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商船出海
在村里开杂货铺,很是可行。蓝怡早就觉得村里该有个杂货铺子,这样买一些日常的小零碎会方便很多。
“嫂子,这是个好事,我觉得能成。”
见蓝怡觉得也可行,牛嫂的精神气更高了,“是吧?我就觉得能成!偏生牛蛋他爹觉得不牢靠。二全弟妹那也说成,我们两家还是一起干,这样农忙的时候也能有人凑把手看摊子。店铺么,就在咱们村大槐树老磨坊旁边那件石头屋子,那块地本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我让牛蛋他爹跟老爷子商量商量,肯定能成……还有一点,得麻烦弟妹,就是,就是,嘿嘿……”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蓝怡问道:“嫂子,是本钱不够用么?”
牛嫂搓搓手,“银钱倒还勉强够用,我们就是想找你问问,能不能跟林远那边先说说,先赊货,等杂货铺子把货卖出去,再,再收钱,这样杂货铺子的本钱,也能便宜不少。嫂子也知道这事挺不好张嘴的,不知道这能不能成?”
牛嫂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蓝怡。蓝怡想了想,便点了头,“这样能成,回头咱们叫上二嫂,一块跟林远他们商量商量。不过嫂子,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若是这样卖货,可得按着商记的规矩来,你们得拿出相应的东西做抵押。”
牛嫂一听蓝怡同意,马上咧嘴笑着,直点头,“这没问题,没问题。本来就是该这样的。弟妹。咱们这就说好了,我马上去叫二妮子她娘一块商量出个章程来,再过来找弟妹商量。弟妹啊。这次嫂子还是承了你的情分,若不是你,嫂子哪能有今天……”
说着说着,牛嫂眼泪落了下来,“去年开春,我和牛蛋他爹还琢磨着要不要让老二也不上学了,跟着他哥去城里做工赚钱。家里孩子多,没法子啊,若不是你把开山货摊子的事情给了咱。咱们哪能缓过这口气来。今年过年,我给五个孩子都做了新衣裳,拎着年货回娘家,姐妹们都要高看我一眼。再也不冷潮热损地说我带着一家子吃货回去。穷得揭不开锅了……”
他们家的穷日子是怎么样的,蓝怡很清楚,能有今日,不只是她的功劳,“嫂子,能过上好日子,是你和牛大哥辛苦换来的,只要咱勤快。一心一意地,踏踏实实的。肯定能越来越好。今年山坡上的牡丹还没有收成,等到后年,咱们的山坡牡丹结籽,杂货铺子也开起来,日子会更好,也能给修尧说房好媳妇,早点抱上孙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牛嫂破涕而笑,高兴而去。蓝怡帮着王二叔收拾去年亩好的牡丹籽,宇儿从山坡下跑上来,“娘,花家村的大舅舅来了,姥姥让我叫你回家。”
花常业来了?王二叔与蓝怡对视一眼,“他过年时没过来吧?”
蓝怡点头,“自与花家断了亲后,花常业没有来,只在城里逛街时遇到过一次,给了两个孩子的压岁钱。”
二叔点头,“常业人不错,你看看他有啥事,若有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我想着他不是过来借钱的,常业这人,还是有骨气的。”
二叔说的的确不错,花常业的确不是过来借钱的。
“弟妹,正月二十一宜出行,我们要乘船出海了,今日进程买东西,特地来你这看看。”花常业笑着说,“这一去,怕是没有半年回不来的。”
蓝怡关切问道:“表哥,这么早就要出海么?这次都谁去,去哪里?”
花常业见她这样,笑得更加温暖,“三叔、我和常和一起去,听了弟妹的话,这次我们打算跟着商队一起下南洋。”
南洋,的确路程遥远,海上不平静,怕是来回要担着极大的风险,“三舅舅的伤,好些了?”
“好多了。”花常业还有几分担忧,“本就是我和常和一起去的,三叔实在不放心,一定要跟着。这次,咱们把全部家当都压上了,若是船破人未归,弟妹能出把手,帮我照看照看两个孩子,我就……”
蓝怡马上制止他接着说下去,“表哥,要出行了,你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你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到了南洋,但凡是咱们这边没有的东西,譬如种子、特产、石头都带回来些,肯定能赚回大钱来。若是你们这次出去货没有凑够,就先从青山杂货铺子里调一些过去,回来咱们再算,没准我们也能跟着赚一笔呢……”
蓝怡笑着说,“至于两个孩子,等到给老娘烧纸时,我会去看着的,咱们两个村子虽离着不近,但也不是不通消息,你放心吧,有事我会照看着的。”
花常业点头,笑着掏出一块鹅卵大小的石头,“弟妹,你成亲的时候,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也没啥东西好送给你,这块石头,是这次我去走货时别的商队均过来的,我看着挺稀奇,弟妹拿着玩吧。”
蓝怡接过一看,竟是一块玻璃底的翡翠原石,未经雕琢却自称风韵,确实十分喜欢,“多谢表哥。”
说完,她进屋取了一些新的铺盖出来,“表哥,你别看这被褥不打眼,可是防潮性极好,在船上用最合适,这几本书,你拿去解闷,船上枯燥无聊,也能打发时日。这些酸菜,你也带着,怕是船上时间长了吃腻了海味,酸菜也能提提胃口……”
花常业眼神湿润,一一结了过去,“弟妹,难为你想得周到,周家老二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若是他待你不好,别忍着,回来表哥替你收拾他!”
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蓝怡笑着摇头,“表哥放心吧,周二哥待我们母子极好的。”
看着她温婉的笑颜,花常业压下心中的酸涩,笑道:“是吧,那还好,表哥也是说大话了,周家老二的伸手,表哥哪里打得过他,怕是和常和两个一起上也是白给的。”
正月二十一,不只是花家商船出海的日子,也是村里义学开学的日子。(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朱砂启智
宇儿要入义学的这天,蓝怡一家早早起来吃过饭便给宇儿准备好书包、水杯等物,一家人都换上新衣服,特别是宇儿,不再穿短褂,而是换上了蓝怡新作的青色长衫,束上腰带,挂了个装着雄黄和熏草的喜鹊登梅香囊,脚下也是新鞋子。本在大周,已不似魏晋时期,男子佩戴香囊之风已减,香囊渐成了女子和孩童们的专用品,但是男子中有两类人是要佩戴香囊的,一是如朝为官的大臣,香囊乃是朝服的一种标准配备,上面的图案根据等级的不同而有差别,另一类就是入学读书的学子。从这之中,也可以看出大周对于入学读书的重视性。宇儿带的香囊,出自贾氏之手,这等精致的刺绣蓝怡是做不来的。
蓝怡把夏婉送他的福瓜让他贴身戴在脖子上,宇儿个头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蓝怡腰部,皮肤白里透红,每日练拳的小身板挺的笔直,看起来精神抖擞,真个有几分小小读书郎的英姿。文轩围着哥哥转悠几圈,非要跟着他一起去义学读书。
四人赶到村子老槐树不愿的义学时已经有不少人到了,也都是新衣新帽。特别是周财主家的周兴祖,身穿草青色绸缎长衫,头顶的小包插着翡翠长簪,腰间挂着暗绿色缠枝莲香囊,另一侧挂着一块温润的环雕白玉,站在一群布衣之中,尤为显眼。
孩子们凑做一团,叽叽喳喳地兴奋着。大人们手里拿着给夫子的入学礼,有活鸡、猪肉条等,还有人拎着篮子。估计是鸡蛋一类。贾氏也拎着篮子,里边装的满满一篮子鸭蛋。在大周,入学礼与成人礼、婚礼、葬礼并称为人生四大礼,是极为讲究的,就算是村里的义学,家家户户也会把它当作一件大事,拿出手的都是家里的好东西。东西不再价高,在乎的是这一份对义学夫子们的敬意。
卯时刚过,已经在义学里读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拿着书进入义学的黑色大木门。里面随之响起朗朗读书声,前来入学的男娃女娃们都露出向往地表情。
卯时过半,两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夫子走出大门,招呼门口的孩子和家长们进入义学。蓝怡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周兴祖的娘亲薛氏。
自人日后,蓝怡与村里几个人提过男女娃分开读书的好处,大伙也都赞同,不过赵里正等人商量后,对薛氏出来教学并不赞成。
就算是教女娃子,也是一件及其严肃认真的事情,夫子不止要学问好,最重要的是人品端正。深受村人爱戴,而薛氏常年闭居。并没有贤名在外,族老们怕她给孩子们带来不良影响,且周财主也是反对薛氏出来教学,此时也就作罢。
没想到的是,薛氏虽没当成教学夫子,王林喜的妻子陈氏的呼声反而高了起来,陈氏自嫁入北沟村,孝顺老人,辛勤劳作,两个孩子也教育的有模有样,特别是她的针线刺绣,深受众人爱戴,不少人提议让她教女娃子们针线;另外一个呼声高的,竟是贾氏,贾氏形容端庄,识文断字,且精通医术,村里人对这位女郎中极为看好,希望她也能入学教孩子们识字认药性。贾氏和陈氏为此既高兴又惶恐,不过蓝怡确是持赞成态度的,陈氏因为这样的呼声,最近跟蓝怡学字更认真刻苦,比怀孕的刘氏进步要快很多,已经能自己简单记账了,今天站在人群里,也是精神抖擞。
蓝怡和牛嫂、陈氏几人一块走了进去,入门之后先是给孩子交束脩和拜师礼,然后才能进到第二层院子。院中已经有在义学读书的三十多个孩子等着,见到有人进来都停止说话站好。
随后,夫子招呼新入学的孩子站到他们身后,蓝怡清点人头,发现这次入学的男娃比较少,只有十二人,女娃们高矮参差共二十五个,这些人,以后就都是宇儿的同窗了。
入学仪式,先祭拜儒家圣人孔丘,孩子们均跪下九叩首,再给三位夫子三叩首才站起来,蓝怡看宇儿一个个地认真磕头,心疼难受,但这是礼节,是必须遵守的。
随后,两位夫子带着去年或前年入学的学生进入教室开始读书认字,留下一位四十多岁的瘦高夫子。
这位夫子让小萝卜头们分三列站好,,这便是宇儿的同窗了。,看上去家世不俗,牛嫂说这是周财主家的小儿子,名叫周兴祖,比宇儿他们大一岁。
那位夫子一抬手,众人安静下来,他开口致欢迎词:“老夫秦飞鹏,乃是你们的夫子。人不学不知义,读书方可修身齐家。你们年幼正是读书识字的好时机,若学有所成,可光宗耀祖、鱼跃农门。若只知嬉戏,错过此等时光,老时自悔读书迟。”
蓝怡听她这入学贺词还真是顺口,秦夫子说完便进行了开笔礼仪式。蓝怡对开笔礼闻所未闻,十分感兴趣。
秦夫子取了桌上的毛笔,沾上朱砂,用朱砂为刚刚入学的孩子的额头正中点上红痣,这又称之为“开天眼”。
开笔礼完成后,秦夫子带着他的三十多个小学生们进了一间开始上课,因为有女娃子在,这届学生人数足是上两届的一倍,用的也是义学内最大的屋子。
每天的课程安排是上下午各一个半时辰读书,中午休息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一天上六个小时的课,蓝怡觉得安排得周到。
至于放假的时间安排,秦夫子也讲得非常明白。除了节日和过年,每月逢九休息一天。之所以选择逢九休息,是因为每月的初九、十九和二十九乃是周家村集日。大假也是有的,忙种和秋收会放十几天假让孩子们帮着家里收庄稼,称为麦假和秋假。
大伙鱼贯走出义学大门,才又开始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娘,哥画红点,像仙童,宝宝也要。”文轩说的很恰当,宇儿点了朱砂确实非常像家中堂屋挂的佛像旁边的童子。
蓝怡看着他羡慕的小眼神,笑道:“哥哥点朱砂,是入学的仪式,刚才夫子不是说了么,这叫做朱砂启智。点了朱砂哥哥就更聪明了,读书就能记住。”
文轩听了,赶紧摇晃娘亲的手,甜甜撒娇:“娘,宝宝也要!宝宝也要!”
