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里正讯问
王二叔说起被打杀的大虫,语气中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蓝怡听着也害怕。
“竟还有老虎?”那孩子们岂不是危险了?
蓝怡想到刚才在田地里拔草的周二发,那老汉竟然有个能打死老虎的侄子,这可是英雄人物。《水浒传》记载了能打虎的武二郎和杀虎的李逵,可都是受到了当地人极其热烈的感激和爱戴的。
“咱们这大青山,山深林密,豺狼虎豹是有的。它们在深山里,这些畜生也怕人,山里有吃的就不会出来,这几年也没有跑出来伤过人。”王二叔见蓝怡的表情就知道她怕什么,“宇儿这孩子你可得看好了,进山啥事都有可能发生。”
“二叔,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们。”蓝怡紧紧怀里的宝宝,又拍拍宇儿,宇儿认真听着王二叔和娘亲的谈话,晓得山里有吃人的野兽,看着远处的眼神也是怕怕的。
“这就是那五亩坡地。”王二叔指着面前的一片坡地说到,“这片坡地还算是好的。”
的确,相比较而言,王林山这五亩坡地虽沿着山坡地势有些倾斜,但也就比下边大片平坦的田地高了两三米,担水浇田也不大费尽。
“二叔,咱们这里雨水多么?”蓝怡望着被引到山坡下的一段溪水,这溪水的水面比起山下平坦的农田都低了两三,再到自己这处山坡,也就是要将溪水运高近六米才能浇灌,靠人力无疑也是个大工程。
“这得看年头,夏秋雨水多些,这些坡地就算不浇,也能凑合着种上。”王二叔解释到。
蓝依转身,望着村子的方向,村边那条溪水闪着莹莹的光芒,“二叔,咱们浇田用的就是花溪里的水吧?”
王二叔点头。
“我瞧着花溪水面挺宽的,应该足够浇灌农田了吧?”蓝怡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王二叔也回头望着花溪,语气颇有几分自豪:“还成。花溪从山里流出来后,只经过花家村、周家村和咱们村后又流进了东边的山里,这三个村的田地还是够浇的。”种田靠水浇灌,若非有这条花溪,附近三个村子也不会开辟出这么大片的农田。附近除了花溪还有其他几条溪流,流经的村子较多的溪水,那些村子每次放水之时都要发生争执或打斗。当然那些村想过从其他溪流引水过去,但这开挖河道是大工程,没有衙门的支持是做不成的,再说,哪个村子也不想自己村边的溪水被其他人分了去。
“二叔,这片坡地怕也有近百亩吧?若是也能引水浇灌,收成也能上去了。”蓝怡望着这一块块的坡地,问到。
“这片有一百二十多亩,村子北边还有八十多亩,能浇灌上自然是好的。”王二叔看着蓝依思索的神情,不晓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老大媳妇,租种这坡地的赵三德今日过来跟我提起,说是儿子要去县城里学手艺,老两口忙不过来,等收了这地里的油菜就不租了。这田地你打算怎么办?”王二叔想起今日过来寻自己的赵三德,这也是他今日过来找蓝怡看田地的主要原因。
“二叔,这油菜快该收了吧?”
“就这月了,菜角再干干就能收。”
蓝怡点头,她略作思考指着面前的田回答道:“二叔,我们娘儿仨每日里的吃穿用度,多是要靠着田地收成来出的。既然租户退租,这块小点的我想自己种,我虽没种过田,但是有二叔教着,也应该能种上。”
王二叔点点头。虽然蓝怡看着柔弱,还带着两个孩子,但她既然打算带着孩子在村里过下去,就要多点收成进项。自己种田虽然辛苦些,但起码那四成的收成是落到自己手里的,在王二叔这等老庄家把式看来,这点辛苦还是值得的,所以听蓝怡这般打算,二叔是从心眼里赞成的。
“老大媳妇,这种田只要付得起辛苦,没有不成的。这快小的有两亩,你平日里也能忙活过来,收成时我和林喜林远过来帮着,也就几日的功夫。那这块大点的还是租出去?”王二叔接着问到。
“二叔,若是这三亩地您种着,能种得过来么?若是您种的话,您就种着吧,租子的事情就别提了。”蓝怡收回两亩田,一是想过过种田的瘾,二是为了方便种些东西自家吃。剩下的田地交给王二叔也是看他家男丁多,能顺手种上多些收成,退一步说,万一自己哪天要接着逃命,这田地还是交给王二叔家耕种更合适。
“老大家的,你这是什么话!我还能占你们的便宜不成,这不是让人打我的老脸么?”王二叔本来是想着若这田地真租出去,自家租下也合适,但他可没打算不给租子。
“二叔,您老别生气。侄媳妇不晓得规矩,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蓝怡赶紧赔不是,她也没想到一句话就惹恼了王二叔。
“老大媳妇,这亲兄弟还是要明算账的。这田地若是你打算租出去,二叔就租下了,我留下三成,剩下的都交给你。林山去了,你也是要交租子的。”王二叔叹息一声,若是林山还在,自己多留下一成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林山去了,田地按规矩也是要交三成租子的。
“二叔,您留下五成。您别着急听我说,咱们大周有明令,文山的这些田地都是算在宝宝名下的,宝宝十六岁之前,这些田地是不用交租子的。”蓝怡解释道,这些她在路上已经问清楚,大周确实是有这样的人性化规定。大周明文规定有秀才功名的人去世后,他的幼子若未成年,分给幼子的土地是不用交租的,直至幼子成年为止。
王二叔听了一愣,忍不住露出喜色:“还有这等好事?”
“是。所以您看,就算您留下五成,侄媳妇这边也是能得到五成的,咱们就这么定吧,您若再坚持,侄媳妇可不敢把田地给您种了,否则就是打侄媳妇的脸了。”
“好,好。听你的。”王二叔一听是这般,也就应下了。他心里替蓝怡母子开心,不缴租能留下的粮食是很可观的,足够她们三人吃穿,日子过起来手头也松快些。
“咱们回吧。”王二叔带头往回走,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林山田地里这两年的收成也能还上那十两银子了,估计还能剩些,我去找你里正叔合合。”
赵里正也是个脾气急的,王二叔过去没多大一会儿,他们两个便揣着本子扣响了蓝怡家的大门。此时日头西坠,又到了彩霞满天的时候,蓝怡正在淘米准备做饭,宇儿带着宝宝在炕上玩。
“二叔,阳叔。”蓝怡打开大门,见到两人也有些吃惊,但还是客气地请二人进入门中。赵里正名赵为阳,蓝怡从李氏那里知道这个称呼。
“林山媳妇,咱们进屋坐吧。”赵里正笑着点点头,“今日正好有空,我和二哥过来将田地的事情跟你说说。”
蓝怡点头,请二人进屋落座,端上两碗白开水。茶杯她还没有来得及买,王林山家里的茶杯她也没有寻到。
此时屋内已开始发暗,蓝怡将油灯点了放在桌上。
赵里正拿出一个本子:“这是这三年的林山田地里的收成情况,每次收时你二叔都是在旁边的,也有在这本子上按手印,对吧二哥?”
王二叔点头,“没错。”
“那我就先给念一遍。”赵立正听了王二叔的话,脸上笑意更浓了些,“三亩中等田地都是秋末种麦子,芒种节收麦子后种水稻,一年两熟。五亩坡地种的是大豆,扁豆,绿豆等豆类,一年一熟,冬天地里空着。水稻和小麦共收二十八斛,坡地收十斛。咱们家里地方够装粮食,为了多买几文钱,我都是收上来放到年底价格高时再拉到城里卖掉,每年的粮价不一样,咱们就不一一念了。算下来,这八亩地的收成共十八贯五百。林山媳妇,你合合这数字对不对?”
赵里正将本子递给蓝怡,蓝怡双手接过,就近油灯翻看。每年的粮价的确不一致,稻米自然是最贵的,比如前年稻米40文一斗,足比去年贵了12文,大豆当年才6文一斗。
“老大媳妇,粮价变得快,去年收麦时只7、8文一斗,年前涨到15、16文一斗,年后又落下来。能赶上最贵的时候卖粮当然是好的,只这最贵的时候哪个也猜不好。你为阳叔见识广,才卖得高些。”王二叔解释道。
蓝怡将账本还给赵里正,屈膝给二人行礼:“为阳叔,二叔,侄媳妇替林山谢谢二老,若非有你们费心照顾,田地也没这么多收成。”
赵里正和王二叔见蓝怡如此,都露出笑容。特别是赵里正,他晓得蓝怡与黄县夏府颇有几分关联,否则也不会有米大人的手书和下人的亲自护送,对待这等关系赵里正是不敢得罪的,现见蓝怡懂理知事,他也觉得省心不少。
“林山媳妇这话就见外了,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相互帮趁,再说我年轻时多受王老爷子的教导。这粮食共卖了十八贯五百,这是剩下的,你收好。”
赵里正从布袋里取出八两碎银子和五串铜钱,放到桌上。
蓝怡取出两吊钱又推了回去,人穷礼不穷,感谢赵里正的照顾,他推辞两句便收下,又接着问起其他事情。
“林山媳妇,户籍上写林山的儿子是普和五年生人,那这个大些的孩子?”大周各村普设里正一职,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通俗的来说,与现代村落的村长相当,是村里的一把手。虽说这官职不大,但却掌管着村里的大小事务,职责不小,也受到村民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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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女户撑家
蓝怡向东屋望望,见宇儿和宝宝头碰头玩得开心,便低声说道:“这孩子的事情正想告知您和二叔。宇儿大名叫李存宇,他是黄县南李家村人,是我昨日才收下的。昨日我路经一家客栈…….”
蓝怡一五一十地将宇儿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拿出宇儿的户籍、断亲文书和李家村里正将宇儿转入蓝怡名下恤养的说明递给赵里正。
“侄媳妇也知生计艰难,可这孩子跟着我,总能少挨些打骂,有口热饭吃。”蓝怡言辞恳切,若是要宇儿在这里生活,里正和王二叔一家对他的接纳是非常重要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山媳妇,你将你和孩子的户籍也拿出来,我明日去县里,给你们三个在咱们村落户。”赵里正沉吟片刻,接着说,“林山去了,孩子还小,这家户要靠你支撑,立为女主户,林山这房屋田产可转到你户下,女户可免差役减赋税。还有三项,须得讲明白。这一么,林山是秀才,若田产转到幼子名下可免田税;其二么,恤养孤幼,衙门虽有恤养银子,不过每年一二百文罢了,我去了再将你们的情形说说,多争取些。这其三么……”
赵里正沉吟片刻,王二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皱皱眉头。蓝怡直言道:“为阳叔,请您直讲无妨。”
“其三么,女户家无成年男丁,须得靠女子维持生计,抛头露面是少不得的,但定要谨记为妇为母之道,否则国法家规难容。你若要改嫁他人,也得明媒正娶,不可私相授受。”赵里正正色说道,字字铿锵,警告蓝怡遵守妇道。
自古以来,**门前是非多,虽说蓝怡看起来端庄明理,但她毕竟年轻貌美,难免有人怀了其他心思。
蓝怡自然听明白了赵里正的话里话外之意,她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坚定地回道:“二叔,为阳叔,侄媳妇记下了。侄媳妇同意立为女户,将田产放在宝宝名下。侄媳妇自幼读书识字,知晓礼仪廉耻,定当端身正意,上孝尊长,下抚幼子,不辱家门。”
“好,好!”赵里正自然看得出蓝怡说的是真心话。
“老大媳妇,我让林远去花家村请了林山的舅舅们过来商量林山的后事,估摸明日就到了。宇儿这孩子你好好养着。”听了宇儿的身世,他对蓝怡收养宇儿也算是认可了。王二叔毕竟不是蓝怡正经的公公,有些话是不好直说,赵里正这一番警告和叮嘱也算是代表了他的意思。
王林山的娘亲花氏有上有三个兄长,下有一妹一弟也都是成了亲的。王林远送信过去后,一家人听闻噩耗,悲伤不已,花氏的娘亲听到自己的外孙也去了,直接哭死过去,躺在炕上起不了身。
王林山的大舅花展元带着儿子花常业第二日到了北沟村蓝怡家中与王二叔商量王林山的后事。蓝怡将几人请进屋中,见礼述事,又是一番涕泪横流。
“表弟这一去就是三年,前年送信回来说在东平梅县,也没说要成亲的事情啊。”花常也若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他跟着三叔花展周在外跑了几年生意,见过的市面多些,遇事也会多个心眼。这表嫂讲述的只是一路上的事情,言说表弟林山也只是一句病逝,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
“我带着孩子在出梅县的路上出事,自山上摔落磕伤了脑子,到现在也是很多事浑浑噩噩地记不起,也不知为何林山未给家里送信。”蓝怡茫然地回答,一推二六五,只管说不记得。
众人一阵沉默,王二叔等人也想过林山没有送信到家里说他成亲的事情。但是王二叔等人也考虑过,此时做不得假。一是蓝怡拿着王林山的户籍,户籍上记载了二人成亲之事,赵里正已验看过;二是梅县县丞米大人手书;三么,便是有些主观了,王二叔和李氏觉得宝宝这孩子长得与王林山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再说,蓝怡看起来便是规矩人家的子女,王家哪里有什么值得贪图的东西,哪个会主动跑来当个小**,这**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
“就你话多!”花展元责备儿子一句,接着说到,“林山家的,你头上的伤可防事?”
“多谢大舅挂记,已经不疼了,大夫说这脑中的淤血得有段日子才能散了。”蓝怡合理应对。
“弟妹,大哥不知你路上还遇到这等事,方才失言了。”蓝怡茫然中带着失落,眼中并无躲闪和游移,花常业也消了几分疑惑。他见蓝怡年纪轻轻的又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平静无波,清澈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象这双眼睛若染了情意会是怎样的风情。
“他大舅,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林山的身后事,请你帮着拿个主意。”王二叔提到,见花常业盯着蓝怡发呆有几分不快。
“他二叔,这事咱们没啥要求,按着王家的规矩来吧。”
王二叔点头:“那就摆灵三日,三日后再入土,出殡那日让林远抱着亦轩打幡摔瓦,你看如何?”
“成。这棺材?”
“现做是来不及了,只能去棺材铺买个现成的。”
蓝怡听到此处,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十两碎银子,说到:“二叔,大舅,亡夫下葬,我不知咱们这边的规矩,全凭二老做主。关于花费方面,不知十两银子不知够不够?”
王二叔点头:“老大媳妇,五两便足够了,剩下的你收回去。”
按道理来说,王林山的身后事,采买棺材,准备寿衣、亲人的孝衣、待客等是需要他的未亡人来出钱的,王二叔知道蓝怡的日子并不宽裕,所以能省则省。
蓝怡摇摇头,一脸决然:“二叔,我知道您体恤我们母子度日艰难,可是这该花的还是得花的。请各位长辈和亲人帮忙让林山体面下葬,若是十两银子还不够,我纵是变卖家财也要将这份钱凑出来。”
二叔和林喜、林远和花家父子听了,均红了眼眶,连连点头称会将丧事办好,当日下午便取回白布和土黄色麻布,堂屋之中也摆了灵台,点上白烛,备下纸钱果品等物。李氏、陈氏和刘氏帮着蓝怡将孝衣做了,给蓝怡和两个孩子披挂上,蓝怡和宝宝一身白色重孝,宇儿是养子,头顶白冠,身穿黄色麻衣,腰系白带。
王家人除了王二叔和李氏一身黑衣外,其他人都是麻衣白布,王林喜和王林远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属,陈氏和刘氏负责准备吃食和接待女客。王家本来就是外来户,与村里人沾亲的不多,王林山辈份低,今年也才二十三岁,所以前来吊唁之人并不多。宝宝还小,坐在蓝怡身边好奇地看着人来人往,只管啃嘴里的东西,宇儿刚刚经历过丧父之痛,每每有人来吊唁哭泣,他都会哭得不能自已,倒显得比宝宝更像亲生儿子。蓝怡跪在那里多数时间是在干嚎,眼睛早被她揉肿了,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但凡有人前来吊唁,蓝怡只按着规矩带两个孩子跪在灵台边俯身哭泣还礼,并不抬头,哪里记得住都是哪些人来过。这吊唁人群之中,唯一冲着蓝怡来的,便是六子。蓝怡虽未给夏婉报丧,夏婉晓得她是不想麻烦自己,但还是吩咐了六子前来吊唁,六子吊唁后帮着在院子里忙活了一日才去。按着夏婉的吩咐,六子此来打的是黄县夏府大小姐、蓝怡娘家人的名头,替蓝怡撑了面子。
王林山入土后,蓝怡母子三人的重孝也就脱了。蓝怡自己换上黑色孝服,宇儿和宝宝还小讲究少些,依旧是穿平日的衣服,只将红红绿绿的收起来,好在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以素简为主,并没什么妨碍。
蓝怡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整理家中收到的礼品归置整齐,并将礼单妥善收好,日后村里人情往来也好有个参照。按着村里办红白喜事的规矩,蓝怡将收到的各色干果糕点收拾好,送到王二叔家,请王二叔分送给这几日过来帮忙的人家。
六子送过来的,不是一两件,而是一车东西。除了干果礼品,还有便是两匹布料,一匹白色,一匹天蓝色,白面、大米、红豆各一袋,还有十几本书。蓝怡与夏婉,相识不过一月,虽说二人兴趣相投,相见恨晚,但夏婉待她实在太好,让蓝怡有种无功受禄的心虚感,也暗中决定日后夏婉有困难之时她一定鼎力相帮。
蓝怡先打开书箱,里边有几本童子启蒙书,还有诗经,道德经和乐府诗集,蓝怡爱不释手,宇儿趴在桌边踮脚看着桌上的书籍,满眼爱意。王林山虽是秀才,但是蓝怡并没有在他的东西内找到书籍,只有一摞他写的文章和练笔的大字,想来是赶考时书都被他随身带着了。蓝怡记得古代人都有随身背的书箱,能装很多东西。
第三十二章 养鸡养鹅
“这几本是婉姨给宇儿的,让宇儿上学堂用,等宇儿再大两岁就能上学堂了。”蓝怡笑着说。
宇儿听到是给他的,抬头看着蓝怡,得到确认后把书抱在怀里,咧开小嘴笑得开心。
“娘先在家教宇儿识字,这样以后宇儿上了学堂就可以比其他小朋友认识更多的字,小朋友们就会觉得宇儿很厉害,等宇儿学会了,再教给弟弟,好不好?”蓝怡又说道。
“好。”他重重地点头,虽说他还未给蓝怡叫娘,但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蓝怡就是他的娘亲,宝宝就是他的弟弟。
这几日忙着林山的葬礼,宝宝无论是饮食还是休息上都不好,有些拉肚子,精神也不济,蓝怡给他煮了去火的小米粥,饮食上也做了调整,以求清淡好消化。王文山下葬七日内,家里人要茹素表哀思,蓝怡也正好给宇儿和宝宝清清肠胃,这三日的饮食,每日都是肥肉汤炖菜加粗面馒头,蓝怡觉得自己也吃上火了,也只有在乡下这等平日少肉多蔬菜的村民眼里,才会认为这样的炖菜是上好的东西。
这日早间,蓝怡照旧起来忙活着琐事,听到有人敲门。刘氏背着箩筐站在门前,见到蓝怡便满脸笑意地招呼道:“大嫂,我还怕你这么早起不来呢。”
蓝怡见她这一脸堆笑的样子,直觉没有什么好事。刘氏虽说算不上极品亲戚,并没太多坏心眼,就是嘴碎,爱占点小便宜。这三日里忙进忙出的,蓝怡瞧着她做起事来比陈氏丝毫不差,甚至外场上比陈氏还要强些。
“三弟妹,这么早过来有事?”蓝怡微笑着问。
刘氏向院里望了一眼,当然隔着影壁墙也望不到什么,“家里不是要盖房子么,这银钱还差不少,我过来把菜拔了到集市上也能卖几个钱凑凑。咱不比大嫂,大哥入葬就能花上八两多,夏家还过来给你上礼,啧啧,那一大车东西,看得咱眼都直了!”
