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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寡妇丫鬟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穿越之寡妇丫鬟txt下载     穿越之寡妇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九章 一触即发

    高怀德,乃大周名将,十八岁从父北征抗契丹,行至戚城北契丹军包围,援军不至,十分危急。高怀德左右射箭,纵横驰突,敌军纷纷后退,他护卫着父亲突围而出,一战成名。自此高怀德领兵御敌四十余载,勇武之名不弱战王郭南源,令契丹女真外族将士闻风丧胆,故周皇柴训调郭南源回京后,又派老将郭怀德领三军禁军精锐镇守登州,以防外敌。

    高怀德之妹嫁于开国郡公雷盛为妻,雷天泽乃是他的亲外甥。赵彬久慕高老将军的大名,对此也知一二。

    “赵指挥使所言不差。”雷天泽并未隐瞒,“此事事关紧急,雷某这就飞马赶往登州,拜见舅父说明详情,请舅父速派禁军前来相助。不过这一来一回怕是需要两日功夫,这两日之内若李继冲等人有变,全赖诸位厢军兄弟御敌。”

    周长海和赵彬点头,雷天泽又看着周卫极,周卫极知他之意,点头自信言道:“雷兄放心,周某这就进山监视,若孽贼有动,定取李继冲和拓跋孝二人首级。”

    雷天泽走后,周卫极与二位大人告辞,周长海叮咛其小心行事,赵彬撸袖子要与他一同前往。

    “赵大哥,你乃指挥使,应与周大人在外统领全局,常玉、高峰与极深入山中即可。”此去危机重重,赵彬若出了事,黄县厢军无首就会慌了阵脚。

    赵彬也知其故,扼腕叹息。“只能如此,卫极乃战王麾下勇将,论武功韬略都在拓跋孝直之上。此番定能擒贼而归。但敌众我寡,卫极不可轻动。”

    周卫极一一应下,骑马先奔义兄苏永珅居处,寻刀无锋,讲明险情。

    “无锋,与我一同进山,如何?”

    刀无锋眼中精光暴起。盯着周卫极,“二哥信得过我?”

    周卫极点头,“无锋。机会难得,若此番能擒了李继冲和拓跋孝直,我等也能帮你请赏脱去待罪之身,自此天高地迥。岂不快哉?”

    靠坐在床榻之上的苏永珅也劝道:“事不宜迟。无锋,你与二弟去吧,此战凶险,不可冒进。依为兄所知,李继冲之兄李继迁在京中为官,实则今质,此番他埋伏深山之中,或许也与李继迁有关。拓跋氏久据夏州富饶之地敛财累富。此去投奔女真定有所凭借图谋,若禁军强攻。李继冲定会弃军私逃,不可不防。依为兄之见,此人狡诈,或有旁人想不到的脱身之策。”

    苏永珅足智多谋,他之言周卫极认真记下,“大哥,这帮拓跋孽贼水性极好,李继冲潜藏水底洞穴之中便也难寻了。巨窟之中地势复杂,且有暗河交错,若是他们潜入水底?”

    他的水性尚好,刀无锋不识水性,到时怕难存进。

    “让高峰带当地猎户,守住暗河出口,禁军到后定会搜山捉匪,他们就算藏在水底也是一直之计,你二人须防李继冲金蝉脱壳。”

    周卫极与刀无锋换上山间猎户打扮,带好夜行衣骑马出城入山,依暗号寻到高峰藏身之处,密商之后以长短鹰鸣为号分头行动。

    且说周卫极,依照猎户指明的巨窟险道,攀山而上藏身于巨窟高处,此处果真无人把守。此时已当正午,几束阳光自顶部射入巨窟之中,但其内仍光线晦暗,于角落处点着几个火堆,有身着翻毛皮裘的兵士聚坐火边正在用饭。

    他们就着锅内烧开的热水啃着干粮,悄无声息,并无任何交谈。周卫极仔细观察,发觉他们饮用之水都取自巨窟的一处泉眼。他眼神微转,自腰间取出两个纸包,纸包内乃是他跟济善堂的梁进要来的无色无味的药粉,饮之使人肌软无力且不被察觉,只是这粉末见效较慢,需些时辰。

    趁着取水之人走掉,周卫极如狸猫般脚步无声地抓着巨窟内下垂的石乳石靠近泉眼上方,把药粉撒入其中,又飞身离开,躲在暗处。

    “是谁?”忽然暗处传来呼和之声,周卫极以为被人发觉,肌肉暴起,贴身石壁之上,伺机而动。

    凌乱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有女子应道:“是我们。”

    暗处的声音缓和,“原来是二位姐姐,请。”

    周卫极轻轻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随着脚步声望见两个身穿火红皮裙,脚踏白色皮靴,头带黑色毡帽的美貌侍女,一个举着火把,一个提着水囊前来取水。

    “姐姐,咱们带的青稞面不多了,王又吃不惯这里的小麦稻米,可如何是好?”

    提着水囊的侍女斜她一眼,“王喜食青稞糌粑,但也未说不喜此地的食物,你怎知王吃不惯?”

    举着火把的侍女眼波流转,语中含愁:“王近日吃的越发少了。”

    取完水的侍女站起身往回走,语气平淡沉静,“王乃天之子,岂会因此少食,妹妹慎言。”

    王?好大的口气!李继冲对周称臣,知一州之事,对内却称王,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周卫极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又仔细打量暗处隐藏的侍卫发觉隐藏于各处暗角的不下二十人,不闻其呼吸动作之声,显然身手都不差。

    周卫极看看其中两人握在手中的黑色里外双刃弯刀,眼神发沉。这种刀,他见过!

    约莫两个时辰内,周卫极伺机洒下四包药粉,合着外边洒落的光束,这等慢慢飘散的药粉并不惹人注意。

    又有六七拨人前来取水,但却并无人说话,周卫极正打算慢慢退出,却听暗处穿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暗处守卫又问道:“是谁?”

    来人脚步未停,嘶哑应道:“是我。”

    “拜见将军。”

    “嗯,尔等辛苦了,换防之后好生歇息。”

    “是!”

    拓跋孝直!周卫极摒住呼吸,闭上双目,几与石壁合为一体,他知道自己不能动,否则依此人的直觉,定能发觉他的存在。

    “将军,末将有事相报。”一身着夜行衣的黑影从外快步进入,躬身行礼。

    “讲!”

    “探马传回消息,今日午时登州禁军营中有兵马出营,足有两千,骑快马直奔黄县而来。”

    “恩,我已知晓。你速去南山口等候京中前来之人,接到后不必入石窟,依计而行。”

    “末将遵命。”

    拓跋孝直转身欲去,忽然抬头看向周卫极藏身之处。(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见血封喉

    被恶狼盯住的感觉,不过如此。周卫极不知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刹那间他心思百转,生死即在这一瞬之间。

    敌不动,我不动。

    拓跋孝直抬头上望,他并未拿着火把,视线却似乎能穿越黑暗。忽然间,他抬手甩出一把飞刀,直奔周卫极所在方向。周卫极盯着飞刀,紧贴在石缝中一动未动,飞刀直奔他右侧而来。

    “噗!”飞刀入肉的声音尤为明显,一只蝙蝠被拓跋孝直飞刀击落,旁边的处于半冬眠状态的蝙蝠被惊醒,“吱吱”间叫着飞向暗处。

    “将军!”暗处十几条黑影手持武器跑出来,面向外把拓跋孝直围在正中。

    拓跋孝直沉声说道:“不必惊慌,不过是几只畜生罢了,各归本位。”

    “是。”

    一个黑影捡起拓跋孝直的飞刀,连着蝙蝠双手呈给拓跋孝直。拓跋孝直接过,手一甩,蝙蝠尸体横飞,“啪”地摔在石壁上,化为一滩污血。

    “大周禁军已经出营,咱们占据天险,只要他们敢入石窟,杀无赦!”孤冷的声调,平静的面容,拓跋孝直用皮毛擦去飞刀上的血,收入腰间。

    “是!”

    拓跋孝直转身回走,胸有成竹的说道:“尔等且守住险处,天黑后咱们再伺机破洞而出,直取黄县水港,夺船出海,几百老弱残兵,就交给你们练手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大夏军威!”

    “是!”暗处传来的声音底气十足战意冲天。在石窟中回荡不已。似乎这不是一支战败外逃的过街之鼠,而是一群蛰伏待出的野狼。

    拓跋孝直满意点头,踱步而去。“出海之后,王上会对尔等论功行赏,升官晋爵,只看这一战!”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周卫极转头看看不远处石壁上被刀划出的白痕,又低头看看石壁下的一摊污血,缓缓从巨窟内撤出。

    他飞身在林间穿行。到了汇合地点,呼暗号叫来常玉、高峰和刀无锋,将自己的发现讲了一遍。

    被人说成是老弱残兵。常玉怒极,瞪大眼睛,习惯性地伸手拉扯衣领晃动青筋蹦出的脖颈,“孽贼已发现被包围。却按兵不动等待天黑破兵而出。他|娘的,真当老子们是泥捏的不成!某速去回报赵指挥使咱们这就攻入石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高峰也点头,“二哥,孽贼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天黑之后弟兄们就更被动了。”

    刀无锋看看周卫极:“二哥,拓跋孝直的刀上。淬了毒?”

    周卫极点头,“不错。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依我观察,洞内不少人的刀上都是淬毒的,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就是让弟兄们去送死。”

    “淬毒又如何!”常玉放开衣领握拳捶地,“常某早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誓死也让让这帮藩匪瞧瞧,不只禁军能战,三百厢军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周卫极拉住常玉,“常大哥且慢。”

    常玉急了,“卫极,登州禁军天黑之前不一定能赶到,咱们若是再等下去,真让他们跑了怎么办?”

    周卫极面色凝重,“常大哥且冷静,不可中了敌人的诡计。拓跋孝直当时一定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却没有动手杀我,你觉得是为何?”

    高峰摇头:“不可能,二哥,拓跋孝直若是真发现了你,早就将你擒下了。”

    周卫极却十分肯定地点头,“依常理推测,拓跋孝直没必要把机密部署宣之于众,就算是为了提气众将士的士气也不需如此,我觉得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是其一。其二,无锋刚来不晓得咱们黄县的情况,常大哥,四弟,咱们都知道黄县水港只有客舟来往,若他们从这里夺船出海前往女真,必经沙门岛附近,只要派出几艘龙船直追,他们必不能逃脱。他们如此行事,岂不让人生疑?”

    大周远涉重洋的民用海船,称为“客舟”虽然船上也有抛泊、驾驶、起碇、转帆和测深等先进技术,但朝廷用的海船“神舟”,在长阔、高大、什物、器用、人数,都相当于“客舟”的3倍以上,能载近千人出海。龙船乃是禁军所配备的战船,速度之快非神舟和客舟能及。

    周卫极说完,常玉也冷静下来,抓抓乱发,认真思索。

    高峰信服地望着二哥周卫极,大哥苏永珅可称智多星,二哥乃大哥手把手教出来的,他的脑子也比自己好使很多,“二哥,那咱们该怎么办?”

    “每个人说话做事都有他的目的,只要能知道他的目的,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可以预见和提防的。”花家村的众人反常的行为时,蓝怡说过的话在周卫极耳边响起。

    “依你们看,拓跋孝直为何要这么做?”

    高峰和常玉茫然,刀无锋垂眸沉思,右手拇指用力按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十宣穴。

    周卫极接着问,“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高峰这次知道,他抢先答道:“脱困。”

    “四弟说的不错,他们是为了脱困而出,从黄县出海并非稳妥之计。他们若是没有万全之策,岂会在巨窟内按兵不动?待禁军到来后合围巨窟,他们岂不是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周卫极是在问三人,也是在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标到底是什么?

    刀无锋忽然抬头,与周卫极对视一眼,同声说道:“金蝉脱壳!”

    周卫极凝眉,“应是如此,所以拓跋孝直听属下报禁军午时已经出营飞马前来,毫无惊慌之色。今早咱们又派人前往登州调兵,依高怀德将军的性子,他定会再派禁军出营前来支援,登州三军尽出,只余下少数人马守营也不无可能。那么,登州沙门岛就如同空港,若孽贼能安然脱困先一步到达沙门岛,夺下神舟出海远去,岂不是比从黄县出海更稳妥?”

    登州沙门岛附近,有官营作坊制造战舰、漕船、使船和神舟,夺船较易,且禁军兵营囤有大量粮草辎重,他们一旦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周卫极眉头皱的更紧,若真如此,他该当如何?

    常玉回过神来,拉扯衣领不解说到,“卫极说的有道理,可孽贼要如何要如何从巨窟中逃到沙门岛?他们又不是带翅膀的鸟!就算他们有翅膀,今夜到登州再筹划也来不及啊——除非他们在登州有人接应!”(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蛇鼠遁地

    四人蹲坐在山顶之上的巨石间,面色凝重。

    周卫极接着说到:“山内的孽贼,咱们真正见过的不过几十之数,至于数百之众也只是从孽贼口出吐出的。咱们并未深入巨窟深处,敌情不明。他们之中大部是否已逃至沙门岛附近埋伏也未可知。而且,还有京中质留的李继冲之兄李继迁,拓跋孝直刚才吐露让人去迎接京中来人,或许就是指的李继迁。他若是已从京城逃出来,自然会跟李继冲汇合出海。”

    刀无锋忽然问道,“若这么说,二哥在巨窟内见到的将军,一定是拓跋孝直么?”

    周卫极不敢保证,“众人叫他拓跋将军,且此人身手了得,警觉异常,若非拓跋孝直也该是夏州得力战将。据我推测,李继冲应还在巨窟之内。”

    高峰拍拍脑袋,茫然问道,“二哥,若真如你所说,这帮孽贼到底要怎样从山中脱困飞去沙门岛?”

    周卫极用树枝戳着石缝,“不能如翼鸟飞天,却可如蛇鼠遁地,这里不是有暗河么?”

    “可咱们不是已经派人守住暗河出口了么?”常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周卫极摇头,“巨窟内地形复杂,就算是本地猎户也不尽知,有地底暗河可出出黄县直奔沙门岛附近海口也不无可能。”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这帮孽贼的行动。甚至他们在黄县忽然屡劫商船,也是为了故意引起衙门注意。好吸引登州禁军出营。

    “二哥说的有理,那咱们该怎么办?”刀无锋问道,常玉和高峰也看着周卫极。等他拿主意,周卫极虽未统兵,但他却是与县尉厢军指挥使赵彬同品级的武散官,现又任黄县班头,身手和声望在黄县厢军中都不低。

    周卫极凝眉沉思片刻,“这些都是我的推测,或有遗漏。咱们需多做准备。常大哥,你先派人去告知防守各处的厢军弟兄,不可贸然进巨窟。孽贼若主动露面,先以弓箭射杀,其余待赵指挥使命令行事,切忌不可用火箭以防引起山火。四弟与无锋马上出山。将这里之事报之二位大人。请他们定夺。不管二位大人如何行事,你们二人报完之后,日夜兼程飞马赶往登州沙门岛,途中若遇禁军,应会见到一白衣白马的书生,那人名叫雷天泽,四弟该记得他,就是北沟村义学内教书的雷夫子。你们见过几面。”

    高峰点头,“雷夫子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他凑什么热闹?”

    周卫极一笑,“此人武艺高强,四弟不可小窥。到时你将我的推测告知他,他自有主意。若是没有遇到,你们也将此地的情形告知禁军统领,再飞马赶往登州沙门岛,将我的推测告知高怀德将军,加强防范也无坏处。不论如何,天亮之前你们二人要探查好地形寻有利位置埋伏,一旦孽贼夺船出海,四弟负责扰乱孽贼,无锋继续埋伏,只等李继冲、拓跋孝直甚至李继迁露面。拓跋孝直和李继迁可直接射杀,留李继冲一命,此人大有用处。无锋,你百步穿杨的本事,还在吧?”

    刀无锋喜用右手拇指按压几指的十宣穴,这个动作在军中时周卫极便注意到了,现在他的习惯未改,逃难途中这独门绝技应不会丢下。

    刀无锋点头,“二哥放心,只要他们敢露面,定死于箭下。”

    周卫极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有未尽之意,刀无锋点头,“二哥不必多说,无锋晓你之意。”

    刀无锋虽刀精神射,但不通水性,入巨窟擒匪不占优势。若是他能去沙门岛居高埋伏,一旦周卫极推测成真,那么他刀无锋射杀贼首,乃此战头功,可洗刷罪名。若周卫极推测失败,那他就失去了此次机会。

    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但是他相信周卫极,知他舍身为自己打算,有如此肝胆相照的兄弟,就算推测失败,失去此次机会又有何憾!

    “你们且记住,拓跋孽贼功夫不弱,不可硬拼,若是我在水中投的毒被他们喝下,应在后半夜时他们会肌软无力,不过拓跋孽匪既然善用毒,发现水中的不妥也未可知。他们之中有几个手持双刃弯刀的,这种弯刀的厉害不用我多说,还有,那个拓跋将军善用淬毒飞刀,都需小心提防。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分头行动。”

    三人点头,高锋问道:“二哥,你呢?”

    周卫极站起身,“我要入巨窟,探知敌人实情。”

    三人露出担忧之色,周卫极一摆手,“四弟,你骑着黑子去,黑子在夜里脚程快,无锋从梅县带回的那匹马也应跟得上。常大哥,无锋,四弟,此战凶险,你们且多珍重,待拿下藩贼,咱们兄弟定要痛饮一番!”

    四人对视而笑,分三路行动。

    且说周卫极,他换上夜行衣与孽贼们相同的夜行衣,换隐蔽位置潜入巨窟。他双目如电,动作轻盈如猫,闪转之间小心躲过暗防,靠近巨窟一角。此角的守卫是一个手持双刃弯刀的孽匪,身形与他相当,周卫极发现此人在拓跋孝直出现到他离开,只弯腰行礼未出一言,若是能将此人拿下,再带上蒙面的黑布,周卫极定能混入敌军之中。

    此时已是酉时,金乌西坠,山间寒雾升腾,视线变暗。巨窟内,有人出声传令,“奉将军令,酉时两刻破山进攻,诱敌入石窟击杀,明日丑时乘快船从西侧水路出石窟直取水港,夺船出海,尔等先去用饭。”

    “是!”

    周卫极凝眉,盯住目标,见传令之人带着他和另一持双刃弯刀的黑衣人往巨窟深处走去。周卫极想了想,在原地等候。

    不久之后,两人出来,躲入离周卫极藏身处不远的几块石笋之中,窃窃私语。

    “没想到将军会让咱们两个留下来,哑巴,你如何看?咱们兄弟这次算是完了!”

    另一人毫无声音。

    “你别比划了,这么黑我哪看得见!你肯定又重复拓跋将军的话,说咱俩深受主上器重,委以重任,以百人之兵诱周军几千人围攻,待成功脱困后定成股肱之将!哑巴,你真觉得咱们能脱困从水港出海?”(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能奈我何

    “啊啊!”另一个黑影发出的声音嘶哑难辨,此人果真是个哑巴,周卫极握握拳。

    “好,兄弟信你这一回,跟着你拼了!”另一个声音似乎下定决心,又低低言道,“主上和拓跋将军已从暗河出发,现在这儿咱俩最大!待会儿你带人守西口我守北口,不必等丑时,今日亥时咱们便带五十人从水底潜出,走山路至水港夺快船赶往沙门岛,还能赶上主上的大船。哑巴,这里留下五十人,加上石窟内的埋伏,周军定难发现。就算发现了,暗河支流甚多,异常凶险,他们盲入也是死路一条,为了探出水道咱们可是死了几十个弟兄的。怎么样,你说句话,兄弟我还没活够呢!要是你不肯,兄弟我就先带人冲出去探路,你丑时再出,如何?”

    “啊!”

    “他娘|的,真费劲!你要是想跟兄弟一块走,就啊一声;想丑时再走,就啊啊两声!”

    “……啊。”

    “这不就结了!接下来,我说说咱们带哪些人走,你若同意就不必吭声,不同意的就‘啊’一声。先说你我的旧部,都带着,还有……”

    直到对方说完,哑巴并未吭一声。

    “那就这样,快酉时二刻了,先让石窟外部守的暗士出手,这帮弃子死完了,周军冲过来再破西口,进来一个杀一个,动静弄大些,大周禁军赶到之前咱们一定要从水港出船!”