蓝怡笑着点头,回家也给他点了朱砂。宝宝美滋滋地出去找三娃子等人炫耀,蓝怡叮嘱他记得回来吃饭,不准去河边,不准上山,也不准出村子等。现在宇儿几个大孩子上学了,这帮小的还是凑做一堆跑出去玩,着实让人挂心,贾氏便在后边跟着。(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学礼知义
待宇儿晌午从义学回来,尤在兴奋着,“娘,娘,秦夫子教了我们‘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这六个字呢,‘琢’和‘道’都好难写,大妮姐姐她们都写不出来,宇儿一次就写得很好,秦夫子说宇儿好棒呢。”
上学第一天就被夫子表扬,的确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娘的宇儿本来就是最棒的,宇儿好好跟着夫子学字,等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就不买春联了,让宇儿写,省下的钱都给宇儿存着,好不好?”
宇儿顿时信心勃勃,“好!宇儿肯定能写好的,秦夫子还说了,玉器是要琢出来的,《诗经》里有一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宇儿戴着的福瓜就是这么琢磨出来的呢,夫子还说人也要跟玉器一样琢磨出来,才能成为有用的人。”
蓝怡笑着点头,不禁好奇这秦夫子教学生的方法,他不像现代小学生识字,先学山石田土方等这样简单的,反而上来就教学生这样难认的字,不过宇儿能记住,也是很不错的。
或许,夫子是想教他们一些为人的道理吧。
宇儿接着围着娘叽叽喳喳,“娘,中间休息的时候,周飞孜和牛蛋打起来了,牛蛋的两个姐姐可厉害了,上去就把周飞孜的脸抓破了,秦夫子很生气,让他们四个在后边占了半天,都不让他们坐着写字。”
这帮熊孩子,上学第一天就打了起来,也真是够夫子受的。宇儿叽叽喳喳地讲了学里的事情,直到下午背着书包又兴高采烈地去上学。
蓝怡也有很多事情要忙。随着河流和土地解冻,花匠赵尚景带着老妻和两个儿子回到北沟村。继续住在山坡的茅屋里。赵尚景去年分得了九十多贯的分红,加上他每个月八百吊的工钱,去年一年就有上百两的进项,乐坏了全家人。他听了蓝怡的建议,带着家人一块过来,劲头更足了。
赵尚景的两个儿子都如他一般,都是沉默老实的汉子。大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小儿子十七岁还没有成亲。他的妻子齐氏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妇人,到了山坡上就忙着打扫房屋。里外收拾得干净利索。
赵尚景带着一家子拜访王二叔和蓝怡等人,蓝怡和林喜商量过后,把赵商景的工钱从八百吊涨为一贯,两个儿子的工钱每月八百吊。这工钱在花匠里已经算是极高的了。赵家四人都感激不已,纷纷表示不止修剪牡丹,连山坡除草等事都有他们来干,蓝怡几人自然是高兴的。
赵尚景回来了,牡丹植株开始解开稻草、清理落叶和杂草后浇解冻水施花前肥,从植株上解下来的稻草也不能浪费掉,直接用铡刀铡碎,和枯叶堆在山坡边上沤肥。
山坡上的牡丹去年秋天分株出来三千多棵。都栽进蓝怡圈起来喂羊喂驴的五亩山坡上,只给毛驴和山羊留了半亩的地方。其余的都种满了。按说半亩的山坡也够几个小家伙吃的,不过蓝怡自知道周卫极家后面的七亩山坡是周卫极家的后,就开始牵着它们到周卫极的山坡上吃草,那里没有收拾好,草木繁盛,正适合放牧。
大家在山坡上忙碌着,三家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亩的牡丹需要修剪,不过还好人多,手下也都是出活计的,周卫在家时空会跟着收拾,胎已经坐稳的刘氏也跟着忙碌着,大家说笑着,干起活来自然是不累的。十日后,山坡便收拾好了,也施肥浇足了水,这时也出了正月,进入龙抬头的二月天。
蓝怡他们收拾完牡丹后,赵里正便请了赵尚景父子帮忙去收拾他们山坡上的牡丹,赵里正家底殷实,足买下村北的三十多亩山坡,面积快与蓝怡三家的山坡相当,也需要满上好一段日子。陈氏的娘家也圈了十亩山坡用来种牡丹,陈氏和王林喜把自己的山坡收拾好后,抽了几天的时间到隔了周家村西侧的陈家村帮着陈氏家里收拾牡丹。
二月田地里活计更忙,整理田垄准备浇解冻水,空着的田地要深翻种庄稼,从家里和晒卖场往地里运农家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农妇和农夫们大声说笑着打招呼,在青山绿水间显得格外春意勃勃、诗情画意。蓝怡又忍不住手痒起来,写了好几首酸腐的诗词,只等着雷天泽回来品评。
按说义学开学,雷天泽就该回来的,村里人到蓝怡家打听几次,都没有得着雷夫子要返村的消息,都有些焦急。蓝怡并不知道雷天泽的具体地址,没法与他通信,也不晓得他在忙些什么,不过周卫极说雷天泽在京城家中事务繁多,义学这边的事情,怕是难兼顾了,蓝怡为少了一个谈得来的诗友,可惜不已。
蓝怡送了书信到梅县,告知父亲自己将随着商船到梅县,让文轩去祭拜去世的父母,王明哲的忌日在二月初十,现在已进二月,他们该出发了。
贾氏早在几日前就开始整理行装,主要是一路上要吃穿用,整整弄了三大包。蓝怡也将家里、田地里的事情安排好,只等二月初二随着青山商记送青山鲜果的商船出发。
这里最难办的是宇儿,蓝怡他们一来一回只要一月的时间。宇儿刚刚入学,不宜在这时候远行,但是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蓝怡怎能放心,唯今之计只有将他托付给陈氏,跟着大福一起上下学。
除了宇儿,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活物,家里的毛驴、山羊和果下马可以托付给王二叔,已赶到山坡水塘边鸭群可以托付给赵尚景的妻子齐氏照料,但是猪圈里已经一百多斤的黑猪、温室内正在亩着的大红果秧苗、鸡栏的鸡鸭却也需要每日照看。王二叔家除了本村的十几亩田地,还有周家村的二十亩新田,刘氏又怀着身孕,李氏和陈氏已经十分忙碌了,再托付给她们,蓝怡实在是张不开口,若是卖了,又舍不得。
蓝怡站在鸡栏边,看着那只还算漂亮的雄山鸡,凝眉思索。贾氏这时走过来,“桃儿,这次回梅县既然要跟着商记坐船,你自己也能照顾好文轩,我就不跟着回去了,家里这一大摊子事情,也离不得人,再说家里有宇儿,我们都走了这孩子怕是心里也不舒服。”
其实,蓝怡早就想过让贾氏留下来,不过是不好张嘴罢了。梅县王家毕竟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一定也想回去的。
“瑶姨,这样是稳妥些,但是梅县你也有半年没有回去了,这次不回去,怕是就得赶明年了……”
贾氏摇头,笑得凄凉,“我回去除了给老夫人磕头,见见你母亲,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再说再过四个月你就要成亲了,你母亲肯定也要过来,到时还是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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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多善堂下
二月初二,蓝怡和文轩在大伙的十八相送下,由周卫极套马车送往码头。春日里河流平稳,不出意外将在七日内到达梅县,这比乘坐马车还要快。
“或许再过一两月,咱们从此处去登州将会更快。”周卫极赶着马车,对蓝怡讲道。
蓝怡拍着还在哭泣的文轩,轻声问道:“又发现了捷径么?能快上多少?”
“或许两日就能到,”周卫极神秘笑道,“一一可还记得上次番匪之患,匪首们借由地下暗河到沙门岛只需五个时辰,再乘船或坐马车到登州也就两个时辰。”
这可是个好消息,现在到登州走驿道骑快马也需要半日以上,行走水路更需要两日的时间,不是因为路远,而是山路崎岖难行,水路又有几处险要之处,若是能够五个时辰就达到登州,对于黄县来说无论是从军事角度还是经济角度都是极好的消息。沙门岛是出海要道,登州乃大周八十州之一,经济繁华,人口众多,若是能在七个时辰内就将黄县的货物运送到登州,对青山商记来说将有更多的商机。
可惜,梅县和登州一东一南,不再同一方向上。
“那条暗河,安全么?”蓝怡怕黑,对于不见天日的暗河还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若是凶险,行船便不合适了。
她惴惴的语气似乎取悦了周卫极,他笑出声,“安全,厢军已探明。暗河宽处有十几丈,窄处也有六七丈,且水流平缓。河道很深。暗河虽支流极多,但只要标明路标,也不易行错,且这条暗河也并非一直在水下,有十几处还是能见到太阳的。一一,暗河中若是点起火把,极为好看。等河道修好,我带你和孩子乘船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暗河。是地面以下河流,是地下岩溶地貌的一种,由地下水汇集或地表水沿地下岩石缝隙渗入地下,经过岩石附着、坍塌以及水的搬运而形成的地下河道。岩溶即卡斯特地貌有多美。蓝怡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憧憬起来。有周卫极陪着,世界上再危险的地方她也不怕。
“二哥,那就说好了,等到河道修好,我们从梅县回来,二哥带我们去看暗河,好不好?”
周卫极笑着摇头,“短时间怕是难成行。一一忘记了。我要翻盖新房,你也要准备嫁妆。或许要等到咱们成亲后才有时间去的。你放心吧,暗河既然冬日都能行船,其他季节更是没问题的,咱们随时可去。”
蓝怡脸红起来,是啊,她也很忙的,到现在还没有把嫁衣绣好呢。
青山商记这次出发的商船有四艘,压船的是青山鲜果的管事李大头,还有请来的程家的十人押送镖师队伍,安全无虞。
夏顺等人亲自到码头,在夏重潇的叮嘱和程小七的羡慕目光下,蓝怡母子登船而去。行船,跟坐马车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好在蓝怡和文轩两个都不晕船,一路上又带足了吃食,夜晚又会在河边客栈歇息,两人一路稀奇着,路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一路上,只遇到一场微雨,便平安到达了梅县码头。王承德父子早就在码头等着接他们回去。
蓝怡和文轩到达之后,便乘坐马车赶往王家内宅,周老夫人的住处。
周老夫人的院子一如往昔,院内高大的桂花树已开始萌发嫩芽,显出浓浓的春意。院门口等着的两个婆子见着蓝怡带着文轩过来,马上迎上来行礼,也有人快跑回去告知周老夫人。
蓝怡挑挑眉,周老夫人的院子内有几个新添的仆妇丫鬟,衣着皆十分整齐鲜亮,态度也十分恭顺,看来周老夫人这半年,日子也有极大的改善。
蓝怡的母亲郑氏并周婆子迎出多善堂的大门,蓝怡看到郑氏,鼻子一酸双眼含泪就迎了上去,“娘!”
郑氏也双眼含泪,紧紧抓住蓝怡的手,转身跟周婆子给文轩行礼,“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文轩乖乖叫了声“周妈妈、姥娘好”,才随着蓝怡进入多善堂。正屋的门帘已经打开,周老夫人由丫鬟扶着,身着暗紫绣黑色缠枝花袄裙,头戴同色镶鸽蛋大的翡翠绿石的护额,嘴角含笑,眼中含泪,喊道:“乖孙儿又长高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文轩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叩首行礼,“祖母,孙儿回来看您了。”
站起来后,他又整整身上的新衣裳,恭恭敬敬地给周老夫人行拱手礼,小小一个人儿把书生礼行得十分标准好看。
周老夫人破涕为笑,“文轩这书生礼行得这样好,跟谁学的?”