蓝怡暗中翻翻白眼,引她到了菜园边上。这几日家里待客,蔬菜是从菜园里和二叔家的菜地里摘的,所以这蔬菜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蓝怡自己种上的蔬菜还没有破土发芽,菜地看起来也荒凉了不少。
“唉,这几日家里人来人往的,菜也拔的差不多了。不知还能卖几个钱!”刘氏念叨着。
“三弟妹,这几日家里待客,多亏了你和二弟没帮忙,也亏得有这一菜园的蔬菜,才省得去外边采买。这样吧,这些蔬菜你左右是卖的,加上原来那些,你看值多少钱,我全买下吧,也省得弟妹再跑趟集市。”蓝怡的确是不想占她的便宜,再说买下这些蔬菜也能省不少事。
“三百,大嫂看如何?我可没多要。”这正称了刘氏的心思,她赶紧开口说道。
蓝怡冷笑,这人果真是蹬鼻子上脸,她也不想平白做这冤大头:“若三弟妹觉得这些菜值得上三百文,便摘了去卖吧。”这菜园子里只是韭菜、小葱、菠菜、莴苣和小白菜等常见蔬菜,哪里值三百文钱。
刘氏一见不成,赶紧拉住蓝怡的衣袖,赔笑说到:“大嫂,你看你这性子记得,我话还没说完呢。卖给别人是这些,大嫂是一家人,当然不是这个价。一百五十文,加上这几日摘掉的和这么多剩下的,这可是够便宜了吧?再说,这菜园子我也伺候精细着呢,翻土浇水拔草,没少花心思的。”
蓝怡点头,这价格虽说还是高了些,但不算离谱,便进屋数了铜钱给她。刘氏高高兴兴地接过一一数了才揣进怀里。
宇儿和宝宝醒来后,蓝怡带着他们吃过早饭,便出发去了周家村,趁着集日买些东西。宝宝今日比昨日好了很多,又开始扭着小身子要自己走,宇儿念着新学会的离离原上草等几句古诗,满心欢喜。
“弟妹,你这带孩子是要出门?”办过丧事,村里人对蓝怡母子也算是认识了,出门也有人和她主动打招呼。蓝怡这次出钱让王林山风光入葬,在王二叔的刻意宣传下,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对蓝怡也高看了几分。
蓝怡抬头,见是自己隔壁住着的牛嫂:“牛嫂,打算去集市上买些东西,您这是下地?”牛嫂扛着锄头,头戴帕巾,一看便是要下地的样子。
“是啊。再不去园子该荒了。”牛嫂身形稍胖,是个爽利性子,这几日没少到蓝怡家中帮着忙活,和蓝怡也算是熟悉了。
辞过牛嫂,又有几个人打招呼,蓝怡合理应对,这一路很快便到了周家村。
上午是正集,集市上人来人往,比蓝怡上次来的时候要热闹很多,两边卖东西的一个挨一个,店铺也都开着门。蓝怡抱着宝宝,拉着宇儿的手,开始找小背篓。这是宇儿主动要求的,他想日后自己给咩咩打草,蓝怡的背篓太大,与他的个头差不多,自然是没法用的。
卖背篓的不少,蓝怡见一个老伯卖竹子编的背篓,手工不错,翠绿的竹片看着也很喜人。蓝怡挑了个小点的背篓给宇儿,自己买了两个柳条编的簸箕和做针线的小篓。
宇儿背着小背篓,又看看蓝怡的大背篓,小脸上春意浓浓。这孩子自小的待遇使得他对生活要求很低,稍微对他好一点就能让他十分快乐。
三人找到卖种子店铺,蓝怡买了三升黄豆和一斗绿豆,收回的两亩地这个季节适合播种的就是黄豆和绿豆,蓝怡打算各种上一些。绿豆消暑祛火,是好东西,黄豆可磨成豆浆喝,营养十分丰富。
蓝怡寻摸着,又买了十五只小鸡,五只小鹅,按照宇儿要求,小鸡放在了他的背篓里,小鹅放在小篓里让他抱着。蓝怡本想买几只正在生蛋的母鸡,也好直接给孩子们煮鸡蛋吃。但是在这乡下,能生蛋的母鸡金贵得很,都是舍不得拿出来卖的。买五只小鹅,蓝怡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他们三个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蓝怡总觉得不安全,白鹅大了是能看家的,起码来了人鹅叫声也是个提醒。虽说这几日没有人找上门来,但蓝怡时刻提防着,有备无患。
蓝怡又买了些必须用品,直到将自己的背篓装满才罢手,就这样蓝怡也觉得自己买的太少,毕竟家里必须的东西还是缺不少的。
上个集日订的浴桶周木匠已经做好,刷上的原色漆也干透了。蓝怡约了周木匠下午送到家中,有了浴桶,也能痛快得洗个澡了。
回家的路上多了这小鸡小鹅,热闹不少。宝宝看着宇儿怀里的小鹅,嘴里不清晰地喊着哥哥,伸手要他抱,也好就近看看他怀里的小东西。蓝怡后来将小鹅也放进了他的小背篓里,给两个孩子在溪水边洗手让他们吃点心,宝宝是个贪吃的,有吃的便也安静下来。
到了家里,宇儿急着出门去给咩咩打草,蓝怡不放心,怕他自己被刀子割到,将小鸡小鹅放在柴房里,给它们准备了水和剁碎的菜叶子,又泡了点小米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打草。
出乎蓝怡的意料,宇儿打草的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蓝怡一问才晓得他在家是经常要给猪打草,蓝怡实在很难想象他所说的“经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
宇儿的小背篓很小,打了些草便满了,蓝怡又快速地打了不少装进自己的背篓,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今日起院子里的韭菜,青菜和小葱都是自家的了,吃起来也就不用顾忌什么。蓝怡中午打了两个鸡蛋,做了葱花鸡蛋饼,又熬了小米菠菜粥,一家人美美地吃午饭睡午觉。
现在有了布料,蓝怡开始琢磨着做衣服的事情,毕竟天气一天天热了,宇儿和宝宝也该换上短袖或无袖衣衫,自己的衣衫也该换成更轻薄透气一些的。这里女子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薄厚差异罢了,蓝怡也只得入乡随俗,准备做夏天穿的里衣和外衫。
将家里现有的几件衣服反复研究过,蓝怡发现只要把布剪成几片缝起来能做成衣服,说起来简单也复杂,毕竟这布料一针一线的缝起来,也是需要不少功夫的,特别是像她这种只会缝缝扣子,绣绣十字绣的人来说,难度比写论文还要高不少,蓝怡觉定抽时间先去找陈氏取经,请她帮忙将布料裁了自己再做,也好节约些布料。
将周木匠送来的浴桶滚进西屋,左右她们母子三个都睡在东屋,西屋空着正好用来做浴室。蓝怡见周木匠人实在,活计也好,又订了两个四扇屏风架子,付了定金让他做好直接送过来。
后晌,蓝怡拿出夏婉送给她的天蓝色布料剪下约四米长,有将前几日做孝衣剩的白布取了一些,带着两个孩子赶往王二叔家。
虽说是一家人,但二叔全家为了王林山的丧事跑前跑后的,十分尽心尽力。蓝怡拿着布料过去,一是表示感谢,二么,也是为了跟陈氏学学做衣服。
第三十三章 妯娌闲话
蓝怡把布料递过去,感谢王二叔一家前几日的帮忙,李氏自然是客气几句便将东西手下,直说正好给孩子们做几身衣服,陈氏也上来谢过大嫂。
“宇儿,你这小背篓看着可挺好。”陈氏主动跟宇儿打招呼。
蓝怡见宇儿一副高兴却又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便接过话茬:“呵呵,这小背篓是头晌在集上买的,宇儿想背着给家里的山羊打草。宇儿,你将背篓里的吃的拿出来给妹妹吃吧。”
宇儿点点头,放下小背篓,把里边的点心拿出来打开,双手托着递给李氏和陈氏,有些怯怯地看着她们。李氏笑眯眯地看着,陈氏蹲下身来把把妞妞放在地上,她让拿了两块递给妞妞。
“妞妞,叫哥哥。”陈氏指着宇儿让妞妞认人。
大妞妞此时有两岁多,叫人还是会的:“哥哥。”
宇儿听了,点点头,小嘴忍不住向上翘,一副开心的样子,宝宝又啊啊着要吃,宇儿很自然地取了一块放在他的小手里,将剩下的点心放在桌在上,自己站在蓝怡身边并没有吃点心。
“这孩子,真是个可人疼的。”李氏见宇儿这般乖巧懂事,也夸奖道,她们从王二叔那里得知了宇儿的身世,对他也多了几分怜惜。蓝怡并没有将术士说宇儿是“丧门星”的事情,毕竟这术士之言还是很有蛊惑性的,万一二叔一家信了,宇儿的处境也会变得尴尬。
“是啊,有宇儿帮我带着宝宝,我也能腾出手来做事。”蓝怡又问到:“二婶,咱们这附近可有竹林?我想砍些竹子给菜园做个篱笆,今日在集市上买了几只小鸡打算养着。”今日买的小背篓是新鲜的竹片做的,蓝怡想周围该是有竹子的。
“有的。赶明儿让你二叔他们给你砍点弄上。”竹林虽有,却有些远,李氏怕蓝怡寻不到,还是直接让王二叔他们弄省事些,毕竟他们父子三个这几日也在砍木材准备盖房子,顺手的事情。
“怎好又麻烦二叔,我自己便成。”蓝怡不好意思地说,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李氏笑着摆摆手:“宝儿他娘,你们在家呆着,我去坡地那边一趟。”
李氏走后,蓝怡摸摸大妞妞身上的小衣服,向陈氏讨教道:“二弟妹,我想着给孩子做两身薄些的衣服,但是嫂子手拙,特来跟你取取经。”
陈氏点头:“大嫂真是客气,到我屋里坐坐?婆婆这是去坡地拔草,多谢大嫂将那坡地租给咱们。”
蓝怡那三亩坡地以五成的租子租给王二叔一家,比租种别人的田地要少付两成,王二叔一家人多,忙活这三亩地也就是顺手的事情,等于每年多收了几斗粮食,这对庄稼人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弟妹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不兴说这些。”蓝怡笑笑,心里盘算着自己也该去收拾田地,准备栽种了。
二人带着孩子走进正房西屋,这屋子布局和蓝怡家一样,南面一条土炕,北面放着不少家具。
将三个孩子放在炕上让他们一起玩,陈氏转身去取自己做衣服的针线篓,蓝怡笑着说:“二弟妹这屋子收拾得真干净。”
相比起刘氏,蓝怡对陈氏的感觉要好很多,蓝怡有意与她交好,自然话也就多了。
“咱们妯娌刚见,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少被婆婆骂。”陈氏笑着回答,说完还冲着蓝怡眨眨眼。
蓝怡忍不住笑了:“弟妹,这是大福的衣服?”
陈氏点点头:“大嫂家都是男娃,拿大福的衣服好比划。孩子衣服做起来也不难,你看,应该......”因晓得蓝怡碰到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陈氏讲解的十分详细,就怕她听不明白。
陈氏讲的头头是道,蓝怡听得连连点头,这农家做衣服,讲究的是简便结实,做起来难度也不大。
“弟妹,还得麻烦你帮着我将布料裁了才成,我手生,怕自己剪浪费布料。”果真如蓝怡所料,这做衣服就是裁剪布料,缝布片。
“这有啥,明日我带着妞妞过去,帮着大嫂裁了。”陈氏爽快地应下。
那边宇儿正逗着大妞妞和宝宝玩,三人时不时的笑几声,很是融洽。
陈氏将衣服放下,叹息一声:“宇儿的事情我听公公说了。大嫂,你说那家人怎么狠得下心!这般好年头,又不是闹饥荒,还能少了这孩子一口饭吃?就算是灾荒年头,人家卖儿卖女也是挑着大户人家卖,想着让孩子有口饱饭吃,哪有这般狠心将孩子往火坑里推的!他们也不怕下地狱!”
蓝怡点头,当着宇儿的面她不想多谈论这件事:“是啊!咱们这般恨不得将孩子往心坎里疼的,哪里能明白那些恶人的心思。怎么没见三弟妹?”
“带孩子回娘家了。她今天吃饭时说把她种的菜都留给大嫂让你们拔着吃,倒是难得见她这么大方一次。”陈氏回道,语气里满是不信。
蓝怡笑着点头,“真的是留给我们母子了。三弟妹早晨过去说要拔下来去集市上卖,我想着自己也没菜吃,就花了150文买下,这价钱跟送也差不多了。”自己既然付了钱,自然不能让刘氏讨这个便宜,收了钱还落个好人当当。
“我就知道!亏得公婆还夸她懂事。”陈氏撇撇嘴,“这人除了文远和她家二妞妞,把其他人都当外人防着,若不是看她待文远父女是真心的好,咱们早就不干了。大嫂你也是,给她这么多钱做什么,要吃菜咱们菜园子里有得是,就在咱们这房后头不远,改日我带你认认。”
蓝怡揭过话题,“多谢弟妹,不过那些菜足我们吃,再说我也买了菜种子种上了。我这一回来就让三弟一家子搬家,也难怪她不高兴,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舒服。”
陈氏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将手里的小衣服叠放整齐:“那本就是大哥的院子,大嫂回来他们就该搬出来,哪轮得到她不高兴。况且,公公说收了地里的庄稼就给他们夫妻起新房,年底之前也就搬进去了。”
“这样也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毕竟是不宽敞。”
“说的是呢。不过这老房子也开始漏雨了,今年还得补补房顶。”王林喜是二叔的长子,就算要分家,王二叔夫妻也是要跟着王林喜的,这点陈氏很清楚,就算盖了新房子也没他们的份,做多只是羡慕一下罢了。好在王二叔是明白人,说好了以后分家要给王林喜夫妻补银子,陈氏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大嫂,说起来,你那院子的房顶刚收拾过,这几年也该不会漏雨的。大哥那房子比咱们这院子里的结实。”
蓝怡点头。王林山的房子和院子比王二叔的好上不少,想来原先家境也该是如此。
“弟妹,我公公婆婆,是怎么去的?”
陈氏听到蓝怡问起大伯之事,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唉!大伯和大伯娘两个,说起来是前后脚走的。永熙二十五年冬日里特别难熬,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家家都出不得院子。大伯出门摔了一跤,便下不得炕了,大伯娘出门给大伯抓药回来竟染上了风寒,大哥在县学里读书,等他得着消息赶回来,大伯娘就已经去了。大伯摔得厉害,自那之后就起不得炕,脾气也日渐暴躁,大哥再也没去县学读书,在家伺候大伯起居。”
“没想到婆婆就这么去了,他们父子日子可怎么过!”雍熙二十五年,王林山虚岁也才十六,便经此巨变,一个半大的孩子照料卧床的父亲,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是啊。”陈氏应了一声。想起永熙二十六年秋自己嫁入王家时见到王林山的情形,那时王林山斯文有礼,面容憔悴,几乎瘦的脱形。他本来订了当年春成亲,因母亲去世要守孝耽搁了,女方见他父亲也卧床不起,家中一日不如一日,闹着要退亲。王家自然不同意,为此两家闹了几场,也终将亲事退了。毕竟被退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陈氏不好和大嫂讲。
“普和初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开恩科选良才,大哥就因为替母亲守孝和照顾父亲没赶上。普和二年夏天,大伯也去了,大哥闭门苦读,普和三年就中了秀才。当时公公就说大哥能顶门户,普和四年春他就背着行李走了,所以要去干什么‘游学’赶考,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这科举考试,秀才去应州考,不该是当年秋里么?怎得到了第二年春他才出门去?”蓝怡心里有些疑惑,或许是这里的科举制度不同?