    两人分开后片刻,外边传来喊杀声。窟内众贼各归其位,蛰伏不动,弥漫着大战之前的死寂。

    周卫极握拳。放弃原本计划,撤到外边。巨窟外的几处险要位置,埋伏了几十个孽贼,他们已开始扑杀守在各处的厢军。周卫极快速取出藏在腰间的白绫系于头上,以防被自己人的暗箭所伤,冲入孽贼集中之处。

    埋伏于此的虽是厢军精锐,但较之藩兵孽贼还是弱上不少。孽贼前冲加之天色已暗。弓箭发挥的作用大为降低,一旦短兵相接,就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孽贼闪转腾挪,手起刀落,几不走空,厢军士气大减。

    “孽贼。看老子剁了尔等狗头!”常玉嘶吼着冲上去。举刀劈死一个孽贼,他哈哈大笑,置生死于度外,厢军见之也有几个冲了上去。

    有一孽贼忽从树上飞下,刀尖向下至插常玉天灵穴,刀光火石间周卫极飞冲了上来,一把拉开常玉,抬脚将孽贼横踹出去。顺势前扑将其斩杀。

    “弟兄们,洞内只有不足百人。他们亥时之前不敢露头,咱们将这几个孽贼扑杀后再去瓮中捉鳖!”周卫极大吼之后,自腰间取出一把短刃,甩出手直插一个举刀欲杀跌倒厢军的孽贼,又抓起一块石头甩向一个黑影的头部,“近战不成,用石头砸!”

    厢军受其鼓舞,嗷嗷喊着往上冲,受伤倒地的也抓起石头砸向孽贼,一时石落如雨,孽贼们陷入被动。

    周卫极上前拔下短刃,那跌倒的厢军蹦起来,不顾满是鲜血的左臂,单手举刀接着厮杀。周卫极一把拉住他,“你先下去治伤!”

    那人一甩胳膊,声嘶力竭吼道:“老子的弟兄们被这帮兀那撮鸟杀了!老子要给他们报仇!”

    周卫极一愣,这人,竟是白朋川!他不要命地冲上去,刀锋快而不乱,尚有章法。

    周卫极见此,又杀了两人抽身冲往下一处喊杀集中处,在杀红了眼的众人中,拉住赵彬。

    赵彬一抹脸上的鲜血,吼道,“卫极,你拉老子做甚!巨窟内有何变故?”

    周卫极捡着紧要的说了两句。赵彬大吼一声,“你速去报周知县,让他派人前去知会禁军。这里交给赵某!”

    周卫极飞身出山,告知正在焦急安排郎中给厢军治伤的周知县,周长海派人送信、紧急抽令调黄县所有可用之兵增防山外和水港不提。

    周卫极又冲入山林厮杀,半个时候后巨窟外的孽贼所剩无几,撤回洞穴,厢军得以喘息,救治伤兵。

    常玉也被孽贼砍了一刀,好在刀不带毒,伤势不重。赵彬命人快速清查伤亡,撤下受伤兵士,三百多厢军,此时竟死伤大半,可战着只余百人!

    “弟兄们,禁军子时前定能赶到,咱们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这帮孽贼出山!”赵彬重新布防,派人举火把守住巨窟几处出口,一旦孽贼露头即射杀。

    时近亥时,山内百余名孽贼忽然发难,放火箭烧山,杀得厢军措手不及,抱头逃窜。周卫极大怒,他跳入河中洗去满身鲜血,换上夜行衣,回到山顶。

    “赵大哥,常大哥,让兄弟们先不必管火势,借火光死死盯住出口,有孽贼露头直接射杀,山上几个能出人的暗口也要守住!我先入巨窟,搅乱孽贼阵脚!”

    常玉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去送死!”

    周卫极拍拍他的胳膊,“常大哥,你且宽心!”

    赵彬带血的黑脸被山火应红,“赵某跟你一块去!”

    “不可,巨窟内地形复杂,周大人已派人去集合这几处山村的猎户前来助防,赵大哥和常大哥带这些人好生守住出口,不可让孽贼出山。”

    周卫极说完,深吸一口气由几次进出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进入山中。外边火光冲天,巨窟内却没有点起火把,但火光照入其中,可见贼人身影。周卫极寻到那两个带头之人,暗暗靠近甩短刃直插其背部。

    “铛!”那人如背后生目,错身抬弯刀接住,大吼一声,朝周卫极藏身之处扑去。周卫极几个闪身,躲入暗处。

    “有人进来了,给老子搜!”

    周卫极凭借着暗中视物的本事。与孽贼周旋。孽首见拿他不下,大吼一声,“你们几个。给本将点起火把!”

    火光照起,暗河和湿润的石笋映射出诡异的光芒,但这亮光中哪里还有周卫极的身影!

    “啊!”另一哑巴孽首也怒吼一声,甩飞到直击一处暗缝。

    “鼠辈!”贼首狠狠吐一口涂抹,“四处点起火把,不必等了,按计行事。你们几个给我守好,其余之人从西北暗道出山夺马,直奔水港!老子要——”贼首尚未说完。他背后指手画脚的哑巴忽然出手,一把短刃穿透他的胸膛!

    杀人之后,蒙面的哑巴忽然后撤,退入暗道之中。

    孽贼无首。陷入混乱。

    巨窟外的山火。借着风势卷着浓烟向东南快速蔓延而去,熊熊大火几里之外可见,快马赶到的上千禁军见着火光,狠催战马直奔火光大起之处。

    第二日丑时末,沙门岛边的禁军驻地,也是火光冲天,军中囤积粮草被人纵火!老将高怀德背长弓手握长枪,指挥众人救火!

    禁军驻地之外忽见伏兵。用火箭袭击禁军,四处一片火海。

    老将军高怀德久经战场。临危不乱指挥众人分兵救火攻敌,只是沙门岛驻扎的三军禁军已被派出六千赶往黄县捉拿夏州孽贼,剩余的一千多人大半分兵驻守紧要之处,不可调动,剩余之人一时措手不及。

    “快,传我军令,速飞马直奔登州城内,调厢军前来协守擒贼!”高怀德传令,“尔持本使令速去追赵政所率之兵,让他人速回沙门岛。不可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

    但是,沙门岛到登州城来回也需两个时辰,赵政所率第二批禁军已于酉时出发,更是远水难解近渴!

    高怀德竖长枪,圆睁虎目,怒吼一声,“众儿郎听令,先救粮草辎重!黄茂同,速带人去拿伏兵!”

    “末将尊令!”黄茂同接令,带人绕路赶往伏兵藏身之处。

    “咳咳!将军,不好,这烟雾有毒!”救火的一名小将从黄烟中冲出,咳嗽不知,涕泪直下。

    高怀德白须倒竖,“传令,众将士用湿布掩住口鼻!严防贼人夺船夺粮草。”

    “报!将军,营造处果真丢失两条神舟,不知所踪!”

    “好歹毒的计谋!”高怀德取下长弓,握箭在手,“不必再管火势,尔等立刻派人沿海寻找神舟所在!传令岛口守军,速备战船,一旦神舟现身,放火箭烧船!”

    “是!”

    刀无锋、高锋和雷天泽飞马赶到,雷天泽听到舅舅高怀德的吩咐,马上建议道:“高将军,速让人检查所有战船,以防贼人破坏!”

    怕是,为时已晚。

    刀无锋看着漫天火光,面容严肃,与高峰对视一眼点头快步到了高怀德身前,下马单身跪地。

    高锋报道:“黄县捕快高峰参见都巡检大人,经查,黄县孽贼……”

    高峰上报敌情之后,雷天泽接着补充道,“高将军,事出紧急,赵副将虽有犹豫,但未接上令不敢私自带军回营,仍赶往黄县增援。”

    高怀德点头,此番孽贼十分狡诈,步步先机,显然是筹谋已久。

    刀无锋忽然抬眸,“高将军,何处是神舟出港必经险要之地?”

    他一脸平静,右目下两寸长的刀疤在火光中更显狰狞。同样带长弓的高怀德盯着刀无锋背上的长弓铁箭,“陈副将,你速带一百弓箭手去到港处埋伏。**,你速带二十名神箭手与这位兄弟,一起上回天崖!”

    “是!”

    刀无锋起身,随着名为**的小将离去。

    雷天泽抽出长剑,化身白面修罗,一道白光赶往贼人不断射暗箭的藏身之地。

    火光冲天之下,一处暗礁林立之处忽然出现几艘快船,快船出现后之后,飞速刚往汇合之处。

    来人,正是李继冲和拓跋孝直所领残部,他们从黄县巨窟下的暗河之中出发,此时刚刚刚到。

    快船行至汇合处,打出暗号。

    “可是二弟?”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大哥,正是冲。”李继冲认出声音,也激动喊道。

    李继迁赶紧上前,拉住李继冲的手,接着暗光上下打量。李继冲等人刚从暗河出来,衣服已被打湿,鬓发粘贴额头,看起来甚是狼狈,“二弟,辛苦你了。”

    李继冲摇头,“比起大哥被囚京中十余载,小弟在夏州可算天上人间。”

    拓跋孝直单膝跪地,“属下拜见主子!”

    李继迁抬手扶起拓跋孝直,“孝直,快快起身。”

    “是!”拓跋孝直站起身,恭敬立在一旁。

    李继迁拉着李继冲往前走,“没想到你我兄弟竟被柴荣父子逼迫至此,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李继冲惭愧说到:“大哥,都是小弟无能,联高昌谋事不成,却被拓跋空钻了空子,北联契丹里应外合失了大夏!”

    李继冲知道现在不是算这些的时候,“好在天佑你我兄弟,咱们早有筹划才得以脱身。愚兄已备好神州粮草,咱们马上挂帆出海,此时高怀德营中已乱,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还是大哥料事如神!”李继冲笑道。

    李继迁摇头,低声问道:“二弟,东西可带了?”

    “大哥放心,我已放在稳妥之处,除了兄弟我,无人可知!”

    李继迁眼眸微沉,脸上笑意不变,“好,如此甚好。”

    时近卯时,已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神州从暗港之中使出,直奔出海口而去。

    大周军营的快速战船,都被他们提前破坏了龙骨,动之不能。周军速调漕船出海防卫,但比起能容八百余人的高大出海神舟,漕船弱势尽显。

    夏州孽贼筹谋已久,舟上备有大量弓箭,众贼刚上船出海,便被沿岸搜索的周军发现行踪。

    孽贼马上射箭,挂帆快速前行,乘着风势而出。

    周军大怒,驾船出海追去,奈何被孽贼弓箭射的不能靠近,他们的弓箭手因风向原因无法将火箭射到船身上。

    出海神舟是大周官造海船中配备最高的,整个舟身都涂抹了防火层,关键处都是以铁板包裹,难以攻破。

    周军只得在后跟随,并速报高怀德将军。

    眼看着,神舟使出港口,直奔外海而去,现在他们所能依仗的,就是回天崖上的伏兵了。但孽贼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过回天崖时,远远绕开崖边,并不靠近。

    天色微曦,神州渐远,拓跋孝直大笑望着狼狈追击的周军,“王上,主子,他们再也追不上了!”

    李继迁和李继冲也从舟舱中出来,望着渐远的海岸露出开怀笑意,谁又能想到他们兄弟能这样脱身而出?!

    “柴荣,柴训!尔夺我大夏大好山河,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船上众人振臂高呼,声势震天。

    已经感到岸边的高怀德看着远去的神舟,握拳怒吼!

    “高老匹夫,尔能奈我何!”拓跋孝直远远吼道,畅快无比!(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灭门真相

    遥遥传来藩贼的大声嘲笑,周军捶胸顿足。

    高怀德仰天长叹,此番失利,乃是他谋不如人!

    回天崖上的**等人见此,哪里还沉得住气!**大吼一应,圆弓搭箭,向被孽贼驾驶的神舟射去,他带的二十名神箭手也同时射出。

    奈何神舟在射程之外,就算是顺着风势,二十一只箭还是在离船五丈远时落在海面上,随波浪起伏,**以拳捶地。

    拓跋孝直等人看着海面上的浮箭,哈哈大笑,不再关注回天崖上的气急败坏的几人,转头继续冲着岸上的高怀德喊话、嘲笑。

    “嗖嗖嗖!”在众人放松大笑之时,三只箭忽然从回天崖顶一处横伸而出的老松树上飞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三贼的背后直击而来。

    拓跋孝直不愧是一员虎将,他猛听得箭声,俯身躲过,想伸手拉住李继冲时却臂不能及!铁箭直接穿透李继迁的额头,另一只铁箭射中李继冲的肩膀,强劲的箭力硬生生将两人从船舷上带出去,落入水中。

    “嗖嗖!”稳稳站在树上刀无锋,又搭上两支铁箭,肌肉暴起用右手三指拉满弓弦,铁箭飞出,挂着火光射穿神舟的船帆,射下桅杆上眺望的孽贼。

    一轮红日跃海而出,光芒万丈,猎户打扮的刀无锋站在虬曲盘旋的古松上,岸上众人遥望着他镀满金光的身影,激动地嗷嗷直叫。

    船上众贼被这忽然变故惊得不知所措。李继冲和李继迁的近卫回过神来,急急跳入水中救主。

    看到李继迁头部中箭,拓跋孝直怒吼回头。望向回天崖老树上傲风而立的身影,挽弓搭箭回射而去。

    奈何他的箭根本飞不到刀无锋脚下,就软软坠入海中,换得回天崖上**等人纵声大笑。

    被火箭点燃的船帆借风势大燃,众贼更加慌乱。拓跋孝直怒吼着让众人救火,他本想飞速逃离,奈何李继冲还在水中没有被救起!

    就在这时。雷天泽等人驾驶的小船已靠近神舟。拓跋孝直命人放箭,雷天泽却早他一步,飞身跳上神舟。但见他长剑如虹,所到之处孽贼如被收割的庄稼般倒落。

    跳入水中的众贼终于救起李继冲,摇手让神舟放下缆绳。拓跋孝直看看不断从海边出来的小船,再看看水里的李继冲兄弟二人。他跺跺脚。命舟上众贼围攻上来的雷天泽和高峰等人,就要跳入水中。

    “嗖!”又一支箭破风而来,直奔拓跋孝直的面门!拓跋孝直横刀接下飞箭,却也被震得后退半步!

    不对!拓跋孝直握握拳,发觉自己的体力只余十之五六!怎会如此?

    又一艘小船赶来,举着盾牌躲过箭雨,甩绳捉拿李继冲。拓跋孝直大急,想入水护主。却被冲到近前的雷天泽缠住。

    若是平常,诡异兵器加上十足体力。雷天泽不见得是拓跋孝直的对手。但此时对上焦急大乱又潜毒发作的拓跋孝直,雷天泽自然占了上风。

    岸上的高怀德大笑,一边吩咐众将士继续上前围攻神舟,一边分出部分兵力回禁军军营救火。

    一场恶战,周军擒住贼首李继冲和拓跋孝直,斩杀活捉孽贼六百余人。

    这一战,多亏了刀无锋,才得以回天。

    所以,当回天崖众人簇拥着仍旧一脸平静的刀无锋回到岸上时,众人报以高呼!

    高怀德跳下战马,亲自迎接。

    “不知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刀无锋双手抱拳,不卑不亢,“草民刀无锋。”

    “好,好!”高怀德上前,拍拍刀无锋的肩膀,“刀兄弟,你的铁箭可否借老夫一观?”

    刀无锋点头,取下背上箭匣里仅余的两只铁箭。

    周人之箭,南用竹,北用木。铁箭,并非以真铁打造箭杆,而是用密度极大的铁木制成。

    高怀德拿着沉甸甸的铁箭,箭杆黑而透凉,握在手中真有几分玄铁的感觉,“刀兄弟,百年以上的阴坡麻梨疙瘩制成箭杆,极为不易,这是你亲手所制么?”

    极硬的麻梨木生于大周西北荒漠之中,荒漠常年水分缺乏,麻梨因而生长十分缓慢,质地坚硬,耐火烤烧,落水而沉,乃是制造箭杆的极品铁木。且十年以上的麻利木瘤化的根部才能制作箭杆,刀无锋的铁箭较之一般的箭要长,非百年以上的麻利疙瘩不可。

    “正是。”刀无锋点头。

    高怀德也是好箭之人,握着铁箭不舍放手,“此木又名鼠李根,荒漠之中百年以上的麻利疙瘩不只难寻,每年只能在立冬后采集,采回后存于地窖两载以上,绝不能受风,然后才能开料,开料后又需密封置于阴凉绝风处两载,才可取出打磨制成此箭。”

    刀无锋挑眉,没想到高怀德对麻梨木有如此研究。

    高怀德哈哈大笑,将箭还于刀无锋,走到被兵士押住的李继冲身前。李继冲咬牙怒目而视,不肯下跪,高怀德探手猛地拔下插在他肩膀上的铁箭,带出一束血线,李继冲也算条铁铮铮的汉子,咬牙闷哼一声,头上冷汗低落。

    高怀德又弯腰,将插在李继迁后脑的箭拔下,甩去血痕,递给刀无锋。

    赵副将见此,弯腰去尸体中查找那名被刀无锋从桅杆上射下的瞭望首,拔下他身上的铁箭,用战袍擦净血迹,双手递给刀无锋。

    “刀兄弟,铁箭难制,入水则沉,剩下的三支是寻不回来了。待此间事了,老夫也挂印辞军,入荒漠寻木制箭,还兄弟今日六箭之恩。”

    刀无锋一愣,赵副将等将士大惊。“将军!”

    高怀德摆手,“晋儿,帮我招呼好刀兄弟。陈副将。你速带人打扫战场,高副将,**,你们带三百精兵,押送李继冲和拓跋孝直二贼分别关至牢中,日夜严加看守,不非我军令不准任何人接近二贼。违者杀无赦!剩余二郎,随老夫回营!”

    老将高怀德,深知此战虽胜。但他疏于大意,中了孽贼调虎离山之计,营中粮草毁于一旦,自当请罪辞军。

    看着意气风发的刀无锋。高怀德叹息一声。果真是老了!不知黄县那边,战况如何?

    黄县巨窟内的孽贼,在禁军和厢军的攻击下失去斗志,死伤大半后被周军所擒,还有几人趁乱逃入暗河,周军不明暗河情况,不敢贸然追击,不过他们以守住暗河各处出口。只要贼人露面则立刻斩杀。

    被孽贼点燃的山间大火,直到第二日申时才被扑灭。其间又有不少周军和前来救火的村民被火烧伤。

    这一战,极其惨烈,至后来黄县守戍的五百厢军不论老弱尽出捉贼,战死二百八十人,重伤一百余人,赵斌、常玉都被敌军所伤,就连周长海都亲赴火海灭火,被大火烧去了半数头发,极其狼狈,周卫极也被孽贼砍伤左臂,好在伤口不深。

    禁军副统领高简忧心沙门岛的情况,却又无法带军赶回,只得派赵副将带着三千禁军先回营,他则带着一千余人留在黄县,黄县厢军死伤太重,需他带禁军协守。

    这一战,虽死伤惨重,却也杀出了厢军的气势和威风,存活下来的厢军,个个都是好样的!此战让从未见识过刀光剑影、耕读世家出身的周长海一扫温吞官风,他戴好官帽遮住焦黄的头发,快速地,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后事。

    待沙门岛消息传回,得知刀无锋神箭定乾坤,高怀德全擒孽贼,众将士振臂高呼,响彻云霄。

    周卫极看着飞马赶回的刀无锋、高峰,终于露出笑意。

    刀无锋跳下战马,向周卫极行礼,“二哥,你的胳膊?”

    周卫极毫不在乎地一笑,“小伤罢了。无锋,干得好!”

    “小弟不敢居功,此战能胜,全赖高怀德将军临危不乱,众兄弟舍命相拼。”

    刀无锋的话一出口,禁军副统领高简更加露出赞赏之色,此人不仅神射,就这份气势也不是一般寻常人能比的。

    “刀兄弟,可愿随高某入禁军?”若能招揽刀无锋入营,沙门岛禁军则如虎添翼。

    刀无锋一愣,他的身份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换下雪袍,重着一身白衣的雷天泽见之,冲着高简温和一笑,“高简将军,高老将军可是约了刀兄要入大漠黄沙寻铁木制箭的,你可别扫了他老人家的好兴致。”

    高简乃是高怀德之子,雷天泽的表兄,听雷天泽这么说,也就没有借着追问下去,脸上也挂起担忧之色,不过他很快回神,“天鸣,没想到能在此与你相逢。姑母日夜盼着你回京呢,这次你可要跟父亲一同回去。”

    雷天泽摇头苦笑,与高简叙话不提。

    周卫极与众人打扫完战场,留下禁军把手山口,才与刀无锋等人回到黄县城中。

    苏永珅听高峰绘声绘色前后讲了一边,与有荣焉,“二弟,你越发沉稳了,无锋也能借这次之功脱去罪名,可喜可贺。”

    刀无锋也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多亏周二哥机警,看破孽贼之计。”

    此战若真论起来,刀无锋的功劳不小,但是周卫极当属头功!