文轩受到表扬,笑嘻嘻地说,“跟哥哥,祖母,哥哥每天上学,宝宝也想去,娘说宝宝小,长大才能去。”
蓝怡也上前给周老夫人见礼,笑着补充道:“宇儿正月底进了村里的义学读书,文轩羡慕得很,跟着哥哥学了好些东西,每日都念叨着。”
见到孙儿这样向学,周老夫人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脸,“乖孙儿,这点最像你爹爹,你爹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先生学字了。明天就是你爹的忌日,文轩能回来,祖母很高兴。”
周老夫人提起去世两年的儿子,又伤感起来,周婆子赶紧劝道:“老夫人,少爷刚坐船回来,想必还没吃饭呢,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备饭。”
周老夫人擦擦眼泪,搂着文轩道:“人老了就是絮叨,文轩,桃儿,快跟我进屋,虽说入春了,但这风还是凉得很,吹多了是要生病的。”
堂屋内的摆置与去年相同,佛像前三柱清香已燃烧过半,满室佛香。周老夫人带着文轩和蓝怡给佛祖磕头焚香后才在堂屋用素斋。
文轩毕竟是小孩子,吃过饭后便安稳地睡在周老夫人的卧榻上,周老夫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孩子,眼神中满是慈爱和欢喜,看着看着,竟流起泪来。
“这孩子虽长得八分像母亲,但这鼻梁和眉毛与他爹一模一样,脾气秉性也更像哲儿,机灵中透着一股子硬气,待长大了,定也是个脾气倔的。”(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五等户籍
郑氏带着蓝怡在多善堂的厢房内休息,母女两个半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蓝怡赖在娘亲的怀里,讲着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郑氏跟着她时怒时笑。
“你瑶姨没回来,回去你要多带些礼物。她最喜吃秀水街西头那家点心铺子的米酥,走的时候提醒娘莫忘了买。” 郑氏又心疼着宇儿小时候在李家的遭遇,“宇儿的身世,竟是这样子的。可怜这孩子了,小时候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蓝怡咬唇,每次想起宇儿的身世,她就觉得自己待宇儿还不够好,应该更好一点,更好一点,让他感受到幸福,感受到爱。
郑氏似乎是知道女儿在想什么,“桃儿,虽说三岁看老,宇儿本性是个纯善的好孩子,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他的身世可怜就纵着他,让他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这不是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
郑氏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蓝怡在娘亲身上蹭蹭小脸,“知道了娘。”
“你莫不放在心上,”郑氏又接着叮嘱道,“你看二爷,他五岁时去了爹娘,太夫人和老夫人把他接到身边养着,衣食伺候一如大爷。二爷嘴甜,哄得太夫人和老爷开心,什么事都由着他,老夫人又因为隔着一层,不好像大爷那样约束他,才使得他养成这样喜讨要、不知感恩的性子。”
说起王家二爷王明礼,蓝怡坐直了身子,“娘。我进了王家大门,发现隔开各院的那几道难看的院墙都拆了,王明礼他们搬出去住了么?”
郑氏一点她的鼻子。“只咱们娘俩就罢了,当这外人的面不可直呼二爷的名讳。若不想叫二哥,也得尊他一生二爷才是。”
蓝怡是认了周老夫人做义母的,称呼王明礼一声“二哥”也属应当。蓝怡撇撇嘴,她才不要叫他二哥,这个称呼是周卫极的专用,“这里不是没有外人么。娘快说啦!”
郑氏拿她无奈,笑着说道:“二爷夫妻还是一直住在多寿堂中,这多寿堂本就是二房老爷老夫人的住处。其实二房在外也有几处宅院的,二夫人吵了几次要搬出去,只二爷不许罢了。他说自己搬出去后,偌大一个王家祖宅就剩下周老夫人一人太冷清。他们在这里晨昏定省也方便。那些院墙。自三房搬出去后,你爹就拆了几个,花园的院墙是二爷做主拆的,说本就是一家人,留着院墙让人看着难受。”
这王明礼,还真是会说话。
“听爹爹说他这半年来闭门苦读,可是真的?”
郑氏点头,不过还是犹豫的说道:“虽说是闭门苦读。但二房的热闹也不少。二爷半年内又纳了两个妾,其中一个你也认得。就是他身边的夏娇。二夫人自去年八月闹了那一场回来后,对二爷的态度大改,虽说面上还是敬着,但私底下纵着几个小妾争锋吃醋,闹得二爷很没面子,且她处处捉二爷的错处,只要找到一点就大吵大闹,带着文庭少爷回娘家,直到一月前又诊出喜脉才安生些。”
上次周老夫人责备田氏偷取大房之物,王明礼不只不护着她,还大义凛然地说要休妻,田氏彻底看清了丈夫的薄情寡义,对他也死了心。再加上她有儿子护身,便由着性子折腾,只要王明礼捉不住她的错处就没有办法休妻,这是典型的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做法。夫妻做到这等程度,除了相互折磨,还剩下什么?
“娘,他们这样吵,田氏怎么还会有身孕呢?”
郑氏抿抿嘴,看着女儿好奇地小脸,“夫妻再吵也是夫妻,本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合的。你也要嫁人了,切忌不可因为吵架就将丈夫往外赶不让他进门,这样子夫妻就真的生分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自己头上?蓝怡眨眨眼,一脸莫名奇妙,郑氏见她这样,不禁摇头叹息,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脸。
女儿还是太小了,该多在家留两年再嫁才是。
“娘,哥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么?”
提起这件事,郑氏长眉紧锁,怒道:“这个不孝子,娘给他相看了好几家的姑娘,人家都是乐意的,可你哥就是不点头,说什么要先立业再成家。要像卫极一样,待到二十五岁再成亲,他今年才十八岁,若再等七八年成亲,哪里还有好人家的闺女肯嫁给他!”
蓝怡呵呵笑了起来,十八岁算起来不算小,但也不算太大呢。程家小七今年也是十八岁,也是没有定亲四处逍遥着,“娘,您这话可说错了,周二哥二十五岁才和我定亲,难不成我也不是好人家的闺女了!娘一生气,把自己都绕进去啦。”
郑氏被女儿逗笑了,“你个鬼机灵!若是你哥能有卫极的福气找到桃儿这样的好媳妇,娘再等十年也愿意!”
“娘,娶儿媳妇回来本就是要和哥过日子的,还是要他满意才成。哥既然不着急,就再等等吧,或许是缘分未到吧。”
不知为什么,蓝怡总觉得王春荣不肯成亲与自己有关,自己曾和他提过脱去奴籍,娶一房平常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的事情,当时他就是十分心动的。现在他们毕竟是王家的下人,娶妻的话,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凡大周子民,户籍分为五等,第一等是贵籍,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第二等是良籍,便是普通的百姓;第三等是商籍,乃行商的人家;第四等是奴籍,就是像王承德他们这等为人奴仆的身份,除非主家开恩赐与脱籍,才能成为良籍或商籍;第五等是贱籍,是妓子,戏子等行当。大周的户籍等级分明,以一二级为贵,后三级为下,只是这几年衙门越发注重商事,商籍也可参加科举考试等,身份明显改善。
捕快也属于贱籍。周卫极来提亲时,郑氏就因他是捕快而不欲同意蓝怡嫁与周卫极,春桃的青梅竹马的邻居王少言乃为良籍,所以郑氏更同意蓝怡嫁于他。现在王春荣要成亲,若非对方十分满意,纵使王承德身为王家的管家,颇有家资,就算穷苦良籍的女儿也不愿嫁入奴籍的,郑氏也只有从奴籍中为他寻亲。
下人一旦脱去奴籍,若无田产家业,生计将难以维持,还不如跟在慈宽的主家不愁吃喝,所以也不是所有的奴籍都想脱籍入良籍的,这或许就是一种类似于寄生的思想吧。
但从牢中出来后,王春荣的观点发生了很大改变,他也想像妹妹一样,可自己当家作主,不肯再这样将性命、前途交与他人之手。只是,父母都感恩于王家,他要脱籍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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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坟前惊魂
王明哲的两周年忌日,蓝怡带着文轩跟随周老夫人等人一起到坟上祭拜。
“儿啊,娘带着文轩来看你了。”周老夫人语带颤抖地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但在众多晚辈面前,她并未失态。
文轩上前,按照娘亲的叮嘱,双膝跪在坟前,三叩首之后,念叨道:“爹,娘,你们是宝宝的亲生爹娘,可是,宝宝不记得你们。”
他怎么会记得,父母死时,他还是襁褓中的未满周岁的婴儿。后边很多人等着,蓝怡不想他再说下去,刚想上前,却被身边的周老夫人拉住,“让他们父子说说话吧。”
大周人多认为死者逝去三年之中,每逢忌日会从阴间出来,与亲人相会,所以周老夫人认为此时自己的儿子是站在旁边的。
周老夫人亲自点燃纸钱,静静地呆在旁边。
文轩跪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抬头看娘亲,蓝怡冲他笑笑,“文轩说得对,你的亲生父母就睡在这里,你陪他们说说话吧,他们肯定想你了。”
文轩乖乖点头,跪坐在坟前,想了想接着说到:“爹,娘,宝宝有两个娘,一个在宝宝身边,另外一个,在云彩里跟爹在一起看着宝宝。宝宝找到过好几次呢,哥也是,哥也有两个。坐船来的,娘说来见爹爹。爹,在哪呢?”
文轩还小,不晓得死亡的含义,他天真地抬头,看着朵朵白云。认真寻找,“嘻嘻,爹娘又藏起来了。”
周老夫人听着他的话。双肩颤抖哽咽。
文轩见祖母伤心,上去学着自己哭时娘安慰他的动作,伸手抱住周老夫人的头,轻轻摸着,学着娘的语气说道,“祖母不哭,祖母不哭啊。”
周老夫人不想吓到他。勉强止住悲声,擦着眼泪说道,“好。祖母不哭。”
但是她的眼泪,哪里是能擦干净的。
身后众人见这样的场景,都面带悲怆,三爷王明深上前搀扶周老夫人。“伯母节哀。大哥见您如此怎能安心。”
周老夫人被搀扶着,王明礼、王明深和王明昭三人三人上前祭拜。蓝怡认真观察王明礼的表情,他也同旁人一样面带忧伤并无丝毫异色。周老夫人见他上前,握紧手里的帕子,青筋根根暴起,强行忍耐着。
三人祭拜完,便是王家的四个庶子,四人以王田贵年长。他站在最左侧,王明礼刚才站过的地方。躬身行礼。王田贵的城府没有王明礼深,俯首祭拜时他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眼中闪过惊慌和恐惧。
蓝怡见他如此,心中一动,悲伤说到:“看,纸灰无风而动,真的是大爷来了。”
王田贵身子一颤,赶紧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纸灰,又左右望望,发觉旁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时,赶紧上前一步,他身边的王田柱为他遮掩道:“大哥,小心脚下,莫再被石头拌住。”
王田贵抹掉头上的冷汗,踢踢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这里怎会有石子,害得爷被隔到脚,这些护坟的该罚才是。”
蓝怡与王承德眼神彼此交换神色。周老夫人冰冷地看了王田贵一眼,对蓝怡说道:“桃儿,过来见见你大哥。哲儿,娘认了春桃为义女,文轩这两年一直是桃儿在精心照料,你该感谢她才是。”
蓝怡上前一步,站在墓碑之前,看着上边刻的“父王明哲、母王姚氏”八个大字,恭敬地弯腰行礼,“小妹王春桃,拜见大哥大嫂。”
蓝怡退下后,在旁边等待的王家其他族人上前,给王明哲行礼。王明哲年轻而逝,王氏家族五福之内比他年纪小的同辈有十几人,呼啦啦地站了三行,颇为壮观。
这些人给王明哲见礼后,纷纷上前安慰周老夫人,态度十分恭敬,与去年忌日时的态度有很大差别。去年今日,文轩未寻回,王承德父子被压在狱中,王家长房家产被王明礼霸占,周老夫人独木难支,大势已去,这些人自然不需再看她的脸色。
谁成想,短短一年时间会发生这样大的改变。周老夫人见他们这样,也只平静地点头,她历经风雨,夫丧子亡,早已明白这人世间的冷暖,不会因此而难受。
王家众人祭拜之后,张平育和蓝俊辰上前祭拜,两人皆是王明哲生前至交,周老夫人看到他们英俊挺拔的身姿,不免又想起儿子,悲从中来。
当年的梅县三公子,只独缺了她的儿子!