陈氏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王林山中了秀才后,确实是没在当年秋天去州考,一是父亲刚去,就算他中了举人也得在家守孝,无法外派做官;二是他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去了怕也无中举的可能。
王林山中秀才后媒人纷纷上门为他说亲。父母去世一番耽搁,王林山也到了二十岁,二叔二婶便想着给他娶媳妇进门,也算安个假。王林山却没了这心思,却也不好驳了叔婶的美意,便提前出门游学。
蓝怡知道了王林山的过往,看着坐在炕上的宝宝,心里不是滋味。王林山是个苦命人,父母双亡,怀揣梦想离家游学赶考却客死异乡,不知他离家后又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波折,将性命也断送在梅县。
第三十四章 无处为家
天刚放亮不久,王二叔就带着两个儿子拉着一车的细竹到蓝怡家帮她圈篱笆。
菜园面积不小,不过三人干活也十分利索,首先将竹子砍做一米高的竹段,密密插入菜地边的泥土里,前两日刚下了一场雨,泥土湿润,插竹竿也不费什么力气。随后又用结实的藤条夹着细竹固定好,也就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蓝怡在早晨熬了小米粥,烙了一摞白面芝麻饼硬留了三人吃饭。饭后林喜和林远两兄弟便匆匆走了,二叔留下来用剩下的粗竹挨着茅房搭羊圈。宇儿给咩咩打完草后,在王二叔身边跟前跟后的帮忙,很是有模样,王二叔见了宇儿也多了几分笑模样,直说他多过去和大福一起玩。
蓝怡收拾好院子喂了鸡和鹅,便带着宝宝过去帮忙。二叔手艺不错,靠南墙用竹架搭成的羊圈,约有两米宽四米长,靠西侧用柴房的木头做了简单的屋顶架子,上边压上厚厚的圆锥形稻草屋顶,简易的羊棚也就做成了。
“老大媳妇,这羊不用每日在家关着,你去地里头就牵过去,拴在地头上让他啃青草,羊爱吃,长得也快。”
“恩,二叔我记下了。”
“趁着这场雨,明日我找耕牛和犁杖把坡地耕出来,你就不用过去了,人手足够。”王二叔又叮嘱道,五亩坡地,他借了两头耕牛,半天也就能耕完。
“是,多谢二叔。这借耕牛的银钱我去给您拿。”
王二叔摆摆手:“没几个钱。”
王二叔向来说一不二,蓝怡听他这么说也就点头应下,又跟王二叔回家借了扁担和竹筐,打算将家里的羊粪收了撒到地里,顺便再看看能否收拾些其他的肥料用上。茅房她是不敢碰的,虽说这也是肥料,但这着实超出了她能承受的心理界限,太恶心了。这几日上厕所,她都是锁了大门在柴房里用尿桶上完,再倒入茅房,就这样每日还是要恶心几回,虽说收拾茅房势在必行,但是她也得先将田耕了再说。
蓝怡将小鸡和小鹅从柴房放出来,让它们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宇儿和宝宝两个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蓝怡叮嘱宇儿不要让宝宝抓。
“宇儿,娘要往地里挑几回粪土,你帮娘看着弟弟,好不好?”蓝怡用帕子包头,穿上紫灰粗布窄袖夹衫,系灰色围腰,一副标准的农妇打扮,准备开工干活。
“好。”宇儿点头。
“那你们是在家玩,还是去二爷爷家和大福一起玩?”宇儿和大福这几日也熟悉了些,蓝怡想这让他多和大福接触,也有个玩伴。
宇儿想了想:“在家,看着小鸡不让山猫叼了去。”
“好,宇儿真棒。你带着宝宝,不要靠近水井,晓得么?”蓝怡最怕他们去井沿边玩,虽说井上她扣了盖子,但还是每日叮嘱几番。现在宝宝会走路了,歪歪扭扭地到处跑,蓝怡最怕他有什么危险。
“恩。”
“宝宝,听哥哥的话,在这玩。”蓝怡将他们的小玩具取出来,在院子里铺了草席让他们坐在上边玩,又取了点心放在边上,好在自己这一趟趟的来回,也能照应着。
两个半筐的羊粪,蓝怡担在肩上并不觉得沉重。春桃的身子骨虽然纤弱,但是蓝怡自小跟着父亲练武强身,虽然只会几套最普遍的少林拳法和杨氏太极拳,但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穿越以来,蓝怡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抽空便会锻炼身体,提高身体的灵活度和耐力,一个月来也算成效显著。
羊粪一趟也就担了过去,蓝怡又将柴房里积压的不少发霉的碎稻草麦秆担了两趟,回家哄睡了,叮嘱宇儿几句便挑着担子去坡地边的树林里收拾腐烂的树叶和肥土。蓝怡挑着担子,寻了树林里背风低洼出,用铁锹拨开树下杂草,果然见到了腐熟的树叶,这是天然的肥料,可以促进植物的生长和提高植物抵抗力。蓝怡想在今日多收集一些树叶用到田地里,也好增加土壤的养分。
这活说起来简单,但收拾树叶、捡出石头石子,再来回挑过去,中午前蓝怡也就挑了三趟。幸运的是,因前日的那场雨,她还在树下捡了几个能食用的蘑菇。
到家后,蓝怡洗手后先进屋看两个孩子。宝宝因为尿了裤子,此时正光着小屁屁和哥哥在炕上玩,看到蓝怡进来,宝宝乐呵呵地向她爬去过。宇儿觉得没照顾好宝宝,让他尿了裤子,半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蓝怡抱起宝宝,拍拍他光溜溜的小屁屁,现在天气暖和,倒是也不怕他着凉。
“宝宝又尿裤子了?宇儿对不起,娘回来晚了,宇儿将弟弟照顾得很好。走,咱们穿衣服出去,娘刚才挑土时在树林里捡了好些蘑菇呢,咱们中午炒蘑菇吃。”
宇儿见娘亲没有责备他,反而要给他做好吃的,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小身子也放松了,轻快地点点头。
,一家人的午饭简单而丰盛:蒸白米饭、一大盘炒鲜蘑,小葱蛋花汤。饭后,蓝怡并没有哄着宝宝睡觉,而是用背带将他捆在背上,挑着胆子领着宇儿赶往地里。明日便要翻耕田地,她得在今日将田里的杂草清除掉,并尽可能多的收些腐熟的树叶撒进去。
蓝怡把筐里的草席铺在地头的树下,让宇儿陪着宝宝玩,自己又开始挑肥土,采回的蘑菇放在宇儿的小背篓里。
现在正是农忙的季节,地里人不少,村里人见蓝怡带着两个孩子在田地里忙碌,多会嘀咕几句“孤儿寡母不容易”,“可惜了这花骨朵的年纪”之类的,蓝怡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蓝怡挑累了就坐在草席上陪着孩子玩会儿,喝点热水。两个孩子拿着蓝怡给他们用草穗编的小狗玩,乐呵得很。
共两亩地,蓝怡又挑了几趟,发现附近的树叶肥土被她收了个差不多便停下来收拾地里的杂草。此时两个孩子已经在地头盖着衣服睡着了,蓝怡将大棵的杂草清理掉,便坐在草席上给两个孩子扇走烦人的小飞虫,这里倒是蚊子不多。蓝怡这两日都是用艾草煮水洗澡来驱赶蚊虫,效果还算不错,起码三个人没有被咬的满身包,比起其他小孩子要好很多。
蓝怡收拾好田地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时,又是晚霞满天的美景。村里人如倦鸟归巢般三五成群的赶回家中,步伐里透着欢快。蓝怡便在这人流里,享受着一天劳作带来的充实感。
这种感觉,不是身处其中的人很难体会。她积极地投入到乡村生活里,急切地在北沟村留下自己的印记,觉得只有如此她才会成为现实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过客,一个逃难者。或许明天她就要带着孩子逃离,继续奔波,她今日所做的事情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但是,蓝怡还是想将自己当作会在这里常住的人,当作这里的村民,谁说一定不能实现呢?
这,大概就是“无处为家处处家”的情怀吧。
第三十五章 二婶提点
翻耕后的土地散发着浓烈的泥土清香。在王二叔的指点下,蓝怡划沟点种黄豆和绿豆,她将两亩田地划分为三块,一块绿豆,一块黄豆,一块先空着。
王二叔家比较省事,三亩地全部播种的是黄豆。据陈氏讲,黄豆产量比绿豆大一些,价格也高。
“大嫂,种子少了?”陈氏见蓝怡留着一块地,以为她种子买少了。王二叔家除了李氏和两个女娃,今天全都到了地里,除了蓝怡的三亩地,不远处还有两块坡地也是王二叔家的。
“不是,前些日子我买了南瓜种子种在家里,打算过几日移栽过来几棵。入秋前也要留着些地种白菜。”蓝怡将自己的打算讲出来。
刘氏听了,不以为然道:“大嫂,你这么大一块地,种了菜哪里吃得了!家里的菜园子种上就足够你们娘儿仨吃了。”
“白菜好放,多种些寒冬里也能有菜吃。”蓝怡解释说,她想着可以腌制些酸菜,冬日里的酸菜猪肉炖粉条可是她的最爱。
“大嫂说的也是,除了萝卜白菜冬里还能吃些什么。”陈氏笑道,“多种了吃不完也能卖掉。”
三人喝水闲聊几句,便接着忙活。点玩豆子,再用锄头将划出的沟推平,这播种的活就算完成了。
同其他人一样,王二叔一家中午并不回去吃饭,李氏中午送些过来众人将就着吃了便接着干活。蓝怡帮着二叔家点豆子到正午,因说家里还有鸡鹅要喂养,带着两个孩子和大福回家。
后晌睡醒后,蓝怡带着从家中菜园抽的蒜苔和三个孩子到二叔家,二叔和林喜、林远夫妻都在地中忙碌未归家,李氏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面洗衣回来。村里并非每家都有水井,不少人家吃水都是去花溪里挑水,洗衣也是到花溪边上。所以村边花溪树荫下那几块大石头旁,经常聚集一群洗衣服的妇女,敲敲打打,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蓝怡帮着李氏将衣服晾晒在竹竿上,才随着她进屋,取出三十文钱。
“二婶,这是今早耕地的工钱,您收着吧。”蓝怡在地里时已经问过刘氏,请人耕地每亩十五文,这部分钱王二叔虽说不用她出,但蓝怡觉得还是要付的。
“宝儿他娘,你这是干什么,这几文钱咱们还是出得起的。”李氏自然不收,甚至有了几分不悦的神色。
蓝怡把钱放在桌上,正色说道,“二婶,您听我说,咱们这是请人耕地,工钱哪有让您出的道理。这让我以后哪里还好意思张嘴求二叔二婶帮忙?咱们一码归一码,是不?”
李氏叹口气:“我是说不过你,不过咱们以后可不兴客套。”
“好,都听二婶的。”蓝怡赔笑道。
李氏见她如此,也笑了。
“奶奶,伯娘,我和宇儿弟弟去找牛蛋玩了?”大福和宇儿两个手拉手进来,笑嘻嘻地说到。
“去吧。”李氏点头。
宇儿抬头看着蓝怡,蓝怡也想让宇儿多和小朋友们接触:“宇儿出去了听哥哥的话,不能去水边玩,记得了?”
“恩,知道了娘。”宇儿见蓝怡同意他出去玩,很兴奋地应下,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一些。他这两日才开始喊蓝怡做娘,喊起来也便顺了口,蓝怡听着自然那是高兴的。
“不知你晓得不晓得,我还是要跟你提提。”李氏抱过宝宝逗着,“花家村林山的姥娘那里,按说你该去磕头的。可是咱们这有规矩,林山没了你又是刚从外地回来,今年又赶上是他姥娘的本命灾年,你去了怕是惹人说。”
女子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会被认为是灾星。**登门认亲不吉利,所以李氏才会提醒蓝怡不要急着去林山的姥娘家。
“二婶,我不去不会失了礼数?”蓝怡问到,“前几日林山入葬时,姥娘家的几个舅舅和妗子还有表哥表弟们都过来见过了,只姥娘还未去给她老人磕头。”
“也快端午节了,端午节前让林远带着宝宝过去一趟,替你给老人家磕头,也算全了礼数。”李氏琢磨一下建议道,等中秋、腊月时再让林远帮你跑两趟,送些东西过去。这样明年正月里是正经拜年的时候,我琢磨着他们会来给你送腊礼的时候定下哪天过去。”
现在才是四月,到明年正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蓝怡虽不晓得为何如此,但也应了下来:“多谢二婶告知,就是要麻烦三弟了。”
“这没啥,跑两步路的事。”李氏拉着宝宝的手,亲切地说,“咱们宝儿这么招人疼,他老姥见了一定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二婶,您看还有哪些规矩是侄媳妇该注意的?”入乡随俗,蓝怡虚心求教,想来“老姥”就是爹的姥娘,这称呼倒挺亲切。
“旁的倒没什么。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安稳性子,**的日子不好过,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上门来招惹你,要吃的苦还在后头。”李氏听说王二叔说起蓝怡要守着孩子过日子,她是既高兴又担心,也有几分心疼,若这是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舍得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守着,这一辈子还长着啊。
“二婶,这是非我是不去主动招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日子久了大家自然晓得我是什么人。”蓝怡满不在乎地说到,相比起她自身的麻烦,这等小事实在不够瞧的。
“这**娘啊,还是得泼辣些。”李氏语重心长地说,蓝怡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柔弱好欺的,要是有男人护着看着还好,现在林山去了,她带两个孩子独居一院,哪能不让人担心。
“二婶,您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负孩子,我就是拼了命去也不饶他!”蓝怡狠狠地说,若是有人敢惹到她头上,她定不会忍气吞声。
“呵呵,尽说傻话!你放心,出了事有我和你二叔给你做主,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本分日子就好。”李氏见蓝怡这般,也晓得自己的话不能再多说,点到即可。
“恩。”蓝怡心里知道李氏这也是在敲打她,让她守本分。
“你在梅县那边,还有什么家里人?”李氏又接着问,她们对蓝怡的情况,可说是一无所知。
蓝怡茫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既然自己带着孩子回来,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想来该没什么亲人了。”
“还是想不起来么?”李氏关心问到。她私下也在想,蓝怡与林山差的岁数不小,且蓝怡又是这般娇小可人的模样,不知林山是有了什么造化才能娶了这么房媳妇。
蓝怡摇摇头:“不想还好,一想便脑子疼,梦里迷迷糊糊地有人影,看不真切。”
李氏听了叹息一声:“宝儿他娘,你也别急,不是一朝半日就能想起来的。咱就不管你在梅县还有什么亲人,既然到了这北沟村,二婶拿你当侄媳妇,当亲闺女。咱们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家门,若你真遇到合适的想改嫁,告诉二婶,二婶给你做主。不过,宝宝这孩子是林山的香火,可不能和你一并嫁过去。”
“……”
蓝怡恨不得咆哮两句,自己这还啥也没有干,就被说到以后再婚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刚说**的日子不好过,这马上就来事了?