    高锋拍拍刀无锋的肩膀,笑道:“刀兄就别谦虚了,若非你百步穿杨的神箭,这一战咱们就是败了。以前在军中我便听兄弟们提起过你的神射之功,本不相信,今日得见才知兄弟们所言非虚。大哥,二哥,你们不知道,我遥遥望见拓跋孝直挽弓搭箭,气势十足的回射,那箭却连刀兄的脚下五丈都不到,就折进海里,他真是担不起这大将军之名!”

    周卫极笑笑,“四弟,拓跋孝直的确是一员名贯西域的虎将,若不是种了毒,也不会如此不济。”

    高锋想起这事,一拍大腿,“二哥,真有你的!梁无去那鬼郎中,平日里看着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还对毒术颇有研究,小弟改日也找他讨点去。”

    “周围的郎中都被调取救治伤兵,他现在怕是没时间理你。”

    高峰正在兴头上,忽听院内传来一女子呼喝下人的声音,他皱眉站起来转身出去。

    “四弟,莫与弟妹置气,好好说话。”苏永珅叮嘱道。

    高峰面带愧色,点头出去关上门。

    刀无锋面上的冷气重燃,高峰这媳妇,委实不知好歹了些。他看了看周卫极,还是二哥好福气!

    院内传来高峰怒斥声,周卫极叹息一声,接着说到:“大哥,我待会儿回去就将无锋的情况高知周大人,请他具实上报。无锋此次立了大功,脱罪怕是不难。”

    苏永珅点头,他收起温和的笑意,“无锋,我们从未问过你,当时发生何事?我不信真的是你屠杀黄浩一家几十口老少。”

    苏永珅后来和周卫极等人差过黄浩一家被杀之事,黄浩等人身上的刀口的确似是刀无锋所留,但又有细微差别,周卫极当时就曾推断事有隐情。不过当夜黄浩一家被灭门,刀无锋也失踪了,勿从查起。再加上当时边关战火席卷之下,这件事情也没有引起多少重视也就被匆匆结了案。

    刀无锋垂头握拳,脑里回放着他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慈爱的父亲忽然留书而去,柔弱黄浩等人一副副丑恶的嘴脸,逼得母亲为保住自己悬梁自尽……

    “黄浩和黄冲的确是我杀的,也是被我挂于门梁之上。但黄家生下的四十余口,不是我下的手,我也是几日之后从海捕公文上才知道黄家被灭门之事,小弟绝无半句虚言。”

    苏永珅与周卫极对视一眼,他们相信刀无锋,看来是刀无锋走后,有人潜入黄家灭了黄家满门,用的还是刀无锋惯用的武器和刀法,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无锋,赵大叔他真的姓耶律的么?”刀无锋本名赵无锋,其父乃是赵家的上门女婿。

    刀无锋点头,语气中满是恨意,“他留书上只说想起自己是契丹人,并未说姓甚名谁。他说对不起我们母子,让我们只当他死了!说他姓耶律的乃是黄浩那厮!”(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归家夜话

    待周卫极安排好事情往村里赶,已是寒星满天了。

    本不必回家的,但他惦记着家里的蓝怡。

    这么大的山火,这么大的动静,她肯定也知晓了吧,小丫头肯定担心他了,周卫极加快脚步。

    村里很多人家已经安歇,没了灯火。呼啸的寒风中,周卫极牵马轻轻走过,并没有踏碎山村的宁静。

    “吱呀”一声,他离着蓝怡家还有一段距离,大门便被打开了,带着帽子披着斗篷的蓝怡走了出来。她没有打灯笼,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渐渐走近的高大身影,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眼里却不由自主地集聚起雾气。

    今日她和贾氏带着孩子坐周四发的牛车进县城,半路上才知道县城北的大青山打了一夜,匪人还点着了山火,听说死了很多人,听说拉着尸体的牛车一辆接一辆地排了一里多长,听说来了几千禁军封山封港拿匪……

    蓝怡慌了神,周卫极进山捉匪已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他有没有事?

    一定没事!蓝怡顾不得逛街,跟贾氏带着孩子回去,骑毛驴赶往县城北门打听消息。真的死了好多人,平躺在牛车上盖着白布被拉回来,亲人们围着嚎啕大哭,她强自镇定地拉住一个穿捕快服的黑面汉子,问他可见着周卫极了。

    那汉子骑在马上,犹豫地低头看着马前一脸苍白的小媳妇,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边一个白面捕快见了蓝怡。从马背上跳下来,“周班头还在山里,估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多谢你。他。他有没有受伤?”人总是很贪心,知道他还活着后,就想知道他有没有伤到。

    白面捕快抓了一把泛红的耳朵,“班头是受了点小伤,不过胳膊腿都还在,嫂子莫担心。”

    什么叫胳膊腿都还在!蓝怡的心又悬了起来,小伤是什么程度?她看着被运回来的一车车厢军的尸体。不好再问。

    白面捕快也晓得自己说错话,抓耳挠腮地不知该怎么办。黑面捕快这时也晓得了蓝怡的身份,跳下来一把将白面捕快拎到一边。“嫂子,周班头没事,您放心回家等着吧。这人荒马乱的,别被伤着。”

    蓝怡点头谢过。转身望着远山上不断冒出的浓烟。

    白面捕快又凑过来。提醒道:“嫂子,那边你不能去,已经封山了,正在救火呢。”

    蓝怡深吸一口气,又瞪了半日不见周卫极的身影才回了村,焦急地等着。

    他总算回来了!蓝怡伸出冰凉的手,揉揉眼睛拍拍脸,笑着迎上去。

    “周二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你快回屋去,天冷。”

    自己刚到这里她就开门出来,怕是一直在门边等着吧。周卫极看看她冻红的小鼻子,暗暗自责,拉了拉马缰绳,早知她会傻傻在外边等着就不该心疼黑子,骑马早点赶回来。

    黑子哼了一声,低着马头抬起黑溜溜的一对大眼,不满地看着主人。

    一直用右手拉马缰绳的他,现在用左手牵马,是右臂受伤了吧。

    他不说,她就当不知道吧,上前接过马缰绳,“二哥,今晚黑子就在这院驴棚里吧,你回家去拿身换洗衣服,我烧了热水你到温室里洗洗再吃饭。”

    黑子若回去,周卫极还要打水饮马。

    黑子顺从地跟着蓝怡回家,周卫极愣了愣,抬手闻了闻,好在身上的血腥味都被烟熏了下去。

    “辛苦你了。”蓝怡先给黑子提了桶温水,洒上麦糠让他慢慢饮下,添好草料。黑子一身灰尘,用鼻子拱了拱蓝怡,大口饮水。

    小毛驴气哼哼地立在食槽前,紧贴着黑子不肯让出地方,一定要在小白小火面前捍卫自己老大的位置。

    蓝怡只拍了拍它,回到厨房。贾氏正在烧水,“卫极回来了?”

    “恩,他没事。”蓝怡肯定不知道,她现在的语气多轻快。

    贾氏帮着把两桶热水拎进温室,又提了两桶凉水,“今日我也有点乏,先睡了。”

    蓝怡知道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周卫极拎着换洗衣服过来时,蓝怡带他到温室内,温室内火光暖暖的,让人为之一松。

    “吱!”歇在竹架上的小猴子见周卫极走进来,猛地窜到温室一角抓破油布推开草栅子跑了出去。

    “这是?”

    蓝怡看着又被抓破的油布,无奈地苦笑,“昨日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猕猴,来了就不走了。周二哥别管它,水已经烧好了,你好好洗,脏衣服就放在这吧。我去炒两个菜。”

    “不必炒菜了,随便吃点就好。”

    蓝怡点头,走之前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下垂的右臂。

    小火炕上的水桶、水瓢和木盆,周卫极心里也暖暖的。

    “吱——”院子里吹了冷风的小猴子犹豫半天,又扒开草栅子,隔着破洞偷偷打量周卫极。

    裸着上半身冲洗的周卫极回头看了它一眼。

    “吱——”小猴子炸了毛,却不肯离开。

    周卫极不再理它,快速冲洗头发。

    小猴子犹豫半天,慢慢走进温室,蹲在破洞旁边的草从里。

    周卫极梳洗好,走进厨房,蓝怡的菜已经炒好了。

    “去东屋吃吧,那里暖和。”蓝怡垂眸端着菜走在前边。

    周卫极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个孩子都跟贾氏歇在了西屋,东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暖暖的照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白粥和白面馒头。

    黄瓜木耳炒肉,菠菜炒鸡蛋,素炒白菜芯。都是清淡有利于伤口复原的蔬菜。小丫头知道自己好肉的,周卫极抿了抿嘴,拉住她。

    “一一。我只是胳膊受了些伤,不妨事的。”

    蓝怡点头,努力扯起嘴角,轻快说道:“恩。二哥赶紧趁热吃吧。”

    周卫极点头,左手端起粥碗一口喝下去,蓝怡又将屋内小火炉上热着的粥给他添了一碗。回头发现周卫极左手稳稳的拿着筷子吃饭,右手放在腿上。

    蓝怡看他大口的吃着饭菜。心疼地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轻轻叹息一声,端起笑脸在对面看着。

    周卫极快速吃完饭。帮蓝怡把饭桌上的碗筷收拾去厨房。

    “周二哥,你明天还去衙门么?”

    周卫极点头,“还得去。”

    后日就是亚岁了,除了山匪。肯定城里也有不少事情要忙。他受伤了也不能在家歇息。

    “那二哥赶紧回去歇着吧,记得烧上火炕,多喝点热水。”

    周卫极看着垂头的小丫头,叹息一声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抱住,“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蓝怡咬咬牙,把眼泪逼回去,“我没担心!”

    周卫极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小丫头含着两泡泪。不好意思地扭头揉揉眼睛。

    “我真的没事,就是胳膊被水匪的刀碰了下,几日就好了。”

    蓝怡轻轻碰了碰他的右臂,不知他伤在哪里,“洗完澡上药了么?”

    “嗯。”

    蓝怡快速地刷洗了碗筷,发现周卫极还站在厨房,沉静地望着自己。

    “二哥,去睡吧。”

    周卫极虽然已经两日夜没有合眼,但还是想陪她说说话。

    “我有事要和你说,咱们回屋吧。”

    蓝怡猛地睁大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她以为他不会跟她说捉匪的事情。

    周卫极看她小鹿般的眼神,这小丫头总能让他心软不已。明明就担心他的情况,却固执地不肯多问一句。这么大点的一个小人儿,却总要端着大人的架势,懂事的让人心疼。

    周卫极把这两日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蓝怡仍听得惊心动魄,怎么好端端地,西夏的残兵会跑到这里来?

    “我义兄和高峰他们,都没事吧?”

    周卫极想到那个骚包的雷天泽,一身崭新的白衣在灰头土脸的他们中显得尤为鹤立鸡群!

    “他们都好。无锋射杀了匪首,拔了头功,我们打算上报朝廷为他请功赎罪。”已经开口说起来,就显得毫不费力了。周卫极将刀无锋在回天崖上射杀李继迁、射伤李继冲的事情也一并讲了。

    “真的能成么?”蓝怡瞪大眼睛,契丹与大周关系紧张,刀无锋的父亲是契丹人,或许还是契丹王族,刀无锋这次立功真的能让他无事么?他杀了那么多人。

    “以无锋的功劳,足可抵两条人命之过。我大周与契丹二十年前并未禁婚,边城中两族通婚的并不少,无锋这样的情况也不算少见。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律法多改,多给犯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听四弟说高怀德老将军对无锋青睐有加,有他老人家帮忙,或许不是难事。”

    两条人命,不是一家几十口么,这里边还有什么事情?蓝怡没有细问,她被另一个人名勾起了情绪,“二哥,沙门岛的禁军都巡检使是高怀德高老将军?”

    高怀德啊!历史上赵匡胤的妹夫、开国大将高怀德!虽然历史发生了转变,但是原来的那些人还是存在的。

    周卫极轻应一声,“恩。”

    蓝怡有好多想问的事情,但又觉得和自己无关,问了又有什么用处!

    “二哥,我想看看你的伤。”

    周卫极一顿,本想拒绝,可是见小丫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就解开扣子脱去棉袄,把里衣拉了上去,露出被白布裹着的上臂。

    不让她看,她会更担心吧。

    蓝怡凑过来,看着他刚清洗之后换药裹好白布的上臂,血迹斑斑渗出,他的小臂上还有几处见血的划痕,抬头见他的下巴和脖颈上也有不少划痕。

    蓝怡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傻丫头,只这点小伤,没事的。”周卫极心中发麻,替她拉了眼泪又流出来,不知该怎么办。

    “二哥,我今天在北门口看见了,一辆辆的牛车拉回来好些死伤的兵士,我当时挤在人群里,不敢看,我好怕。”软弱就软弱吧,她还是说了出来。

    她都看到了?难怪今天回来就觉得她情绪不对头。

    “山中孽匪甚多,武艺不差。黄县的厢军死伤甚重,他们都是响当当地好汉。”

    在上山找到白朋川的尸体时,他躺在石头上,少了一条胳膊,腹背多出中刀,嘴里还咬着一块匪人的肉,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全是狰狞的笑意,完全不是两日之前在河边那副心虚逢迎的小人模样。

    感受到周卫极语气里的悲伤和豪气,蓝怡闷声点头,“恩。”

    她知道守卫疆土需要热血儿郎英勇奋战,可是他们的家人要怎样面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周卫极见她这样闷闷,心理不好受,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道:“在地下巨窟里,还有匪人劫来的不少粮食和棉花衣物,衙门已派人知会被抢的船家,让他们前去领取。”

    这帮孽贼抢夺几拨商船,从暗河逃走时却没有将这些东西运走。蓝怡想起周卫极说的孽贼的诡计,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谋略,可惜他们遇到了久经沙场的周卫极和刀无锋等人,怕是他们的诡计真的会成功。他们,或许也是轻敌了吧。

    “这次能找回这些东西,估计花家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蓝怡想起花常业憔悴的模样,能失而复得,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卫极点头。

    “等过了亚岁,我请假在家歇息一段时日,陪你和孩子们好好去转转。”他们现在已经定了亲,逢年过节的是可以一块出去逛逛的。

    蓝怡摇头,“天太冷,也没什么好转的,二哥好好在家养伤吧。二哥,山火烧得厉害么?”

    周卫极点头,“天干,燃着了几个山头,若不是有几条河隔着,恐怕会更厉害。”

    昨夜的山风很大,扑火十分困难。

    “烧了好几个山头么。”蓝怡想着那样的场景,这得烧死多少树木和林中的动物啊!

    周卫极见她皱眉的样子,宽慰道:“不必担心,明年开春回暖,山还是会绿起来的。”

    山是会绿起来,但是小树要想长大,怕是需要好些年吧?那几个村的猎户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蓝怡叹息一声。

    周卫极见她这样,又想起她说自己不是这世间的人的事情,山林烧了她这样伤心,莫不是……(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心中有他

    这样一场鲜血淋漓的杀戮过后,周卫极在呼啸的北风中梦回连营,金戈铁马,寒意森森。

    “叩叩!”早早的,蓝怡家传来敲门声,周卫极瞬间睁开双目,起身。

    蓝怡打开门,是去而复返的雷天泽。

    “四妹,早。”雷天泽淡笑,眼角眉梢挂着几丝疲惫。

    蓝怡打开大门,“早,三哥快进来。”

    雷天泽进来,本想把马拴在驴棚里,见着安卧在正中的黑子笑道:“四妹,我看这小驴棚,应改名骐骥院了。”

    看看卧在正中的一脸高傲的黑子,在看看固执待在黑子身边的小毛驴和小毛驴旁边交颈而卧的小白小火,蓝怡抽抽嘴角,的确是马比驴多。

    黑子扫了一眼雷天泽,看到他身后的身后的白马追风,猛地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一甩鬃毛,帅气十足。

    蓝怡呵呵笑了,“三哥,黑子对追风,很有好感呢。”

    当时在梅县时,李金刚那匹白马就让黑子频频侧目,现在遇着雷天泽追风,黑子这眼神又变了。人人都说白马王子,黑子这匹黑马,看来是好白马公主的。呃,马似乎是色盲吧?蓝怡好笑地打量黑子和追风。

    追风很有雷天泽的风范,一尘不染,垂眸安静,似是没有发现黑子一般静立。

    雷天泽拍拍追风的脖子,看着蓝怡安静的容颜,笑得和煦,“四妹。这黑子与周兄倒有几分意趣相投。”

    蓝怡眨眨眼睛,没听明白。

    “我这小小的院子能汇聚两匹千里名驹,实是难得。它们俩哪个更厉害?”蓝怡说着,却拍了拍小毛驴的背,把自己刚拔出来的青草喂给它吃。小毛驴满足地甩着尾巴,喜滋滋地吃着青草,不适瞟黑子和追风两眼。

    “若论脚程,追风比黑子更快些。但若论耐力,黑子比追风更好。更适合上阵杀敌。”雷天泽解释道,他靠在驴棚边看着四匹马,眼中露出快意。“等此番安定下来,三哥也帮你挑匹好马。”

    夏州大半已被周军夺回,去了地头蛇拓跋氏,再赶走契丹高昌。周军便可宽政养民。在夏州牧马。

    大周虽重马事,但境内适合养马之地不多,京中骥院院左右驷厩,京外十六马监,所牧之马品种虽不错,但奈何缺少可放牧之地,马匹繁殖情况并不好。而契丹、女真等游牧民族手中有大量好马,但他们都对大周实行马匹禁运。使得大周马事孱弱,不利远征。夏州水草肥美。正可牧马,一扫颓势,甚至雷天泽觉得,李继冲手中应握有大批良马,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得到这些马种……

    雷天泽眼神陡转,勾起嘴角。

    “家里有这些马就够了,”蓝怡并不知他在想什么,“等到我再长高些,可以骑着黑子出去。”

    走到门口的周卫极脚步一顿,露出微微笑意。

    雷天泽笑道:“还未来得及恭喜四妹,觅得良缘。”

    蓝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已定下明年六月二十四成亲,到时三哥一定要回来喝杯喜酒。”

    雷天泽肯定地点头,他扫了眼大门,眼眸一转,“四妹,三哥着实有些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蓝怡点头。

    “这桩婚事,你可是心甘情愿的?”

    周卫极拳头握紧。

    三哥怎么会这么问?蓝怡露出几分茫然地表情,“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小妹也觉得周二哥人还不错。”

    “四妹可是因为感激周兄上次对你们母子的救命之恩,才应下的么?”雷天泽再问,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周卫极脸色黑了起来,拳头握得更禁,刀口隐隐作痛。

    蓝怡抬眸看着雷天泽,他一向进退得宜,为何要这样问。当然,她不是小白花,雷天泽对她是有几分欣赏蓝怡是知道的,但仅是朋友间的欣赏而已,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认自己为义妹。

    “三哥,你怎会有此一问?”

    雷天泽认真地看着她,“四妹才思高洁,三哥以为你若要改嫁,也应选才高八斗之士。三哥之意并不是说周兄不好,只是......”

    周卫极怒气凝聚,他这是要干什么?!

    蓝怡听明白了雷天泽的意思,直接打断他,“三哥,我虽喜欢读书,喜欢诗词,但也喜欢种田养鸡鸭,过温馨平淡的农家日子。嫁给周二哥,我没有一丝不愿。”

    周卫极现在是她的男人,绝不允许有人低看他。

    雷天泽观她眼神清亮平静,真真没有一丝不愿,展颜笑道,“如此便恭喜四妹了。不若把周兄也请过来,咱们一起吃个便饭,也算给三哥送行?”

    蓝怡正有此意,他的胳膊受伤了,自己做饭肯定不方便。

    雷天泽看她转身而去,满脸笑意,展展衣袍向屋内走去。

    蓝怡转过影壁墙,就见周围极静静地站在门边,双目幽深地望着她,眉眼舒展,很开心。

    她的脸“刷”得红透了,刚才自己那样大胆直白的话,他都听到了?

    饭摆了两桌,周卫极与雷天泽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蓝怡与贾氏带着两个孩子在炕桌上吃。

    “周兄,此番能捉住孽贼,多亏周兄筹谋。”雷天泽吃完,打开话题。

    周卫极眉眼带笑,“接下来如何打算?”

    雷天泽认真起来,“孽贼虽大半被捉,但仍有几个借暗河躲藏未被捉获,还需周兄费心。我明日回沙门岛,带八百禁军押解李继冲和拓跋孝直进京,交于圣上发落。”

    周卫极点头,“几个漏网之鱼。难翻起风浪,你放心便是。不知圣上派了哪位将军去收复夏州?”

    “临洮禁军都巡检使柴逸将军,周兄与他曾在军**御契丹。应很熟悉。”雷天泽并未隐瞒,直言相告。

    柴逸乃属皇族,本也是郭南源手下干将,三年前被派去驻守临洮。

    “柴逸将军骁勇善谋,击退敌虏指日可待。”周卫极点头。

    雷天泽低声问道:“听四妹说在梅县时你曾与郭大人相遇,不知郭大人此番出京所谓何事?”