蓝俊辰望着墓碑上的“王姚氏”三字,目露复杂之色,张平育给周老夫人行礼,“伯母节哀,逝者已去,咱们当更怜取眼前人。如今能寻回文轩已是万幸,子渊后继有人,当能安心。”
子渊,是王明哲二十岁行冠礼时的加字,大周男子行冠礼加字后平辈之间相交便以字互称。
周老夫人拉着文轩,露出微微笑意,张平育在儿子去世后对自己多有照料,待文轩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份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平育说的是,哲儿能有你这样的好友,是他的福气,也是老身和文轩的福气。文轩,还不拜见义父。”
文轩好奇地打量张平育,上前恭敬行书生礼,“宝宝拜见义父。”
张平育点头,亲切地扶起文轩,“轩儿定不记得义父了吧,上次咱们父子相见还是去年八月之时。”
见到素来冷情的张平育对文轩如此亲近,王家众人面色各异,蓝俊辰看着文轩与依柔肖似的面容,俊颜忧伤难描。
文轩笑嘻嘻地说:“宝宝记得义父,娘跟宝宝说过,义父是爹爹最好的朋友,也很喜欢宝宝,宝宝要孝顺义父。”
孩童纯真之言最是真诚,张平育笑意更浓,冲着蓝怡微微点头示意,周老夫人也慈祥地看着蓝怡,旁边站立的蓝俊辰就显得突兀起来。
王明礼站在旁边侧目打量蓝俊辰,单侧嘴角微挑。梅县三公子之中,应是蓝俊辰与王明哲更亲近才是,不知为何周老夫人待二人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差别?(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磨勘升迁
夏娃坐在蓝怡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半年不见,妹妹越发水灵了,个头也窜高一截,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呢。”
蓝怡看着她因怀孕丰满了的温润脸庞,更加从容自信的美目和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语气轻快,“姐姐才是变化大呢,我瞧着这次怀孕比上次怀着小金宝时胖了不少呢。”
夏婉发愁得摸摸自己的下巴,微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你也发现了?可不是呢,前几日你姐夫请了旬郎中来诊脉,说是要我少食多走,免得分娩时受苦。这都怪你姐夫,前几个月日日破着我吃下太多汤汤水水,或是怕饿着他的乖女儿。”
旬郎中是梅县有名的大夫,医术了得,米义超特亲自去请了他每月过来给夏婉诊平安脉。自从得知妻子怀孕,米义超就有一种神一般的直觉,认为她这次怀的一定是个女儿,天天对着夏婉的肚子“乖女儿,乖女儿”地叫着,虽离着分娩还有两月,却早早准备了很多女儿家的闺名与夏婉商量着,觉得哪个都好,又觉得哪个都不是很满意,搞得夏婉哭笑不得。
“怎不见姐夫和小金宝呢?”听着夏婉幸福地抱怨,便知他们夫妻这半年感情好了许多。
夏婉喝下乳娘端过来的清汤,十分优雅地用绣花锦帕沾沾嘴角,“他今日在凤仙楼会友,金宝吵闹着跟了去。妹妹,多亏了你,姐姐现在手里有了余钱。宽松许多。”
张平育的凤仙楼乃是梅县最好的酒楼,自然也是最贵的。米义超出身寒门每月俸禄也少,夏婉虽出自富裕商家带来丰厚的陪嫁。但是有偌大的一个家要吃穿用度,只靠着她陪嫁的那几个庄子和店铺也有些吃力。
跟蓝怡合伙开了青山油坊后,去年年底只分红夏顺就拿回来两千四百余贯,将夏婉和米义超惊得合不拢嘴。手里有钱了,自然底气就多了,米义超与同僚友人相会也不再拘俭,该花钱的地方都大方出了。
若是在以前。良民出身的米义超本心里是有些看不起商籍出身的妻子,但自从与她开始共同管着梅县青山分号后,渐渐改观。甚至喜欢上商记给他带来的成就感,去年的分红让他对黄山分号的事务更上心了。对于给他们引来这种变化的蓝怡,米义超更是心怀感激,得知她今天过来。特别嘱咐了家里的婆子要好生准备饭菜。
说起商记。蓝怡对夏婉又何尝不感激呢,“姐姐,你这话说反了。当时我仗着与姐姐亲近,凭着一张嘴找姐姐合伙开油坊,姐姐便一口答应,出银子出人。妹妹知道,姐姐当时答应下来主要是为了帮我改善生计,姐姐怕我一人在黄县没有依靠。特意将油坊的股份让给大哥,让他关照一二。若不是姐姐的本钱。若不是夏大哥的支持,若不是夏掌柜父子的辛苦奔波,咱们的商记哪能发展的这样快呢。”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夏婉美目流转,“妹妹总是这样客气,好啦,咱们不说了,再说下去就显得我们姐妹生份了。不知妹妹近来读什么书?”
“还是前朝诗集,总觉得百读不厌。不过开春之后田地里和山坡上活计甚多,白日都泡在地里,纵有了空闲也被瑶姨盯着绣嫁衣,剩下来读书的时间简直少的可怜呢。”那件据说已经是最简单图案的嫁衣,让蓝怡吃足了苦头。每每提起来就觉得手指头疼,这并不是说她多反感刺绣,只是每个图案贾氏都要她先在布头上练好才能绣上去,这为了练针法的枯燥重复就显得十分无聊了。
夏婉捂着嘴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没这耐性,不过女子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嫁衣丝毫马虎不得,你还需好好绣才是。你姐夫已经应下等你和周班头成亲时,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呢,妹妹装扮起来,定是美极的。”
蓝怡看着若春日梨花般娇艳的夏婉,又摸摸自己的脸,“姐姐就会哄我。不过姐姐这胎分娩是在四月初,若是要赶回去参加我的婚礼,姐姐又乘不得船,怕是一出月子就要上路了,再说六月里天正热着,匆忙上路也不稳妥,不若等天凉快了再回去。”
一般人家媳妇坐月子也是要足月才能出门的,富贵人家更是要坐足一个半月才成。夏婉四月初分娩,待出了月子也该五月中旬了。夏婉晕船得厉害,只能坐马车,再带着两个孩子怕是快不了。蓝怡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与她同回梅县时,在路上足走了一个月。这次为了赶上蓝怡六月十八的婚礼,怕是真的是出了月子就要准备出发了。
“妹妹成亲是大事,姐姐是一定要回去的。”夏婉肯定地说,“再说,我已两年未回家省亲,早就想着回去的。你姐夫近来忙着安排衙门诸事,就是想这挤出时间来陪我回去。”
米义超虽只是从八品县丞,但每日事物也是极多的,要挤出近两个月的时间陪妻子回娘家,怕是极不容易的。
“姐姐,明年乃是姐夫考课之年,他这样请假陪你回去,不妨事么?”
大周自立国开始,就对官员的考课极为重视,规定官吏考课期限按在官之日计算,满一岁为一考,三考为一人,不同职位磨勘升迁各有期限。县丞的磨勘升迁乃为三年,今年十月米义超任梅县县丞将满三年,这段时间正是他进考的关键时期,离开两月怕是对升迁不利。
夏婉听了,又感激地拉住蓝怡的手,“你姐夫这三年来虽未有功,但也无过,本来像他这样没有根基的寒门小吏是升迁无望的。托妹妹的福,你姐夫去年得以在登州李通判面前说上几句话,李通判对他倒是极为赏识,你姐夫私下跟我说,这次升迁应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去年八月,战王郭南源到登州,因着周卫极的缘故特意到梅县一行,东平通判李金刚陪同而来。米义超觉得机会难得,特请夏婉托了蓝怡的门路,经周卫极这层关系得以在郭南源和李金刚面前露脸。米义超并非酸腐书生,十分懂得为官之道,后来与李金刚多有联系,李金刚身为从五品东平通判,算得上是他的顶头上司。既然他已跟妻子这样说,看来升迁之事怕是板上钉钉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两个眼神
来自现代的蓝怡,自然对人脉关系的重要性有十足的深刻的认识。学企管出身的她,一直认为努力扩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并合理利用是明智且事半功倍的途径,“姐姐,我也只是托周二哥递了句话罢了,姐夫能有今日乃大半是他本人的努力。”
不居功自傲,任何时候都从容自信,正是夏婉最欣赏蓝怡的地方。听她如此说,夏婉也就不再多言,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退下,低声对蓝怡说道:“妹妹可知,田知县此次,怕是要出事了。”
蓝怡微微凝眉,认真听着。
“鱼雁传书恐走漏消息,我没有在信中告知妹妹。”夏婉接着说到,“想必你已知晓梅县的地下钱庄乃与田知县的公子有关的事情吧?”
蓝怡点头,去年文轩名下的米粮铺掌柜田重的妻子胡氏曾与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坑骗的倾家荡产,那次她的合伙人用店铺的名义就是从梅县地下钱庄借了吓人的驴打滚高利贷后跑路的。王承德他们时候察知,这地下钱庄与田道之的儿子田恪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田恪元与姐夫王明礼走得十分近乎,所以王承德推断他们的目标乃是大房的米粮铺。对地下钱庄的追查这半年来并没有间断,甚至张平育和赵中选也参与到其中,察知这地下钱庄背后的东家正是田恪元。后经由他们之手,田知县的公子开地下钱庄的事情才被公之于众的。
在大周,开地下钱庄放高利贷乃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一旦被查出,不只是没收钱庄财产,还会将主要当时人流放千里去做苦力。三年不得归乡。
“田恪元开地下钱庄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后,东平州府衙门直接派了人下来查,田知县虽极力替他周旋免去了三年流放之刑,但钱庄的财产均被没收,田恪元被笞杖四十,六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大周科举考试三年一次,若缝着国之喜庆。还会增开恩科,但相较前朝,大周开恩科的次数少了不少。前朝皇帝登基、皇帝娶妻、皇帝他娘过几十大寿甚至天降祥瑞等,都会开恩科的。田恪元被禁止六年不得参加科考,无疑是断送了他在这六年内的为官机会。
这样赚黑心钱的人,活该如此。这件事情她听赵中选说起过。所以更关心田道之在地下钱庄一案中受到了多大程度的影响,“姐姐说田道之要出事,就与此事有关吧?”
蓝怡这个喜称呼别人姓名而非官职的习惯,夏婉早已知晓,只点头接着说道:“妹妹当知,田知县与东平知州魏翔魏大人沾亲带故且关系紧密,有魏大人的关照,田知县应能提前得着风声才是。但这次东平派官员下来。他没得着任何消息,被打得措手不及。十分被动。但他究浸吏海,深喑其道,并没有慌乱,而是步步为营,与下派官员周旋。”
田道之表面上十分清廉爱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但是田道之行事谨慎,擅会逢迎,很难被抓住错处。这次官员下来查案,杀得他措手不及,几名官员连夜捉捕提审田恪元,也只得出田道之知晓地下钱庄的存在,但却不知儿子参与其中。其中一名官员得了通判李金刚的指示,要查田道之贪腐之罪,查了一圈下来竟没有捉住他的把柄,空手而归。
“这个田道之,果真滑手!”蓝怡恨恨说到,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夏婉认同地点头,“你姐夫也是这样说的,虽没有查到其他确切证据,但田知县乃一方父母,职责重大,他知晓地下钱庄之事却隐而不发已是大错。你姐夫说他明年考课,必不能升迁,官降一级或两级是极为可能的。”
才官降一两级?“这么轻巧就过去了?”
