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平静的夜
秦军中军帐,胡阳愤怒地将身前的书案一剑劈成两半。
整个大帐鸦雀无声,秦军校尉以上的高级军官全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王龁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帐,还未出声,胡阳却是开口了。
“王副将,此战我军损失了多少人马?”
“回禀将军,骁骑营自校尉司马信以下一万人全部战死!前军战死者六千五百三十二人,失踪、被俘者一千二百五十六人,仅有两千两百一十二人逃回大营。我军损失共计一万七千七百八十八人。”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听得这么详尽的伤亡数字,胡阳还是震惊了。几十年来,秦军从未遇到这般大的失败。无论结果如何,胡阳是彻底出名了。如果不能彻底打败赵、魏、韩三军,胡阳之罪,百死莫赎。
下一刻,胡阳的脸色变得铁青。
“前军负责攻城的军官何在?”
“自五百主以上至校尉韩笑,总计二十人,此刻正在帐外等待将军的处置。”
“好!好!好!”
胡阳连续冷声说了三句好,命令道:“传本将的命令,韩笑以下二十人,玩忽职守,致使我军大败,着处斩立决!其首级示众三日!”
“骁骑营奋勇杀敌,厚葬之。着令后军骠骑营担任全军警戒任务。明日,全军拔营。本将亲自督战,不破野王,誓不休兵。”
“陈勇、黄标。”
“末将在!”
“着令你二人天黑之后于野王城东十里外设伏。今日一战,野王能战之兵不足五千,本将料定野王必向成皋求援。成皋若有援军而来,东门乃是必经之地。你二人的任务就是杀退成皋方向的援军!若有贻误战机,本将绝不轻饶。”
“喏!”
二人连忙领命而去。
“田武!”
“末将在。”
“本将命你即刻率部收拾我军遗体,今夜,全军将士戴孝,祭拜英灵。”
“喏!”
田武自是带领麾下一万人打扫战场。
“其余众将听令。”
“末将在!”
“今夜巡哨加倍。方圆二十里的风吹草动本将都要一清二楚,听明白了吗?”
“喏!”
野王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太子然正在众将的簇拥下巡视全城。城内到处是一番忙碌景象。新进城的两千多名百姓需要安置,伤员需要安置,阵亡的士卒需要登记火化。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虽然韩军取得了几十年来对秦军的最大胜利,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城中到处需要人手,而算上虎骑,韩军目前能动用的兵力也不过是四千七百多人。
“田虎,派往成皋求援的信使出发了吗?”太子然问道。
“启禀太子,已经出发了。想来暴将军今晚就会派军来援。”
“派出去就好。秦军经此大败,明天难免不会恼羞成怒。明天会很难过啊!”太子然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大胜的喜悦之情。
田虎却是不解,说道:“太子不必悲观。秦人明天若敢攻城,老田再率虎骑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太子然抛开眼前的烦恼,笑骂道:“你可别胜了一场就骄傲。今天虎骑是出其不意才杀了个秦军措手不及。如果不是秦军骑兵分成小队,如果不是秦军离城门过近,这一战,胜负难料啊!”
田虎何尝不知如此,刚才那一番说辞纯粹就是逗太子开心。如今看来,目的却是达到了。
“启禀太子,卑职已按您的吩咐组织青壮守城。”野王太守**的声音在太子然的耳边响起。
“韩太守来了。快快请起。”
太子然赶紧拉起了行礼的**。
“韩太守,今晚就要辛苦野王的百姓了。”
“太子说哪里话。守卫野王本就是野王百姓的责任。何况今日,我大韩军队于万军之中解救数千野王百姓,此乃大恩啊!今夜,大军安心入睡就是!我们野王百姓自会守好城池。”
“如此甚好。有劳韩太守操心了。”
“不敢不敢!”
是夜,秦军大营又响起了老秦人的军歌。凄凉苍茫的腔调响彻四周,韩国虽是大胜但因伤亡惨重,守城的百姓受其感染也是心下戚戚。
听着,老秦人的军歌,太子然不安的心稍稍缓和了下。
他最担心的是秦军夜袭,如今看来,秦军怕是会忙于祭拜死亡的将士吧!如此甚好!等明日援军一到,自己又何恐秦军呢!