“瞧我这嘴,瞎咧咧!宝儿他娘,你别多想。”李氏见蓝怡不语,心里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说的重了,不禁也有几分后悔。
“二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为了孩子。您放心,宝宝是我的命根子,我不会做对不起林山,对不起孩子的事情。”蓝怡保证道,“二婶,过两日忙起来,我帮着您做饭。”
种上坡地,蓝怡觉得放下一件大事,剩下的就都好说了,田里暂且没有什么需要忙的,她便清闲下来,在家做做针线,先将一家人的夏衫准备好。她其实更想去县里转转,买些东西回来,但是现在王林山入土还不足七日,是不可出门四处乱跑的。
做针线是个细致活,蓝怡拿着细小的铁针,尽量规则平整的把陈氏帮她裁剪出来的布片缝在一起,竟觉得比做农活还要累人。
陈氏有空也来找她做针线聊天,每次见蓝怡手拿针线生硬地样子,都安慰她几句熟能生巧之类。
蓝怡努力了几日,也就如陈氏所言渐渐熟悉起来,手也很少被针扎到。她给宇儿和宝宝两个做了蓝色衣裤,看到宇儿穿上新衣服那副兴高采烈地样子,让她有了不小的成就感。
从梅县买来的碎步头还有剩余,蓝怡拼接碎步头,给宇儿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挎包,可以让他用来装东西,不必每日背着小背篓。宇儿十分喜欢,天天挎着小挎包,里边装着自己的玩偶和弹弓,还有蓝怡给他买的小玩具和点心,出去找大福等人一起玩,也觉得十分有面子。
宝宝的路走得越发稳当了,每日慢慢地在屋里、院子里摸索。若宇儿在他便跟在宇儿身后,两人同色的衣衫倒是显得越发像是亲兄弟了,蓝怡看着便觉得十分有喜感。想自己做一身天蓝色的衣裙,全家来个亲子装,但是她现在给王林山守孝穿孝衣,也只得作罢了。
第三十六章 割麦插禾
四月底,布谷鸟一声声的叫着,“阿公阿婆,割麦插禾”,这是到了芒种节气,收麦插禾的日子,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蓝怡不用下地,便带着孩子过去帮着二婶做饭,看孩子。
二叔家共种了七亩小麦,一家人忙着将地里的麦子拔下来,运到晾晒场后用铡刀铡掉下半截,上半截带麦穗的在场上晾晒干,再用石头碾子压几遍脱粒。这些都是力气活,有牲口的人家还轻松些,向二叔家这等纯靠人力的,基本上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每日里累的直不起腰来。就连刘氏这个平日里爱叨叨几句的,也累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麦子拔下来后,地里放水插稻子,前前后后要忙十几天。放水之时,地里的人还要举行简单的祭天仪式,感谢老天护佑,让田地丰产。
蓝怡在村边的晒麦场上帮忙看麦子时间到了这一幕,自己也合着双手祈祷上苍保佑。自从穿越以来,她从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为怀疑论者,相信冥冥之中定有某种力量存在,才会让她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希望上苍能够保佑,让她和孩子的安稳日子可以继续下去,让仇家找不到这里。
天公作美,麦子都打了下来,晒在场上,地里也插上了秧苗,一片片新绿应着水光,十分喜人。
麦子收下来后,蓝怡不用再去二婶家帮忙,她带着孩子整理院子或去坡地给黄豆绿豆除草。坡地的豆苗出得很整齐,但是这几日的暴晒让田里的土干燥,秧苗自然也就不精神,蓝怡也盼着赶紧下雨,她心里也奇怪,黄县应该离着大海不远,按说雨水该是丰沛的,但是她来的这段日子也只下了两场雨,并没有出现什么狂风暴雨的情形,她对天气研究不多,不知道这是否属于正常现象。但是据村里人讲,到了六七月份,这里的雨水还是较多的,这些雨水也使得难以灌溉的山坡有了一些收成。
但靠天吃饭毕竟是有风险的,蓝怡这几日琢磨着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引溪水灌溉坡地,提高产量。
她仔细回想,记起以前去江浙、云南乡村游玩,看到的那种古老的翻车,靠着水本身的力量让翻车运转,把水通过水槽运到高处浇灌土地。她在《大周地志》上读到,前朝也就是唐朝曾让轮匠大量制造翻车分给郑白渠两岸的人民用来灌溉水田,而大周也有不少地区已经开始使用翻车或者叫做筒车来灌溉,“其巧百倍于常”。
蓝怡想了想,趁着这几日大家农忙之后在家休息之时,拎着茶叶带着孩子到赵里正家拜访,赵里正可说是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他应该晓得翻车之事。
赵里正恰好在家中,蓝怡进到屋内,将自己带的礼物放下,客套几句多谢赵里正帮忙,赵里正前些日子帮她办理好了户籍,她们母子现在也算是正当的北沟村人。
赵里正的妻子花氏与王林山的娘钱乃同村,见到蓝怡也是亲切非常。蓝怡与花氏闲聊几句便与赵里正提到今日的正题。
“为阳叔,我看咱们村里前几日放水浇田插秧,这地势稍高的地方浇不到水,种不上稻子,收成定是少了不少吧?”
赵里正不知为何蓝怡要提起这一话题,但也点头:“是啊。毕竟这靠着人一点点的提水浇田,也不是个事情,浇一回也得好几日,自然种不得水稻的。”
“那为何村里不用翻车呢?”蓝怡好奇地问道。
“翻车?”赵里正有些摸不到头脑,花氏也是一脸茫然。
“是啊,我在书上读到咱们大周的翻车,可以将水从低处运上来,浇灌农田的。”
赵里正听了很感兴趣:“咱们大周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林山家的,你可见过?”
蓝怡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只在书上见过,书上描述的十分清楚,所以我有几分印象,改日我画出来给为阳叔看看。”她没有想到赵里正根本没有见过翻车,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毕竟这个年代交通和通信都不发达,消息传递很慢。黄县又非富庶的米粮之乡,朝廷没有重视此处的农业耕作,难免有所忽略。
“好好,若真有这东西,咱们这地里也能多长不少粮食啊。”赵里正十分感兴趣地说到。
随后,赵里正询问蓝怡与梅县米夫人的亲戚关系,蓝怡便简单地说她与米夫人一见如故,认了姐妹。
赵里正释然,梅县米大人之妻乃是黄县夏府的大小姐,蓝怡与她不同姓,并非夏家之人。若说是表亲,蓝怡不应孤身带孩子流落此处,该去投靠夏家才对。
“宇儿的恤养银子,一年只一百文。衙门恩奖你的善举,特许了你若再购买田地,可免十亩以内田产十年的田租。”
赵里正只跟办理户籍等事的衙役官吏说了蓝怡是梅县米大人的妻妹,又塞了些铜钱过去。事情也就顺顺当当地办了。
“麻烦您费心了。”
花氏此时接过话茬:“林山家的,这十亩地的租子可是不少呢,你仔细合计合计。养两个孩子吃喝用度可不少。”
蓝怡点头:“叔婶,我会的。若手里有了银钱,定马上来找为阳叔,请您帮我留意着哪家要卖中上等的田地。”换句话说,姐也想享受着好政策,但是手里没银子啊!等有了银子再说吧。蓝怡的家底是不能动的,她得留着以防万一,买田花费太大,还是等安稳下来再说。
哄睡了两个孩子,将厨房的小桌搬到院内的槐树下蓝怡点燃晒干的艾草驱赶蚊子,蓝怡仔细回想翻车这东西的构造。
宅院内新栽的葡萄藤、叽叽喳喳叫着寻食的小鸡、整齐的菜园、闭目安睡的山羊、茂密的大槐树、一声声悠远的蝉唱,趴在桌上埋头苦想的小人儿,若忽略她手里拿着的碳条,一切该是和谐而自然的。
“花溪水流速慢,落差小,翻车不能靠水利,得靠人力和畜力推动。”蓝怡转动着手里的碳笔,习惯性地用笔轻碰额头。碳笔是用布头裹了碳条制成,碳条是她烧火做饭时特意烧制的,比毛笔更方便她写写画画。
翻车也叫踏车、水车。以木板为槽,尾部浸入水流中,有一小轮轴,另一端有一大轮轴,固定于堤岸的木架上。用时踩动拐木,使大轮轴转动,带动槽内的连续带状板叶刮水而上,利用链轮传动原理,以人力(或畜力)为动力,带动木链周而复始地翻转,装在木链上的刮板或竹筒就能顺着水槽把河水提升到岸上,不断灌水到地势较高的田地。蓝怡以前在书上见到过这种翻车的结构图,又在乡下见过实物,她有些素描功底,画起来难度不大。
“人力的话,脚踏和手摇两种,我只见过脚踏的。畜力的话……牛转翻车?”蓝怡用左手支额,长眉轻结,右手食指在桌上轻叩着,“就脚踏和牛转翻车两种吧,估计最终选择脚踏翻车的可能性更大。”
画好之后,蓝怡洗去手上和额头的黑色碳痕,待两个孩子睡醒后,她带着孩子到麦场上找王二叔,王二叔这两日在麦场照看正在暴晒脱水的麦子。这翻车的事情她不打算再直接去找赵里正,交由二叔来做更为合适。
蓝怡说明来意,将图纸给二叔看,解释翻车的好处和用法。二叔家有十亩的山地,这翻车若是能用起来,自然能增不少产量。
“二叔,您看,咱们这里有放水的水渠,到时候想浇溉坡地,就把水渠打开架上翻车,人踩着或是牛拉着就能上水,这水用水槽引着流到地里,浇地省不少力气。”
“老大家的,这啥,这‘翻车’要是能弄出来,可是个好东西啊。不只用来引水浇高出的坡地,雨水大了,咱们这水田里的水也能用翻车排出去。”王二叔两眼放光,作为老庄稼把式,他更晓得翻车的好处。这翻车要是能用上,不只坡地和水田能旱涝保收,甚至可以多开出几块荒地,荒地开出来前五年不用交租,只要辛苦些还是能有收成的。
“老大家的,这翻车是你记起来的?”蓝怡磕到脑子失忆,现在能画出这样的东西来,是不是她想起来了?
蓝怡摇头说:“二叔,这翻车是回来的路上在书里看到的。以前的事情还是模模糊糊地记不起来。”
“不防事,不防事。书上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用树叶肥地、架翻车浇水,这等事情都记着,这是好书啊。”前段日子她在山地里撒肥土的法子,王二叔自然看出了妙处,也让两个儿子担了不少洒在自己地里。
“恩。二叔,我在这看麦子,您拿着图纸去找为阳叔商量看看能用不?”蓝怡将话题引回来,若是王二叔问起来是拿本书上看的,她还真是不好回答,《齐民要术》这本书只听过却未读过,哪里晓得它记载了些什么内容。
“成。这坡地正到了要浇水的时候,能快点弄出来省不少事情。”王二叔点头。
“二叔,这图纸若是能用。还请您跟为阳叔不要说是我画出来的。”蓝怡叮嘱道,她画出这翻车本就是好意,不希望因此惹事。
“老大家的,这是积福的好事,就算说是你画的也没啥。”王二叔觉得这是好事,说出来也能让人高看蓝怡几分。
“二叔,这翻车本来就有,我只是把书上的画出来,也没啥功劳,还是不说得好。”蓝怡坚持道。
“好,我跟你为阳叔提提。”
第三十七章 黄县夏府
赵里正和王二叔商量决定先做脚踏翻车。牛转翻车虽然更省力气,但是需要建造的东西多也占地方,脚踏翻车简单,拆卸方便,更适合北沟村的使用情况。
赵里正找来村里的两个木匠,给他们看过图纸,便开始选木材打造翻车,赵里正如此积极,一是他家里有不少田地;二则是为了“政绩”,翻车是利于乡里的好东西,用得好了报到县衙也是他的功绩;三则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
赵里正的小儿子赵良才十五岁考中秀才,现如今十八岁,乃是赵里正的心头肉。蓝怡画出图纸打造翻车不欲为人所知,赵里正便动了心思,打响了自己的小算盘。若是将献图造福乡里的功劳算在赵良才头上,对他将来的仕途不无益处,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赵里正自然积极运作。
翻车图纸简单明了,村里的木匠手工精干,麦收季节还没忙完,一架翻车便做好了,赵里正几人在溪水边实验过后就敲响了村里老槐树上的吊钟,集合村民商量翻车的事情。
这翻车架在水边演示过后,赵里正扯着嗓子喊了翻车的好处,村民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的。赵里正又说明翻车按亩摊钱,交钱自愿,不交的自然不允许使用。
使用翻车的价格不算贵。每次使用翻车,在水上一丈以内的每亩地五文,每高一丈增加五文。因为高过一丈后,水面与田岸距离超过翻车长度时,就需要多部翻车递接来运作,先将水运到一定高度的小池中,再用另一部翻车将小池中的水往上运,这样递接运水,可以把水提升至三丈以上的田岸。当然,这种连接方法也是得自蓝怡的提醒。
收上来的银子用来维护和建造、改良翻车之用,剩下的赵里正送到蓝怡家里,给她贴补家用,也算是将献图造车的功劳归给赵良才而对蓝怡的一种补偿。
蓝怡知道赵里正的心里,坦然收下铜钱以安他的心。其实,对赵里正的这等做法蓝怡并不反感,相反还有几分欣赏。为了以防万一,蓝怡建议赵里正让赵良才寻书籍或是到郑白渠了解翻车的使用情况。毕竟她提出的翻车是上千年后的,与此处的翻车应有差异,当然,这种差异只可能是改进,而非落后。
翻车架在水渠里,蓝怡和王二叔两家是第一个使用的。林喜和林远轮番踩踏翻车,带动水槽内的连续带状板叶刮水而上,浇溉坡地。村里人有空闲的都聚集在田边看翻车不断地将水运上去,惊奇之余更是欢声笑语不断。
蓝怡家的两亩坡地,头晌便浇灌完成,蓝怡甚至觉得能听到豆苗欢快喝水的咔咔声。王二叔让蓝怡回家休息,他带着两个儿子接着浇灌剩余的田地。赵里正也根据村民们的田地情况让大家排号使用翻车,大伙干劲十足,甚至趁着月色晚上也不闲着。村里的木匠按着赵里正要求,日夜赶工打造翻车,自己村子用不完,也能卖给其他村子不是?这东西只要见过的肯定想要,很快就能赚上一笔银子。
浇溉完坡地,王林远入土也出了头七,蓝怡便打算去县城看望夏婉。投桃报李,蓝怡考虑再三,提笔写了一份怀胎养儿概要。这份概要按照时间阶段分条目将蓝怡所知道的关于怀孕和照料婴儿应注意的注意事项列述清晰,以便夏婉查看。
只这份概要蓝怡便写了两个晚上,先用碳笔写出来,再用毛笔抄录整齐。她的毛笔字虽不算好,却也能看过眼,只是以前很少写繁体字,有些字要翻书才知道精确写法,费了些功夫。
现在天气逐渐炎热,蓝怡只带着宇儿去给夏婉瞧瞧,宝宝托给陈氏照看。按着陈氏的指点,蓝怡和宇儿两个在村里的大槐树下等待进程的牛车,这也相当于古代的“公共汽车”,只速度差了些。
蓝怡因要进城看夏婉,脱掉了一身黑色孝衣,换上素色衣裙,自己就觉得清爽不少。宇儿穿着新作的蓝色衫褂,跨着小挎包,紧张得拉着蓝怡不敢放开。
“宇儿,咱们进城看望夏婉姨,然后娘带你在城里逛逛就回来,宇儿以前进过县城么?”蓝怡替宇儿整理头上的小斗笠,安慰着他。
“爹爹带宇儿去买木偶。”宇儿抓着自己的小挎包,露出羞涩的笑意。这四五只快看不出原色的小木偶是宇儿的最爱,他宝贝着,珍惜着,里边有他对父亲的回忆,有父亲传递给他的爱意,是他自小为数不多的温暖。
“恩。宇儿的爹爹最喜欢宇儿了,给宇儿买木偶。”蓝怡顺着他的话安慰道。
“弟妹,你这是等车进城?”蓝怡身边的妇人问到。
蓝怡见是与自己坡地相邻的妇人,便点头答道:“带宇儿进城看望他的姨母,顺便买些东西。周嫂子您这是?”
“咱也是进城买东西,这不是刚过了麦熟,闲在下来了。”周嫂看着蓝怡,试探地问道,“宇儿他姨母,是县里夏家?”
旁边的几个妇人听见周嫂问话,也支着耳朵细听。在赵里正和六子的刻意宣传下,村里人已知道蓝怡乃是县城夏家的亲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这在无形中也给蓝怡挡掉了一些麻烦。
“正是。我们昨个把地浇好才得闲去看看。”蓝怡不想谈论与村里人谈论自己的事情,便岔开话题,“有了翻车的确省力不少。”
几个妇人又接着聊起翻车的事情,叽叽喳喳地十分热闹。
村里的周四发驾牛车过来招呼大伙上车,蓝怡和宇儿上车后坐在车边,然后把他揽在怀里,听着大家闲聊。
妇人们聊着家常,蓝怡偏头认真听着,她虽话不多,却也会适时也说上两句,并没有拒人与千里之外,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地样子。一路下来,几个妇人对她也是热切了几分,蓝怡自如应对,宇儿眨着大眼睛认真听着,渐渐也因为和谐的气氛露出轻松的表情。
牛车走走停停,上下几个路人,半个多时辰才到达黄县。蓝怡抬头望着青灰色高高的城墙,上用半丈长的青石雕刻“黄县”二字,古朴大气。此时城门大开,各色行人进进出出,有守城的兵士在门边凉棚下坐着喝茶聊天,一副闲散状态。
蓝怡拉着宇儿进了城,她从梅县一路过来,见过的县城不少,觉得也无甚差异,但宇儿却拉着蓝怡,看到什么都新鲜。他只听爹爹说过带他到县城买木偶,自己却没什么印象,此番也算作是第一次进城,自然是紧张新奇的。
蓝怡打听着到了夏府正门,给门人几文钱让他通报,并未说是寻找夏婉,只说来寻夏浓夏小六。夏浓乃是六子的大名,蓝怡第一次听到他有个这么诗意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六子却不喜这个大名,逢人只说称呼自己六子。
等候约两盏茶的时间,六子才从里边出来,客气几句带着蓝怡母子进夏府。夏府占地面积很广,蓝怡随着六子穿过两进院落,见到春兰迎了出来,她们母子又随着春兰进穿花门,走进内院。
夏婉仍居住在出嫁前的绣楼内,蓝怡随着春兰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穿过一个大花园。园中奇石绿柳相映成趣,花草以牡丹为主,牡丹花过了盛花期,却也零星开着,蓝怡认得园中开着的几种牡丹,乃是紫斑、紫中贵、凤丹、状元红、牛家黄等。唐朝盛赏牡丹,全国四处遍植牡丹,出现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盛况。大周也承袭唐风,以牡丹为贵,所以种植的面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蓝怡看着紫斑和凤丹两个品种,脑中闪现之前的记忆。她穿越之前那段日子,媒体正在大肆报道用牡丹榨油的事情,据说牡丹油含着什么酸,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用油,总之就是各种好,蓝怡在宿舍躺着看过几期中央七套对油用牡丹养殖和榨油的专题报道,印象尤为深刻。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现在正是牡丹要结籽的时候,若是找养花人订下牡丹籽尝试着榨油,能成的话这绝对是一条大财路。
蓝怡进到夏婉的住处,带着宇儿给夏婉见礼。宇儿毕竟是小孩子,猛然见到这么一群衣着华丽的人,早就花了眼,按着蓝怡的吩咐,喊了人后怯生生的拉着蓝怡的衣服不敢多动。
夏婉听春草细细讲了宇儿的事情,此时见了也觉得亲切:“宇儿,到姨母这里来。”
宇儿抬头看娘亲,见蓝怡点头才慢慢地走到夏婉身边,抬头好奇地看着明丽动人的夏婉,乖巧地喊道:“姨母。”
“好孩子。”夏婉拉着宇儿的手,夸了又夸,从怀里掏出一块手指长的翡翠福瓜玉坠,给宇儿挂在脖子上,蓝怡也只让宇儿谢谢姨母,没有多推辞。
蓝怡从跨篮里拿出一个裁剪好的大本子,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这是我写下的怀孕和养孩子的一些注意事项,想来大部分姐姐也是知道的。”
夏婉高兴地接过,赞叹道:“妹妹这字,很有风骨。”
“……呵呵,姐姐见地果真独特。”蓝怡有几分汗颜,“风骨”二字,似乎就像是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的字,而勉强选出的。
夏婉眯着眼笑得开心,随后仔细看本子上的内容清楚的分着条目写着一些事项,如坐月子不能喝太多红糖水,否则容易发胖;一天吃三个鸡蛋就够了,多了也消化不了;宝宝洗澡水一定要是热水烧开凉温了用,不能用开水兑凉水;宝宝六个月可以吃鸡蛋黄,到九个多月才可以吃蒸蛋等。蓝怡的一份关怀和体贴,全都融在这一条条的事项上,夏婉拉着她的手,久久不语。
知晓夏婉在立秋之后才起身回梅县之后,蓝怡带着宇儿告辞出夏府到街上采买东西。
第三十八章 岁月静好
此次进城,蓝怡计划买的东西不少。
二人先去了布店,买了一匹白底蓝花棉布做被套,王林山入土之时买的白色和黄色麻布还有剩下,适合做被里。
虽然棉絮贵了些,蓝怡还是决定买下六斤。在大周这个年代,被子里放的填充物不全是棉絮,还有丝草,芦苇花,干草毛皮,麻葛布毡等花草毛皮之类,当然不同的填充物的舒适度和轻重有很大差异。蓝怡是个认死理的,有些生活习惯很难改变。她坚持认为填充棉絮的才是棉被,而棉被保暖性和质量等都适合给两个孩子用。
之后,她选了半旧的白色帐幔,两条粗布炕单和两个草绿色窗帘。说是窗帘还不恰当,而是一匹布料,这边的窗户是直接用白纸或白纱糊住的,本就能起到一定的遮挡效果。有钱人家会在床上挂床幔,但是直接挂窗帘挡住的掌柜的都很少听说,她只得选布料回家自己裁剪缝制窗帘。以前看过太多电视剧,窗外的人用口水沾破窗纸向屋内偷窥的情景太多了,不挂窗帘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付给掌柜的银子后,蓝怡有些牙疼,这生活品质果然是和银子的重量挂钩的!
