫番薯,你以前见过?”
“嗯。”蓝怡看着番薯,满是怀念,“在我们那边,番薯是常见的主粮之一,可以做出很多吃食,味道极好,我很喜欢吃。卫极,我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番薯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番薯原产于美洲,明朝万历年间才由菲律宾传入中国,并很快得到广泛种植的。这个时空番薯虽然依旧是由东南亚传入中国的,但却早了五百多年。
周卫极仔细看看番薯,又看看她明媚的笑脸,取笑道,“你如今倒是很喜欢从土里刨出来的东西。”
从土里刨出的东西,从土里刨食,怎么感觉他说自己像小鸡子一样呢,不过蓝怡此时开心,也不计较。“嗯,越是其貌不扬的外表,越是内含乾坤呢。这叫内在美。”
内在美么,这个词,他喜欢。周卫极摸摸自己的下巴,快乐地一拍黑子,让它加快速度。
“咱们拿到这些育种的话,够种几亩地呢?”蓝怡看着两个不大的麻袋嘀咕着,与文轩两个都拿着番薯仔细打量。似是没有见过一般。
“媳妇儿,你晓得番薯怎样种?”周卫极问道。
蓝怡骄傲地点头,将番薯育苗的方法大体说了一遍。“这样育好苗后,春分前后提苗种到田里,寒露霜降时就能收获到好多番薯,然后。咱们后年就可以种更多番薯。番薯产量高。种植容易,若是能推广开,饿肚子的人就会少很多。”
“咱们这些,都要留着育苗种番薯?”周卫极回头看着母子两个捧着番薯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
蓝怡也看看文轩,“咱们就吃几块吧,剩下的都留着育种。轩儿,咱们今年少吃几块。明年就可以吃到很多番薯哦。”
小家伙懂事地点头,把红薯交给娘亲。“娘,轩儿帮着一起种。”
蓝怡表扬道,“好,轩儿长大了,都能帮娘亲干活了。卫极,也不知道常业他们带回来多少番薯,晓不晓得怎样育苗。”
“怕是不多吧,常业不是说南洋那边也刚种起来么。”虽然番薯用麻袋随便装着,看着并不起眼,但是周卫极知道花家兄弟能把番薯顺利带回来并不容易。没去过南洋,但是按照大周各海口查出海船只的规矩,运出朝中独有的粮食品种,将受到严厉处罚,番薯若真如蓝怡说的那样好,那么常业他们所到的地方定也是有限制的。
想到花常业所说的话,周卫极接着问道,“常业说,是多亏了你的话才没有去东瀛而是去了南洋,这是怎么回事?”
蓝怡简要说了一遍去年亚岁之时遇到花常业带着花展周进城看伤,她劝说花常业不要去东瀛的事情,“毕竟从南部下南洋,出海距离近,比去东瀛那边要近一点,途中能遇到不少小海岛落脚歇息,我觉得这样更安全点。”
原来是这样,周卫极点头,花常业倒是挺听人劝。他送蓝怡番薯,也是因为去之前蓝怡叮嘱他在那边见到大周之内没有的新奇吃食种子带些回来吧。这样想着,周卫极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蓝怡,你会用番薯育种这件事,不可告诉别人。番薯回去之后妥善保存好,明年春天只说是偶然发现的便可。”
蓝怡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乖乖点头应下,“嗯。”
周卫极知道她有分寸,也不再多说什么。文轩伸出小胖手,“爹,抱!轩儿想和爹一起赶车。”
周卫极伸手把他这个软乎乎的肉球搂在怀里,挡去寒风。文轩学着村里赶车老把式的动作,拿着小马鞭学甩鞭花,周卫极教了他几次,又回头看蓝怡,发现她乖乖坐在自己身后,掰手指头,认真算着什么。
周卫极喜极了她这副乖巧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向后探出右手,握住她的。
穿这么多衣服,手怎么还是发凉呢?周卫极皱皱眉,把车帘放下来帮她挡风,“在想什么?”
放下车帘,也就不怕外边有人看到车内的情景,蓝怡隔着车帘把身子斜靠在周卫极背上取暖,“再算咱们明年地里该种些什么。租出田地收回的粮食足够咱们一家子吃的,所以咱们不用再种麦子。明年我打算种西瓜、麻山药和番薯,再留些地种蔬菜,四亩坡地差不多刚刚够用,你觉得怎么样?”
感受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听着她软软的声调,周卫极心中满是柔和,“你决定就好。你说,我来种。”
蓝怡抿嘴笑了,“好。”
周卫极搂紧文轩,嘴角也挂起来,“昨日在城里遇到三德叔,三德叔家的儿子,这两年在城里干得不错,他们一家子打算卖了村南的四目坡地搬到城里去。”
蓝怡眼睛一亮,“就是村南靠东的那四亩么?”
“是,我跟他说了,那四亩坡地咱们买下来。”蓝怡想买田的事情,周卫极一直记得,“虽说四亩地不多但是靠近客栈,种上蔬菜倒也方便。”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蓝怡用头使劲蹭蹭他宽阔的后背,“还是你想的周到,卫极,你真是太好了!”
这小丫头!周卫极暖暖笑了,还是这样容易知足。
蓝怡回到家,让周卫极帮着把番薯小心地搬到西院的地窖里存放好,取出稍大的十余块,洗干净上锅蒸熟,给苏永珅他们送过去几块,自己家留下几块,剩下的几块她端着给恩师送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