    周卫极看看他,雷天泽虽未出仕。但他乃是当今圣上幼时的伴读,与圣上情谊非同一般,他怎么反过来问自己呢。

    “听王爷说是身体不适。出京散心。”

    雷天泽一笑,出京散心,需要带着百名红衣亲卫?“周兄,雷某此番前来。是想邀你再探黄县北的青山巨窟窿。雷某昨日看过,巨窟内地形复杂,多有暗道石窟,日照不入,火光难及,还需周兄帮忙再仔细查看一番。”

    或许巨窟窿内还有他们未曾发现的秘密。就算没有,他们押着孽贼探明地下暗河水道,若是利用得当。巨窟也会有大用处。

    周卫极点头。

    雷天泽看看他的胳膊,“周兄的伤?”

    “无事。”

    端着茶水走进来的蓝怡听到这话。脚步微顿。

    雷天泽站起身,“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启程吧。四妹,我这次真的走了。”

    “三哥保重。”蓝怡看看周卫极,目露担忧之色,他带着伤还要去探巨窟,黄县又不是没有可用之兵。

    周卫极眼里的温柔已是无法遮掩,低声安慰道:“莫担心,我会小心的。不是想带孩子去城里转转么,咱们一道去吧,宇儿和文轩呢?”

    那两个小家伙,又跑到温室里看小猴子去了。

    “我去叫他们回来,咱们马上出发。”

    两个小家伙昨日高高兴兴的出发进城,结果出村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十分扫兴。今日还能再去,自然是高兴非常的。

    贾氏见今日人多,也就没有跟着。蓝怡骑着毛驴带着文轩,雷天泽骑马带着宇儿,有说有笑的进程凑热闹。

    临近亚岁,城内每日都如赶集一般热闹,蓝怡带着两个孩子边转边看热闹,买的多是吃食。

    十分赶巧的,蓝怡带着孩子转到庙边时,碰上了花展周和花常业叔侄二人。花展周坐在牛车上,花常业牵牛。

    花展周被贾谦踢伤后还没有大好,今日花常业带他过来到济善堂请郎中诊看,见着蓝怡他们都有几分尴尬。

    蓝怡主动打招呼,“三舅舅,伤好些了?”

    在花家时,花展周和花常业还算是肯为她们说话的,就算断了亲,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花展周连连点头,“好多了,好多了。”

    蓝怡又叮嘱两句,“听说被水匪劫走的商船货物,找回来不少。三舅和表哥可去看过了?”

    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花常业露出轻松的笑意,“去衙门里查过了,货物能追回十之三四,已是万幸。”

    花展周甚是后怕,“这次剿匪,黄县厢军折损大半,咱们还能活着已是菩萨保佑,货物倒还是其次的。”

    也确实是如此,若非当时夏州孽匪有意为之,他们这几队商船,绝对有人财两空的可能。

    花常业静了静,“弟妹,过些日子我打算跟着船出海一趟。”

    花家这次损失惨重,难以翻身。他想跟着商船冒险出海,若是能有命回来定能使花家翻身。

    花展周面露忧色,他劝不住花常业,拖着这样的身子骨也无法与他同去。

    虽说大周有了指南针等航海技术,但是远渡出海还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花常业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蓝怡劝说道:“表哥,行船的事情我不懂,但毕竟快年关了,河水上冻,海上也该难行吧,估计出海的船只不多。你何不明年春暖再去,也稳妥些。”

    而且,听说高丽和日本也不太平,大周和女真又战火不断,现在去与他们做生意,的确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听着蓝怡担忧的语调,花常业想起自己的妻子听到自己要出海时,一笔笔算着能赚回多少银子的模样,握握拳,“也好,明年在去。”

    花展周一愣,没想到一向固执的侄儿会这样轻易改变决定。

    蓝怡并不知道这些,她想了想小声建议道:“表哥,若要出海,并非一定要去往高丽和日本。我听说大周之南还有不少小国,那边太平些。咱们大周南部港口有不少船只入海与他们交易。表哥不如拉上一批定州瓷器和丝绸随他们同去南国,或有大收获。”

    《大周地志》上载,大周海事发达,与东南诸国多有往来,虽说从登州出发去东南诸国远了些,但也稳妥不少。

    花常业笑得十分温柔,“好,我趁着这段日子好生打听,看是去得还是去不得。……宇儿,文轩,来着这些去买些糖吃。”

    他们断了亲戚,两个孩子也就不会再去给他拜年,他也无法再给他们过年的压岁钱了,趁着今日给了也好。

    两个孩子看着娘亲,蓝怡并未拒绝,他们乖乖接下,花常业露出真心的笑意。

    蓝怡三人在城里吃过午饭,便大包小包得回了家。回去时,自然是两个孩子坐毛驴,蓝怡牵着。

    到家时,刘氏正领着二妞妞在西屋炕上玩,看到蓝怡回来叫了大嫂,满脸的喜气。

    蓝怡看她这样子,十分知趣的问到:“弟妹这满脸的喜气,藏也藏不住了。可是有啥喜事?”

    刘氏的丹凤眼含着春意,满脸温柔:“大嫂,我怀上了,贾婶子刚给我诊了脉,一个多月了。”

    蓝怡赶紧给她道喜,王林远和刘氏夫妻到现也只有一个女儿,怀孩子自然是大喜事。蓝怡赶紧拉着她坐下,问她最近胃口可好,可有什么想吃的。

    刘氏摸着肚子说到:“大嫂,我过来就是想这跟你讨些吃食呢。我这几日嘴里没味,就想吃酸的,家里的酸菜和酸笋让我卖了银子,剩下的也吃得差不多了。嘿嘿,知道大嫂这里还有两缸子呢,就跑过来了。大嫂那红果子也给我一些吧,吃着开胃。”

    蓝怡听她这么说,把买回来的乌梅糖递给她说:“这是我们刚买回来的乌梅糖,你拿着吃吧。人家都说这酸儿辣女的,看来这次弟妹怀的是个男娃子啦。”

    刘氏开心地接过去,打开纸包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确实味道不错。蓝怡又说道:“家里酸白菜和酸笋都还有,有空让三弟来取便好。只不过,我可看书上说这腌制的东西,吃多了对孩子不好,你还是少吃些吧。这红果子医术上也说是破血散淤的,因该不适合你现在吃。为了孩子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蓝怡劝道,“瑶姨,是有这么一说吧?”

    刘氏放下手里的瓜子,吃惊的说:“大嫂,还有这些讲究呢,我都没听过。这些日子我吃了不少的酸白菜和红果子,这可咋办啊?!”(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春荣到来

    酸白菜是蓝怡到了北沟村之后大伙才开始吃的,红果子没有被做成糖葫芦之前,村里人也吃的很少,自然就没有什么讲究,不晓得孕妇不能多吃。

    蓝怡赶紧安慰她:“少吃些应不妨事。温室里的蔬菜大都能吃了,新鲜的蔬菜对孩子最是有好处,你待会儿拔些回去,吃完了再来取,榛子核桃这些坚果也可以多吃点,是吧,瑶姨?”

    本有些呆愣的贾氏回过神,也安慰刘氏道,“桃儿说的是。红果子不可多吃,你这月份虽小,脉象倒是稳定,不必担心。饮食上要多注意,吃了兔肉孩子会缺唇;吃螃蟹孩子恐要横生;吃姜孩子会多生手指脚趾;吃甲鱼孩子会脖子短;......”

    贾氏说的头头是道,刘氏在那连连点头,蓝怡被雷劈的皮焦发直,这些禁忌都是哪来的?!这么算下去,能吃的东西还有什么?

    贾氏说完,又叮嘱几句,站起身来,“你们聊着,我去瞧瞧俩孩子怎么还没进来。”

    宇儿和文轩回来后顾不得进屋,就跑到温室查看小猴子在不在。说来也奇怪,这只小猴子似乎是赖定了蓝怡家的温室,它也不祸害东西,只吃黄瓜喝些水。虽说它个头不算大,但是两畦黄瓜也不够它吃的,蓝怡还想着加菜呢,所以干脆从院内的土坑里刨出来几根萝卜洗净切成黄瓜大小的长条,放在瓜藤边上,小猴子倒也啃着吃了几条。

    刘氏含着乌梅糖。望着贾氏的背影,凑到蓝怡身边,“大嫂。贾婶子今年多大了?”

    “快三十岁了。”

    刘氏眼睛转了转,“这岁数可不算大,贾婶子长得又这样周正,她没想着再找一个?”

    三十岁,确实不算太大,贾氏在梅县王家时是个心如止水的木头美人,自到了北沟村。面上笑容多了,眼神也灵动了,看着更显年轻几岁。不是日日在田间劳作的妇人可比的。但郑氏说过,她在姻缘上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周老夫人劝着,早已绞发进庵里做了姑子。若在让她动心怕是不易。

    “咱们是晚辈。长辈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来说呢。”

    刘氏吐出乌梅核,媚眼上挑,“大嫂,你出门少不知道,咱们村里惦记上贾婶子的可不是一两个,周家村都有人过来打听呢。”

    贾氏不止长得漂亮,还是个女郎中,还是个没孩子的。有人惦记也属正常。

    “这事得贾婶子自己做主,咱们可不能瞎说。”贾氏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但是蓝怡从没有把她当下人看,若是贾氏真的看中了哪个打算成亲,蓝怡自会把卖身契还给她,这个话题,不好多说,“你这一胎,和良秀嫂子的月份差不多呢。”

    刘氏前几日去瞧过赵良秀的妻子吴氏,她正在炕上养胎,看上去红润不少,“贾婶子说嫂子比我这胎大半月,不过孩子出娘胎有着急的,不晓得哪个会先出来。”

    “我也该去看看良秀嫂子了。”蓝怡点头,看着刘氏纤细的腰肢有些担忧,这个年代生孩子医疗条件太差,真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圈。她喜欢孩子,可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剧痛,她能承受得住么?听说,这样的剧痛是十级的……

    “大嫂去了她肯定开心,我去得时候可瞧见她抱着书认真看呢。”吴氏现在十分刻苦,恨不得马上变成个知书达理的,刘氏很佩服她,这几日蓝怡忙着,没顾得上教她们,她跟着王林远认了几个字,那条条框框的别说写了,看着她就头疼,为此林远没少罚她。

    想起林远是怎么罚她的,刘氏羞红了脸,赶紧趁着蓝怡没发现干咳一声,“大嫂,你的嫁衣绣的咋样了?”

    别看她整日大嫂、大嫂的叫着,其实蓝怡比她还要小四岁,是个没成亲的小丫头而已,有些夫妻间的事情,刘氏可不敢给她说。

    蓝怡皱眉,垂头丧气地不接话,刘氏嘻嘻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有八个月么,怎么也赶得及。”

    还有八个月,她就要和周卫极成亲了。

    蓝怡想到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就像世界上就剩了他们俩,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就连周卫极说今天让她和孩子等着他一起回来,蓝怡都没敢答应,她不敢,他的目光就像网一样把她罩住,让她觉得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

    亚岁之后三日,蓝怡正在家里和贾氏腌酸菜,王春荣和一个王家的车夫驾着一辆马车过来给他们送年礼。整整一马车上,多是周老夫人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衣物、吃食、玩具,还有给蓝怡和贾氏的布料首饰等,郑氏也给蓝怡准备了一些精致的嫁妆布料。

    蓝怡见着王春荣,十分开心,“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送年礼,一般是到了腊月才会出门,年前赶到的。今年闰九月,虽说已过了冬至亚岁,离这腊月却还远着。

    王春荣给贾氏见了礼,抱着文轩和宇儿亲热半天,“老夫人挂心文轩,爹也说再拖下去怕路不好走,让我早些过来。”

    蓝怡点头,“老夫人和爹娘身子骨还好吧?今冬咱们这里一直没有下雪,村里不少老人都咳嗽着呢。”

    王春荣笑着应到,“梅县那边还好,咱们出来时降了头雪,还不小呢,不过地上暖和没有存住。老夫人身子骨越发硬朗了,爹娘也都很好,娘日日惦记着你呢,有空就拉着我和爹四处转着给你准备嫁妆。”

    蓝怡也很想念父母,想着他们为自己操劳的样子很是不忍,“哥回去告诉娘,我这里什么也不缺。不用准备多少东西。”

    王春荣肯定地摇头,“这可不成,咱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嫁妆怎能少了。对了妹子,黄县出了啥事啊?咱们过来的时候,不少拿刀枪的兵设卡拦着,搜得那叫一个仔细,连咱这马车底下都钻进去看了半天。”

    看来山中逃掉的那几个夏州孽贼还没有被抓住,“前些日子山里闹了水匪,衙门正在派兵捉拿。”

    “竟起了水匪?小妹可要当心些。不要轻易出门,夜里也要关紧门户。”王春荣担心地嘱咐半天。

    蓝怡一一点头应下,王春荣又掏出几封书信。“这是爹的,这是米夫人的,这是张二爷的,都是给你的。这是赵中选托我给他带回来的家书。宇儿。知道你中选书在哪住么?替小舅舅给他家送过去吧。”

    宇儿自豪点头,“宇儿当然知道!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蓝怡笑道:“宇儿,先去二爷爷家,把信交给二爷爷吧。你赵三叔家没人识字,带过去了他们也得跑到二爷爷家寻人帮着念信的。”

    不认字,十分不方便。王二叔已经跟赵里正商谈了义学收女娃的事情,赵里正自然是不反对的,村里最近也在议论着。大多数人也都赞成。

    王春荣站起来,“我跟着一块去吧。爹给王二伯家准备了不少东西,我一并送过去,小妹你多准备些饭菜,今晚我把二伯一家请过来一块吃个饭,若是晚上卫极回来,也把他叫过来吧。”

    “好。哥,周二哥前几日进山捉匪伤了胳膊还没好呢,他来了你可不许拉着他吃太多酒。”蓝怡知道王春荣爱闹的性子,提前叮嘱道。

    王春荣听周卫极受伤了,赶紧关心几句,然后颇为遗憾地点头去了王二叔家。

    蓝怡先拆开爹爹的书信,王承德先将家里的情况讲说一遍然后就叮嘱她照顾好文轩,照顾好自己,又写了好些郑氏让她好好绣嫁衣的话,多听贾氏的意见云云。夏婉的信里,大多在跟她商量商记店铺的事情,说店铺有多热闹,有多少人,赚了多少银子,她出了哪些主意,总还觉得有哪些不妥,还抱怨说米义超挂心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每次她出门他总要抽空跟着啰嗦之类,言语间生机勃勃,满是甜蜜。蓝怡想着她四月海棠的面容上满带娇羞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美,看来她和米义超因庶子之死而引起的隔阂算是过去了。张平育的书信里,只简单写了几句话,言说他年底之前要抽空来黄县,商谈与青山商记再扩大合作的事情。

    蓝怡笑着放下书信,在这交通不便的大周,家书足抵得万金,还有什么比知晓远在他方的亲人安好更能让人高兴的呢。

    王林喜和王林远都没有回来,王二叔带着赵中选的爹一并吃饭,周卫极也在天黑之前赶了回来。王春荣能言善道,一顿饭吃的大伙其乐融融,特被是赵中选的爹,打听着儿子都干了啥,吃穿如何等事情,笑得嘴都合不上,不用人灌,就拉着王二叔喝了好些酒,走时两条腿都是发飘的。

    众人散后,王春荣凑到蓝怡身边,低声说道:“小妹,咱们的计策成了!”

    王承德在心中并没有多写生意上的事情,蓝怡眨眨眼,小声问道:“都成了?”

    王春荣拍拍脑袋,嘿嘿一笑,“没算都成。秀水街的店铺开起来了,承图叔带着一帮老人干得起劲,抢回不少生意。你们的青山鲜果卖得也十分好,抢手得很。”

    青山鲜果卖得好,蓝怡在夏婉的书信里就知道了,她焦急问道:“王明礼那边呢?”

    王春荣得逞地一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那边乱了,王田贵和王田柱兄弟俩跟他抢起店铺生意,你也知道这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净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互相拆台露底,闹出不少笑话。再加上咱们给他在暗地里撤梯子,他能好得了才有鬼!”

    蓝怡点头,他估计快挂不住那张假脸了吧。“哥,越是这样,越要防着他狗急跳墙,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放心吧,爹安排了人暗地里盯着他呢。他不光生意上乱着,田氏回来后,他们夫妻俩对着干了好几场,田氏抓住他点小毛病就大吵大闹,不晓得要怎样。”

    田氏的心思,蓝怡多少能猜到一些。这是对丈夫彻底死心了,所以才抱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想法折腾,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到头了。

    “还有啊,赵三这小子,真不是白混的。他仗着自己在梅县脸生,摸了几回就把上次骗米粮铺田重婶子的那个邻居给网出来了,田重叔把他送去了衙门。不过那人本就是王明礼小舅子的人,到了衙门倒没吃什么苦头。”

    蓝怡点头,梅县知县田道之的为人,若是依仗他秉公办案,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也不算没收获,张二爷暗地里加了把劲,把他们开暗庄的事情嚷嚷了出去,梅县上下知道的人可不少,都议论着呢。”王春荣说起来就十分兴奋,摩拳擦掌的,若不是妹妹还小,他真想把田道之那败家儿子干的龌龊事说说。

    蓝怡叮嘱道:“哥,张二爷是个谨慎的,但是田道之老谋深算,他又是一方父母官,自古民不和官斗,咱们尽量不要去招惹他。”

    王春荣满不在乎地挺挺腰,颇有几分狐假虎威地样子,“怕什么,就凭着卫极是战王手下大将这一点,他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了,明年又到了官员调迁的年头,他也该调走了。米县丞与他明里暗里争得厉害,爹说这次的事情他想压下去也不容易,没准一个不小心就得把头上的乌纱丢了呢。”

    蓝怡叹口气,官场的尔虞我诈,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很多,“哥,他们斗是他们的事情,咱们可得小心着点。”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越来越像爹了,啰嗦个没完,也就卫极受得了你。”王春荣挠挠头,“好啦,我去卫极家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蓝怡看着王春荣一脸奸笑地拉着车夫跑去周卫极家,就知道他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不过好在王春荣虽闹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也不知他在周卫极家都说了什么,几日后王春荣红光满面地拉着一大车蓝怡准备的东西心满意足地走了,周卫极的脸色倒是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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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算账分钱

    数九之后,天气越发寒冷,冻骨的北风穿过山谷,扫落枯叶,吹折百草,大地一片苍茫。这样的天气,是农家最闲的时候。田间没有活计,进城做零工、扛长活的男人们也大都回来了,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享受着,大都是不出门的。再加上今年天寒不雪,发烧咳嗽的大人孩子不少,给年味增添了几分忧色。

    在这样的气氛下,北沟村反而显得十分热闹。晒麦场上踢蹴鞠、打狗洞、玩捕快捉匪的大人孩子密密麻麻的,不时传来吆喝叫好声。每逢周家村等周边村子的集日或城集,村里种温室、腌酸菜酸笋、粘糖葫芦的人家,就会挑着箩筐,脚步轻快地去卖货,多少总会赚回几吊钱,有了进项,大人们也不吝啬着,回来时或是给孩子带两块饴糖,或是买几个货郎挑来的小玩意,在晒卖场玩着的孩子们得着礼物,兴奋尖叫着,相互追逐。

    渐渐的,走村串巷的货郎们知道北沟村的大人出手大方,就有几个货郎经常担着玲琅满目的货担子到村里的晒卖场边上吆喝,每日也能卖出不少东西。村里的妇人买个针头线脑的也会到晒卖场边寻货郎,如此下来,这里俨然就成了村里人聚会闲聊的场所,甚是热闹。

    宇儿和文轩出门玩时,贾氏总会给他们的小挎包装上好吃的零食,或是买来的糖果点心,或是贾氏做的糕点,两个小家伙挎包里也没少了铜钱。见着货郎担子上喜欢的东西也会掏出一两文钱买下,这让村里的小孩子们眼巴巴的羡慕着。

    蓝怡每次见着这样的场景,总忍不住想笑。小孩子最是单纯的,什么喜怒哀乐都带在脸上。好在宇儿和文轩两个都是懂得节约的好孩子,不会乱花钱,每次买东西也不会忘记自己小伙伴那一份,渐渐的两人在孩子中的人缘越来越好,特别是宇儿,俨然有成为孩子王的架势。让这小家伙越来越自信。

    因为怕两个孩子吃亏,每次出门去玩,贾氏总不放心。前后脚的跟了去,蓝怡也不拦着,贾氏出去也能跟村里人多说说话,渐渐有了交个较好熟识的妇人。最近竟渐渐比蓝怡还熟悉村里的人户脉络。

    二九第一天。两个孩子涂完九九消寒图,带着大福和牛蛋等孩子参观完家里的小猴子,又急急地跑去晒卖场玩,贾氏又跟了去,蓝怡则在家等着王林喜和夏顺前来。他们约了今日过来算清山坡上的账目,结算银子。

    年底各家买卖都要结算账目分红,青山商记中的油坊、杂货、青山鲜果三项主要生意的进出账目王林喜等人正赶着算,预计小年之前才能分红。相对来说。北沟村三家山坡上的牡丹生意,则好结算许多。

    王二叔最先过来。先仔细瞧了蓝怡的温室,提了几条中肯意见,蓝怡认真点头记下。王二叔是老庄稼把式,虽然是第一年种温室,但是他种得认真,温室内的蔬菜长得比蓝怡的温室内要好,让老人家十分自豪。

    “这黑耳朵母羊,看着又怀崽了。”王二叔抽着旱烟,指指三咩高兴地说,“估摸着年底前就能产崽,真是头好羊!”