“傻丫头,田知县乃为正八品知县,或被降为从八品,从八品就跟你姐夫是同级了,还不算严重?不过,你姐夫也说田知县善于钻营,或许能将此事抹平。”
不错,以田道之的手段,在明年之前将这件事抹平完全有可能。田道之乃是王明礼的靠山,王明礼想经由他的途径进入仕途,王明礼性格与田道之相仿,表面都是谦谦君子,私下却是一肚子的坏主意。此人,是文轩的安全的最大威胁!
想起昨日王明礼在王明哲墓碑前最后的那一回眸,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却暴露出无法遮掩的恨意和扭曲,当他把这种目光转向文轩时,蓝怡惊了一身冷汗。
不,王明礼看向文轩的眼神,比盯着墓碑时更复杂,有恨、有不甘,甚至还有丝丝难以明说的爱意。当他发现蓝怡看向他时,瞬间就收敛了所有情绪,又变成了那个慈爱的二叔。
就是因为他的这两眼,蓝怡第一次真正的从心理上把他当作必须对付的对手。他给文轩带来的威胁,不是千里路途能解决的!
这些蓝怡甚至连父亲王承德都没有告诉,更不想因此让夏婉也跟着担忧。蓝怡调整情绪,笑道:“他们这些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只旁观罢了。听姐姐一口一句的提着姐夫,就知道这半年来你们夫妻生活有多甜蜜了。”
夏婉听了双颊飞红,完全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让蓝怡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夏婉哪里被人如此大胆调侃过,羞涩得更是不能自已。
乳娘夏氏这时走进来,见自家姑娘这副样子,心中开心,感激地看着蓝怡。自从与蓝怡相识相知,姑娘不再只沉浸在诗词中悲春伤秋,开始变得坚强乐观,与姑爷的关系也越来越好,都让她跟着开心不已。看着自己奶大、全心服伺的主子生活安稳无忧,这正是她日日在佛前祈祷,梦寐以求的事啊。
但是,夏氏知道自己除了拜佛和全心服伺,其他根本帮不上手。而同是下人出身的蓝怡,却可以给姑娘带来这样大的改变,这不由得不让她佩服和感激。
“姑娘,二姑娘,老奴已把饭菜备好。”夏氏笑着行礼,“按着二姑娘的吩咐,老奴用大红果做了四道菜,还请二姑娘尝尝看味儿对不对。”
夏婉赶紧扶着夏氏的手站起来,转移话题,“走,咱们尝尝去。乳娘,你做的定是好吃的,我今日恐又要忍不住多吃半碗。”
蓝怡仍忍不住呵呵笑着,扶着夏婉慢慢走向竹居正堂用膳。
文外之言:各位书友实在抱歉,昨日老公忽然接到通知出差走了,家里只剩我和宝宝,所以没来得及更新,所欠字数等他回来再补上。呃,刚趁着宝宝睡着敲了三个小时的字,我很累啊,希望这一章大家还喜欢。若有什么想和我交流的,无论好坏请大家在评论区留言,我必回。话说,最近这两日,大家安静的让我有些怕怕的。(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表字书墨
“二爷这蛋糕,做得越发好吃了,难怪能卖到一两银子一个。”蓝怡笑眯眯地吃着蛋糕,满足地说道,这味道,比之现代的精品蛋糕,口味上更胜一筹。厨子的精心钻研再加上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才能做出这样的人间美味啊。
凤仙楼三楼雅间内,与蓝怡隔桌而坐的张平育露出淡不可察的笑意,在蓝怡面前,他总能莫名地放松下来,就像回到了和王明哲、蓝俊辰畅游之时的心境,“这也是多亏春桃姑娘。”
若不是前年蓝怡在梅县青山镇缺少路资,也不会将“祖传的”蛋糕方子卖与他,还将如何做出好蛋糕倾囊相授,就不可能有如今的蛋糕。自蓝怡身世明了,张平育便知这方子不是王家的祖传之方,对蓝怡如何能会这样的方子,一向对旁事不关心的他也难得生出一二分的好奇。
不过,只是一二分而已。但蓝怡不只能做出蛋糕,能做出牡丹油,能提出牡丹花宴,能在上次离开梅县时,步步为营的设计出如何应对王明礼侵吞生意的手段,能把大红果卖到大周千里之外,甚至能经营起偌大的一个商记,这些让喜经商的张平育生出十分的兴趣,此女让他生出几分想与之相交的念头。对于向来看不起内宅妇人的他来说,这个想法有多惊悚只有他自己知道
甚至在内心深处,他隐隐为了当年竟没有发现子渊身边有这样能干的小丫头而后悔。他认真回想了许多此,虽与子渊是至交。更是子渊书房的常客,但是当年侍候笔墨、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他竟真的毫无印象。
多亏了她?蓝怡笑意浓浓。对张平育的为人处世她越发敬佩起来,他们当年协议写了此事不可告知旁人,张平育就真的从未对别人提过,甚至是在蓝怡的父亲王承德面前也从多问。这个男人,真是个很好的商业伙伴。
“二爷,今日如此大手笔的请我们父女来凤仙楼,定是有事要说吧?”
伸脖子吞下女儿吃得满脸幸福。他却觉得甚是甜腻的蛋糕,王承德喝了半盏凤仙楼的天价茶,长出一口气。也望着张平育。
这对父女的眼神,真是相似!张平育淡笑问道:“梅县这半年来发生的诸事,想必王管家已与你讲过了吧?”
这个“你”字说出口,竟觉得十分舒服。张平育满意的挑挑眉。端起茶盏。
“噗!”他觉得舒服,蓝怡听来也不过是普通称谓,但在王承德耳里无异于一声炸雷。王承德看着张平育与自家大爷王明哲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这个你字由向来与人疏淡的张平育口里讲出来,不由得王承德不吃惊,被茶水呛到。
蓝怡赶紧起身给父亲轻拍后背,点头回话。“父亲都与我讲了,多谢二爷这半年来对王家生意和青山商记的关照。”
张平育淡扫王承德一眼。微微点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春桃姑娘不必如此。你日后不必一口一个‘二爷’的喊了,称呼我的表字便是。”
“噗!咳咳……”王承德再次被茶水呛到,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猛咳起来。
蓝怡从未见过父亲在桌前失仪,今天也不知是怎了?她笑着解围道:“二爷这茶虽好,但我们父女都是粗人,尝不出真味,下次还是换那十文一包的茶叶吧,这好的还是留与懂茶之客才有价值。”
张平育抿嘴,又习惯地轻轻转动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看了王承德一眼。
已经喘平气调整好状态的王承德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含义,摆手让女儿坐下,介绍道:“桃儿,二爷的表字是书墨。”
“哦。”蓝怡坐下又开始端着被贾氏调教多次才有的斯文吃相,吃着面前的蛋糕,等着张平育说下文。心里则想着“疏陌”二字还真挺符合张平育的性格特征,也不知是哪个人如此了解他给他起的。
张平育见她这样平静,露出明显的淡笑。王承德忍不住抽抽嘴角,女儿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还有,这蛋糕真的那么好吃?二爷是以朋友之礼在与她相交啊!
他低头,悄悄地把蛋糕和茶盏都往外推了推,将手收回膝盖上恭敬坐好,决定接下来不再动任何东西。
“这次来,主要是想与你谈谈张家与青山商记在生意上合作的事情。年前给你写信曾说到黄县去商量的,因着家里有些杂事未定,才拖到今日。”张平育道明今日之邀。
蓝怡点头,“恭喜你了,哦,疏陌。”父亲曾提过,张平育在与张家大爷争家里的生意的主控权,更明确的说是未来家主之位才没有时间到黄县去商谈生意,现在他既然说是代表张家,而非他个人与自己谈生意。看来,这场兄弟之间的博弈,是他胜了。
王承德抽动着嘴角,紧紧握握拳头,不禁庆幸自己刚刚做了多明智的一个决定!
张平育神情放松地微点头,转动翠玉扳指接着说到:“张家的生意虽摊子不小,但还是以食肆和贩茶为主,青山商记虽刚起步,但观你对青山商记的安排,似乎这几年商纪不打算开食肆吧?”
张平育的商业眼光,果真厉害!蓝怡斯文地取出帕子,轻沾嘴角,“不错。疏陌是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张平育将自己的打算详细告知蓝怡,最后补充道:“当然,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与你商量才是。”
蓝怡听了也觉得大有合作的机会,“疏陌之言甚是可行,不过青山商记并非我一人独断。疏陌可否将这些计划诉之笔墨,我好带回去与商记的主要管事们商量。”
张平育点头,对青山商记的管理方法更加好奇起来,“你何时回去?”
“不急,这次要多待些时候,等过了文轩娘亲的忌日再往回走。疏陌在这之前写好就成,呃,尽量按着协议的样子,分清条款列出来,我也好与他们商量。”
张平育点头应下,他与蓝怡签过协议,自然知道她所说的条款是什么意思,“后日我写好后,让张胜交与王管家。听王管家说你的成亲之日,定在六月?”
王承德又低头,他真不记得这种事还跟张二爷提过,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脑子不清楚,二爷说提过,就是提过吧。
文外之言:我是被南极蓝大人今天早晨五点敲出来的,少见的白日存稿君。大人家小宝宝粘人的厉害,怕是明天凌晨前没时间打开电脑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不可暧昧
“嗯,定在了六月二十四。”蓝怡答道,看着张平育,想知道他怎么会提起自己的婚事。
张平育点头,“文轩娘亲的忌日是三月初六,还有一月时间,你先看看协议,若觉得哪里不妥便让王管家转告平育,觉得稳妥后再带回黄县交予青山商记的大管事们看。青山商记的大管事,可是指的米县丞夫人之兄?”
“的确有夏大哥,除此之外还有米夫人、商记大掌柜夏顺、主管帐房的王林喜和各分号的大管事,包括疏陌你见过的王林远、六子等人共**个,其他人疏陌没有见过。”
既然要与张家展开深入合作,蓝怡也就将商记主要的管理人员情况告知与他。
“待你成亲之时,应都能见到了,你们定下后再详细商量合作细节。”张平育淡淡说道。
也就是说,他打算去参加自己的婚礼?蓝怡眨眨眼睛。
张平育眼神带笑,微微点头。
好吧,蓝怡嘴角上扬,笑了。加上这次,虽然只与张平育交谈过三次,但蓝怡越发觉得他并不像父亲说的一般冷淡话少不易亲近,真的接触起来还是挺好的,尺度之间的把握和处理让蓝怡觉得很舒服。
王承德坐得笔直,面带笑意的认真听着,谈起商事,他早已淡定下来,心中也认真考虑着张平育说的合作的方式是不适合他掌管的王家的生意。对于张平育要去参加的女儿的婚礼,他早已被打击的麻木了。反而觉得他去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张平育也感染了蓝怡的情绪,眸子里笑意加深,“除此之外。还有两事你们父女须得知晓。其一是田知县昨日秘密离开县衙赶往东平,陪着他的不是田恪元而是王家二爷王明礼;其二则是蓝家四爷蓝俊辰昨日在家大发雷霆,以蓝家家法处置了近卫蓝五,原由暂时未知。”
蓝怡微微凝眉,王承德顾不上吃惊张平育对蓝俊辰的称呼,接着问道:“王明礼确实是昨日出门会友未归。二爷,蓝四爷真的对蓝五动了家法?”