蓝怡在前,帮她送东西的伙计背着布料和棉絮在后,将东西带到周四发那里,请他代为照看,也好腾出手来去采买别的东西。
伙计走后,蓝怡带着宇儿寻个小店吃馄饨。
“宇儿,尝尝怎么样,不够娘再买。”蓝怡将馄饨分做两碗,一碗馄饨也够两人吃的。饭后蓝怡抱着宇儿坐在小店内休息。
“宇儿,睡吧,醒了咱们再接着逛。”蓝怡拍着宇儿的背,轻轻晃着。
宇儿的小手紧抓着蓝怡的衣服,打个哈欠闭上眼睛。
小店内来往的客人不多,蓝怡拍着宇儿,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回到北沟村这段时日,蓝怡已能确定此地并无仇家的追兵或埋伏,是到了考虑长久居住下来的时候了。既然打算在此安家,那么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创造生活条件。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怡摇醒宇儿。
宇儿小脑袋在蓝怡胳膊上蹭蹭,伸个懒腰:“娘。”
蓝怡低头,亲亲他红扑扑的小脸:“恩。咱们还有事,等回家再好好睡。”
“恩。”
蓝怡将宇儿放在地上,对店里收拾碗筷的老板娘问到:“大嫂,咱们这县城里有牡丹园子么?”
“有两个,都在城南,你逢人打听就能过去,不过现在可不是正花期了。你不如带孩子去城东买卖花草的地方看看,那边花草不少,不必非得掏钱入园子。”老板娘热心地介绍。
蓝怡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点头谢过老板娘,带着孩子向城南走。
“娘,咱们去看花么?”宇儿好奇地问,他这两日与蓝怡在一起,话已多了些。
“恩。不只看花,咱们还要买些花种子。”
“咱们要种花?”
“也不全是,娘想用花种做些好吃的。”
宇儿点头:“娘做的面条比店里的馄饨还好吃。”
小孩子的话最是可信的,蓝怡顿时觉得自信满满:“好,咱们晚上吃面条。”
两家园子牡丹花的品种与夏婉家的花园差不多,此时花少了许多,游园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
牡丹大体可分为两种:一是观赏,一是药用。牡丹号称花中之王,观赏价值自不必多说,药用牡丹多是要土下的根,花开之后摘下花瓣好像也可以入药。并非所有的牡丹种子都适合榨油的,蓝怡记得节目介绍中说到现代榨油的是紫斑和凤丹两个品种,这两种牡丹种植范围较广,易于打理,广告好像是说,“种下之后可以收五十年的种子”之类。
蓝怡转了转,都去跟园里的主人定了留下紫斑和凤丹两种牡丹的种子,采摘下来她用一斤一文半的价格收去,并各交一百文定金,签下协议。园主人问蓝怡用牡丹花籽做什么,还只要这两种,蓝怡说是打算种植牡丹砧木。
现在已过了牡丹花期,园子主人说是很多牡丹花开过后会将花枝剪去并不让它结籽,园主答应替蓝怡寻找这两种花籽,但是也不过超过几百斤。牡丹籽一斤一文半的价格着实便宜的吓人,蓝怡觉得几百斤的牡丹籽完全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便拜托主人多多寻找。
蓝怡先从园主人那里买下五十斤陈年凤丹和紫斑牡丹籽带回家试试看能否榨出油来,若是能成她也能早筹划赚钱养家大计。这五十斤牡丹籽已是两家园子的全部库存,因为园子主人介绍牡丹的播种要在采下牡丹籽后即时播种,而陈年的牡丹籽用处不大,所以并无多少。
而且,一般的园子多是买来砧木嫁接牡丹,种植药用牡丹取的也是牡丹的根皮,所以每年采挖根皮时也就顺便给牡丹分株,所以很多牡丹开花后花枝会被剪掉,不让牡丹结籽,减少牡丹植株的压力。
蓝怡背着五十斤的牡丹籽觉得甚是吃力,琢磨着为了出入方便去买头毛驴为好。
方才路过牛马市场时,蓝怡便有此打算。既然打算种田,这牲畜还是自家养一头比较合适。驴个头小,脾气温和,不只可以帮自己运送东西,以后带着孩子骑驴到县城也方便。
“骑驴总比骑牛要快,骑马咱是没条件的。”这年头私人买卖马匹受到一定的限制,而且马对于她来说也太高大了些,牛虽然力气大但速度慢,蓝怡只两亩地,买头牛也是浪费。她对牲畜了解不多,便决定回去后跟二叔商量,让他帮着选一头毛驴。
“红高粱,张果老,陆游。”想到骑驴,蓝怡脑中闪过这三个人的形象,还是陆游让人觉得舒服些“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陆游啊,也不知能否见到他本人呢。年代换了,人也不应该全换了吧?”
蓝怡遐想着,和宇儿买些东西便到县城门口集合,坐牛车摇晃着回北沟村。这一路上倒真是捡了不少骑驴的人,男男女女的都有,更坚定了她买头毛驴的想法。
回到村里,蓝怡去二叔家接了宝宝,将在城里买的乳酥给陈氏留下,又同二叔讲了买驴子的打算。
“老大媳妇,养驴的草料刍粟不少,驴也干不了多少活。”王二叔不知为何蓝怡要买驴,但还是提醒道,他一直想买头牛,手里却没有凑够银钱。
“二叔,打些草料备着费不了什么力气。我力气小,日后出力气的活还多着,不能总来麻烦您和二弟三弟。”蓝怡坚定的说到。
“爹,大嫂说得有道理,有头毛驴以后带两个孩子出入也方便些。”林远也搭言道,蓝怡挑着担子来回担东西他见了两次,一看便是有些吃力的。毕竟是寡嫂,他们也不能每次都去帮忙,这样惹起闲话反而对大嫂不好。
“今年的麦秸稻秆给大嫂铡好放着,养头毛驴也够。”林喜也开口道,他平日里话不多,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成。”王二叔点头,“这几日我去牲口市场转转。”
“二叔,又给您添麻烦了,这牲口我也实在不懂。您帮着选一头个头小些温顺的便成。不急着这几日,您哪日去集市顺道买了便好。”
王二叔摆摆手:“不费事,左右这几日也是来回买东西。”他最近正在寻盖房子的人工和材料,也算顺道。
蓝怡听见院子里传来刘氏嘀嘀咕咕的声音,见天色不早也就告辞回家。
吃过晚饭,蓝怡和两个孩子坐在油灯下,两个孩子一起玩。蓝怡已经把帐幔和窗帘挂了起来,遮起了一半多炕。他们对帐幔很好奇,宇儿用帐幔把自己的小脸藏起来,和宝宝躲猫猫,逗得宝宝大笑,哥哥哥哥地叫着。
蓝怡在一旁拿着《乐府诗集》正读到《孔雀东南飞》,心中感慨万千。大周朝鼓励早婚早育,增加人口。女子十五岁以上不嫁人,要按人头为她交税,所以一般人家都会在闺女十四五岁的时候将她们嫁出去。
自己这具身子该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有父母在也该安排她出嫁,或许自己的丫鬟身份,连父母都做不了主,主家随便就能安排她的人生,给人为奴做妾。蓝怡庆幸自己现在顶着**的名头,逃过这一难题。
她不排斥嫁人,若是真遇到能让自己动心的男子,他又能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和孩子,蓝怡便嫁了他,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做对平凡的夫妻。
但是自古以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是不现实的,现代尚且如此,何况是这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古代社会。
封建社会对女子尤为苛刻。“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等诗古来传唱,贞妇贵殉夫,丈夫死了就应要陪葬。就算苟活,也要“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虽说大周朝还没有苛刻如此,女人死了丈夫也可改嫁,但也难寻一个好人家。
作为穿越人士,蓝怡虽对这个社会的很多现象是不认同的,但也只能独善其身。她从未想过以一己之力改变现状,解放整个社会女性,那不是她一个农家**要做的事。
“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蓝怡默念徐志摩的名句,得失本就该如此坦然。
“来,宇儿,宝宝,娘给你们讲好听的故事,孔融让梨,好不好?”蓝怡放下书本,搂过犯困的宝宝和宇儿,欢快说到。
“好。”宇儿抬头用大眼睛欢快地盯着娘亲,等着听故事。
“啊。”宝宝也随着宇儿张开小嘴应着。
“真乖!”蓝怡满足地亲亲两张小脸,讲起故事。
窗外的明月,唧唧的虫声,三个依偎的身影,暖暖的帐幔,昏暗的灯火,岁月如斯静好。
第三十九章 晨曦初遇
日升月落,来往如梭,岁月依旧。蓝怡这几日真的安下心来,因为按着正常的形成,若是有人在此等待将她们母子抓回去,回来这二十多天也足够那些人来回一趟梅县并带人上门了。
蓝怡看着自己放在墙角的木头,这些本是她预备着若是有仇家上门,便从此跳出去逃进后山。这几日她借着打草将逃跑的路径来回走了几遍,能快速的逃进山里躲起来。
“好在是没用上,看来那些人是放弃了。”想到在梅县青山镇搜捕依柔母子的四人那凝重的表情,蓝怡摇摇头,总有云开月明之日。
“轧轧……”不容蓝怡细想,脚边的五只小鹅开始催促她去开门,小小的身子竟能发出这么严肃郑重的声调,让蓝怡每次听见都忍不住发笑。
一个月的鹅已经与鸡明显分别开来,褪去了绒毛的小鹅也褪去了稚气稚气,雪白的羽毛,长长的脖颈,动作之间竟有几分优雅的感觉。不同于小鸡崽们只晓得寻东西吃,这几只小鹅被宇儿带着去过几次溪边后,每天早晨都会在门边等着蓝怡开门,随后排队去溪里泡水,日行不辍。
“去吧,早些回来。”蓝怡开门将他们放出去,看着自家的大门,想着是否要在门上开个洞让它们五个方便出入,“方便是方便了,可这鹅长大了,洞也得挖大。”
想到门上一个足以容纳大鹅出入的大洞,那可是能容纳一个人爬进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安全感。
关门之时,由远及近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乡村早晨的宁静。
“这么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怎么会有马?”蓝怡怕是夏婉有什么事情寻自己,便站在门边等着,村外路上出现一匹黑马,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缓缓行来。
蓝怡在晨曦中瞧见那男子竟身穿圆领捕快服,挎着腰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的心“咯噔”一声,赶紧关上大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是衙门派人来捉拿自己和宝宝的?不过看他只一人前来,蓝怡觉得还是随机应变,且看他有何事。
那捕快许是怕吵了村里人的清梦,放慢马蹄声走近。他身材高大,头戴捕快帽,浓眉络腮胡须显不出年纪,一双如林中猎豹般犀利的双目冷气森森,似是从战场上杀敌归来的士兵,一身的杀气中透着凛然正气。
他瞧见路边排队坦然走过的五只小白鹅和门边露出半个身子的娇小妇人,心里正诧异,却见那妇人瞧见自己一脸恐慌,赶紧退回去关了大门。
他不禁咧嘴笑笑,从边关归来已久,身上的杀气和煞气却难以消散,人们初见他都是一凛。他纵身下马打开蓝怡家东邻的大门,牵马进入。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蓝怡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想起他应是陈氏说起的自己的邻居,在县城当捕快的周卫极。
周卫极已经有一个月未归家,院子里的杂草丛生看上去荒凉。他似是早已习惯了这幅情景,表情并未变化,牵着马直接到井边,打水先让黑马饮水,这匹黑马跟着他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几经生死,默契十足。
马饮完水后,周卫极拍拍它的脖子让它在院内自由活动吃草,自己又打了井水,脱去上衣,用清凉的井水浇去身上的灰尘。小麦色健壮修长的背上两道交错的刀疤和几处箭伤显示着主人那曾经刀光箭影的战场生涯,纵使在多年之后仍能看出当时的惊心动魄。
蓝怡这几天试着给牡丹籽脱壳,不脱壳榨出的油味道是苦涩的。牡丹籽比莲子要小,只比黄豆大了些,因着七八个牡丹籽紧凑的挤在一个豆荚里长大,形状也只是半圆或不规则,使得外壳更是紧凑难剥,蓝怡试了很对办法后用直接用做针线活的镊子去壳。黑棕色的外壳剥落后,又将一层土黄色的膜轻轻刮掉,露出淡黄色的牡丹籽。
剥除十斤重的牡丹籽,蓝怡将牡丹籽炒好后直接到村里的磨房将牡丹籽磨碎榨油,这只是土办法,但是若拿着这些牡丹籽去油坊榨油,蓝怡怕那油坊之人一眼便能认出这牡丹籽,从而破坏了她的赚钱大计。
十斤牡丹籽在她这般简单的操作下,也榨出一斤多油,蓝怡记得牡丹籽出油率大概在三成以上,出油率还是很可观的。
根据蓝怡的调查,大周榨油多用油菜籽,菜籽油出油率两成多。油菜的亩产在可以灌溉的田地和小麦稻米差不多,但因油菜的价格是四文,比稻麦粟要便宜些,所以农家都只在旱地种油菜,雨水好的年头,亩产也有两百斤左右。
菜籽油一斤卖到十五到二十文,这价格已是很可观了。牡丹籽油比菜籽油更香,颜色也更漂亮,与橄榄油颜色相似,炒菜也比油菜籽油香味更好,若是营销得力,一斤油卖到四五十文不成问题,相比起牡丹籽每斤一文半的成本,这利润是很客观的。
蓝怡考虑了两日,傍晚时分带着油去二叔家。她并未打算自己闷头赚钱,二叔一家待她不错,眼见着二叔家的日子艰难,如今自己有了赚钱的事情,自然是要带着他们的。况且,除了刘氏,二叔一家为人本分,做事踏实,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蓝怡和二叔打过招呼,让宇儿带着宝宝跟大福几个一起玩,自己进厨房帮着二婶李氏做饭,刘氏孩子小还脱不开手,她也抱着孩子在旁边忙活着。
“今儿个这是咋回事,咋菜都是炒了两份?”王二叔看着桌上的肉丝炒蒜苔和素炒青菜,每样都是放了两份,另有一份腌萝卜也是放了两碗。
“公公,这是大嫂的主意,说是让咱们尝尝这两种炒菜油哪种好些。”刘氏赶紧插嘴道,她不知道蓝怡要做什么,只喜欢凑热闹罢了。
“三弟妹说的是,二叔,这每样菜除了油其他的都是一样的,大伙尝尝这油有什么不同?”蓝怡笑着说,“咱们今日就不分桌吃了。”
男女不同席,平日里二叔家吃饭也是分做男女两桌的,蓝怡今日为了好做比较商量接下来的事情,便请了二婶将饭菜放在大桌上,大伙抱着孩子一起吃。
二叔全家尝过后,蓝怡便让大伙说说这油的不同。
二叔和二婶对视一眼,二婶李氏指着一盘咸菜犹豫地说:“都挺香,这个咸菜更好吃点。”
林喜见大伙他,脸憋得发红,才摇摇头:“娘说的是,都挺香。”
陈氏看着自己的男人不自在的样子,赶紧开口到:“平日咱们炒菜少,放的油更少,今日的菜油本就比平日放的多味道自然要好些。”
蓝怡点头,又看着林远。林远仔细回味,指着放了牡丹籽油的菜色说到:“大嫂,这个是咱们炒菜吃的油,这个是什么油?不是芝麻,也不是荤油,味道都不像。这味道没尝过,滋味似乎更多些。”
“三弟说得不错。”蓝怡没想到是林远尝出不同,且说的几乎算得上专业了。
刘氏一脸自豪地说:“那是,二妞她爹可是在县里的大客栈跟着掌柜做过学徒的,啥没尝过。”
蓝怡倒有几分诧异:“还有这等事?”