    这头羊是王二叔从集市上挑回来的,能挑中这么能干的山羊,王二叔甚是自得。

    蓝怡望着个子不大的三咩,十分惊奇。那几只小羊才送出去没多久,这就又要产崽了?“二叔,年根底下正冷呢,怕是不好活下来。”

    王二叔摇头,“今年闰月,腊月十六打春,年根底下该雨水节了,能冷到哪里去。”

    蓝怡拍拍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是这样子。“二叔,您老看着天,快下雪了么,这么干下去真怕起山火。”

    王二叔脸上的皱纹深了些,“不好说,这两集怕是下不来。不管怎么着,进腊月再不下雪就麻烦了。”

    王二叔这两集半月下不了雪,那就是下不了的,蓝怡更担忧起来。

    “这只猕猴不走你也别赶,等过了冬山返青,它也就走了。”王二叔叮嘱道,“畜生都通人性,说必定啥时候你进山遇着了,它还能投几个野果子给你。”

    蓝怡忍不住抽抽嘴角,做人讲究投之以李,报之以琼瑶。这小猴吃了她几根黄瓜萝卜,没准会挑几个好吃的果子给她?

    猴子爱吃的果子,她不一定爱吃啊。

    王林喜和夏顺到了后,蓝怡在堂屋摆上茶果,几人围着八仙桌坐下。

    屋内的摆设与去年相同,只是火炉增了一个,显着暖和不少。夏顺伸手烤着火,笑道:“夫人,天冷越发显得这屋子暖和了,还是老房子中用。”

    王二叔笑道:“兄弟不知道,这房子盖得时候,是我和大哥几个扣的厚土坯,这墙里边去土坯,外边贴的青砖,足有一尺多厚,瞧着不中看,可比一般的房子都暖和。”

    夏顺笑应,“二哥干活就是底道,现在城里好些房子就是一丁一条青砖,若论起来可没这老房子暖和。”

    王二叔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早就看出蓝怡不喜欢闻旱烟味,所以在她这屋子里,二叔不点旱烟。

    “老二,既然人来齐了,咱们就算算吧,你们不是还得赶回城里去么。”

    “知道了爹。”王林喜拿出账册,“夏掌柜,大嫂,我就把咱们今年山坡牡丹的情况念一念,这一笔笔的咱们都清楚记着呢,若是你们觉得哪不对,咱们在合账。”

    两人点头。

    “今年山坡上,夏大姑娘的山坡收了两千二百斤牡丹籽,大嫂的山坡收了一千斤,都拉去油坊过了称的,你们手里也有条子。数没错吧?”

    蓝怡和夏顺点头。

    王林喜接着念到:“今年我这边也收了一千斤,留了一百五十斤育苗,剩下的也都拉去了油坊里。今年的牡丹籽夏掌柜说了。按着一斤一文半的价钱,夏大姑娘该是三贯三吊钱,大嫂一贯五吊,我这边是一贯两吊七十五文。按着夏掌柜的意思,这部分钱已经从油坊帐里支了出来,待会儿算给大伙。”

    王二叔面露喜色,王林喜接着念道:“下边再说说咱们山坡上去年种的牡丹苗。去年咱们种下一百五十斤牡丹苗。除了一家留了一百棵给山坡上补苗,其他的都卖了出去,共十四万三千株。其中前期卖给村里人和亲戚们的两万三千株。价钱是五文两株共得五十七贯五吊;余下十二万株,价钱从五文一株到二十文一株不等,一笔笔得都在这里记着,我就不一一念了。共得一千八百贯。总算下来就是一千八百五十七贯五吊,卖出去的牡丹苗钱全都收回来了,都入了帐里,一笔笔的待会儿大伙翻翻看有错不。”

    蓝怡一愣,没想到有这么多!比起卖牡丹籽,种牡丹苗的确是合适很多啊。不过,这也就是赶上今年的大价钱,明年就不再有这样的行情了。

    夏顺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呆愣片刻。王林喜见他们这样的表情,笑道:“咱们是刚买的山坡。十年内不用给衙门缴租,山坡上的这笔银子就是干得的。”

    大周税制清晰严格,各行各业该缴的租税都不低,相对比来说农业税还算是比较少的。这是因为几十年的战乱后,人口锐减,大片土地荒芜,朝廷鼓励开荒种田才降低了农税。而且,相对前朝,大周减了枣树、桑树等树种按棵收的果税,鼓励农人多种果树,其他品种的果树户不足三亩的,也是不用缴税的。蓝怡他们去年开种的山坡,按规定是十年不需缴税,所以王林喜才说这一千多两银子是干得的。

    夏顺反应过来,“按着咱们订下的数目,不管这批牡丹苗收多少,取半成算花匠赵尚景的赏钱,也就是……九十二贯八吊七十五文,对吧?”

    王林喜点头,这足比赵尚景的一年的工钱还高出许多倍了!山坡上的牡丹棵和牡丹苗,若不是有赵尚景细心指导看护,也不可能长得这样好,这部分给他大伙认为也是应当应分的。

    “除了赵尚景的,咱们还该再取出半成。”夏顺看着王二叔,笑道:“除此之外,二哥这一年里,日日在上坡上忙碌,锄草浇苗,后来直接搭了窝棚睡在牡丹秧苗便看着,用的心思一点不比赵尚景少。若说赵尚景是头功,二哥就该排第二才是,这份辛苦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依我看,这半成是二哥该得的,夫人,你觉得呢?”

    蓝怡点头,她也是这样的心思,不过这话由夏顺提出来,比她提要合适得多。

    王二叔惊得站起来,赶紧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可啥也没看,拔拔草看看苗哪当得了这么多吊钱!”

    夏顺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二哥,你就别推辞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出多大力得多少银子。先说下,这半成也不是只给二哥的,还有二嫂和你两个儿媳妇呢,他们都没少跟着忙活啊,你不能把她们那份也推掉不是?咱就这么定了。”

    在商言商,王林喜现在已经很适应蓝怡给大家灌输的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他也点头应下,提笔记下来,接着念道:“既然如此,取出爹和赵大叔的一成,剩下的咱们三家平分,每家五百五十七贯两吊五十文。”

    四人相视,露出大大的笑意。

    王林喜见此,接着笑道:“当时卖了牡丹苗,因收回的银子不少,我为着稳妥都存在了商记里。明日我就取回来咱们分了,赵大叔那一份,他说过年前自己来取,我想这还是我抽空给他送过去吧,也省得他再跑一趟。”

    王林喜十分敬重赵尚景,刚开始种牡丹时,他是一门心思地跟着赵尚景学,打算做个花匠的,后来商记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也没了这个功夫,但是待赵尚景的心意并没有变。

    蓝怡点头,核算下来,她能得到近六百两银子,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心情自然不错。

    王二叔笑得嘴都合不住,谁能想到,去年还为盖房子的十几贯银子发愁的人,一转头就能分到这么多钱,多的足能把他砸死啊!

    “大伙看还有事不?”

    王二叔几个摇头,都看着蓝怡。蓝怡笑着说道:“咱们能有这样的收成,是件大喜事。明年咱们还要再接再厉,关好山上的牡丹,顾好商记的生意,再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有一件事情想跟大伙商量。”

    众人马上收起笑容,认真开着蓝怡。依着他们对蓝怡的了解,她能提出来的事情,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可行性都极高,且都带着大笔收益。

    “眼见着咱们山坡的牡丹越长越大,周围种牡丹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春天开花时来看花的人定会比今年春天多好不少。当时大伙就有在山坡上建房子的打算,现在这件事情可以开始认真盘算了。我想着,咱们不必建多大的客栈,但一定要有特色,一定要精致,要通过这客栈打出咱们青山丹园的名头,让大伙提起来就竖起大拇指,想到黄县牡丹就能想到咱们青山丹园,想到青山丹园就能想到咱们的丹园客栈,当然,具体的名字还得大伙好好想想,我就这么一提。”

    这件事情不算出乎意料,大伙心里都有数,也就应承下来。

    蓝怡拿出一份起草好的文件,交给夏顺,“这是我这几天想到的一些好的点子和做法,包括了咱们客栈的一些特色。于建造园林楼阁一道,咱们还得寻专门的工匠来看,这些里边有哪些不合适的,咱们再改。大伙先看看,这件事咱们这一个月就定下来,年底之前找好工匠设计出具体的样式,不一定要摆多少奇石挖多少塘子,最好遵循山林特色,浑然一体。明年惊蛰一过,咱们就要备好料开工,牡丹开花之前咱们的客栈就要开始营业。”

    这么一说,马上就显得紧迫起来。王二叔也跟上蓝怡的思维,“这一笔估计这要不少银子,这部分钱咱们怎么算?”

    蓝怡笑道:“钱的事情咱们先不急,先定下来再由二弟仔细核算,需要多少银子咱们三家再出,二弟,你们先忙完商记的账目再说。”(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黄珠抹额

    “大嫂,大嫂,我咋觉得跟做梦似的,掐一把都不觉得疼。”刘氏靠坐在蓝怡家的炕头上,凤眼微眯,笑得半醉半醒。

    昨天晚上,王二叔把一家子叫到一起,王林喜又讲了山坡上的牡丹收成是多少,一家子乐呵得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王二叔是个明白人,山坡牡丹秧苗的收成、牡丹籽的收成和分给他的半成分红,他都让王林喜明摆出来。

    “共六百五十贯一吊钱,”王二叔抽着旱烟,笑容满面,“你们两家一家三百贯,剩下的我和你娘留着。”

    这个数是王二叔老夫妻两个商量的,李氏笑而不语的听着,这个数字她在心里念了一整天,现在听着还忍不住激动的发抖。

    王林喜和王林远笑着点头,陈氏和刘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刘氏差一点被酸梅核掐到嗓子,咳嗽几声,呆呆的看着王林远。

    “这钱你们自己收好,不可乱花,也不能到处嚷嚷去。”王二叔勉强端起严肃的家长模样。

    众人点头如捣米。

    “能赚回这老些钱,都是你们大嫂有主意,你们不可忘了这份情,年根底前该怎么办你们两家商量着来。”王二叔真心感激蓝怡,不忘时时提醒家人不可忘。

    众人认真应下。王二叔满意地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接着说到:“钱留着也就不值钱了。我琢磨着不如趁着开春钱再给你们置办些好地,咱们也不好买多。就一家十亩吧,先在村里问问谁家卖上好的水田,村里没有合适的。林远再去城里寻人打听着。”

    土地,是农民的根本,家里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置办田地,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反对。王二叔接着说到:“咱们这老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盖的,到了该翻盖的时候,我合计着把旁边刘家的老院子买下来。咱们一溜盖上两套六间,西边三间算老二的,东边三间算我和你娘的。住着也方便。钱呢,我拿出二十两,剩下的老二出。老二,老二家的。你们看咋样?”

    陈氏满眼含笑的看着丈夫。翻盖房子是大事,她要听丈夫的。

    “听爹的,咱们盖六间,钱都有我来出。”王林喜底气十足,笑着应到。

    陈氏点头,六间正房,怎么也得二三十两银子,若是去年他们想都不敢想。今年不一样了,他们拿出来毫不费力。

    王林远强着说到:“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分家前刚盖的。用的是伙里的钱,现在要盖房子我怎么也得出一份,我也出二十两吧。”

    刘氏点头,兴奋说到:“是啊,咱们该出这一份。二哥,这次可得盖好点,不光正房,连东西厢房也盖上两排,圈好院墙盖门洞,虽比不了周财主家气派,怎么也得把为阳叔和王得喜家比下去!”

    可惜啊,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刚盖的,要不然也真该弄这样一套,住着也气势。

    王二叔拉下脸来,“老三媳妇,我以前咋说的?不能有了点钱就抖落!盖房子中规中矩,结实牢靠就成,图那些虚的干啥?就怕村里人不晓得咱们赚了银子是不?”

    刘氏被公公一说,赶紧端坐点头,不再言语。

    陈氏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李氏咳嗽一声,说到:“这是菩萨保佑啊,过两天我去庙里多给菩萨烧几柱香,捐些香油钱,老三媳妇刚怀了身子就别动了,老二媳妇跟我一块去吧。”

    刘氏一听,哭兮兮地望着王林远,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她去呢。王林远假装没有看到,接着说:“爹。咱们今年赚了银子大伙都是看见的,明年买地盖房子,最后跟大伙说咱们把钱都花了出去,手里没有余钱,这样那些打秋风借银子的也就不好张嘴了。”

    小儿子的话说的正合老人家心意,王二叔满意点头,“爹正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是不愁吃穿了,但是也不能大手大脚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能有钱就忘了本,特别是几个孩子,你们不能纵着花钱,日子刚好点可不能把孩子教成老花家那副德行。”

    两家散后,刘氏和陈氏乐得一夜未睡,早晨起来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王林喜头晌把银票取了回来交到大伙手里,她们都不知该这么些钱该藏到哪里才妥当。

    藏好之后,这份喜悦无处宣泄,两人不约而同地跑到蓝怡家来,坐在炕头上一起乐呵。

    陈氏眼角带着笑纹,“大嫂,我和妞妞他爹合计着盖房子的事情不着急,等着大嫂和周二哥成亲后再说,明年上冻前能搬进去就成。”

    周卫极明年开春就盖房子是板上钉钉的,两家一起盖房子怕是人手不好找,而且周卫极盖房子王林喜他们也要去帮工,错开时间更合适。

    刘氏把下巴压在陈氏肩膀上,眨着眼睛,“二嫂,这次你可好了,不用再跟婆婆东西屋住着,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呢。”

    陈氏笑着推开她,“瞎说什么!大嫂,我想给妞妞他爹买匹马,有了马出入县城也方便。”

    王林喜和王林远现在出入县城还是坐牛车或走路的,刘氏也豪气地点头:“买!咱们年底前就买,买两匹好的,比不上皇帝的御马,怎么也不能比周二哥和雷夫子的马差才成。大嫂,你跟周二哥说一下,让他帮着挑两匹呗?相马和相牛不一样,公公的眼光肯定比不上周二哥。”

    陈氏瞪她一眼,刘氏麻烦地伸手堵住她的嘴,“哎呀,别唠叨,我都晓得你要说啥!这不是就咱妯娌仨么,还不兴我好好乐呵乐呵啊。”

    有钱的感觉真好,蓝怡自己也乐呵着点头。“何必我跟周二哥说去,让二弟三弟跟他提提就好,他还能不管么。”

    周卫极还是每日忙碌着。有时晚上都不回来,好在他每次回来都会跟蓝怡说说做了什么,接下来又要去做什么让她安心。

    “那可不一样,咱们说的哪有大嫂说的管用。”刘氏笑得暧昧,“周二哥看大嫂的眼神收都收不住——”

    蓝怡脸腾得红了,周卫极现在越发大胆了,像见了猎物的豹子。瞳孔都发着光。

    陈氏给大妞妞整整衣裳,主动提议道:“大嫂,趁着这几日天还不算太冷。咱们去城里转转吧,多置办些像样的年货。”

    蓝怡正有此意,刘氏更是拍手赞成,“就咱们仨。谁也不带孩子。成衣铺子,银楼首饰,胭脂水粉都要转到了才好。”

    结果到出发时,王二叔套着牛车,李氏和贾氏留在家里看孩子。李氏怕儿媳妇身子骨还不妥当,车上铺了两层稻草和一床破被子,临走时又叮嘱半天。王二叔这次出门,是到城里的牛马市转转。所以他把蓝怡妯娌仨放在南门叮嘱了几句也就走了。

    公公走了后,刘氏长出一口气。拉着大嫂二嫂赶往银楼。

    三个穿着普通的乡下妇人,从一楼逛到二楼,每件首饰都品评一番,把招呼的店伙计说的脑袋嗡嗡作响,若不是看着三人长得挺顺眼,伙计早就把她们赶了出去。最后,刘氏选了一副镶红宝石的耳坠和一把梅花蓖子,陈氏选了一对雕花银镯子和一只点翠银钗,二人给婆婆李氏买了根点珠银簪。蓝怡家里有周老夫人和郑氏送的不少金银玉石首饰,她今日主要是想看可有新样式,准备着成亲时用。

    没想到真得让她相中一个抹额。这件抹额似红豆串成,额前均匀吊垂几片翠叶,翠叶间有一朵一角硬币大小的纯金牡丹花雕,花心还有一颗暗黄色的珠子,珠子虽然很小,但却有种温和的光泽。按说,这抹额看上有些俗气,却让她第一眼就喜欢,特别是那颗温润的珠子,让她觉得心安。

    蓝怡十分相信直觉和眼缘,既然这件抹额让她觉得心安喜爱,便是极难得的,她一并让笑得嘴巴咧到后脑勺的店伙计把抹额包了起来,妯娌三个把选好的东西凑在一起开始和掌柜的讨价还价,这些东西里最贵的是蓝怡挑选的抹额,原价五十两,最后店家抹脖子大出血三十两出手。

    刘氏和陈氏两个争着掏银票结帐,没让蓝怡出一文钱。待结了银钱,三人带着东西在店掌柜和伙计热情欢送下出了黄县最大的银楼,都笑着挺直了腰杆,痛快花钱的感觉,真舒服。

    “走,去成衣铺子看看!”刘氏把东西往怀里一收,左右拉着大嫂二嫂奔着成衣铺子冲去。

    女装价钱,历来较贵。黄县虽地处偏远,但女子衣装亦是精致,富贵人家多梳云尖巧额,鬓撑金凤,小家至为剪纸衬发,膏沐芳香,花鞾弓履,穷极金翠。一袜一领,费至千钱,更逞论浙绢制成的绣花衣衫,染色丝纱织就的轻柔中衣!三人转了许久,还是没舍得花钱,最终只每人看好衣服样子,挑了好的布料回家自己裁制衣衫。

    晌午三人寻了家食肆吃了热汤面,后晌直接去了青山杂货铺。青山杂货铺在清水河边,乃是黄县最热闹的所在。杂货铺是一流打通的四间大屋,货物分类清晰,摆放整齐,每种货物的货架上都用木牌端正写着货物名称和价钱,每个货架前都站着一名衣着整齐干净的伙计,帮客人把看重的货物取到柜台上仔细查看。杂货铺内客人颇多,招呼生意的小伙计逢人带着七分笑意,亲切而不阿谀。不管客人买多买少或只是看看,他们都热情招呼,送往迎来。

    “大嫂,咱们这店里的伙计,看着就是比旁家的舒服。”刘氏自豪说到。

    蓝怡笑得得意,这些伙计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培训过的,月钱较别家店铺的伙计高出一截,效果自然非同寻常。

    “三弟应在后边,咱们先转一圈,挑挑东西再寻他。”蓝怡拉着两个人,在杂货铺内转了起来。

    虽说叫杂货铺,但是店内的布置十分雅趣,货物都是中上档次的,价格自然不便宜。刘氏看着一套由雕花清漆木盒装着的白瓷碗爱不释手,“大嫂,这碗可真漂亮,咱们买一套放在屋里吧,哎呀,这套更好!”