“不错。”张平育转动着翠玉扳指。对这件事也有些疑惑,“表面以的是蓝五不敬主子。”
不敬主子可是大错,想到恐名在外的蓝家家法。王承德顿时觉得自己和儿子那阵牢狱之灾所受的杖刑是相当轻的。
为什么张平育说蓝俊辰以不敬主子处置蓝五只是表面理由,且有些疑惑呢?蓝怡不解。
见她如此表情,张平育又淡淡看了王承德一眼,王承德马上会意解释道:“桃儿有所不知。蓝五表面是蓝四爷的贴身小厮。实则是保护他安全的贴身近卫。蓝五自幼便跟在蓝四爷身边服侍如影随形,此人一向沉默寡言,是蓝四爷最信任的心腹。蓝五虽对蓝四爷忠心耿耿,但主子每有放荡形骸失仪,他就会上前阻止,虽口不言但态度极为坚决,蓝四爷不停手他就绝不放弃,蓝四爷虽有时薄怒骂他不敬主子。但从未因此生气责罚蓝五。蓝家家法颇严厉,蓝四爷从未对蓝家下人动过家法。更何况这次处置的还是他的近卫蓝五,蓝五怕是半月之内难行半步。”
看来,这次蓝五真的是做了什么蓝俊辰无法忍受的大事,能是什么呢?蓝怡微锁远山,想到蓝俊辰在王明哲忌日时看向墓碑的那种愧疚眼神,猜测道:“会不会是,他察觉了文轩的娘亲之死与蓝五有关?”
王承德一愣,张平育凝神转动扳指,片刻之后才答:“有八分可能,你近日出门须得注意防着蓝家人,轩儿那里也得看好,没事莫到人马嘈杂之处,待有了消息再说。”
待饭菜摆好,张平育才离开,只剩下蓝怡和王承德父女。蓝怡好奇问道:“爹,蓝家家法是怎样的?”
王承德不想吓到女儿,模糊道:“不过是比一般家规严厉些罢了。桃儿,你看张二爷如何?”
“为人很不错,是个值得合作的商业伙伴。”蓝怡中肯评价道。
王承德点头,“张二爷以朋友之礼待你,这是极难得的。据爹所知,能得他如此对待的只有去世的大爷和以前的蓝四爷。”
看着爹爹装起的严肃表情,蓝怡点头认真听着。
“张二爷让你唤他的表字,于礼不合,但当着旁人的面你还是要唤他‘张二爷’才对,在卫极面前,更不可称呼他的表字,你可记住了?”
这些称呼之间,讲究太多了!“爹,这是为什么?”
王承德看着女儿天真好奇的眼神,叹息着拍额,看来虽已摆脱贾氏教导,桃儿的言行举止已大有改善,但这与人相处之道,还是得加强,“大周不似前朝,男女大防更慎,男子之表字,无血缘的女子之中,只有妻子才能在夫妻独处时呼之,你可记住了?爹不反对你与张二爷相交,但男女毕竟有别,不可不防旁人的闲言碎语。”
蓝怡擦擦冷汗,脑中忽然闪过自己在周卫极面前称呼张平育为疏陌时可能发生的种种可能,连连点头,“女儿记下了,多谢爹爹。”
对于乖巧听话的女儿,王承德越看越喜欢,提起筷子说道,“桃儿虽是女儿身,但头脑不输男子,于经商一途更是如鱼得水,深得爹之真传,爹也不想以一般女子的俗规约束于你,但该懂的忌讳必须要知道,这一月我让你娘多教教你,回去后跟着你瑶姨再好好学学。”
父亲的谆谆教导蓝怡认真记下,不过想到还要接着经受礼仪轰炸,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小小年纪,总叹气做什么,叹气是会消福的。桃儿饿了吧,多吃些。”王承德拿起筷子,给蓝怡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无刺的鱼肉。
凤仙楼的饭菜味道果真上乘,一大桌子菜父女二人基本扫光,蓝怡依旧端庄的沾沾嘴角,“爹,真好吃,特别是这盘子鱼肉,咱们再让厨子做一份给娘和文轩带回去尝尝吧。”
王承德点头,招手唤来小二吩咐下去,除了拂儿苏骨鱼,还点了一份周老夫人喜食的石首玉叶羹。
等待中,蓝怡看父亲认真品着天价茶,忍不住好奇道:“爹,你的表字是什么啊?”(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谁是唯一
“噗!”王承德又一口把茶水喷了出来,猛咳嗽几声。
蓝怡眨眨眼,赶紧上前替父亲拍打后背,“爹,女儿问得哪里不对?咱们是父女,您的表字女儿也不能知道么?”
王承德满脸通红着咳嗽不止,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让女儿坐下,半天才说道:“不是桃儿问的不对,是爹爹没有表字。”
没有?不是男子都有表字么?
王承德眼里闪过一丝自卑,“爹是王家的下人,属奴籍,是不能有表字的。我大周虽无律文规定,但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贵良商三籍才可以有表字,奴贱二籍男女皆不可有。上三籍的男子也并非人人都有表字,不少贫苦人家也是没有的。”
原是如此,蓝怡想起周卫极也是没有表字的,“爹,是女儿无知,您莫伤心。”
王承德满脸慈爱的摇头,“爹没事,待桃儿及笄之时,爹一定请周老夫人给你取个好听的表字,我家桃儿是良籍,又嫁于正九品武官,可以有表字。”
蓝怡鼻子头有些发酸,“女儿想自己起字,就叫蓝怡,爹觉得如何?”
王承德晓得蓝怡这个名字是女儿失忆后给自己起的,想想女儿受的苦,他心疼不已,“蓝怡,王蓝怡,不错,不错。‘怡’字很好,曹孟德《龟虽寿》云:‘养怡之福,可得永年’;蓝怡二字,更有‘青出于蓝,怡然自得’之意。咱们就起蓝怡二字。桃儿若喜欢,爹以后唤你蓝怡,好不好?”
蓝怡泪如雨下。
“爹就是个没文化的人。你娘生下你后,我俩翻了好久字典才选中‘怡’字,字典上说怡是和悦愉快的意思,说三国的曹操写过一句‘养怡之福,可得永年’的诗,爹看着挺好。你姐姐叫蓝唯,你叫蓝怡。合起来就是唯一,虽然咱们家孩子多,但在爹娘眼里。你们哪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村里最好的。”
春桃的爹爹,听了自己的名字竟说出与自己的父亲同样的话来,她心神俱荡。忽觉有几分恍惚。
自己变成了春桃。在两个父亲面前,她都不再是唯一。恍惚间,蓝怡似乎看到了在图书馆里坐着的自己,更确切的说是春桃变的自己,也在恍惚着。
她忽然若有所察的抬起头,与自己四目相对。这种感觉似乎是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模糊又真实,哪个才是自己?
“桃儿。桃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爹啊!桃儿……”女儿忽然泪流满面。呆坐失魂,王承德马上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摇着,“桃儿不喜欢爹唤你怡儿,爹就一直叫你桃儿,桃儿莫哭啊,莫哭啊。”
脑中画面忽断,蓝怡清醒过来,哽咽着安慰紧张的父亲,“爹,女儿没事。女儿喜欢听爹叫桃儿。”
“好,好,乖囡一直是爹的小桃儿,小桃儿。”王承德哄着蓝怡,像是又回到了她三四岁时,听王少言说自己长大要嫁人离开爹娘去跟丈夫住在一起时,痛哭着跑回来的时候。
“呜呜……”蓝怡扑在王承德怀里大哭,她不是王承德的小桃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好想周卫极,好想问问他,自己到底是谁。
王承德听着女儿中气十足的哭声,难受又安心的哄着,直到蓝怡哭够了,不好意思地坐在椅子上擦眼泪。
“女儿一时失态,吓到爹爹了。”
王承德摇头,给女儿倒盏茶水喂她喝下,“桃儿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若桃儿不喜欢这个表字,咱们再请人给你取个更好的。爹去找无名先生,他是大爷的恩师,学问是最好的,爹请他给你取字。”
孟道,字无名,乃是梅县德高望重的夫子,没想到他竟是王明哲的授业恩师。听说此人孤高耿直,慕名登门的人恨不得踏破门槛,但是能得见他本人的却没有几个。王承德要请动他给自己取字,怕也是很难吧。
“不用,爹,女儿很喜欢蓝怡这个表字。若爹真的能请动无名先生,还是请他为哥起表字吧。”蓝怡认真说道,“哥的心思,娘看不出来,女儿不信爹也看不出来。”
知子莫若父,王承德怎会不了解儿子的想法,“爹知道。当时给你脱籍时,你哥还没有这个想法。自与爹一起入狱后,他才渐渐生出这样的心思,寻回桃儿后,你哥见了你,这样的心思才越发深了。只是你哥怕我难做,从未在我面前提起,是爹对不起他。”
蓝怡微凝双眉,劝解道:“爹,女儿知道王家待咱们恩深义重,但是爹娘已为王家贡献了大半生,什么样的恩情咱们也还完了。哥他还小,一辈子的路还长着呢,难道您真要看他郁郁寡欢度过?爹,哥虽表面上笑嘻嘻的,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也更尊重您和娘,知道你为难才不说,全心为王家做事。爹,咱们是哥的至亲,是世界上最想他快乐去追寻自己的生活的人啊。”
对王春荣,蓝怡一直抱着的是看待自己小弟的思想,虽不知她自己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王承德三人越发深厚的亲情。
王承德眼圈发红,拳头握得死紧。
蓝怡不忍父亲左右为难,“爹,您看我脱了籍,不还是一样照顾文轩么?就算您求老夫人给哥脱了籍,哥也会如此的。咱们不会不管文轩,不管老夫人,只是身份变了而已,咱们又不是背主求荣,周老夫人她一定能理解的。哥今年十八岁,两年将行冠礼,您难道就没想过给他加字么?”
王承德微颤,他怎能没想过,“容爹再想想,再想想。”
两人回到南胡同,郑氏见这父女俩的面色,十分担忧。王春荣也认真问道:“爹,出了什么事?”
蓝怡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哭肿的眼睛,“我没事。”
王承德看着身高已超过自己的儿子,脑中闪过他自小到大的一幕幕,轻声问道:“荣儿,再等等,爹定在你行冠礼之前去求老夫人给你脱了奴籍。”
王春荣双目瞳孔猛地放大,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爹爹,双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郑氏吃惊的看着丈夫,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子推燕归
清明节前两日便是寒食节,寒食节在大周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十里不同乡,梅县与黄县过寒食的风俗要更多,在黄县时只有寒食到清明结束不可举火的习俗,梅县这里家家还在寒食节前一日炊熟,用面作枣饼肥燕用柳条串起来插在门楣上,叫做“子推燕”,帮着郑氏做好后挂在自家门前,再望望各家门上挂着的子推燕,虽然各家的主妇手艺有别,但点了眼睛的肥肥的饼燕还都有那么点像燕子的意思,“枣”即“早”,这样的风俗是希望燕儿早点归来吧。
“娘,这个为什么要叫子推燕呢?‘子’指的是什么?”蓝怡好奇问道。
郑氏摆置好柳条上饼燕的位置,“子推就是老时候的一个大忠臣的名字。”
大忠臣子推?蓝怡眨眨眼,她历史学的及其糟糕,还真不知道这号人物是谁,“娘,子推是哪个朝代的大忠臣,干了什么大事啊?”
看着好奇宝宝般的小女儿,郑氏乐了,“娘还真不知道。”
“子推便是春秋时期的介子推,他历经磨难辅佐晋公子重耳归国为君,之后不夸功争宠,与母亲隐居山西介休县绵山之中。”隔壁的门打开,春桃的青梅竹马王少言走了出来,给蓝怡解释道,“晋文公焚山求之,火至,子推母子抱树而焚死。公大恸为之寒食断火,并令每年该日禁烟火,吃寒食,用面粉和枣泥捏成燕形。穿以柳条,插户牖间,故名子推燕。”
郑氏见王少言出来。很是不悦,“你娘呢,不在家么?”