林远点头:“大嫂,都是过去的事情,出了些事也就不去了。”
“哼!还不是那些人使坏心眼……”刘氏不平地开口,便被林远的眼神制止。
“咱们赶紧吃饭,大嫂待会儿肯定有话要说吧?”林远岔开话题。
既然林远不愿说,蓝怡也没有打听的想法,她喂着宝宝吃过饭,让几个孩子一起玩,拜托二婶帮忙看着,刘氏和陈氏也进了厨房洗碗。
二叔以及林喜林远坐在堂屋,等着蓝怡说明今日的事情。
“二叔,这炒菜的油,一个是咱们平日用的菜籽油,一个是我用牡丹籽榨出的牡丹籽油。”蓝怡开口直讲主题,“前几日入县城,打听咱们这里没有用牡丹籽榨油的,便有了这个主意。这牡丹籽油口感不错,牡丹籽价格便宜,一斤才一文半,比菜籽还低了不少,出油比菜籽却多些。我便想着咱们不如开个油坊榨油,定能赚上一笔。”
“这油的味道还成,不过这油坊可是要不少银子,弄起来也不容易。”王二叔沉思着说。
林远也开口说:“大嫂,这主意听着成。但是咱们没本钱,对这油坊也不熟,弄起来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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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分工行事
王林远听到蓝怡打算开油坊榨油,虽知此事可行,但奈何他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做起来着实不易。
蓝怡却接着说:“万事开头难,这油坊咱们明年开春之后再筹集银两开建也来得及。这榨油用的牡丹籽品种,只有紫斑和凤丹两个,虽说这两种牡丹种植的不少,但是花农们并非都让牡丹结籽的,所以咱们要收牡丹籽榨油,要在明年花开之前尽量和养花之人签下协议,从他们手里收集牡丹籽上来开始榨油。牡丹花期在四月,牡丹籽成熟在六七月,在那时筹建油坊也是可以的。”
林喜听得明白:“大嫂,咱们还有一年的时间?”
“不错。”蓝怡点头。
王二叔心里盘算着是否先不要盖房子,毕竟也能省下一些银两:“要不,咱们的房子先不盖,先投到这油坊上。”
蓝怡摇头:“二叔,这房子还是照样盖,钱的事情你们别担心。”农家盖房子,也只是十几二十两的银钱,这点钱放在油坊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没必要为此而停工。
“大嫂,趁着这几日,牡丹花期刚过,咱们先转悠着去收收牡丹种籽,然后再跟花农们签下明年的协议?”林远问到。
“三弟,这样不妥,咱们今年先收牡丹籽,只说是入药,明年的协议开花之前再签也来得及,免得夜长梦多。”蓝怡思考到。
林远点头应下:“大嫂,若按你所说,这牡丹籽出油有三成,咱们若能收上来一万斤牡丹籽榨油,能榨出三千斤牡丹籽油,每斤按五十文计算,能得二百二十五贯,减去种籽本钱十五贯,再除去开油坊的本钱和人工,也能有大几十贯的进项。”
“不错,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按着牡丹亩产籽三百余斤计算,咱们能寻得的牡丹籽应不只万斤,而且只要法子得当,这油卖到一斤百文也是有可能的。”蓝怡笑笑,“也就是咱们能收上几百贯银子。”
听到几百贯,王二叔父子三人均是一呆,王二叔担忧的说:“这买卖赚钱,怕是要遭人眼红惦记,咱们赚了也保不住。”
蓝怡点头:“咱们是正当买卖,不怕官府但也怕这地痞无赖,所以最好是能找个本地的大户合作,靠着他们的名头好办事。我明日去城里寻夏府的人商量,跟着他们合作应能保无忧。”
王二叔点头,夏府乃是黄县数一数二的大户,靠着大树好乘凉。“老大家的,咱们拿着这几百两银子当事,人家夏府能看上眼?”
“二叔放心,我与夏府的大小姐有些交情,直接找她合作应不成问题。”蓝怡答道,夏婉在回来的路上就曾说起这维持生计的事情,她加入米家后开支不少,却愁与无法增加进项,两人合作定能成。这不只是单方面的依靠夏婉,蓝怡也是想和她一起做这稳赚不赔的买卖。
听蓝怡说的如此肯定,三人均安心不少,王林喜见众人不语,憋了憋还是犹豫地提议道:“大嫂,牡丹这东西种下后几十年的长着,咱们这买卖要是能成,不如自己种上一些,也图个稳妥不是?”
王林喜跟着王二叔摆弄庄稼,牡丹虽未种过,但是也见周围有花农养过,了解一些。
“二弟所言甚是,牡丹一种可收五十年籽,等到明年牡丹籽油大卖,牡丹籽一定涨价,咱们自己种上也能有个保障,还有就是咱们也可育苗卖,估计也能出个大价钱。”蓝怡已打听过行情,“今年秋天咱们先买紫斑和凤白两种牡丹砧木回来,种在山坡上,这两种砧木最常见,三四年生的也才十几文一棵。这三年生的牡丹苗头入冬种上,若管理的好,第二年就能结籽榨油。”
“这山坡便宜,我去找你们里正叔谈买下些。”王二叔点头,买田种地可是他的最爱,“眼见着这翻车能用,买山坡开荒也算合理。”
蓝怡点头:“劳烦二叔了,咱们这事就算定了。二叔去买山坡,二弟和三弟这几日得空去附近转转买牡丹籽,我去夏府寻人商量合作开油坊。但是有一点咱们得说在前头,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只咱们一家人知道,不可再传出去,否则这买卖可不好说。”
三人点头应下,按计划分头行事。
当晚,林喜兄弟二人回屋后分别和自己婆娘讲了蓝怡的打算,陈氏和刘氏自然是兴奋不已,对大嫂能想出这么赚钱的法子甚是佩服。特别是刘氏听说大嫂有这赚钱的好事也不忘了自家人,马上就觉得这大嫂是个好人,对林远将大嫂夸的是天上地下。
陈氏和刘氏第二日一大早就到了蓝怡家里,三个妯娌凑在一起又说了一番,蓝怡只得先取了二十斤牡丹籽分给二人,让她们琢磨着怎么给牡丹籽去皮。
其实这事并不着急,但架不住这一家子要做大事的兴奋,蓝怡也乐得让她们都有的可忙,刘氏更是拉着蓝怡的手说了一车的好话,夸的蓝怡哭笑不得,陈氏在旁边也是直笑。
蓝怡把宇儿和宝宝托给陈氏照料,自己带上榨好的油,装在小罐子里进城去看夏婉。到夏府闺阁见到夏婉,蓝怡和她闲聊片刻后便取出油来,让夏婉屏退左右说明来意。
夏婉听后也很感兴趣,唤来春兰让她拿油去小厨房,让厨娘炒两个家常菜端过来。夏婉尝过之后觉得味道甚佳,二人一拍即合。
“妹妹,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这买卖赚钱,你来找我是信得过我,这赚了银子你七我三,如何?”夏婉听了蓝怡的分析,知道蓝怡肯来找自己合作也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上,至于什么“托靠夏家威势”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
蓝怡坚持道:“婉姐姐,咱们这事乃是合作,得了银子五五分成,否则咱们就没法谈了。再说这前期需要出的本钱还得需要姐姐垫付一些呢,妹妹可是来寻姐姐空手套白狼的。”
夏婉听蓝怡说的俏皮,忍不住笑的一脸春花烂漫:“你这鬼丫头,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利索,就依你。这明年赚了银子姐姐手里松快了,能少去不少麻烦。你姐夫这升迁在即,也需要银子打点。”
夏婉说下让自己的一家陪房也就是六子的爹夏顺帮着蓝怡跑腿,油坊筹备还可以拖拖,但是采购牡丹植株和牡丹籽的事情也该进行了,加工去皮的技术也得研究简化,人到齐了也好开工。
在蓝怡的强烈要求下,二人签订了书面协议,分别签字画押。毕竟再稳妥的买卖也是有风险的,亲兄弟还需明算账,签下协议将所有的丑话说在前头,也省得之后有了什么问题影响两人的感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辞别夏婉时还一脸神秘地告诉她,牡丹籽油抹在肚子上,顺时针按摩可以减轻妊娠纹,夏婉听了自然心动。
谈妥了这桩买卖的事情,蓝怡便安心在家中照顾孩子和田地,过起舒心的小日子。
前几日种下的葡萄藤钻出了新叶,蓝怡和宇儿两个给它搭架,顺便也将菜园里的黄瓜藤架子搭上,满园的绿色甚是养眼,蓝怡将家里的草席取出来,铺在院子的槐树荫下一边和两个孩子聊天一边做被子。
按着两大一小的尺寸,蓝怡将做了三床春秋薄被,棉絮放的不厚却足够保暖,缝被子十分简单,只要将两个布片缝在一起,中间在缝几道线固定便可。蓝怡又把白底碎花的那匹布料剪开,做了三个被套套上,这样方便清洗也看着整洁。
蓝怡做好之后,又用剩下的布料做了几个垫子,预备着冬日凉了使用。宇儿看着娘亲忙活,忍不住问到:“娘,今晚就能盖新被子?”
蓝怡咬断先头笑着点头:“恩。娘已经做好了,宇儿和娘一人一床大被,宝宝一床小被,都盖新的。”
“宇儿能自己盖一个新的?”宇儿听说有他自己的新被子,顿时两眼放光。
“是啊,这个是宇儿的,这个是娘的,这个是弟弟的。”蓝怡指着晒在竹架上的被子说到。
宇儿抬头望着晒在阳光下的被子,跑过去抱住自己的新被,将头扎在被子里:“娘,好暖和。”
蓝怡也拉着宝宝过去,让他摸摸新被子,“咱们先盖这些,等天凉了娘再做厚被子。”
宝宝拉着被子新奇地笑着,宇儿将头抬起来,笑的温暖:“娘,被子香香的。”
“这是太阳的味道,娘也喜欢。”蓝怡十分喜欢太阳暴晒衣物后这股新鲜的味道,闭着眼睛享受着。
“有娘在真好。”宇儿忽然愣愣地感慨一句,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奔着自己的小背篓跑过去,“娘,我去给咩咩打草。”
“慢点,别碰着,在屋后打点就成。”蓝怡好笑的看着羞涩的宇儿,叮嘱着。宇儿用镰刀不会割伤自己,蓝怡也就放心地让他去。
宇儿再回来时,蓝怡正带着宝宝在菜园里拔草,并一句句地教他说话。
“娘,我回来啦。”宇儿将草倒进羊圈,拍拍咩咩的脑袋,他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也都抱着一抱草进来。一个是大福,一个叫牛蛋。
牛蛋今年六岁,是蓝怡西邻家的小儿子。宇儿这几日与大福和牛蛋玩在一起,蓝怡便留了二人吃午饭。鸡蛋打卤面,大福和牛蛋两个也是很少吃午饭的,今日跟着宇儿一人吃了一大碗鸡蛋打卤面,顿时十分满足。小孩子的好感有时十分容易收获,一块糖,一碗面足以让他们觉得蓝怡是好相处的,与宇儿的关系也更近了。
第四十一章 家有毛驴
蓝怡正在熬制奶粉。家里的咩咩产奶不少,三人每日是喝不完的,蓝怡琢磨着将喝不了的在锅里小火熬干,慢慢熬成了奶粉,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流失营养成分,但总比浪费的好。熬出的奶粉味道还是不错的。
“娘,娘,小鸡长出了红冠子长尾巴。”宇儿跑进厨房,在蓝怡身边说,语气有些郁闷,娘说了这样的是公鸡,不会生蛋。
“是么?咱们还有十只短尾巴母鸡,会生蛋的。”家里的小鸡小鹅在蓝怡的精心喂养下,长得很快,已经能分辨出十五只小鸡中有十只母鸡,五只公鸡。小鹅虽然长得比小鸡快,但是蓝怡不会分辨鹅的公母,对小鸡中母鸡占了三分之二的比率,蓝怡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自己人品和眼光都不错。
“娘,娘。”宝宝也嚷嚷着,喊字更清晰了些。
蓝怡笑笑,亲亲他的小脸:“宝宝,想和娘说什么?”
宝宝扭着小身子,指着小鸡:“啊,啊。”他现在本能的重复宇儿做过的事情,乐此不疲。
“娘知道了,咱们有公鸡有母鸡。宇儿,宝宝,走,咱们去挖几棵南瓜苗种到地里去,长了大南瓜咱们包饺子吃喽。”蓝怡熄火,带着两个孩子进菜园。
到了村南看到翻车依然驾着,有人踩踏翻车正在浇地。有了水灌溉的几层坡地看起来绿油油的,让人心里舒爽,最下一层的水稻已经占满了水面,长势也正好,蓝怡自家种下的绿豆和黄豆也已经发芽,一条条巴掌高的新绿让她忍不住露出笑意。
种田的成就感就在这里,看着田里的秧苗一天天长高,收获的希望也便越大。田地最是实诚的,没有欺骗,不需勾心斗角,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辛苦便有所的。
种上秧苗,蓝怡带着两个孩子在树林边上转悠,认认草木。树林边缘以低矮些的乔木和灌木为主,下边杂生着野草。她能够分辨的也就是蒲公英、贯众、野菊花、羊蹄草、鬼见愁、五味子、攀藤的铁线莲等几种常见的草本植物,还有枸杞、连翘、酸枣等几种灌木也在林中,夹杂在一米多高的博落回里,再往里走,就是高大些的树木了,望着也就是胡颓子、栾树,槐树、柿子树等,蓝怡发现还有些野果子,比如山桃、山杏和山楂树等,居然还发现了桑树。上边的桑椹已经发黑,一丛丛的挂在树上。再往山上望,看着像是松柏一类的树木了,山顶掩在白云之中,很有气势。
蓝怡望着桑椹,顿时觉得自己的嘴里冒酸水。
“宇儿,你在这看着弟弟,娘去给咱们摘水果。”蓝怡将宝宝放在田边,叮嘱宇儿看好弟弟。
“娘,啥是水果?”宇儿没听过这个称呼。
“就是树上结的果子,你们看,远处那棵上边黑黑的就是娘要摘的桑椹。”蓝怡指着二十多米外的一棵树说到,“你们俩乖乖的在这坐着,娘怕树林里有蛇。”
宝宝虽不会说话,但是对“乖乖的坐着”这几个字还是有反映的,他“啊啊”的应两声,挨着宇儿乖乖坐着,小手放在腿上,抬头望着蓝怡。
蓝怡顿时被这两个小宝宝相同的动作萌的心肝直颤悠,擦擦口水便用树枝扒拉着杂草驱赶蛇类动物,慢慢靠近桑树,桑树低些的树枝上的桑椹已经被人摘走,蓝怡握住树干,使劲摇晃,惊走几只寻食的鸟儿,震落一片熟透的黑紫色桑椹。
她快速地捡了不少放进背篓,又从旁边的一棵枯枝上摘了些半干的木耳,便赶紧退出树林,两个孩子还在外边眼巴巴地等着。
回到家将桑椹用清凉的井水洗干净,三人头碰头吃了些,两个孩子也是吃的小嘴染上紫色,蓝怡不敢给他们多吃,怕闹肚子。山间野果特有的芳香让蓝怡回味不已,她很想念香蕉、苹果、葡萄的味道,这里没有香蕉苹果,葡萄也只有自己院子里种下的那些藤条,在这没有温室和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可吃的水果是有限的,应季水果能碰到了便要多吃些。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是有钱有权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蓝怡现在也只有守着果树趁着果子成熟一次吃个够,下次再吃得等到明年果子成熟时。这般想着,很理解了苏轼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的豪气和喜悦。
三人吃过桑椹,躺在新买的床单上,虽然有些热,但蓝怡和宇儿还是把满是阳光味道的被子盖在身上傻笑,觉得很幸福。宝宝对这些还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在哥哥和娘亲身上爬来爬去,以为两个人在和他玩躲猫猫。
院外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蓝怡赶紧起身到院中,见到大福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伯娘,爷爷让你过去呢。”
“好,咱们这就走。”蓝怡想着估计是驴子或田地有了消息,这些日子有什么事情,二叔都是请蓝怡过去,蓝怡寡居,他们登门多有不便。
果然,二叔说集市上的驴子好些的要四贯,他看中一头刚满岁的小驴子,与那卖驴人商量下三贯,问她能不能成。蓝怡马上掏了银子给二叔,让他做主。
“二叔,咱们村的盖房子的泥瓦匠可有闲着的?侄媳妇想请人改造改造茅厕。”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只是一直忙着没时间着手。
“寻什么人,让你二弟去,他手下的活计也利索。”王二叔说到。
“那可不成,家里忙着盖房子和油坊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哪能再占着二弟帮我改造茅厕。”蓝怡直接拒绝。
王二叔想着也是忙不过来,便点了头,帮她定了村里一个老实的瓦匠。
瓦匠姓赵,蓝怡比划着告诉他,在茅房北边挖了一个两米宽三米长两米深的坑,底部和四边砌好石块,坑的南边通到茅厕的便坑底部,方便后粪便直接通过斜道冲进坑里。深坑的北边圈了一小块地方盖成猪圈,通过几步台阶可连到坑里。这般改造之后,茅厕的使用就方便了很多,圈坑除了养猪还可以让猪踩着沤肥,可说一举三得,她的老家有人养猪便是这么做的。
改造好茅厕,蓝怡又让赵瓦匠在羊圈旁边盖上驴棚。蓝怡和赵瓦匠商量了不管饭,他包工包料,工钱最后结算。在村里做工,一般是一日管一顿饭的,好赖另说。但是蓝怡是**,不方便留赵瓦匠吃饭,赵瓦匠对此当然没意见,蓝怡给的工钱高,他手下出活,三日便也就全弄好了。
刘氏和陈氏这几日经常过来转转,一是陪着蓝怡,二也是好奇大嫂又有了什么好点子。见到改造好的圈坑和茅厕,刘氏直接拉着林远过来让他照着在新房那院内也做一个,陈氏也点头附和,让林喜得空了改造好家里的猪圈,也好用来沤肥,无形之中,妯娌三个的关系又亲近了些。
养猪是为了让它沤肥,顺便家里的剩饭剩菜也不浪费。她记得有个国学大师讲过,“家”字就是房下一头猪,有猪才算家,这话虽然好笑了些,但是似乎家里有头小猪在圈里哼哼着打呼噜也是不错的事情。北沟村几乎是家家养猪的,为的便是年跟底下杀猪好过年。
等到新的茅厕能用时,蓝怡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她梦里都是找厕所,要么找不到,要么就是找到肮脏无比、无处落脚的厕所,难以形容的恶心别扭。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里没有手纸,村里人多是用竹片、木片、小石块或树叶等当作手纸用。蓝怡去树林里选了一种树叶,片大、柔软、韧性好,洗干净晾晒后便放在茅房的小竹篮里,当作手纸用。另外,她在茅房里放了水桶和葫芦瓢,长备着水,便后用水冲进圈坑,这样算是彻底解决了上厕所的问题。
“蹲在马桶上玩手机的日子,一去不返了。”蓝怡教给宇儿用厕所后,看着宇儿高兴的样子,不禁感慨这年代的差距。
周家村集日时,二叔把驴子牵了回来,顺便给蓝怡带了两头小黑猪。毛驴体毛为黑灰色,这头毛驴结构匀称,体躯短小,四肢结实,透露高昂,眼大有神,一看便惹人喜欢。
“老大家的,这驴看着小,但有把子力气,带人干活都成,只要草料跟得上,再长一年个头也就不算小了。”
蓝怡比了比,这头毛驴的腰背刚到自己肩膀高,再长一年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
“二叔,个头小些好,我也能拉得住。”蓝怡满意地说,个头小了好啊,骑着方便,自己也不指着它干什么重活,能挑挑驮驮就成了。
“青草、稻草、麦秸、豆秧这些驴都吃,每日再早晚拌上两回麦糠米糠就成了,这水也不能断了。这头毛驴脾气温顺好用,但也不能太拧着它的脾气,管教时也要避开肚子和小腿。”王二叔叮嘱道,“这俗话说倔驴脾气,这畜生脾气上来了也大着呢,你养些日子也就晓得了。”
“恩。二叔,这喂驴的草料我想着让周二发家把那三亩田的麦秸麦桔铡好送过来,抵一成租子,您看?”