    木盒里铺着水蓝锦缎,错落有致得摆放着大小八只碗,确实十分上档次。蓝怡又看了看包装精美的其他货物,十分满意,林喜和林远的脑子的确是活了许多。

    不过,为了漂亮盒子买碗,总有些买椟还珠的意思,蓝怡制止刘氏,接着转下去。青山杂货铺东是青山山货铺,装潢较杂货铺朴实了些,摆放的都是各类山货,买卖也十分兴隆。杂货铺西是青山油铺,里边摆放的是青山油坊榨出的牡丹籽油、核桃油、松子油、菜籽油等,以牡丹籽油的价格最高,一斤油竟卖到了两贯,还只有青山商记的高级客户才可限量购买,刘氏和陈氏看得直咂舌,没想到自己的生意已经好到这样。

    蓝怡转了一圈,只买下几把牙刷。去过梅县后她才知道大周已有马尾毛做成的牙刷,虽然听着恶心,但总比用手指头或柳枝刷牙要强得多。梅县王家人都是用马尾牙刷沾着盐水刷牙,蓝怡和两个孩子也就学了回来,每日早晚刷牙。不同于贾氏一把牙刷直用到没毛才肯换,蓝怡是定期换新的。现在周卫极也在她的要求下开始刷牙,蓝怡严厉制止了他用酒水漱口的习惯。

    待寻了王林远出来,蓝怡替刘氏和陈氏挑了两套文房四宝,林远索性放下店铺生意,给三人当起了拎包小弟。虽说是大采购,但三人也都是节约着花,除了首饰,采买的其他东西都是给家里人用的。待日落时分到南门口和王二叔汇合,蓝怡的两条腿都僵了,那妯娌俩却还是兴致勃勃,意犹未尽,蓝怡对刘氏这孕妇真是佩服万分。

    “老大媳妇,后边那瘸子你可认识?”王二叔拉着牛缰绳,低头轻声问蓝怡。

    正在捶腿的蓝怡顺着二叔的眼神往牛车后看,瞧见一个贼眉鼠眼、身着土黄破衣的三十多岁脏脸汉子正缩头缩脑得往这边偷看。他见着蓝怡回头,马上裂开嘴,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板牙谄媚笑着。(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李二瘸子

    这个身影和面容,虽快两年不见,蓝怡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宇儿的二叔,李二瘸子!

    收养宇儿之后,除了必要的祭祀日带着宇儿去李家村烧纸,蓝怡从北沟村来回县城都绕开李家村那一段路,不想再与李家人相遇。当时李二瘸子对待宇儿的无情,他的媳妇的尖酸,在坟上遇着宇儿的亲奶奶时,她哭的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都让蓝怡不喜,不想宇儿与他们多接触。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着他,依旧是这副塌胸埋头,眼神乱转的泼皮模样,甚至身上的衣服看着比两年前还要寒酸肮脏,让人更加生厌。

    “二叔,这人就是宇儿的亲二叔,李家村的二瘸子李富贵。”

    王二叔眉头一皱。刘氏瞪起眼睛,回头看了看,恨恨说到:“就是那个要把宇儿卖了还赌债的二瘸子?!”

    蓝依点头,“二叔,咱们快走吧。”

    王林远把东西放在车上,“爹,这人交给我。”

    蓝怡叮嘱道:“三弟,他是个没皮没脸的,别让他缠上。”

    王林远一笑,“大嫂放心吧。”

    王林远并没有直接搭理李二瘸子,而是对帮着送布匹的成衣店小伙计耳语几句,塞给他几文钱。

    小伙计点头,飞快跑了。

    王林远帮着把买来的东西整理好,扶着刘氏坐好。李二瘸子仍巴在墙角边缩头缩脑的偷看,不上前。也不离开,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牛车上的布匹和各色盒子、吃食。

    被他这样瞧着,谁都不舒服。陈氏嘟囔道:“这人的眼神,跟路边饿极了的野狗没两样!”

    “别急,再等等。”王林远假装没有看到李二瘸子,这样的人,你一搭理他,他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甩都甩不掉。

    跑走的成衣店小伙计。带着十几个寻零工的农夫向城门口走过来。王林远对王二叔说道:“爹,你们先走,我待会儿再回去。”

    王二叔点头。一脸平静地套上牛车带着蓝怡妯娌三个向南边大路走去。

    李二瘸子见他们套车走,从墙角出来就要跟着,却被走过来的一群农夫夹挡着,无法通过。

    “让让。快让让。”李二瘸子望着牛车。焦急地推搡着。

    农夫们得了小伙计的钱,自然不肯让他过去,凑在城门边假装看城墙上贴的告示,“这位小兄弟,上边写的是啥,你给咱们念念成不?”

    王林远点头,大声念道:“衙门前两日贴的告示,说最近咱们这里混进了匪人。若哪个见着突前额、深眼睛、高鼻子、卷胡子的外族人,多注意他们的行踪。若有不妥之处马上报到衙门,一旦消息确凿,赏钱一缗。”

    “这么多?那咱们可得好好找找,肯定是北门外那批水匪逃出来的,这帮没人性的畜生,抢船杀人、放火烧山,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成衣店小伙计指着城内街道上人多的去处,“刚我还瞧着一个这模样的,在那边鬼鬼祟祟的,难不成就是那人?不成,我得赶紧去找,这赏钱可不能让别人得了去!”

    李二瘸子也被一缗的赏钱吸引了注意力,两眼盯着墙上的匪人图像,挺直身子探脖子往小伙计指的方向看,推开众人就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生怕落在旁人之后。

    见着他走了,王林远望向城外,见牛车已经拐弯不见,才冲着小伙计点头,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小伙计,回了青山杂货铺。

    王二叔拐过弯,绕过李家村,往回走,“老大家的,这李二瘸子家还有什么人?”

    蓝怡想了想,“宇儿的爹娘都死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再有就是李二瘸子一家子。我只见李二瘸子、宇儿的奶奶和二婶,三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刘氏也问道:“瞧他穿成这样子,他们家光景不好吧?”

    蓝怡摇头,“我就去年四月回来时带着宇儿去他家拿过一次东西,他们家的房子瞧着可比咱们的要好很多,院子也豁亮。不过李二瘸子好赌,没准又欠了赌债吧。”

    沾惹上赌瘾,早晚是个家破人亡。王二叔用鞭子轻打几下黄牛,“当时,怎么个情况,你说说。”

    蓝怡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陈氏和刘氏虽然知道宇儿是在被卖的时候被蓝怡救下的,没想到当时竟是那副光景,刘氏怀了孩子变得敏感许多,泪珠子一滴滴掉下来,咬着帕子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亲叔!宇儿这孩子若是真被他卖去那腌臜去处,早晚得被折腾死!”

    这个“若是”,蓝怡每次想起来都发抖,“二叔,二弟妹,三弟妹,今天这事回去了别跟孩子们提,宇儿心细,我怕他知道了难受。”

    两年下来,王二叔一家早就把宇儿当了自家人,自然没有不应的。

    王二叔经验老道,“最近这两天,你们别进城了,我估摸着二瘸子会在城门口的等着。不过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他要真有心打听早晚能找上来!咱又没干亏心事,他真找上来咱也不怕。老大家的,你跟卫极提提这事,让他走个心眼。”

    李二瘸子这样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既然他沾染了赌,就更怕见官。周卫极是衙门班头,加上那一身唬人的气势,李二瘸子见了就得掂量掂量。

    蓝怡点头,“又让二叔跟着操心了。”

    王二叔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子,就得踏踏实实的一点点过起来,不要总想歪门邪道的事,穷要穷的有骨气,富也要富的心安理得守本分,否则天上的菩萨祖宗都饶不了你。”

    “是。”妯娌三个认真应下。

    蓝怡笑道:“二叔,咱们也别被这样一个泼皮坏了好兴致。您今日去转了一天,可有相中的好马么?”

    王二叔拍了拍牛背,憨憨地笑着。“整个马市也就二三十匹马,有四五匹瞧着牙口、蹄脚、腰身都还成,就是价钱贵了些,一匹就要二十多贯。喂马不比喂牛羊,草料讲究着嘞,料里得加粮食,否则这马就没劲。跑不快。”

    “一匹马要二十多贯啊!”陈氏惊得张大嘴,都知道马贵,没想到一匹马钱都能盖一套院子了。不过。为了丈夫能出入方便,陈氏还是握握拳,一定要买,挣钱了可不能再委屈着他。

    “贵就贵点吧。他们哥俩有了马。每日光来回也能省出一个时辰,在家多歇会儿。”王二叔也心疼儿子。

    刘氏擦擦眼,“爹,您说咱们要不要在城里置办个小院子?”

    “城里的院子好的得几百两,差的买了也没啥用处。再说店铺里有屋子,他们也有歇脚的地方。”王二叔考虑得长远,“你们别觉得城里住着有多好,那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别的不说。烧火用的柴火,做饭的菜面、鸡蛋。这些都得花钱买,一桶水也要几文钱。年头好有进项还能过得去,遇上灾年东西涨钱,咱们在村里还能从土里刨食,他们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王二叔现在较之以前,话多了,也有了底气,“但凡没有个好进项,在城里还不如在乡下过得自在,咱们村周财主也是家里有了上百亩地之后才搬到城里的。不过,咱们的眼光也得放长远点,生意再好些,大福几个孩子也大了要进城读县学,咱们那时再在城里买个前店后院的两进院子。前边做些小生意,也能让孩子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大福是王二叔的长孙,王二叔对他抱的期望十分高。刘氏摸摸自己的肚子,期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男娃。

    蓝怡想起父亲王承德在城里给文轩买的院子,就在县学不远,她去看过一次,很是清幽,租出去后蓝怡没有去瞧过,那里住的是一家读书人,交了三年租金。

    等宇儿和文轩进城读书,得十二三岁的时候吧,还长远着呢。

    一窝孩子都在蓝怡家炕头上玩,见着蓝怡抱着大包小包的进来,大福和妞妞也急着回家,李氏乐呵呵地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坐在炕上的八婆二嫂见蓝怡回来,竟扭捏地跳下炕,红着一张脸小声打招呼走了。

    蓝怡把吃食分给宇儿、文轩和牛蛋,好奇问道:“瑶姨,二全嫂子这是怎么了?”按她的正常反应,得看着自己把东西都打开品评一番才能走的。

    贾氏笑着给蓝怡倒上温水,“也没什么。就是向我打听着她这岁数还能不能生孩子,怎样才能怀上男娃子。”

    蓝怡一口水喷出来,“她,她,她还有这心思?”不是已经死了心,四处给家里的大妮子找上门女婿么?

    “二全媳妇不到三十,好好调理调理还是能生的。”贾氏看着两个孩子,“她是看着良秀家的和林远家的都有了,便动了心思,家里没个男丁是不成的。”

    蓝怡点头,也看着宇儿和文轩。文轩抱着点心吃得满足,宇儿注意到娘亲的目光,抬头冲她露出大大的笑脸,纯真无邪。

    蓝怡想到二瘸子,拳头握紧,她一定要保护好宇儿。

    进入三九后,滴水皆冰,河流上冻,村里牛嫂和八婆二嫂两家收山货的摊子也撤了,准备着准备过年的新衣裳和吃食。蓝怡准备的年货是各色干果、海米和熏肠等。熏肠她做了不少,盐味、孜然、蒜香和五香味的都有,周卫极和王二叔家里都送过去不少,前几日又让春荣给娘亲和夏婉带回去一些,周卫极好肉,熏肠他很喜欢吃。

    家里的三只公鸭,又被蓝怡杀了两只给苏永珅做了床羽绒被子,自从得知苏永珅在边关对周卫极的照料后,蓝怡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周卫极的义兄十分有好感。因为知道他身体不好,蓝怡别的不会坐,也不敢盲目地让贾氏给他开药,只能做些力所能及又实用的东西。本来她想多杀几只鸭子再做些保暖的东西,但是宇儿和文轩都不同意杀母鸭,若再杀仅剩的一只公鸭,明年就没种鸭蛋,她还想着开春让母鸡们多孵几窝小鸭子呢。

    所以,现在家里仅有的一只公鸭,守着自己的的三十八个老婆过着帝王般的辛苦日子。鸡栏里的六只公鸡中五只都是漂亮的雄山鸡,养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了山间野生时那样漂亮的羽毛色泽,蓝怡便让宇儿和文轩每人挑了一只最喜欢的,剩下三只当做山货卖去了程备游的乐香居,也得了一贯钱。

    晚上,周卫极回来后又照例到蓝怡家吃晚饭。村里人现在都知道周卫极每日出入蓝怡家,跟回自己家没两样,不过两个人是定了亲的,这样也不算不合规矩。再说了,王二叔一家都没反对,他们也只能私下议论议论,蓝怡的泼辣他们记忆犹新,周卫极也素有凶名,大伙自然不敢轻易招惹。

    “今日进城什么时辰回来的?”今晚吃得排骨米线,周卫极暖暖地坐在炕上,望着蓝怡。

    知道蓝怡和周卫极有话要说,贾氏带了两个孩子到温室内梳洗,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周卫极的声音十分柔和,似是老夫老妻的闲聊。

    “只随便转了转,申时过半也就到家了。”

    难怪他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有遇着她。

    蓝怡取出牙刷:“周二哥,我给你买了新牙刷,旧的用的时间长了,换新的吧。”

    看着她从大小四支牙刷里取出一只,周卫极眼中的笑意更深,“好。”

    蓝怡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做好的羽绒被,“这个羽绒被子你明天进城时给苏大哥带过去,让他盖着。苏大哥身子骨还好么?”

    周卫极接过羽绒被,拉住蓝怡的手,轻轻揉着,“大哥最近又起不得床,腿疼得厉害,他说这天快要下雪了。”

    蓝怡一愣,前些日子王二叔也说估摸着再过两集能下雪。每十天一集,也就是进腊月就该下雪了。现在苏永珅也说要下雪,难不成雪真的要来了?

    “赶紧下吧,下了雪咳嗽的人就好多了。”蓝怡期盼着,“苏大哥那边有无锋照看着,还算有个人。”

    周卫极一默,“无锋走了,他回了边关。”

    他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蓝怡没有动,任他握着,“是出了什么事么?”

    周卫极摇头,“不算坏事。朝廷的公文下来了,无锋首功,准他回边关,让衙门升堂再审当年血案。”

    这的确不算是坏事,这么多年的事情,恐怕早就查无实证了,朝廷这样做,也是打算让他过个明路吧。(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笑语迎郎

    蓝怡自然希望刀无锋可以轻松度过此关,见着周卫极沉静的面容,蓝怡轻笑道:“周二哥,这是好事。对了,朝廷封赏下来,有二哥的份么?”

    看着她好奇明亮的双眸,周卫极笑道:“有的。”

    蓝怡的眼睛睁得更大,急待周卫极讲话。她的样子让周卫极很是有满足感,“我的阶官由从九品陪戎副尉升为正九品仁勇副尉,月禄十五两,并赏下五百两纹银。”

    大周阶官品级从从一品到从九品,文官分为二十九级,武官分为三十一级,每级阶官有固定的俸禄。阶官只表示官员的等级,并不与具体职位相联系。各阶阶官担任职事官,还会有相应的职务俸禄。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但也不难理解,就好比她在h大上学时,学校老师分为教授、副教授、讲师和助教四阶职称,老师的职称不同每个月的基本薪酬是不同的,这就好比大周的阶官。除此之外,老师们承担授课任务,也就是给学生讲课,还会有课时费,就好比大周的职事官俸禄。

    周卫极本是从九品陪戎副尉,乃是武官中的地三十一级阶官,越过从九品上,连升两级变为正九品,月禄银子由十两涨为十五两,的确是可喜可贺的好事。

    “恭喜周二哥。”蓝怡笑得双眼弯弯,看着就如同得了鱼的猫儿,十分满足。

    周卫极忍不住摸摸她尖巧的小下巴,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这些你守着吧,好好置办些年货,给自己和孩子添几件好衣服。”

    蓝怡没有推辞。高兴地收了下来。周卫极见她收了,笑容愈发舒展。

    在梅县时,蓝怡怕周卫极带的银钱不够用,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周卫极当时虽收了但心里一直惦记着,今日终于有机会将自己赚回的银子交给蓝怡,而她也开心收下。周卫极自然是极高兴的。

    “我留了二十两给大哥,姐那里也送去了二十两,剩下的都给了赵大哥。赵大哥和常大哥他们受赏的银子也都拿出大半,用来贴补死伤的兵士家人,朝廷下发给他们的贴补着实不够用。”

    他在解释为什么没有把全部赏银拿回来交给自己,蓝怡温暖笑道:“周二哥做得对。姐姐那边还好吧?”

    周卫极轻应一声。本该走了。但是他就是舍不得这样的安宁。

    蓝怡咬咬唇,听着外边没有动静,轻轻说到:“二哥,姐家离着李二瘸子家不远,你该见过他吧?今天我和二叔他们去城里,遇到了宇儿的二叔李二瘸子,他认出了我,死盯着牛车要跟着。林远叫了人来才把他截住。”

    周卫极点头,李二瘸子他自然认识。那是李家村有名的泼皮,“见过,他哥李富贵我也认得,是个老实人。”

    周月娥成亲,周卫极去送亲,当时李富贵在姐夫家帮忙,是个沉默勤快的小伙子,后来听说他娶了个天仙似的好媳妇,可惜好日子没过两年媳妇就死了,李家村人都说他没修够那份福气。

    看来宇儿的长相是随了母亲的,蓝怡担忧说到:“李二瘸子这样的人,最是让人头疼。他怕发现宇儿后三五不时的过来恶心人,二哥,这该怎么办才好?”

    周卫极拉着蓝怡的手紧了紧,“交给我就好,你安生地准备过年。”

    周卫极是做捕快班头的,对付这样的泼皮无赖肯定有好办法,蓝怡乖乖点头,“多谢二哥。”

    这是她第一次在有困难时想到他,主动寻求他的帮助,周卫极很开心,笑呵呵地走了。

    蓝怡到温室内去看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早就梳洗完毕,正坐在火炕边的垫子上玩闹,暖融融的火光,湿润的气息,发着金光的蔬菜,都让人觉得分外安心。

    “娘,快看小猴子喝水了。”宇儿见着蓝怡进来,赶紧招收。

    贾氏无奈地笑笑,“他们俩就是不肯回去,一定要在这看小猴子。”

    这俩小家伙对小猴子的喜爱直超小白小火,每日在家就以观察小猴子为乐,总是念叨着小猴子做了这,小猴子干了那。

    火光也给灰黄的小猴子染上一层金色,它脸上的伤疤看上去好了很多。小猴子面前放着一个水瓢,里边有半瓢水,小猴子用爪子沾湿舔着喝,不敢把头扎下去,两只迷蒙的圆眼睛看着蓝怡四人,时刻不离。

    这是担心的表现吧,蓝怡想起这只小猴子见了雷天泽和周卫极的表现,忍不住笑起来,坐在两个孩子边上。

    文轩顺势靠在娘身上,笑嘻嘻地说,“娘,给小猴起名。”

    “咱们家就一只小猴子,不用起名的。”蓝怡用手指替他梳理头发。

    小猴子也贪恋着火炕的温度,喝完水向西边的火炕靠了靠。

    宇儿看着小猴子,很认真的咬着手指头思考着。

    鉴于他起的大咩,二咩,三咩等一系列名字,蓝怡对宇儿起名字的能力不抱多大希望。

    “宇儿觉得,给它叫小猴就不错。”

    小猴子,小猴……少了一个“子”字,果然很有宇儿特色的起名方式,蓝怡呵呵笑了。

    文轩这次不同意,“宝宝觉得,叫刀疤好听。”

    文轩对自己的名字很执着,虽然他已不会在别人叫他文轩时,两手严肃的捧着小脸纠正,“这是宝宝,不是文轩”,但他还是喜欢自称宝宝。

    刀疤,还不如小猴好听,不过好在抓住了这只小猴子身上的一项明显特征,也够霸气。

    “娘,你说叫小猴好,还是叫刀疤好?”宇儿认真问到。

    蓝怡和贾氏相视一笑,“都好。你们两个商量好了选一个吧。”

    俩小家伙听了,头碰头在一起认真探讨。小猴子则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它两眼盯着面前的大红果。

    大红果。也就是西红柿已经挂了果,早些的有宇儿拳头那样大,蓝怡得空就查看一番,估摸着再过半月就该能吃了。

    “娘,我们商量好了,叫刀疤猴!”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说道。

    贾氏和蓝怡笑出声,刀疤猴。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错,刀疤猴,黄瓜你可以吃。大红果可不能摘,等变红熟了咱们再吃。”蓝怡憋着笑,认真教育刀疤猴。

    宇儿想起吃过的大红果炒鸡蛋的味道,口中泛起酸水。“娘。大红果快熟了?宇儿想吃大红果炒鸡蛋。”

    文轩也点头。

    贾氏没有吃过,不过听蓝怡描述了许多遍大红果的好处,也十分期待。

    “快了,我看着再有两集就能吃上了。”蓝怡自信点头,大红果虽挂果不多,但它起码挂果了,说明是能在这边种植的。既然温室内能挂果,那么明年开春种在外边就更没有问题了。等着果子熟了。她要拿去给大伙尝尝,让他们都种上一些添道菜。更可以拿去卖钱,大红果在这边是稀罕东西,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也不知道小七温室内的大红果长得怎么样,蓝怡有半月没去过了,想来只比自己这边更好。