王少言涩然,“家母出门未归。春桃,你回来了?”她回来已有七日,自己却因被母亲关着,无法与她相见。
蓝怡点头。“我回来有几日了,少言哥你讲的焚山之事我还真在哪里听过呢,好像汉朝东方朔写过几首纪念屈原的诗名为《七谏》。其中有一句提到过这件事,是什么来着?”
她素爱诗词,每每遇到一些场景与她念过的诗词有关火相似,就很喜欢把诗词念出来。若是想不起来便会抓耳挠腮的难受。非要翻遍自己的收藏,找到之后才能心情重新舒畅起来,相关的诗词就会印在她的脑子里,再也不会忘记。因为这个怪癖,她很是感激电脑和网络,若不是有它们在,自己真个一本本的翻书,焦急的时间肯定会更长。到了大周后。她的这个怪癖犯过几次,她手边的书甚少。好在有雷天泽可以帮她解决部分疑惑。但是雷天泽毕竟没有经历过诗词繁盛的大宋王朝以及之后的明清,并不能成为拜读过诗词盛世之文的现代人的活电脑。
看着凝粉黛鼓起小嘴烦恼着的蓝怡,王少言面露笑意,柔声道:“是那句‘子推自割而飤君兮,德日忘而怨深’么?”
蓝怡茅塞顿开,笑颜绽放,“就是,就是!少言哥,你真厉害!”
王少言微微点头,目色悠长地望着她。
桃儿看着自己的笑颜未改,一如当年,既如此为何要嫁于他人?
蓝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能觉察出王少言的不妥。郑氏却黑了脸,拉着女儿就往回走,“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桃儿,你日后不可再与少言讲话,可记住了?”
正在感叹着后世大名鼎鼎的东方朔却被汉武帝视为俳优,不以重用的蓝怡哪里会听得到母亲在说什么。
郑氏脸更黑了,一个爆栗子赏到她的额发上,“你这死丫头,又给我发什么呆!娘可告诉你,你跟卫极马上就要成亲了,与旁的男子要疏远避讳,还这么没规矩可不成。以后不能再跟少言讲话,知道了不?”
蓝怡撅起小嘴,不满道:“知道了娘,我是要成亲了,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跟其他人说话啊!再说了,女儿记不起以前的事情,现在只是很钦佩少言哥的学问而已。”
“那也不行,少言他娘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若让她看见还有你的好果子吃?何必惹这个麻烦,你马上就要及笄成亲了,再有闲话传出来可不好,娘跟你说,这女子应守四礼,一是……”郑氏站在门内,严肃教女。
门外,王少言垂头而立。她忘记了,忘记了他们自幼的情分,忘记了她的承诺,她明明说,只要自己考中秀才就能去提亲的!她怎么可以忘记!
桃儿还如以前那样钦佩自己学富五车,只这一点未变。可她却忘了,自己努力读书到底是为了谁!
寒食节之所以被重视,还有另外一层更主要的原因——大周男子在这一日举行冠礼,不同与女子在生辰日及笄。男子二十而冠,表示已是成年人,冠礼加字是男子一生之中,并齐与金榜题目、洞房花烛的重要仪式,一般人家会约齐族内的重要人物参加,书香富贵之家更是广邀亲朋好友、社会名士观礼。周老夫人接到十余份帖子,吩咐周婆子和王承德按着规矩回了,王家今日也有族人举行冠礼,王承德便带着文轩去观礼,也好让文轩在族人面前露露面,待秋后续族谱时也好顺利入谱。
挂好子推燕后,蓝怡和郑氏锁门到王家大宅,王春荣自被父亲告知帮他脱籍之事后,一直亢奋着,今天早早地出门去蓝家观礼。蓝家六爷蓝俊正举行冠礼,家主蓝如海亲自登门邀请了无名先生给蓝俊正加字且今日门户大开,凡想观礼之人皆可入内。无名先生孟道孤高难近,能入了他的眼的人不多。十余年来也只收了梅县三公子、蓝俊正以及张平育的胞弟张平升、王家庶子王田止三人为徒,依旧是三大家每家一个。自王明哲去后,三公子之美名也从他们三人身上转移到蓝俊正三人身上,这三人风华正茂,正如王明哲三人当年一样的惹人注目。
当年,王明哲的父亲带着王明哲和王明礼二人、备下前朝珍贵字画登门拜师,无名先生见过二人之后,只收下了王明哲,对王明礼十分冷淡,这让王明礼抑郁阴沉多日。没想到三年之后,无名先生却主动收下了王家三房的庶子王田止,王格知和薛姨娘为此大摆宴席庆祝三日,三房的吴老夫人为此摔了不少王格知珍藏的瓷器古董,王明礼虽面上不显,但也暗暗记恨着无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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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 无名先生
郑氏和蓝怡到了多善堂内,见周老夫人门前也挂了两串胖胖的子推燕,做得竟比郑氏还要惟妙惟肖。蓝怡驻足观看片刻,又望望吐芽的花草树木,才走进屋内。周婆子正在跟周老夫人报说着各家冠礼的情况,周老夫人只垂眸淡淡听着,见蓝怡走进来,抬手打断周婆子,笑着问道:“春桃在门口站了许久,在想什么?”
蓝怡行礼,“老夫人,我就是瞧着门上挂的子推燕做的像真的一样,若起了春风,没准真能引来几对燕子呢,这些子推燕定是出自周妈妈之手吧?”
周婆子听了笑道:“是老奴做的,姑娘这嘴越来越会说了呢。”
“你本就做得好,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周老夫人看蓝怡越发顺眼,言谈之间也多了几分随意,“去瞧瞧燕窝炖好了没有,若是炖好了,多盛两盏出来给承德家的和春桃。”
郑氏赶紧推辞,“老夫人,这可使不得。”
周老夫人抬手制止她,“一碗燕窝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该晚上吃最好的,但现在吃下也无妨,桃儿正事长身体的时候却这样瘦着可不好,待会儿回去时带着二两,承德家的,你多给她补些好的。”
不是什么好东西,二两……蓝怡听着暗自叹息,这便是富贵之家吧。蓝怡得了田重等人送的二两金丝燕窝,她让王承德带回一两给了郑氏,剩下的一两她并未食用。而是包好了省着,周老夫人张口就是二两,看来是真的不缺银子了。
“多谢老夫人。”蓝怡笑眯眯地应下。不想再看母亲在老夫人面前如此卑微。
周老夫人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周婆子端了燕窝进来,蓝怡和周老夫人坐在榻上吃着,郑氏端着燕窝站在旁边,不肯入座,周婆子给她取来一个小凳按着她坐下。
“你也坐吧,”周老夫人吩咐周婆子也坐在小凳上。接着问道,“无名先生那里如何?”
“送信的人回来报说先生果真亲自去了蓝家,还未到吉时加字。听说蓝家挤满了人。甚是热闹。”
“当年哲儿也是请的先生加字,先生还笑着对我说,哲儿聪敏心正,前途无量。我为此高兴得整宿睡不着。这就像昨天的事情,哲儿被害死两年了。”周老夫人忧伤中带着愤恨,“二爷还没回来?”
周婆子摇头,“老奴派了能干的丫鬟小厮去二房打听,竟无一人知道二爷去了何处,不过老奴觉得二夫人定时晓得的,否则她不会这么安生。”
“田氏若是知晓,此番他出门怕是与田恪元之事有关。你多派几个人去田家探听消息,别爱惜着银子。砸也要把他的去处砸出来。”周老夫人身子后仰,靠坐在榻边,“无名先生眼光就是准,当年他不肯收二爷,害得老爷前后求人,跑断了腿也没成事,老身不明其意,在家骂了先生几次,实在罪过,罪过。”
“老夫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爷哪里也没法跟大爷比!无名先生不收他也不准他登门,怕是当时就看清了二爷的禀性为人大有不妥之处。”周婆子答道,然后笑呵呵地问蓝怡,“姑娘,可要再吃一盏?”
蓝怡摇头,虽然张平育告知了他们父女王明礼的行踪,她和王承德虽未商量,但都不想把这件事告知周老夫人。老夫人现在太焦躁,若是她得了消息,怕是要马上派人追到东平去。
既然将王明礼定为必须对付的目标,蓝怡对他的事情更加关注起来,她趁机打听着,“老夫人,无名先生收徒有明确要求么,后来也没说过为何不收二爷?”
周老夫人摇头,“无名先生孤高,十几年下来只收了六人入门下,他收徒除了拷问学问外,主要是看性子合不合他的胃口,若是不合便是你跪地求七日他也不肯收的。蓝俊正是先生的学生中最小的一个,今年加冠后也不会再日日去先生门下受教,先生那里只剩他和一个老奴,比老身这里还冷清。承德家的,等承德回来你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挑个吉日陪着文轩去登门拜访先生。”
郑氏早就吃完了燕窝,听了赶紧站起身应下。
周婆子眼睛转了转,“老夫人,您是想让少爷跟大爷一样,拜入先生门下?”
周老夫人微笑,“先生是哲儿的恩师,去年文轩回来时先生出去远游也就罢了,这次既然得知先生在家,怎么也该让他去拜访先生才对,若是能入了先生的眼缘,是最好不过。”
“无名先生没收过十岁以下的童生,少爷还不满三周,太小了。”周婆子担心道,“让少爷去也好,给先生留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嗯,若他能真合了先生的胃口,满十岁时咱们再正式登门求师,若是先生收下文轩,便让他跟在先生身边读书吧。”周老夫人说完,看看对面的蓝怡,见她并无反对,满意地点头。
“到时候,春桃也陪着文轩一起去吧。”在周老夫人眼里,蓝怡就是文轩的幸运星,有她在身边,文轩表现得会更自信更好。
蓝怡点头应下,这样的大儒之士,能有机会去亲自拜会,是很幸运的事情。
周老夫人接着说到:“春桃,你回家后多问问春荣,他跟在哲儿身边多年,乃是他的书童,定晓得无名先生的性子,你仔细提防着些。”
“好的。”蓝怡心里明白,问了没准也白问。春荣这两天就跟疯子似的,只知道张着嘴傻乐呵,见谁都要夸上一通。若是这时去问他无名先生的事情,怕是他会两眼眨着星星将无名先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蓝怡转移话题,“老夫人,这么多年下来,您觉得二爷当年真的发烧烧得连父母都不记得了么?”
周老夫人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干脆的点头,“应是如此,当年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哪里来的这样的能耐和心机。”(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夜夜惊魂
是啊,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若是能记得当年的事情却深藏不露地让大人们都看不出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蓝怡点头,可她还是有点怀疑。五岁,也就是宇儿与她初遇时的年纪,当时的宇儿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受了委屈会哭,遇到陌生人会害怕,有人对他好他会本能的靠近,王明礼也当如此才是。
室内只她们四人,门口守门的也是心腹丫鬟婆子,周婆子起身到门口望了望,叮嘱几句才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姑娘,若说二爷一点不记得,老奴觉得也不像。”
周老夫人自然是相信周婆子的,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二爷的娘亲死后第二日,老爷便将他带过来与大爷一起吃住,由大爷和二爷的乳娘一起照料着,二爷发烧时总哭喊,烧退之后就记不得以前诸事。”周婆子会议说,“您和老爷怜惜他,待他比大爷还好,丫鬟婆子们伺候的也尽心,二爷在咱们这里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有件事老奴一直没跟您提起,以前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事惹您心烦,现在听姑娘这么说,想来应是有点蹊跷的。”
周婆子的话引得三人都提起了兴致,便听她接着说道:“大爷的乳娘得老夫人恩准,返乡归养多年,去年咱们寻回少爷,她得了消息曾登门拜见老夫人给您道喜,您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您还记得吧?”