王二叔点头:“也成,这三亩地的麦秸喂驴喂羊也够吃的。过些日子咱们地里的豆秧下来,也能吃上一阵子。我去和二发说吧,他肯定乐呵应下。这两日我去转了转山坡,看上村东边那处离着花溪不远的,虽地势陡开荒种田难了些,但种牡丹差不离。”
蓝怡想了想村东的地方,她家现在就在村子的东北边,村东花溪流经的那处狭长的地方确实不错。地势虽说比起村南的稍陡,但是山坡上绿草葱隆,石块也少,土质应该不错。
“二叔,那块地方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亩吧?”蓝怡思考着圈下多少地方合适,这里所用的亩与现代是相同的,一亩为六十平方丈。以六十位进制单位,与自古采用的六十为一甲子的基本纪年方式有关。
“还没去丈量过,估摸着也得有这个数。咱们开荒,山坡的价钱与这山石情况是相关的,那处山坡陡了些,价格贵一些,五百文一亩;村北还有两处能开的山坡,要便宜上一百多文。”王二叔介绍到,他平日虽话少,但是在蓝怡面前话却总是多说几句,一是让她了解情况,二也是对这侄媳妇越看越中意,不自觉的话便多了。
蓝怡默然,心底的小人儿猛然蹦出头顶举着大旗狂吼:“五百文一亩还算贵?要知道这买下可就是永久产权啊!”
“二叔,您怎么打算?”
第四十二章 圈地开荒
选地开荒蓝怡是外行,但她知道王二叔能看中的山坡定然是不错。
“那处离着水源近,以后管起来方便,咱们将地圈在一处也能省不少事。虽说是有四五十亩但是咱们两家怕是吃不下的。我和林喜林远商量着先买上五亩,这五亩要是种上牡丹苗也不少了。”王二叔说出自己的打算。
“恩。听二叔的,我也先买五亩。不过二叔您先和为阳叔打个招呼,那一大片山坡都给咱们留着,今年买不了,怕是明年也差不多了。况且还有夏姐姐那里,她估计也得圈上一些,等过两日我问问她再给您回话,此事也先不急着和为阳叔说。”蓝怡说到。
“成。我先跟你为阳叔说一声,给咱们留着没啥问题。若是十亩八亩的咱们还能说开荒,这么大一片,怕是不好瞒着。”王二叔应的干脆,他对田地的喜爱是发自血脉的,能圈下那一大片地方想起来便有些激动。
“二叔,咱们本就是要开荒,这也没啥好瞒着。”蓝怡笑笑。
“呵呵,也对,也对。”王二叔反应过来,这榨油的事情需要瞒着,开荒种药材没必要,就算是想瞒,这么大的动作也是瞒不住的。
“二叔,咱们两家先种着,若是真能成,再叫上村里人一块种,大伙也算是有个致富的门路。但是现在咱们才刚起步,还不能太张扬,也得留个退路不是?”蓝怡知道王二叔和赵里正关系好,特意叮嘱一句。
“老大媳妇,你放心吧,我晓得这利害关系。我去忙活家里那边的事情,有啥事咱们再说。”王二叔应下。
“二叔,家里盖房子我也帮不上啥忙,这五两银子您收着。”蓝怡递上五两银子,“再说也是因为我们母子回来您才赶着给三弟盖房子,您要是不收,就是拿侄媳妇我当外人。”
王二叔被她堵了嘴,这段日子家里要盖房子又要圈地,确实手头紧了些。家里盖房子,亲戚里道的取点木材或银钱添彩也是有的,但一二百文已是顶天了,蓝怡拿出五两银子着实把他吓到了。但见蓝怡面容坚持,他也只好收着,暗暗将这份情记下。
“二叔,盖房子做饭人进人出的,我不好过去帮忙,您回去和二婶说将三个孩子送到这院里来,二婶和两个弟妹也好腾出手来。”蓝怡送王二叔出门,又提议道。
王二叔走后,蓝怡将两头小猪放进猪圈里,给毛驴和小猪放上青草和清水。宇儿和宝宝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对家里的新成员很是好奇。蓝怡再三叮嘱他们不能进驴棚,这被驴踢了可不是小事。
蓝怡看着满院子的活物,满菜园的绿色和在院子里跑的孩子,她觉得这个家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家。
周二发家对蓝怡想用麦桔代替一成田租的事举双手同意,不仅把租地的麦桔铡好送来,自己地里的也送了过来,将蓝怡家的柴房装得满满当当。
除了这一柴房的麦秸,一并送来的是四百斤麦子。蓝怡粮食码放在西屋土炕上,望着这么多粮食,宝宝还好,宇儿的小嘴整日合不上,直说冬天有饭吃不用饿肚子,很有“家有余粮心不愁”的感觉。
蓝怡从磨坊买了两袋麦糠和米糠,掺着喂养家里的活物,给它们增加营养,特别是毛驴,它现在可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蓝怡精心照料,每日按着王二叔说的临睡前给毛驴加糠拌草料喂上。当然它旁边的山羊咩咩也跟着提高了伙食待遇,它们吃剩的麦桔和排泄的粪便蓝怡每日清理出来直接倒进猪圈下的坑里,让小猪踩踩沤肥,也算是生态循环。
蓝怡这几日便在照料孩子和家里的活物以及给田地除草间度过。王二叔家忙时,陈氏和刘氏便将两个妞妞送过来请蓝怡帮忙带着,大福每日都会和牛蛋一起到蓝怡家报到蹭吃蹭喝,因此这家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家里现在活物多了,只准备吃食就要花不少时间,特别是打草。蓝怡觉得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一天下来又是孩子又是家里田里的事情,她有些忙不过来。
蓝怡想了想,便请二叔先去赵里正那里帮她在村东的山坡上买下十亩山坡,美其名曰养驴。王二叔见蓝怡要买十亩,也就顺着她自家也买下十亩。
赵里正对蓝怡理由很是消化了一番,才一脸平静地为他们办妥手续,在山坡上埋下象征地界的灰线和地界石。因为蓝怡立了女户,所以此次田产是直接登记在蓝怡的名下,也可说是蓝怡的第一块田产。
蓝怡请人把自己的山坡上草最多的地方,用木桩和篱笆圈出来,每日把驴子和山羊牵过去吃草放养,傍晚再牵回来,顺便可以打些猪草回去喂猪,一举三得。此处离着村子不远,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安全性是有保障的,蓝怡自此牵着山羊和毛驴每日来往于山坡和家中,算是解决了这俩家伙的吃草问题。
她检查山坡的土壤情况,发现这山坡土层深厚,土质也算可以,只是因这些荒坡土壤中夹杂了大小石块,所以利用起来较为困难。在她的家乡,这样的荒坡肯定被村里人承包下来种植经济树种、药材或者搞养殖,现在她不是承包五年或十年而是买下来成了自己的地,才花这点银子!她甚是觉得自己聪明,哪知道她圈地养一驴一羊的事情早在村里被传为了笑话。直到王二叔解释他们圈地是为了开荒,放羊放驴不过是为了提前啃啃青草众人才慢慢将此事放下。
这般热闹着,便到了五月初五。这里的端午不只祭祀屈原,还有一个叫曹娥的女子和大名鼎鼎的张天师。因五月天气已热,各种有毒的昆虫、动物都蠢蠢欲动,端午节的主要目的是避五毒,祭张天师意也是为请天师镇邪,驱逐病害。
集市上有不少泥做的张天师像,以艾草为头,以蒜为拳,那模样很是古怪,村里人买回来置于门户之上,驱邪避鬼。也有人画张天师画像卖钱,蓝怡忍受不了那泥人的艺术造型,便买回一张画贴了几日,这种事她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至于曹娥,蓝依觉得这小丫头诡异中带着惊悚。据传曹娥是东汉上虞人,父亲溺于江中,数日不见尸体,当时孝女曹娥年仅十四岁,昼夜沿江号哭。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五日也投江,五日后抱出父尸,当地人为她立碑建庙慰其孝心,甚至将她跳的那条江也改为了曹娥江。自此之后,五月初五祭祀曹娥也成了一种传统。
按着王二婶的嘱咐,端午节之前蓝怡请王林远带着宝宝到花家村拜访王林山的娘舅一家。回来之后蓝怡并未多问,但是王林远还是将此行给大嫂讲了一遍,宝宝自此便迷上了骑毛驴,恨不得每日都要骑上一圈才罢休。
端午节后,夏婉派来经营牡丹生意的夏顺到了。
第四十三章 夏顺掌柜
夏顺带着六子,两父子登门拜访蓝怡。
夏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看模样活脱一个大了二十岁的六子,沉稳和干练中透出商人的精明和朴实,很矛盾的结合却出奇的协调。据夏婉介绍,这夏顺一家乃是她的陪房,夏顺本事夏府得力的管事,随她嫁到梅县后米府后反而闲了下来,此番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蓝怡先让宇儿去请王二叔父子,自己带着宝宝在堂屋与夏顺父子先谈起这次的牡丹生意。
夏顺站起来向着蓝怡一揖道,“小人接到我家姑娘的吩咐便安排处理手边的事情,一路从梅县一路查访着赶到黄县。凤丹和紫斑这两个品种的牡丹各地种的并不少,特别是凤丹,这一品种做砧木仅少于芍药,各地花农种的药用牡丹中也有不少。除了药田里,让牡丹结籽的并不多,我这一路上也订下几家大的花农手里的牡丹籽,按着姑娘的吩咐,说是打算自己买来育苗种牡丹。”
夏顺停了停,见蓝怡点头认真倾听自己说话,便接着说,“小人问过花匠,牡丹三年以上即可结籽,产量不小管理也不繁琐。但是花籽九成熟即要采摘,两日内入土播种否则不容易发芽。”
蓝怡点头:“咱们今年并没有打算大面积栽培牡丹秧苗,这只是一个说辞罢了。”
夏顺看她虽年幼,也是普通农妇装扮,但神态从容,眼神明亮,态度不卑不亢。在这简陋的堂屋中丝毫没有惭愧和羞涩之态,反而落落大方,待人有礼。夏顺心中也对蓝怡能提出这等榨油赚钱的买卖,初次信服了几分。
蓝怡见夏顺站在那里,态度恭敬,腰背笔直,便客气地接着问道:“据夏大叔您看,牡丹籽的产量如何?”
“王夫人称呼小的夏顺就成,牡丹若是管理好了亩可植千株以上,五年生牡丹亩产牡丹籽在四百斤以上,花匠说可结籽多年,前朝栽种的牡丹现在仍有结籽。”夏顺将自己调查得到的数据报出来,这数字之中蕴含的信息让他颇为激动。
“小妇人以后就称呼您夏掌柜了。咱们的油坊以后还要靠着夏掌柜和六子费心,不知您二人此次回来如何安排?”
夏顺对这称呼也满意,点头说,“我打算今年趁着牡丹籽还没有成熟,先去把能收的牡丹籽收上来,留着榨油。当然,如夫人所说此事不可声张,否则便失了先机。”夏顺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管事,听蓝怡称他掌柜,便也不客气受了。这油坊生意若是运转起来,掌柜这一头衔也将名副其实。
“夏掌柜有所不知,这牡丹籽榨油虽然出油三成,到有道工序很繁琐,就是要给籽去壳和包衣。”蓝怡说道,“我到现在也是没有好办法,只能用镊子剥,很是废功夫。想必夏掌柜也劈开过牡丹籽查看研究过了。”
夏顺点头:“用那碾米的碾子改造一番应是能用的,左右咱们是榨油,碾破种粒也无妨。”
“夏掌柜说的是石面上刻有凹槽的那种石磨?”蓝怡仔细回忆,似乎有些印象。
“正是。”
蓝怡现在发觉自己低估了古人的智慧。想来也是,这里人既然种有稻谷,那么脱壳碾米方法一定是有的,亏得她还用镊子一个个剥了几天……蓝怡有些囧得揉揉手指,僵化思维果然要不得!
“夏掌柜,还有一事。我打算买山坡种上能榨油的紫斑和凤丹。以后牡丹籽油卖得好,牡丹籽定要涨价,先种下也可以保个稳妥。”蓝怡笑着说到,“也巧了,这北沟村东便有一块地适合种牡丹。此地靠近水源,土质也算不错,有山挡着冬日里也不太寒冷,种牡丹应是合适的。”
夏顺站起身行礼:“王夫人果真远谋。我家姑娘派小人过来听您安排给您跑腿,逢事都听您的。买地种牡丹依我看来是能成的。”
“姐姐那是客气话,您比我见多识广。一人智短,多人计长,遇事咱们还是要多商量。我已让孩子去请了家里的二叔和两个堂弟,生意上的事还是要靠您、六子和两位堂弟奔波。”蓝怡笑道。
夏顺听儿子介绍过这王林山一家的情况,此时也点点头:“如此甚好。若咱们买来三年以上的牡丹植株,明年便可结籽榨油。不知夫人说的那处地方,有多少亩?”
“约莫五十亩,二叔和我各圈了十亩。”
“爹,我看咱们回了姑娘,圈下三十亩也成。”六子开口问道。
六子自进屋后便老实坐在边上认真听蓝怡和父亲交谈,他虽在姑娘面前得脸,来回跑腿看着风光,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厮罢了。他一家虽是大姑娘的陪房,父亲这几年也只管着间小铺面。姑娘此次肯将这油坊生意交给他们父子打理,也是因为自己和蓝怡母子熟识些,这次机会他们父子分外珍惜。
夏顺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沉下脸来教训道:“三十亩种上牡丹,这秧子就得十几万株,养花的花匠和帮工得用几人,你可有想过?”