    “两集之后,快腊八了呢。”贾氏算到,进了腊月就真的到年根底了。

    蓝怡点头,抱起宇儿,贾氏抱起文轩,包好衣服回屋。温室外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想呼吸,蓝怡快步走进屋内,“二叔说快下雪了,刚周二哥也说要下雪了,就这十天半月的。”

    贾氏把文轩放在炕上,替他们整理被褥,“赶紧下吧,这样吊着真让人揪心。”

    “瑶姨,变天时腿脚疼痛难忍,可有什么方子能治么?”苏永珅的情况,蓝怡听着像是风湿性症状,但她不是学医的,不管妄下判断。

    贾氏不敢确定,“筋骨关节之症,病因多出,须仔细诊疗方可开药化瘀消肿,通经活络,搜风祛寒,且这不是一两侯药就能治的。老太爷在世之时,就有此症,腿如插刀,痛如锥刺,昼轻夜重,不能安睡,寻梅县神医以丁公藤、制川乌、三七、干姜等二十八味药制膏敷之,倒也有些奇效。”

    蓝怡点头,“就是周二哥的义兄,最近还是不大好,卧床难起,周二哥正忧心着。”

    贾氏听蓝怡说起过苏永珅的事情,一介文弱书生,投笔从戎保家卫国,几经生死落得一身病症,可歌可叹,“等明年苏夫子搬来村里,咱们也能就近照料他,虽不知能不能变好,却总不会再变差。”

    苏永珅以前是教书的夫子,贾氏这样称呼他也算合适。

    不知道大伙都是怎么推测天欲雪的,聚在一起时都念叨着,明日定能降雪,后日定能降雪,大人孩子每日都抬头期盼着,等待着。甚至还有二婶李氏这样虔诚的妇人们,到庙里烧香祈雪。

    在这样的气氛中,进了腊月。蓝怡没有盼到降雪,却等来了三咩产崽。蓝怡听到三咩半夜的叫声,穿衣起来提着灯笼去看,新生下的两只小羊羔身上的胞衣还未脱干净,哆哆嗦嗦的,三咩正忙着给它们舔干净,见着蓝怡过来咩咩直叫。

    蓝怡赶紧在羊圈里生起火堆,拿破布替羊羔擦干净,贾氏也起身烧开热水,洒上麦糠和糖让三咩喝下补充体力,两个黑耳朵的小羊羔个头不小,颤巍巍的站在三咩身边想着吃奶。

    贾氏第一次见到初生的小羊羔,正兴奋着,“桃儿,这小东西果真生下来就能走路,看着三咩肚子不大,没想到两个小羊羔个头都不小呢。”

    蓝怡也很开心,她们终于又有新鲜的羊奶喝了,“瑶姨,三咩不算厉害,二咩每次都能生三只小羊羔呢。”

    二咩是蓝怡穿越来了之后,在梅县青山镇买的,千里迢迢由梅县带回北沟村,蓝怡对它一直十分有好感,二咩十分争气,每年两次产仔,每次都是三只小羊。它也算是外来品种,每次产了小羊羔村里人都抢着订下。

    “哎呀,这小东西真让人稀罕,我去温室里给它们拔几棵青草来。”

    蓝怡笑着制止她,“瑶姨,小羊羔得吃奶,半个月后才能吃得青草。”

    贾氏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跳跃的火光中笑容带着羞涩,“我不晓得这些。”

    她这个样子,很是少见的,“桃儿以前也不懂的,见过一次就懂了。等明年春天家的母鸡抱窝,咱们多孵几只小鸡小鸭,瑶姨定没见过,小鸡小鸭出壳更是神奇呢,它们出壳了就能吃泡软的粟子,跑得很快。”

    贾氏用力点头,搓搓冻得发麻的双手,“再有半月就该打春了,这天还真冷。桃儿你进屋睡吧,我守着就成。”

    见三咩喝了温水,吃下一些草料,蓝怡利索地在火堆上添了几块硬木,用树枝拦好,“不必看着,咱们都回屋,三咩会照看好小羊羔的。”

    北风更盛,风里含着浓重的湿气铺面而来。这夜的后半夜,鹅毛般的大雪飘落,纷纷扬扬的下到天亮,晨起时竟已能没了蓝怡的脚踝,素雪覆千里,空气里也弥漫着雪天特有的味道,这样一场大雪足可滋润干渴的大地,杀死很多病菌,持续一冬的感冒病毒也该退了,瑞雪,瑞雪。

    蓝怡高兴的带上戴着手套和帽子扫雪,刷刷的声音犹如世界上最美的乐章,一轮红日从东山升起,皑皑白雪添了温暖,群山银蛇舞动,遥遥看来竟是那样的性|感|妖|娆。

    村里的大人们都已起来扫雪,门外不时传进欢笑声,蓝怡扫出一条小路,赶紧把温室栅子上的雪收拾掉,以免压垮竹架,雪依旧密密的落着,片刻又将蓝怡扫出的小路盖满。

    踩着雪去看刚出生的小羊羔,两个小家伙蜷着腿酣睡在三咩身旁,全身颜色与白雪无二,两只小黑耳朵更显可爱。

    “这俩小家伙可是带着福气来的,不如叫大雪小雪吧。”贾氏也染上了起名的癖好,笑眯眯的建议道。

    两个小家伙起来后看着大雪更是笑闹着,贾氏打开堂屋的门,一家子围坐在火炉边吃早饭,周卫极含笑从风雪中走来。

    蓝怡忽然诗兴大起,提笔饱墨写道:

    门外正风雪,拥炉开户窗。粥熟温手暖,笑语迎周郎。(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移魂换体

    这场雪下到晌午才歇,大雪足有四寸厚,乐极生悲地压塌了几间老房子的屋顶。蓝怡家屋顶上的雪,有林喜、林远和周卫极帮着扫了两遍,才清理出来,周卫极的胳膊还没有好,蓝怡本不放心他上房顶的,可是他却坚持要上去,用左手认真地清扫积雪,与林喜林远有说有笑。

    院内积雪成丘,乐坏了两个孩子,宇儿带着文轩大大小小的堆积了好几个雪人,连刀疤猴也堆出两个。

    待村里扫出一条通路,蓝怡带着他们到村南的田地边看了看,田间的麦苗被积雪全部覆盖,如同盖了一层厚厚的毛毯,暖和舒适。山坡上的牡丹被积雪堆出各种形状,形似一个个小矮人,村里的梧桐树被积雪压断枝条,山林边的松柏也被压弯了身子,孩子们跑跳着,在雪上打雪仗。

    下雪了,村里人都送了一口气,准备过年的兴致更高了。腊月初七晚上,蓝怡便开始熬制八宝粥,家里能放的米豆都加进去,有大米、小米、麦子米、大枣、栗子、榛子、核桃仁、绿豆和红豆等,慢火熬煮一晚,第二日一早边能喝了。因怕积雪路滑,今年的腊八粥是她亲自送的,二叔家,八婆二嫂家,赵里正家,牛嫂家等交好的人家都送了过去,到蓝怡家送八宝粥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大周佛教大盛,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在此日成道,因此腊八这日就是佛家的成道节,佛教寺庙每于此日隆重庆祝。城中有僧人三五人作队念佛,挨门串户请求布施。寺庙作浴佛会。并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谓之腊八粥。二婶李氏等虔诚信徒。早早的就出门到城边寺庙等着喝八宝粥,据说可以祛病挡灾。佑来年顺遂。

    除了佛家的成道节,腊八制腊药也是大周特有的习俗,各医家多合虎头丹、八神屠苏等腊药,储以绛囊,馈遗众人,所以陈氏一大早也跟着婆婆奔到城里,排队等着济善堂施药。蓝怡没有出门,周卫极今日也没有去衙门,带着两个孩子清理院内的积雪。其乐融融。

    蓝怡考虑许久,下定决心,“二哥,今晚我有事要同你讲。”是时候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了,总不能拖过年去,蓝怡心中有些忐忑。

    见她紧张认真的小模样,周卫极轻声应下。

    接下来的时间,蓝怡便紧张不安起来,她能料到周卫极的反应。又怕他露出一丝丝惊怕的情绪,几次想着不要告诉他,可又无法说服自己去欺骗他,欺骗这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男人。

    爱。当坦诚,蓝怡长出一口气,有种玉碎瓦全的念头。所以。周卫极把她从墙头上抱回屋内后,还是被蓝怡假作平静的面容惊到。跟着紧张起来。

    蓝怡坐在炕上望着油灯,望着油灯对面周卫极浓黑的剑眉。深邃的双眸,英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不语。

    周卫极平静地望着她,不催促,只待她开口。

    蓝怡酝酿许久才说道:“周二哥,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讲过我不是这世上的人?”

    周卫极点头,果然是这件事。

    蓝怡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怎么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当时我大学毕业去旅游,嗯,就是上完了学堂出去游学,在黄山之巅摔倒,再醒来便到了大周梅县青山镇外的山谷中,进入了春桃的身体,面前是将死的依柔和哭泣的文轩,而我自己由蓝怡变成了春桃的模样。”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得看着周卫极,怕他觉得自己是妖怪,怕他怪自己说谎,怕他不肯再接受自己,害怕,却固执地不肯移开眼睛。

    周卫极慢慢消化蓝怡说的信息,隔着油灯,看到她抓紧桌角失了血色的销售,紧咬下唇的紧张小脸。她故作镇定,却不知道自己的眸子里已含了泪水,满是紧张和不安。

    所以她才让自己叫她“一一”,说她不是春桃,也不是这世间的人。

    周卫极看着她,竟笑了,眉眼都带笑,似乎蓝怡说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蓝怡是你的本名?”

    他的表情完全出乎蓝怡的意料,她呆呆地点头,“恩。我姓蓝名怡,小名一一。”

    果然如此,周卫极见她一脸茫然,安慰道,“一一莫怕,这就是老辈人常说的借尸还魂,是一一你上一世做的善事多,菩萨才让你借春桃的身子活下来。”

    看着周卫极放松的神情,蓝怡更愣了。

    还可以这样解释么?

    她却忘了周人敬鬼神,“借尸还魂”在大周人看来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借尸还魂”这个词还是让她浑身难受。

    “一一,你住在这个身子里,可有什么不适?”周卫极关心的,是她现在的情况。

    蓝怡摇摇头,认真解释道:“刚开始时动作猛了有些头晕,后来便渐渐好了。周二哥,我不是‘借尸还魂’,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移魂换体’。春桃没有死,我几次梦到她住进了我的身体里,在另外一个时空代替我活着,而我却代替她活着。”

    周卫极听了却忽然严肃起来,拳头握紧。

    蓝怡也紧张起来,他这又是怎么了,移魂换体比借尸还魂让他难以接受么?

    周卫极面色越来越难看,蓝怡患得患失起来,忍不住撅起小嘴。周卫极下炕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听着他急速的心跳,蓝怡知道他在紧张害怕,他在怕什么?

    蓝怡想推开他,周卫极却把她越抱越紧,“一一,一一……”

    他似乎在紧张地确认着什么,蓝怡有些呼吸困难,“嗯,我在这里,你快放开我。胳膊不痛么?”

    周卫极声音闷闷的,不肯放松。“不许换回来。”若是借尸还魂还好,移魂换体。按着周卫极的理解,早晚还会换回来的,想到小丫头会突然换成别人,他哪里受得了!

    “什么?”蓝怡没有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不许你和春桃再换回来。”

    原来他在紧张的是这个,蓝怡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碾碎成尘,“哪那么容易就能换回来呢。”

    “不许!”周卫极忽然变得如小孩般固执,将头埋在蓝怡发髻间,声音闷闷的。

    这样的周卫极让蓝怡心更软。“好,不换。”

    周卫极松开了些,抱着她坐在炕上,“你原本生活的地方,就是你说的‘时空’,离咱们这里有多远?”

    蓝怡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鼻子发酸,“那是一个遥远的,完全不同于这里的时空。从咱们这里坐马车或乘船是永远回不去的,或许是因为两个时空的时间、空间、磁场忽然处于一种神奇的交合中,我才来了这里,该怎么回去只有神仙才晓得。”

    周卫极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只明白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换回去,他的心略安,可又想到万一发生了。坐马车或坐船都到不了的地方,他该怎样去寻她回来?

    “一一。你若感觉头晕或梦见春桃要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守护着你。不行,咱们明日就去庙里找主持求平安安魂符带着。你已经答应嫁我,不许你换走,否则就算那个时空再远,我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找回来!你若是敢忘了我,我就......就......”

    这样慌乱的周卫极蓝怡第一次见到,这件事完全超出他能控制和理解的范围,所以他慌了,不晓得该怎样才好。

    蓝怡没想到坦诚身世后竟是这样的,她挣脱开他的胳膊,跪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傻瓜!我哪里也不去,一直陪着你和孩子们。你看,这是我上次进城时买的,我感觉这珠子有安魂定魄的作用,所以一直戴着呢。”

    蓝怡把戴在脖子上的黄珠抹额取下来给他看,然后调皮地戴在额头安慰他,“你看,咱们成亲时我就这么戴着,好看不?”

    看她如花的笑颜,周卫极伸手摸摸她红扑扑的小脸,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和额头戴的红珠串成的金牡丹抹额,慢慢俯身亲上去,虔诚的,小心翼翼的亲吻她的双眸,许久之后又把整朵牡丹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张开嘴,专注地望着她,“我把自己的魂魄也放在这里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把你带回来。”

    不能让她走,她走了,自己又要变得孤单,她是自己的,是菩萨为他送过来的。

    蓝怡感动得热泪盈眶,得知她离奇的身世后,他没有丝毫的嫌弃,只担心自己走掉,这样的周卫极让她心痛。她鼓起勇气,双手捧住他扎扎的脸亲了上去。

    周卫极浑身一震,一动不动地任她亲,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不再是自己一头热的抱住她,被她推开。

    蓝怡二十多年来,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她的唇贴着他的唇,感受他急促的呼吸和他身上的青草味,小心翼翼、羞怯认真地伸出丁香小舌,用舌尖细细描绘他的双唇。

    就在她要退却时,周卫极猛得搂紧她,含着她的小舌用力吮吸,甜美的味道让他疯狂,他急需确定她是自己的。

    许久之后,周卫极微抬头,望着她变成粉红色的小脸、耳朵和脖颈,“一一,告诉我,你真正的模样。”

    蓝怡喘息着,压住心中不断翻腾的酸涩,“我与春桃长得八分相似,只比她高了半头。”

    现在对着镜子,蓝怡总觉得看到的是上中学时的自己。

    周卫极笑了,认真摸着她的小脸,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或许她不只是移魂换体,与春桃乃是前世今生,这个模样,就是他的小丫头本来的模样,“你现在多大?”

    蓝怡下意识回答道:“二十三,穿越来时二十二。”

    已经这样大了,周卫极紧张地问道:“可有成亲?”

    蓝怡摇头:“我们那边的人二十二三岁还是读书的年纪,通常要再大些才成亲。我还要接着上学读两年书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可有定亲,或是……相好的?”他的胳膊又紧了些。

    “没有没有,都没有。以前现在加起来只你一个!”

    周卫极笑了,声音浑厚动听,“一一,你只比我小两岁,我一点也不老的。”

    蓝怡听他如此在意年龄的问题,认真说道:“二哥,在我们那边的男子,十八岁才算成年,二十二岁才允许成亲,你今年才二十五,一点也不老。”

    “可是在这里已经老了,比现在的你大十岁。”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是无法忽视和否认的,周卫极恨不得自己再小十岁,陪她长长久久。

    “所以二哥要保重身体,比我多活十岁,这样咱们才能生同衾,死同日。”蓝怡说完,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周卫极顺从地脱下棉服,拉起里衣,露出白布包裹着的胳膊。

    果然,点点血迹渗透而出,蓝怡替他疼,小心的解开白布替他重新上药包扎。

    周卫极一点不觉得痛,靠坐在炕边,傻笑说道:“一一,我原本以为你是深山老林里的花精。所以你才晓得村里人不认得的山里的吃食,晓得牡丹籽可以榨油。有好几次,我见你同牡丹花讲话,见你讨厌吃庄稼叶的虫子,又不敢去捉;你喜欢读的那首诗我去问过雷天泽,他说是祭祀山神时唱的《山鬼》……”

    蓝怡听差点炸毛,你才是花妖山鬼!你才是树林里的黑熊猎豹!她手上的力气大了许多,抬眼瞪着周卫极。

    周卫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安慰她:“好好,你不是,不是。”

    蓝怡踏雪而归,这一夜她睡的十分安慰,心情是两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就连睡着了嘴角也含着笑意。

    这一夜,周卫极无法入睡,他躺在炕上,开窗望着挂在梧桐枝桠间的如钩新月,时露出笑意,时又凝起双眉,心思百转。

    待月过树梢天将晓,他牵出黑子,带着它慢慢踱步出村,才上马直奔县城寺庙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主持浮生

    第二二二章 主持浮生(抱歉章节标题错了)

    黑子慢踏踏的驾着马车,走在路上,这样子让它很不习惯,频频回头瞧赶车的周卫极。周卫极却靠坐在车门边,隔着门帘与蓝怡小声说话,鞭子都懒得拿起,任黑子慢慢走向县城,此时天尚早,路上孤冷清寂,并无行人。

    “男女平等?”周卫极又听到一个新词,“怎么个平等法?”

    蓝怡与周卫极只隔着一个门帘,声音轻轻传出,“在律法上平等,男女犯错,同错同罚;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读书,可以谋生,自择婚配。”

    周卫极皱眉,“自择婚配?不需三媒六聘,父母之命?”那岂不是乱了?

    “嗯,一男一女结为夫妻。”蓝怡把盖腿的被子往上拉拉,盖住自己的全身,只留脑袋在外面,“婚配之事,男女双方两情相悦即可,父母反对也是无效的。一般的人家父母都是开明的,不会在择婿或择妻上干涉过多,只是希望儿女能幸福。男女情投意合成亲后,生儿育女,当然也有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情感渐疏而合离的,我们那边叫做离婚,离婚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旁人也不会因为离婚之事而对这两人有什么偏见。”

    周卫极凝眉,深觉草率,“女子本就弱于男子,如何谋生?”

    “三百六十行,皆由能力和兴趣选择,不因男女而有不同。”蓝怡怀念起自己从小生活的时空,“女子只要有能力。可做教书,帐房,郎中。耕作,行船,做官等各种行当,男女各凭本事,没有以谁为尊、以谁为主的想法。”

    周卫极的脑子,还是无法构想出那样的一个‘时空’该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能明白那个时空中女子生活的要比大周好许多。听得出蓝怡的怀念。他握握拳,那样好的时空,她一定想回去吧。

    隔着门帘。周卫极的沉默没有引起蓝怡的注意,她陷入回忆里,接着说到:“但是,那边好忙碌。大家忙着工作。忙着赚取银钱,没时间休息,没时间照看自己的孩子,甚至有些人忙得没时间成亲,没时间交朋友;大家住得地方很小,要花去一生的积蓄才能买下三间屋子,还没有院子;那边很脏,比咱们这里刮大风扬起的灰尘时还脏。出入都要带布巾掩住口鼻;那边吃的东西也不好,很多吃食看着精致。却失了原味,还含有很多对人不好的毒素,吃了会生很多奇怪的病。”

    周卫极的拳头慢慢松开,那个时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周二哥,咱们去哪个寺观?”

    “清安寺,咱们去见清安寺的主持浮生大师。”

    黄县城南有伏马寺,城北有清安寺,两者都是佛家寺庙,城东还有道家飞霞观,香火最盛的乃是清安寺。

    蓝怡来了兴趣,“二婶说浮生大师很难见的,说他是得道高僧,足有一百多岁了,周二哥与他认识?”

    周卫极轻轻点头,“我有幸见过浮生大师三次,昨日前去拜会,浮生大师并未闭关,今日才带你过来。一一,你的身世我与浮生大师讲了,他不会说与旁人。除了我,你还将身世说与过何人?”

    “只二哥一个。”

    周卫极略安,“此事只限我三人知晓,不可再告知旁人,一一,可晓得其中利害?”