周老夫人点头。“马启家的照料哲儿尽心尽力,哲儿去后她也来了一次,哭得似个泪人。寻回文轩后她得了消息兴冲冲赶来道喜,也是真心实意的,难道是她说了话?”
周婆子点头,“从您这出来后,她到老奴那里待了半日,老奴留她吃饭时,闲聊起大爷和二爷小时候的事情。她曾提到二爷烧好了之后,其实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夜夜被噩梦惊醒。大爷和二爷本就隔着一扇屏风睡觉。马启家的自然是听到动静起身穿衣前去查看,竟发现二爷的乳娘也就是牛大家的,用巴掌用力捂住二爷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将他抱在怀里哄着。”
周老夫人和郑氏都很吃惊。这么多年下来这件事她们从来未听马启家的提起过。
“当时二爷小。被捂住嘴自然出不得声音,旁的丫鬟婆子也就无从知晓。”周婆子接着说到,“马启家的见她这样,怕闷坏了孩子,就多问了一句。哪知牛大家的泪流满面,说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后告知崔太夫人和您,让你们为了二爷的事情担忧,且二爷惊醒后片刻也就再睡了。白天跟往日也没有两样,应是梦魇着了。牛大家的还哭求马启家的。怕这件事被旁人知晓后怪她照顾不好二爷,让她因此丢了差事,她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人等着她那月钱回去养活着。马启家的见她平日待二爷也是真心疼爱,同为乳娘也晓得她的顾忌,便没将此事跟旁人提起过,二爷在大爷的院子里住了两月才搬到老爷书房旁边的多静堂去,那两个月几乎是夜夜如此。”
竟有这样的事情?周老夫人微怒,“牛大家的胆子也太大了!二爷身边的其他丫鬟婆子竟也由着她这么做!”
她不是在替王明礼不平,而是气在自己的管辖之下,这些下人们竟敢如此大胆,当时牛大家的每日早上带着王明礼来跟她请安,问起二爷晚上睡得如何,牛大家的都是笑着回好的!
周婆子和郑氏对视一眼,均有些认同。内宅之中,不只各方女主子和妾室之间勾心斗角,丫鬟婆子之中也是复杂多事,牛大家的这样做在她们看来也不为过,二爷身边的其他丫鬟婆子怕是也有相同的念头,甚至做过相同的事情。当时二房的老爷夫人死了没多久,崔太夫人正伤心着,大房老爷老夫人也待二爷极好,若是真让他们知道二爷晚上睡不好觉,牛大家的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轻则被训斥罚月钱,重则被卖出王家,她们自然是不想让主子们知晓。
“二爷日日被噩梦惊醒,应是他在潜意识里一直记得母亲上吊的那一幕和其他的一些事情,才会也不安稳,只睡醒之后便不再记得了。”蓝怡有些同情王明礼,五岁突丧双亲,乳娘就是他最亲近相信的人,却又被她这样对待。
“姑娘说的是,老奴本没往这方面想,方才听了姑娘的话才想起这件事来,怕是二爷多少记得些当年之事。”
郑氏也插言道:“周妈妈说的有理,另外老夫人派去伺候二爷的那几个丫鬟,一直没有被牛大家的排了守夜,说是不想她们累着,也怕她们照顾不好二爷。”
这事周老夫人晓的,当时也觉得牛大家的这样安排并无不妥,也就没管,“牛大家的出府后去了哪里?”
“听马启家的说,她也回了乡下跟儿子住,后来没多久全家就卖了田产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她也不晓得。”周婆子又把声音压低说,“想必老夫人您不晓得,牛大家的当时能如府给二爷当乳娘,是走的二房当时的管家王孝仁的路子。”
王家的下人特别是家生子们,为了便于区分名字是按辈份排着起的。孝字辈下边是承字辈,再下是春字辈。王孝仁乃是现在二房的管家王承素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场悲剧发生后,除了大老爷之外唯一的幸存者,他被山石压折了一条腿,不便再在王家当差,便被大老爷安排去了庄子当管事,实则也是让他好好将养身体,他为此感恩戴德,经常入府给大老爷和二爷磕头请安。
“所以,老奴琢磨着,就算是二爷真的忘了当年之事,王孝仁可没忘,他要是私底下跟二爷提起来,夜夜梦魇着的二爷也就知道了。”周婆子推测,“王孝仁看着敦厚老实,实则心眼极多,干过的欺上瞒下的事情可不少。至于他怎么跟二爷说的,老奴就没法子知道了,现在王孝仁已死,此事除了二爷那里,旁人自然是不知的。”
郑氏回想着往事,“老夫人,若是王孝仁真的说了什么,应是在二爷十二岁的时候,您记不记得那年开始,二爷就比以前懂事多了,逢人就带着三分笑意,但桃儿她爹跟我提过几嘴,他总觉得二爷有些反常。二爷越有礼斯文越让桃儿他爹觉得心中不安,在外院时他遇见几次二爷独自蹲在书院角落不易被察觉处,一脸木然地看着众人,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出来后却还是那副笑模样。”
从那时起,王承德就觉得王明礼不妥,提醒了老爷,他叫了王明礼询问一番,王明礼当时只说喜在人少处温书,老爷也就没在追问。没过一两年老爷病逝后,王承德忙着帮王明哲打理家中生意,没有精力再关注王明礼的情况,等到发现他更为不妥时,已经迟了。
文外之言:早晨起来码字,才得知昨晚二十三点多天津发生大爆炸之事,愿少些伤亡,愿天津的朋友们能伸出援助之手,帮忙去运送伤员,天津血库发了告急通告,希望身体素质良好的爱心人士献血救人。若有书友在天津,南极蓝希望你们安好,希望天津安好。此事若非天灾,那就定要将主事之人绳之于法,以慰亡者之灵;若是主事之人已逃逸,咱们就要布下天罗地网,天涯海角,誓杀之!(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病中经络
周老人面色越发凝重,苍白中泛出吓人的红色,手里的念珠几乎要嵌进肉里,双目越睁越大,眼角欲裂,双唇颤抖,声音含糊,“畜生!”
周婆子和郑氏被周老夫人的模样吓到,赶紧上前安慰,老夫人颤抖越发厉害,嘴角歪斜,竟留下口水。蓝怡一看暗道不妙,这是中风前兆啊!
“老夫人,您马上念心经平心静气,若是您倒了,谁去给大爷报仇,谁能保护文轩啊!老夫人,马上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蓝怡以平静的语调念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示意周婆子赶紧去找郎中。
心经念到第二遍,周老夫人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脸色慢慢正常,颤抖着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拨动手中的念珠随着蓝怡一起念起心经。
待郎中找到时,老夫人的情况已经好转,在佛香中轻声念佛经。
“老夫人,郎中到了。”
周老夫人点头,伸出胳膊请郎中把脉。
留着子孙胡的老郎中诊脉之后,又问了周老夫人几个问题,周老夫人皆是不语,只垂眸而坐。
“老夫人,您可觉哪里不适?”
周老夫人摇头。
老郎中见她如此,“老夫人,您这恐是中风之症,您不开口说话。让老夫如何诊断?”
“老,老身,觉的。左臂发麻。”
听周老夫人意识清醒,用词正确,发音虽稍含糊但能辨认,老郎中点点头,将视线集中在她的左臂上,“老夫人,您且试着将双臂平举。”
周老夫人点头。却是右臂平举无碍,左臂举起便无力下掉,后勉强举起。左臂仍不到右臂高度,且微微颤抖。见她如此,郑氏和周婆子双目含泪,马上上前搀扶。
“老夫知晓了。您且放下吧。”老郎中手捻花白子孙胡。“此病名为中经络,乃属中风,病发钱多有眩晕、心悸、肢麻、舌强等兆,老夫人之症发轻缓而病在经络,所以以中经络呼之,药石尚可医,老夫人且平躺下,老夫要给您针灸几个穴位。”
郑氏和周婆子扶着老夫人躺在榻上。老郎中拿出一排长长的针,选准老夫人头上和手臂的十几处穴位。看得蓝怡头皮发麻。
片刻后,老郎中拔下针收好,到桌边写了方子,交给周婆子,“此症为气火冲逆、血菀于上、痰浊蒙闭清窍所致,此药虽可调气却不治根,老夫人日后当留意身体,调理饮食,最忌动怒忧心,老夫明日申时再来给老夫人诊脉。”
周郎中叮嘱完,老夫人抬手,让郑氏送上十两银子的诊金送老郎中出宅子。
蓝怡忧心地看着平躺的周老夫人,“老夫人,都是我不好,不该问您旧事。您一定要听郎中的话,保护好身体,文轩和王家还指着您呢。”
周老夫人抬手,周婆子上前把她扶起,靠坐在榻上,缓缓说道:“不,怪你,是老身,一时痰,痰迷心窍,你们放心,王明礼不死,老身,绝,不,闭,眼!”
听着她语气中的决绝和悲伤,蓝怡垂头不语。郑氏进来后轻声说道:“姬郎中奴婢以送出府,并派王春露跟着去取药直接送回多善堂,不可假借他人之手。”
周婆子点头,“待会儿老奴亲自去熬药,老夫人,您先躺着歇会儿。”
周老夫人摇头,“先送我,去佛堂。”
周婆子和郑氏只得左右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后院的佛堂,蓝怡在身后跟随,仔细观察周老夫人的腿脚,发觉虽有些无力,但动作协调一致,不似有碍。对一个突发中风症状的老人来说,她现在这样子,已经是很好了。
她以前的邻居,本来好好的,去锻炼身体却突发中风躺在田边,后来整个半边身子都动不得,十分悲惨。这个老邻居是蓝怡上小学时的老校长,是一个沉默严肃、雷厉风行的老人,蓝怡从小就怕他,没想到他有一日也会失去行动能力,口齿不清地回应自己的问候,让她小小年纪第一次有了生死无常的认知。
这次,的确是她冒失了。
周婆子和郑氏出来,见蓝怡面色失落愧疚地站在院内,郑氏自然知道女儿在想什么,轻轻搂住她。
周婆子劝道:“不怪姑娘,都怪老奴,不该提起往事,王管家多次叮嘱我不能在老夫人面前多话,都怪我没管住这张贱嘴啊!”
郑氏也十分自责,“周妈妈,也怪我,我……”
蓝怡打断娘亲,“周妈妈,娘亲你们都别说了,我这就写信送回去,让瑶姨马上赶回来。”
周婆子马上制止,“姑娘不可,老夫人现在最惦念的就是少爷,就算她回来也会被老夫人赶回去。承德家的,你马上派人套马车去梅县南的庄子看看王春义的娘亲身体如何,若是尚妥,速请她回来。还有,老夫人中经络之事,除了咱们几个和王春义,不可再让旁人知晓,对外直说老夫人偶感风寒罢了。”
王承义的娘亲盛氏也是王家的老奴,已年近五十,对周老夫人忠心耿耿,几年前因为身体不妥被周老夫人恩准出府到庄子上由儿子伺候着。盛婆子精通医术,乃是贾氏的师傅,且她也是跟在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的老人,现在由她来照料周老夫人的身体最合适不过。
“瞧我这木头脑袋,怎么将盛妈妈给忘了,我这就去。”郑氏快步离开。
周婆子撑起笑意,“姑娘,您先回屋歇会儿吧,老夫人进了佛堂,短时间不会出来的。”
蓝怡微微摇头,“周妈妈,您以后还是唤我一生春桃便好,姑娘就喊得生分了。我在这陪着老夫人,您去等着春义回来煎药吧。”
“您现在是老夫人的义女,老奴不能乱了规矩。”周婆子认真说到,“老奴这就去等着熬药,这里就交给您了。”
蓝怡轻轻走进佛堂,跪在老夫人身后,抬头望着庄严的佛像,若有所思。
老夫人没有回头,约一株香的时间,周老夫人轻轻开口,语气郑重,“春桃,老爷,和哲儿的仇,老身,就拜托你,你和,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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