六子顿时低头,他只是觉得三十亩不是多大,哪里仔细想过这些问题。
“夏掌柜,您考虑的是,那处地方我已经与里正打了招呼给咱们留着,您回去问问夏姐姐,看看圈多少合适。这几十亩的牡丹咱们若是种下,还真得请个技术好的花匠指导才成。”蓝怡见六子如霜打的茄子般,也有几分好笑。
六子听蓝怡如此说,马上来了精神:“说起花匠,夏府里的赵花匠正打算寻地方呢,赵花匠是夏府里的老花匠,照顾花草确实有一手。”后一句他是向蓝怡解释赵花匠的身份。
“哦?赵尚景在府里待了十几年,怎得突然要寻地方?”夏顺问到,赵尚景他是认得的。
“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三房的六姑娘办什么赏花会,把府里几盆珍贵花草搬出去炫耀,硬是把花都摘去。赵花匠心疼说了几句,六姑娘便回老夫人说他顶撞知县家的姑娘,人家不依不饶地讨说法,赵花匠一气之下便辞了府里的差事。”六子消息最是灵通,这等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早就知晓了。
“竟是这样。王夫人,这赵尚景是个可用之人,您看?”夏顺问道。
蓝怡点头:“听着是个爱惜花草的,既然技术不错此时也能闲着,能请来自然是好的。只怕赵花匠觉得咱们这坪乡僻壤的不想过来。”
“不会,不会。夫人您有所不知,这赵花匠是个孤僻性子,平日里没事便喜欢进山寻找奇花异草,对旁的并不在意,咱们这园子弄好了,对他可是个好去处。”六子答道,六姑娘放话说赵花匠得罪知县家的千金,在县里他怕是不好寻合适的地方。
此时院里传来宇儿和大福的奔跑声,王林喜和王林远两兄弟到了,两人均是换了簇新干净的外衫和鞋帽。
蓝怡自堂屋迎出来,带二人进屋介绍给夏顺:“王掌柜,这是二弟王林喜,三弟王林远。二弟三弟,这是咱们油坊的夏掌柜,这位是夏浓,你们以前见过的。”
几人相互见礼,六子还是忍不住说到:“夫人,称呼小人六子吧。”
夏顺瞪了他一眼,蓝怡只笑笑,夏浓这个名字她觉得挺好,但不知为何六子一直不喜欢。蓝怡忽然被勾起了八卦心,打算改日问问春草,那小丫头定然是知道的。
“夏掌柜,六子兄弟,家父有事外出不在家中,所以不能过来相见。”王林远解释道,相比起王林喜的紧张,他显得从容很多。
“林远客气了,应该是我父子登门拜访他老人家才是。”夏顺拱手,他看得出林远不是一般的农户,应是有些本事的。
蓝怡家本就四把椅子,此时她将院子里的长凳搬进来,请王林喜和王林远都落座后,接着说到:“夏掌柜,我寡居在家,不方便经常见客,姐姐她有孕在身也不宜多操心。油坊的具体事宜还要多劳烦你们四人,二弟林喜跟着长辈收拾庄稼,照料田地是把好手,赵花匠青睐之后让二弟去帮着打个下手,学喜种植牡丹,以后也好照料山坡上的牡丹。三弟林远跟着县里客栈的掌柜学过几年生意,能帮着夏掌柜跑跑腿。”
王林远二人站起身又给夏顺行礼:“日后夏掌柜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便是。”
夏顺客气一番应下,他心知这油坊是他们的主子和蓝怡两人合作,但主子将所有事情交给蓝怡做主,自己是明面上的掌柜,六子和王家两兄弟也就是跑腿办事,大事还是要听蓝怡的。至于日后的发展,还要看此番油坊经营的好坏再论。
林喜和林远面露喜色,农家汉子能寻到这样的机会不易。
“咱们油坊目前最主要的便是三件事,一是寻牡丹籽,二是采买牡丹秧苗,三是整理山坡。这人员分派和银钱管理就交给夏掌柜您多费心,定个具体章程出来。”蓝怡拍板定下这主基调,创业的积极性此时也是高涨。
王掌柜与六子辞别蓝怡,由兄弟二人相送。这次油坊生意,蓝怡搭台写剧本,唱戏的是他们。在这封建男权社会,女子行事多有不便,且蓝怡此时还有仇家在暗,更不宜抛头露面。
当晚,蓝怡带着孩子到二叔家吃饭。二婶李氏杀鸡备菜,这在农家已经是招待贵客的标准。王二叔今日也是红光满面,盖房子、买地、开油坊,件件都是大好事,日子更是有了奔头。
饭后蓝怡四人在堂屋。
“以后要辛苦二弟和三弟了,你们日后跟在夏掌柜身边多听多学,,做事不可莽撞,遇到不明白多问夏掌柜和六子。不懂不会不丢人,不学才难以长进。以后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大家相互之间有了什么不同意见,咱们就做下来像这样坦诚相谈,不可压在心里生出隔阂。兄弟齐心,方可断金。”
王林喜和王林远一脸严肃的起身给蓝怡行礼:“大嫂放心,我们定不给大嫂丢脸。”
蓝怡点头,她年纪轻轻身材娇小,此时和王二叔两人端坐在主位,虽是一身妇人的打扮,但这比她大了七八岁的成年男子给她恭敬行礼喊着大嫂,还是让她觉得有几分不适应,但是其他三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已与夏姐姐订下,这油坊分为十股,咱们与她各占五股。现在我想将这五股分做三份,二弟三弟各占一股半,我占两股。二叔与二弟三弟,你们看这样可成?”
王二叔摆摆手:“老大家的,还给他们什么分股,让他们跟着你跑跑腿学本事就成。”
年轻人想学本事,拜师父当学徒初期或者最初两三年都是没有工钱的,甚是还要给师父交钱。在王二叔看来,蓝怡能够带着王家两兄弟做事已经是不错,他们哪能得寸进尺。
蓝怡正色说到:“二叔,您听我说。这持股了便是东家,可以分红,但是也同样承担风险的,咱们若赔了也是要搭上钱的。再说二弟三弟为了油坊的事情跑前跑后,这份辛苦也值这些股份。”
王二叔他们听蓝怡分析过,回来后三人也合计了好久,知道这次开油坊是稳妥买卖,更何况这开油坊的本钱蓝怡也说了不用他们操心。蓝怡此时说的严肃,其实就是给了他们三成干股,这分明就是提携他们一家。
“大嫂,小弟知道您是好意,但是一成半着实太多了些,我和二哥一人半成就好,再多了小弟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不知好歹了。”王林远也开口推让,王林喜更是有些惶恐。
蓝怡自是坚持,最后各让一步,王林喜和王林远兄弟二人各占一成,蓝怡占三成。随后,她让王林远将这分成方法和相关的事项写在纸上,几人签字画押后分别保存一份,也算有个凭证。
送走蓝怡母子后,王二叔将一家人聚在一处,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大嫂怎们待咱们一家子的好,你们都是明眼瞧见的。林山虽然不在了,但长嫂如母,你们对大嫂要尊敬、孝敬,若是哪个敢因为大嫂年纪轻便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都记下了?”
“是。”四人躬身应道。
王二叔扫视面前的儿子媳妇,目光在刘氏身上停留片刻:“咱们王家在村里人少,自己人心不齐就是等着让别人看笑话戳脊梁骨。从现在起,你们都给我把嘴合上,闷头干事,哪个敢出去胡咧咧,别怪我请家法。”
第四十四章 回到童年
二叔家的新房盖好后正式给两个儿子分家。二老跟着长子王林喜在老院,王林远夫妇高高兴兴地分去新屋,田地家产也分得清楚,两兄弟都没意见。
蓝怡也觉得这样最好,省得一大家子在一处闹矛盾,只是林喜家的新房子在村南,离着远些。
五月十四夏至数伏,天到了最热的时候。宇儿和宝宝两个有些拉肚子,吃不下东西。蓝怡请来郎中看过,熬了几回草药吃下才见好。蓝怡以为注意孩子的饮食和卫生就能让疾病远离,但是孩子生病后她的无力和惶恐让她觉得后怕。这个年代医疗技术落后,得个感冒都要死人的,蓝怡决心要恶补一番中草药知识,也好给孩子们做些基本的疾病预防。
两个孩子身体恢复过来后,她托给陈氏照料,自己到县城书肆花两贯买下一本配图的中草药入门书籍,书籍上讲了常见草药的用法和四季常见疾病及预防,也算满足她的基本要求。两贯钱在北沟村足以买下四亩的荒坡,足见这读书耗费之大。
蓝怡借着进程去拜访了夏婉又去牡丹园转了一圈。此时牡丹花正在结籽,挂满了骨果,只是骨果还绿着,个头也没长成,要再有一个月才能收籽。
蓝怡此次到县城是骑着毛驴来的,周朝紧随唐风,女子出行骑马骑驴也属平常,不需侧骑。蓝怡平稳的坐在驴背上,单手握着缰绳盘算最近开荒的事情,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傍晚的山风吹过,带来一丝丝的阴凉,让人心情愉悦。
驴背上放着蓝怡在县城买的布料和棉絮,现在天虽正热着,但是村里人已经开始准备冬衣,蓝依也就入乡随俗地跟着陈氏她们准备一家三口冬日里要穿的衣服。她本人属于比较怕冷的,两个孩子也都还小,御寒衣物都少不得。
周卫极骑马出城门归家,远远便看到自家隔壁的新邻居,王林山的孀妻骑毛驴在路上慢性,娇小的身影几乎都掩盖在头上的大斗笠之下。
“弟妹。”
周卫极低沉磁性的嗓音打断蓝怡的思索,她抬头看着周卫极一脸标志性的大胡子,答到:“周二哥,您这是从衙门回来了?”奇怪,为何自己没听到马蹄声?
周卫极在他们这一辈中行二,所以这一辈人都唤他周二哥或二弟。
“嗯,每日这个时辰衙门也就无事了。两个孩子病好些了?”周卫极解释道。两家只隔一面墙,周卫极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蓝怡家有人在院内谈话,声音大些他是能听到的。
“好多了,多谢二哥挂记。”蓝怡应到。她此时没了骑驴的畅快,周卫极人高马大,自己人矮驴挫,跟人家一比自己活脱一侏儒小儿!
蓝怡语中带着疏离和客气,但没有村里别的女子见到他时的惧意,这让周卫极觉得舒服了几分:“弟妹,我与林山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二哥帮忙的地方,你直接招呼就是,不用客套。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周二哥先请。”蓝怡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周卫极虽一脸凶相,但也并非刘氏言说的那般凶恶。刘氏曾言到周卫极乃是从边关从军归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性冷嗜血,村里的妇女见了他都是绕着走,不敢与他打对面。
蓝怡回到家时太阳已经挂了西山,她先到山坡上牵回山羊,才去陈氏那里接回两个孩子。
“宇儿,宝宝,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宇儿摇摇头:“娘,我肚肚好饿。”
宝宝也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二叔一家一日只吃早晚两餐,农忙时干活累中午才加些干粮。蓝怡今日去县城给宇儿两个准备了中午的点心和吃食,但两个孩子习惯了中午的正餐,只吃点心也是不够的。
“中午的点心吃了么?”
宇儿拍拍小挎包:“吃了,还分给大福和妞妞她们吃了些,二婶给我们煮了粥喝。”两个孩子病刚好,身体还弱着,陈氏照顾他们的胃口,中午煮了菜粥让他们补肠胃。
“那有没有谢谢二婶?”蓝怡笑着问道。
“我有,宝宝亲了二婶一口。”宇儿自豪地说,他和弟弟都是好孩子。
“不错,两个都是好孩子,走,咱们回家娘给你们蒸鸡蛋羹吃。”蓝怡鼓励地拍拍宇儿的小肩膀,加快脚步。
晚饭后,蓝怡烧水让两个孩子洗澡。为了消暑,这两日泡澡用的热水加了艾叶和野菊花煮过,全家人洗的香香的后,蓝怡开始研究起新买的书籍。
这本草药书籍开篇序言说此书是依据《神农本草经》第一卷内容编制,书上给草药画了图片,介绍了草的习性,药用价值和采摘时节,采摘储藏炮制方法等。好在书上并没有多少太专业的医学词汇,语句也算平实,蓝怡读起来并不费力。
上边记载了消暑祛火治痱的中草药,如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五味子,半夏,黄连等,后边还介绍了几种五六月可祛暑补身食用的野菜。按着书作者所言,是药三分毒,用药要慎之又慎。治病仍以预防为主,随天气变化调整饮食,现在这个季节喝点去火的温和茶饮是不错的,比如菊花,金银花,甚至黄连茶饮,蓝怡仔细分辨书籍上对野菜和草药的描述,将图片记在心里。有些草药是含毒的,长相与平日使用的草药有几分相似,若是采错了是要出人命的。
第二日吃过早饭,蓝怡趁着昨夜的湿气还未下去,便背起背篓到村边的树林里采摘野菜,准备做野菜包。院子里的韭菜、黄瓜和豆角等蔬菜日日吃,两个孩子也没有胃口,也该给他们换换口味。
蓝怡戴上斗笠背起背篓去往村东的树林,两个孩子是不能带的,现在林里蚊虫多,孩子刚好些,抵抗力还是低的。苍蝇和蚊子,夏天是最让人烦恼的。村里人家习惯了,吃饭时见着饭菜上嗡嗡飞着的苍蝇只淡定的挥挥筷子,将这恼人的小东西赶走接着吃。蓝怡是受不了的,她用纱布将屋子的家里的门窗遮得严严实实,每日用竹制的苍蝇拍将飞进屋内的苍蝇蚊子打几遍,屋内是少了,但是院子里的她却没有办法。
进入五月后下了两场不大的雨,林子里树木繁盛,树下绿草茵茵,开满野花,配上活跃的小鸟,一副天然之乐。蓝怡用树枝拨动脚下的草,时刻注意身边的树枝上是否有蛇虫,寻找着自己需要的草药和野菜。哈勒海,车前草,艾草,野菊花,金银花,黄芪和黄连,将背篓装得满满的,她并不敢入深入树林。
村里人除了砍柴和摘野果,很少到树林里活动,再向深处行走怕是遇到蛇虫猛兽。这一点不奇怪,虽说靠山吃山,为数不多的猎户都是没有田地的人家,村里但凡田地长得够吃的,没谁愿意进山冒险。蓝怡虽对深山好奇,但是从未想过入深山寻灵芝或人参,她还想多活几年,这灵芝人参又不是大白菜,她是种田流,没开金手指,哪能有着运气。
回家里蓝怡见到两个孩子在屋里玩昨日新买的玩具,她便先把金银花晒在竹席上,金银花是好东西,能饮水能泡澡,清热解毒,凉血消肿,药效还十分温和,蓝怡十分喜欢金银花的味道。
野菜包子的加工不算麻烦。面粉加入老面团揉好发酵后,把猪肉切碎炒熟,野菜也用热水烫过切碎,合着肉丁搅拌成馅,再加入麻油,盐,茴香和花椒粉,馅便做好了。蓝怡捏不出十八条褶子的包子,只会将面擀成面片做大蒸饺,虽看着不如包子养眼,但这味道绝对是一样的。
两个孩子都很爱吃,宇儿哈着热气吃下两个,宝宝也吃了多半个。饭后让宇儿拎着篮子给二叔家送去十几个。
宇儿回来,篮子里装着李氏做的黄黍面饽饽。这里的饽饽类似于锅贴,个头比锅贴大上不少。
“娘,奶奶说这饽饽让咱们晚上热着吃。”宇儿将篮子递给蓝怡,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
“大伯娘,大伯娘。”大福和大妞妞甜甜喊道,大妞妞这段时日在蓝怡家吃饭,跟她混的很熟。
“妞妞,跟哥哥跑过来了,娘知道么?”大妞妞两周,虚岁也只三岁,还不到四处跑着玩的年纪。
“恩。娘说了,来看哼哼。”大妞妞抱着蓝怡的腿甜甜笑着。
蓝怡无奈地笑笑:“好,待会儿去看哼哼。还要不要吃菜包?”
妞妞摇头,大福啃着手指头:“伯娘,大福要吃。”
“娘,宇儿也能吃半个。”宇儿拍拍小肚子,为难地说。他已经吃饱还是忍不住,娘做的菜包香香的。
“成。”蓝怡见孩子爱吃满心高兴,“不过,咱们要先喝些汤再吃,吃完饭咱们就去看哼哼,好不好?”
蓝怡将锅里的绿豆汤盛好,放在矮桌上,三个孩子一人半碗,蓝怡抱起宝宝也坐在旁边:“宝宝看,哥哥姐姐都喝了,宝宝也喝一口。”
小孩子最喜欢模仿,见着大家都喝,宝宝也就喝了几口。
将泔水倒到猪槽里,蓝怡带着一堆小萝卜笑嘻嘻的看着两只小黑猪呼哧呼哧地用鼻子拱着刨食。这两只小猪鼻子短,满脸褶子,蓝怡觉得这绝对是基因突变的沙皮犬猪。
她很喜欢猪这种动物,除了吃就是睡,简单快乐,最可爱的是猪打呼噜的声音,蓝怡每次晚上听到,都觉得很安心,是那种有吃有睡,有家有爱的安心感。这种感觉说起来会让人觉得可笑,但是蓝怡真的有这种感觉,似乎猪的呼噜声可以将她拉回遥远的家乡,拉回自己的童年,拉到一个个在院子里玩耍嬉戏的日子里。
ps:今日忽然心情很不好,本打算多打一些字的,可是打出来的东西感觉都不对,总是差了一点点,觉得不是自己的。大家有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看着自己,很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真是的脸;看着一个个的汉字,忽然觉得好陌生,似乎认真看,每一个字都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