    她当然知道。

    清安寺正门前人流不息,香烟渺渺。周卫极未作停留,驾车到寺庙的侧门停下,扶着蓝怡下车,给她紧了紧衣帽,“莫怕。”

    他似乎是说与蓝怡听的,也像是说与自己听的。

    周卫极上台阶,叩三下木门,便和蓝怡在门前静静等候。

    清安寺正门浮尘人声,侧门处却是极安静的,几声木鼓寒鸦中,一个十一二的光头清秀小和尚打开门,双手合十退到一侧。

    侧院内被一株古木覆盖,蓝怡抬头,看见树枝间有几个鸟窝,树边的小凉亭挂了块古旧的木匾,上刻“默影”二字,蓝怡被这块匾额吸引,轻轻念道:“寒枝高处巢默默,不见飞鸟掠影来。”

    小和尚抬眸略带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双唇微动却马上又做出高僧般的深沉模样,在前引路。

    穿过侧院,里边是个更小的院落,院内积雪未除,两株寒梅傲立雪中,已带春意。周卫极扶着蓝怡走进禅房,佛像前盘腿坐着一位瘦小枯干的长须老僧,若不是他的手在一一数着佛珠,蓝怡定会以为这是一尊坐化的肉身佛。

    这就是清安寺的主持浮生大师?果然很有大师的模样。

    蓝怡跟着周卫极给佛祖上香叩头,坐在老和尚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并不说话。

    老和尚手持念珠,一颗颗数过。

    蓝怡看着念珠,又开始发呆。念珠,是很多宗教修士祈祷、歌颂、念经、修行时常用的物品,不同宗教的念珠颗数是不同的。道教的念珠有81颗,代表太上老君八十一化;天主教的念珠有59颗,用来念诵《圣母玫瑰经》;伊斯兰教的念珠有33颗,转三圈正好是99,用来念诵“安拉真主”的九十九个名字;佛教的念珠颗数从14颗到108颗多中,尤以108颗为上品,代表金刚界的108尊、除灭108种烦恼。浮生大师的念珠很长,看来是108颗的。古朴红木念珠的鲜红色母珠泛着柔和的光亮,蓝怡细看发现竟是佛家七宝之一的琉璃。

    琉璃隋唐年间在中土出现,是青铜器铸造时产生的副产品经过提炼加工后制成,又称五色石,在大周比玉器还要珍贵许多。民间很难得到,直到后世也是宫殿、庙宇、陵寝等重要建筑的一种特有材料。

    蓝怡的眼睛随着浮生大师的念珠转动三圈,他才停住。依旧闭目,吐声苍老清晰:“二位施主所为何来?”

    蓝怡抽抽嘴角,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周卫极昨日才来过!

    周卫极却十分平静的双手合十行礼,“内子魂魄不安于体,主持慈悲,请为内子一观。”

    蓝怡听着好笑。这憨子也会咬文嚼字了。

    浮生大师慢慢睁开双目,蓝怡觉得浮生大师离木乃伊更近了一步,那眼皮。真只剩一层皮了!但是他双目清亮,静若止水,无波无绪,这是一种岁月洗历后的返璞归真。能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浮生大师的一生定尤为不凡。

    蓝怡平静的任他打量,浮生大师左手持珠,右手行礼,“这位女施主的肉身与内确有不合,乃阿赖耶识之故,老衲也无法参透,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周施主无须过忧。”

    蓝怡听他说了等于白说。直接问道:“主持勿怪,依您之见。小妇人现在是修的因,还是受的果?”

    和这样的神秘人物说话,最好还是直言想问,否则云里雾里的白费时间。

    浮生大师又抬眼打量蓝怡,片刻后才说道:“女施主,三世因果相应,委实难分。施主神台清明,与我佛有些缘份。我佛慈悲,自方外之境度女施主来此,女施主当多行善事,不妄作,不执念。”

    “方外之境”让蓝怡心神一颤,正色问道:“主持,小妇人确是来自方外。不知此生可有魂魄归体之日?”

    “依老衲观,女施主的八识已渐安于体,心生挂碍,难脱身而去。”

    蓝怡总算听明白了,取出抹额双手递到浮生大师眼前,“再请主持一观,此珠是何物?小妇人见了它便觉得心思宁静。”

    浮生大师终于放下手中的佛珠,把抹额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又叨叨咕咕念了一阵才双手递过来,“女施主果然佛缘深厚,此牡丹吐珠乃我佛门僧人挂珠穗上的一颗小珠。此珠女施主佩戴可安神驱邪,并无害处。”

    蓝怡高兴的接过,双手合十谢过浮生大师。

    “缘起缘灭,皆有因果。广结善缘,可化险为夷,女施主当牢记。”

    “我记下了,多谢主持。” 蓝怡合十谢过,觉得浮生大师话里有话,不过她也没多问。就算问了,想他也不会说的,总之不心生恶念,不为恶事就行,反正她也不是当恶人的料。

    浮生大师微微点头,枯老的眼皮遮住双目。周卫极和蓝怡行礼后退出,到门口时,忽听浮生大师又说道:“周施主为将,护国佑民,御侮止暴,等同降魔,亦是对众生施以无畏,但一切众生,悉有佛性,不宜滥杀,否则罪亦难免,因缘成熟,必招果报。”

    周卫极一震,看着蓝怡,双手合十,“多谢主持。”

    “阿弥陀佛。”

    周卫极依旧扶着蓝怡,慢慢走在雪地里。

    蓝怡在思索浮生大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让周卫极止暴降魔,不可滥杀无辜。周卫极身为将士,身上本就杀业重,看来是要好好的替他求个平安符了。

    “周二哥,咱们去佛前求个平安符,你带上吧。”

    “无妨,你的抹额要时刻带着。”

    蓝怡点头,“浮生大师的话你听明白了么,他说我渐安于体,难脱身而去了。”

    周卫极微笑点头,仍有隐隐不安,“难得出来,一一想去哪里?”

    自从得知了她的身世,周卫极更喜叫她“一一”,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口中轻念出来,总有一种莫名的缠绵感。

    的确是难得只有他们两个人,“二哥,咱们去家具行看看,如何?”

    周卫极驾着带她入城,转过主道走入一条南北街市,两旁俱是家具杂货店铺,新旧皆有。这里的家具种类繁多,大件的如床、榻、桌、椅、凳、杌子、长案、几、柜、镜台、博古架、屏风等高矮俱全;小件如巾架、衣架、盆、盒、桶等。

    大周家具简洁方正,装饰朴素,做工严谨,结构也渐符合人体工学的特征,蓝怡本就厌烦拥挤和所谓的温馨复杂,只想着越简单越好。以后的家中,除必备的衣柜、矮几、炕柜、花腿桌、开光圆墩、交椅、高几、长案等,也只想选两个书架和书桌,宇儿现在能在炕桌上写字,再大些就需要专门的书桌了。

    周卫极带她看了漂亮的镜台和首饰盒等物,问她可有喜欢的。蓝怡只调皮的说等房子盖好后有了尺寸她要亲自来选。

    周卫极听了,笑着点头。蓝怡询问了店家家具木料的种类,水曲柳、柳桉、杨木、榆木、核桃楸、杉木、榉木等是较为常见的,柳榆的色泽和木纹更符合她想要的感觉。

    天色渐午,周卫极带她走进一家出名的素食分茶店,点了白鱼辣羹、糟酱烧麸、三鲜面和刀笋辣面,蓝怡吃过才知道,大周已能用豆腐做出各种肉味,足以乱真。

    两人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

    “周二哥,既然来了,我去看望一下苏永珅大哥,你觉得如何?”

    到现在,蓝怡还没有见过苏永珅,今日也算是正好。

    周卫极想了想,却摇头,“大哥近日身子骨不好,躺在床上起不来,不如等他好些咱们再去。”苏永珅最重礼数,蓝怡去拜访,他一定会强撑着起身,反而对他的病情不利。再说他最不愿别人瞧见他生病痛苦的样子,去了不如不去。

    蓝怡点头,周卫极又解释道:“待明年开春的大哥身子骨好些,咱们再登门拜访,大哥最好舞文弄墨,你们一定谈得来。”

    “恩,都听二哥的。”

    周卫极微笑,拉着她慢慢走入人群。

    回去的路上来往行人已经很多,周卫极拉着缰绳,慢慢走着,依旧隔着帘子与蓝怡闲聊。话题总是围绕着另外一个时空,周卫极像个好奇的孩子,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有很多问题。他问的,蓝怡便一点点讲给他听。

    周卫极对那个时空的建筑很感兴趣,间或问了很多关于房子的问题,诸如房子是用什么材料建造的,什么构造,有怎样的家具,蓝怡以前的家是怎样的。蓝怡不是学建筑的,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又因为两个时空的语言存在不少差异,很多专有名词不好解释等,只能用最简单易懂的词汇解释给他听。

    可能是这几日总提到从前,蓝怡晚上入睡,梦见自己回到学校,在图书馆里徜徉,在花园里漫步,在宿舍躺着看电视,看着爬满窗格的爬山虎发呆,还是那样的真实。

    ps:谢谢各位书友的投票支持和打赏,说起平安符,多几个吧,然后贴在肩膀上,肯定能镇痛止酸的,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得银八千

    进腊月后虽积雪未消,但周家村集日也到了年集的时候,人已经接踵摩肩多了起来。,蓝怡一家四口也去赶年集,虽说家里并不缺什么东西,但这热闹还是要凑的。

    一路碰上很多村里人,或去赶集或是已经带着东西回程,大家相互打过招呼,贾氏也会说上两句。村里人对她这个女郎中现在也是尊敬得很,毕竟这可是能救命的。今年庄稼丰收,再加上不论是腌白菜和竹笋还是种温室摘野果,都赚了些银子,大伙都想着多办些年货过个肥年。

    蓝怡到了集市边上存好毛驴,四人开始跟着人流闲逛,宝宝和宇儿两个带着小挎包,眼睛四处寻找要买的东西,娘亲说了要他们给自己的亲生爹娘买纸钱,好让他们也买些好吃的过好年。蓝怡按着贾氏的吩咐,买了新桃符、回头鹿马、天行帖子、果酒、胶牙糖、纸钱、灶马,新年历、金采缕花、春帖、滔胜等一些必备物品。今年有贾氏在,蓝怡觉得这个年很有本土特色,该备下的东西都备足了,该拜的神仙一个也不能落下。

    宇儿和宝宝两个用自己卖鸭蛋和鸡蛋的钱买了纸钱等物后,又选了花灯和面具,拍着瘪瘪的挎包都心疼,想着再买些鸡鸭回去生蛋。蓝怡还给宇儿买了笔洗等物,明年开春,宇儿和大福牛蛋便要去义学念书,这是全家的大事,宇儿自己也重视得很,要用读的《千字文》等课本也跟着娘亲读了不少。就怕比别人差。

    腊月十六是立春日,《报花名》中曾有这样一句:“春打六九头”。蓝怡以前没什么感觉,但在大周因为墙上贴了消寒图。每日都会涂上一朵,巧得很,细数起来这两年的立春日的确都在六九第一天,也就是东至后四十五天,从这日大地回暖,地气上升,牵线的各种风筝出现在天空上。五九六九。隔河看柳,春日到了,春姑娘正在一步步的走回来。

    按照习俗。蓝怡给王二叔和牛嫂几家送纸糊的小春牛以及蔬菜和粮食干果等拼的春盘,以示立春庆贺。庆祝过后,蓝怡和王林喜、王林远三人套牛车赶往青山杂货铺,今天也是他们约定好的商记年底清账的日子。连远在梅县的六子也赶了回来。

    是以。商记的主要人物,蓝怡,王林喜,王林远,夏重潇,程小七,夏顺,六子夏浓齐聚一堂。将杂货铺后堂屋的八仙桌坐了个满满当当。

    “我看咱们明年盖间专门的议事厅,比这间屋子更大些。中间摆上一张比八仙桌大三倍的长桌,大伙可以围桌而坐,商量事情也方便。”和夏重潇坐于主位,蓝怡看着喜气洋洋的大伙,笑着建议道。

    商机大掌柜夏顺直点头,“蓝夫人这主意好,账册银两也可摆在桌上。”

    “倒是不必被茶杯占满桌子,咱们还可摆上茶果点心,边说边吃,岂不快哉?”小七乐呵呵地捧着热茶,如玉美颜上一双微翘的桃花眼带满春意,“小的那温室里的大红果也可摆上两盘子,正好合适现在吃着。”

    温室内的大红果也就是西红柿,终于能吃了,不论是入菜还是生吃,小七都爱极了大红果的味道,觉得比冬日里吃新鲜黄瓜条还要畅快许多。

    蓝怡见他这样子,笑道:“小七若舍得,咱们可是来者不拒的。”

    小七豪爽地抬抬下巴,“若是旁人自是舍不得,大伙吃,小的管够。”

    众人呵呵笑着,夏重潇放下茶杯,轻展袍袖,“既然大伙都来了,咱们就开始吧。夏浓,将门关好。”

    六子笑容一顿,垂头去关门。他对夏重潇给他起的名字仍有无比怨念,逢人便说他叫六子,夏重潇却从不改口反以此为乐,六子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每次见着六子这副表情蓝怡就想笑。

    关上门,大伙也静了下来,看着夏顺,夏顺咳嗽一声,站起身先给夏重潇和蓝怡行礼,客气一番才进入正题,“咱们青山商记的买卖虽是去年开始做的,但真正开张是在今年,先是青山油坊,后又有青山油铺,青山山货铺、青山杂货铺和青山鲜果作坊,总计是五处大买卖,梅县那边的分号在我家姑娘的照看下,也是日日见好。咱们青山商记能有今日,全赖蓝夫人、大少爷和我家大姑娘管理有方,在坐的大伙同心协力才有如今的局面……现在,咱们分开说说。先说咱们的青山油坊,去年咱们收上来牡丹籽共七千三百斤,今年共收十万斤,咱们自家的山坡送进油坊的牡丹籽共四千零五十斤,两年总计十一万一千三百五十斤,因着小人监管不善,使油坊管事张启盗走牡丹籽两千斤只追回一千,所以咱们的牡丹籽共是十一万斤有余。”

    夏顺说的数目十分清晰,他接着念到,“这些牡丹籽,已全部榨油,共出油两万七千五百斤,经由牡丹花宴订出一万五千斤,价钱是每斤一吊钱,这些油已分批出货,剩下的牡丹籽油在油铺零卖的为两贯一斤,售给各地老商号的是一贯八吊钱。按着蓝夫人的要求,咱们现在每月卖出上限为一千五百斤,可卖到明年牡丹籽收下榨油之前。现在油铺还有牡丹籽油约九千斤,咱们卖牡丹籽油总得八千一百五十贯。另外,各地牡丹花宴咱们每桌抽取二百文干股,各家商号已送回五百贯。除此之外,咱们的油坊还榨了一万斤油菜籽,出菜籽油两千九百五十斤,每斤二十文,共五十九两;除此之外,还有核桃油、杏仁油、榛子油和松仁油等油类……”

    一串串数字,听得人惊心动魄,夏顺足足念了两盏茶的功夫,最后笑着说道:“所以。咱们油坊出油共卖出九千七百贯。”

    九千八百贯,这的确是一个大的数字,除了王林喜。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笑意,不由自主拍掌相贺。

    蓝怡知道今年的牡丹籽油能卖出这样的好价钱,是他们占了垄断的优势,明年牡丹籽再下来后,价格定会上升,这里边的利润就会少上很多。

    夏顺说完,对王林远说到:“青山山货铺和青山杂货铺主要有林远管着。林远,你也说说吧。”

    王林远拿出本子,笑得十分谦虚。“先给大伙打个底,这两边的生意开张晚,没有咱们油坊的好收成,不过咱们也没亏了本钱。青山山货铺在县内守着大青山的二十一个村子支起摊子收各色山货。包括各色山果、野味、皮毛等。能做成青山鲜果的多数送去鲜果作坊,山桃收来六千斤,杏五千七百斤,李子两千八百斤,含桃八百斤,葡萄一千二百斤,梨子两千斤、鲜枣干枣共四千一百斤,红果两千斤……另计干蘑菇四百斤。木耳两百五十斤,各种能吃的晾干野菜两千五百斤。山核桃两千斤,松子六百斤,……”

    “总数就是这些,除去制作鲜果的那部分果蔬,咱们青山山货铺在店内零卖、整卖出去的共两千八百五十贯。”王林远口吃清晰,接着念道,“青山杂货铺子,是咱们的商船向外运送油和山货后拉回的各地特产和杂货,生意尚好,共卖出三千五百贯,两家铺子共得六千三百贯。”

    王林远说完,含蓄微笑,“这数目听着不小,但不比咱们的青山油坊本钱低,特别是咱们的青山杂货铺,本钱高出许多,所以能赚得的银子要少上不少。”

    众人点头,这是实情。

    说完,众人转头看着六子,六子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挺直胸脯,双手拿着账册,他十分激动,被众人这样盯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尚算平整的念道:“青山鲜果铺子在大伙的指点下,生意也不错。咱们共用山桃五千斤、山杏五千斤、含桃七百斤、葡萄一千斤、梨八百斤、鲜枣五百斤、红果五百斤,红果做的少是因今年红果价高,做多了也不合算……这些鲜果在上冻之前都已经做好,分批送往各地,价钱么……”

    六子又使劲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以山桃、含桃、葡萄最贵,连着汤水一斤六十文,其余的也在四十文以上,共得银子一千五百贯,还有未出货的各色鲜果共两千斤。”

    六子念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老爹,夏顺皱眉,接着说到:“梅县那边的分号,生意如何?”

    六子赶紧又拿出一本账册,“梅县那边的分号,主要是售卖咱们这边的油、杂货、山货和鲜果,因着买卖刚开张不久,所得的收入尚少,……共三百贯。”

    夏顺点头,看着林喜,“林喜,你看共多少?”

    林喜放下笔,笑着说到:“大伙念的跟账册上合出来的数目是一致的,咱们今年共得一万七千八百贯。”

    众人无声,不知是谁吞口水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这才打破平静,大伙哈哈乐了起来。

    夏重潇笑道:“咱们商记今年刚开张,就能有一万七千余贯的进项,说出去没人敢信。就是夏家在黄县经营多年,听着这个数字也是要掂量掂量的。蓝妹,这多亏了你的眼光。”

    众人十分信服地望着蓝怡,若不是她,青山商号没有这样的收入。蓝怡也谦虚道,“我只是动了动脑子,能将各种想法付诸实施,还是有赖大伙。夏掌柜,这是咱们店铺的收入,那么咱们的成本大概是多少?”

    夏顺点头,“是了,咱们该说说成本的事情。先说青山油坊,咱们的牡丹籽先是一一斤,后是一文半一斤,菜籽贵一些,在五文左右,松子、榛子、核桃等榨油用的山货是按着青山山货铺收上来的价格,每斤加一成算作成本……”

    这是蓝怡的主意,青山商记的生意之间是有着相互支撑和联系的,青山油铺和青山油坊是后厂前店,本就是一体;青山山货铺子收上来的各色山货,能榨油的送去青山油坊,能做鲜果的送去青山鲜果作坊,能入杂货铺的进入杂货铺,剩下的在青山山货铺子里零卖或装船整卖出去;商记送货出去的船只,拉回来的各色杂货进入青山杂货铺销售。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整体,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成本,但是为了方便计算各处买卖的生意,蓝怡经过仔细考虑,要求各分处分开账目,独立核算,由一个分处进入另一个分处的货物,也要计价,当然这种计价就是内部价格,比之卖给外部的要便宜一些,但是也不能亏本,要加上一成。

    这样计算,大伙初始是不理解的,但经由蓝怡详细解释和计算,大伙都明白了其中的好处,自然不会反对。反而因为能分清各处的生意进项和出项,大伙心中更明白,干劲也更大了些。

    夏顺说完,王林远和六子又分别将所管辖的店铺内的各种成本报了一遍,当然这里还包括商记购买店铺、增加一个新油坊、购买商船等项目的支出若干。

    众人说完后,王林喜放下一本本账册,认真说到:“大伙报的数,跟咱们合算的账册上的数目大体相当,但是也有些小出入,咱们下来再仔细核算。下面就是咱们交给衙门的关市税、市舶课、契税,我手里拿的,就是咱们缴纳各项税课后衙门给咱们盖了团印、条印的朱钞票。”

    来到大周之后,蓝怡才知道古人真的很聪明,大周的税收系统已经十分完善,且各种完税凭证做得详致非常,各家商铺手里买卖出入的票据,是由大周衙门按照一定的标准统一印制的,名字叫做“白钞”。各买卖商号之间的交易要跟着相应的票据,然后衙门每月会根据票据收税,收税后衙门会在白钞上盖章生效,这样盖了章的白钞就被称为“朱钞”。

    众人看着这一大摞朱钞,点头,王林喜念道:“咱们的店铺共税课两千四百贯,除去各家店铺的本钱、雇人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共五千八百贯,还有咱们购买商船、建造店铺的本钱九百余贯,咱们今年赚回八千贯。”

    ps:这些账目,小蓝足算了一天半,头疼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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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寡妇丫鬟介绍:
一朝穿越,变为带着包子少爷逃难的小丫鬟,她不气馁,挽发作了包子的寡妇娘。躲过追杀,逃开内宅,亲手打造自己的田园,养养鸡鸭,开开荒田,做个有钱有闲有书看的地主婆。穿越之寡妇丫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之寡妇丫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之寡妇丫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