寅时三刻,野王城以东二十里。
一支大约万人的韩**队正向着野王缓缓而来。
在听闻今日野王大战的结果之后,暴鸢老怀大慰。暴鸢没想到秦人会如此心狠手辣,更没想到太子然会如此英明果决。
自从华阳之战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带来的惊喜能比得上太子然。太子然真是韩国的福星啊!暴鸢感慨道。
在接到太子然的求援信后,暴鸢也不禁小小自得一把。自己为了及时援救野王,将五万大军驻扎在成皋以西五十里,大概是步兵一日急行军的路程。这样一来,无论是退守成皋或者驰援野王都是便捷之至。
原本需两日的急行军,如今只需一日即可。暴鸢考虑到救兵如救火,当即派一万大军连夜行军,赶赴野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日天亮之前,这支以骑兵、车兵为主的快速部队即会抵达六十里外的野王。
信中太子然叮嘱的要当心秦军埋伏,暴鸢却是有些不以为意。秦军新败,士气正丧。而且秦军主将定是不会料到己方的援军会如此之快的到达。
毕竟,野王距离成皋有着一百一十里路的距离,援军中最快的骑兵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会到达。
只有传递紧急军情、不爱惜马力的信使才会在半日内行进100里。而暴鸢想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打这个时间差。只要援军一到,秦军士气必定更衰。
殊不知,暴鸢大军出城五十里扎寨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胡阳的耳中。
以前,胡阳是不屑长途奔袭耳目众多的暴鸢军。如今正值新败,若是暴鸢敢轻车急进,胡阳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郑文是这支援救华阳军队的主将。虽然年纪不过三十五岁,却被暴鸢倚为心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扎实,勤恳,与暴鸢是一类的人。
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有天马行空的神来之笔,但也绝不会犯什么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就像现在,他的谨慎救了自己的性命。
虽然**长途跋涉,野王也即将到达。郑文却没有放松警惕。他小心翼翼地将大军分为前、中、后三军,中军是五千车兵,前后是灵活的骑兵。
虽然前军的斥候一再表明没有遇到任何敌情,但郑文还是下令放缓了行军的速度。
灾难几乎是在一瞬间降临。
无数的的弩箭射翻了毫无防备的韩军,秦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原本是增援野王的韩军一下子陷入了险境。
第二十七章 生死之战!
“集阵!集阵!”郑文怒吼着。
白日里还可以依靠令旗指挥大军,可如今,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中军的传令兵不得不冒着纷飞的箭矢奔赴前军、后军,将主将的命令传达下去。
事实上,不用郑文吩咐。韩军的前、后军突然受袭,几乎本能地往中军靠拢。只有依靠中军的战车,韩军才有希望支撑到天亮。只有天亮之后,这支韩军才有可能得到援救。
陈勇、黄标是这支秦军的主将。昨日秦军大败,两人的好友司马信战死沙场,其麾下骁骑营更是全军覆没。虽然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但败在韩军的手下,两人却是深深为司马信感到不值。
韩军,乃是天下最孱弱的军队。他们怎么胜得了战无不胜的大秦铁骑呢!
败给韩军,司马信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兄弟之仇,不共戴天!司马信既然死了,韩军也别想好受,今夜,就拿这万余韩军给自己的好兄弟殉葬吧!二人默默想着。
连续两日的大败激起了秦军的怒火,正所谓哀兵必胜。两万秦军以逸待劳,数量也占据优势,所以战斗一爆发就是一边倒的局势。
虽然韩军多是骑兵,机动性更强。但黑夜成了秦军最好的保护伞。骑兵如果不集结成有利的阵形,只会眨眼淹没在步兵的方阵。
秦军的弩箭一波又一波,落在韩军仓促集结起来的阵形。每一波箭雨都将韩军的斗志削弱一层。秦军主将亲率卫队,将试图冲出方阵求援的韩军信使一一斩于马下。
“将军,秦军攻势太凶,人数起码是我们的两倍。再这么固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是啊!将军!我们守不住的。我们是骑兵,原地固守不是我们的长处。末将请求将军派我为全军先锋,杀出一条血路。”
“将军速做决断啊!不少战马已经受惊逃跑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真要完蛋了。”
郑文望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士卒,心下一横,说道:“全军听令,放弃一切给养,冲出秦军的包围圈。”
“喏!”
在扔下了至少八千具尸体后,韩军勉强冲出了秦军的包围圈。秦军虽有心留下全部韩军,但因为都是步兵,追赶不及,只得按照主将的吩咐,一半人留下收拾战场,另一半前去围堵野王东门。
“什么?你们遭受了秦军的偷袭?”太子然望着眼前满脸愧疚的军侯,惊讶地问道。
“末将无能!请求太子惩罚。”
“惩罚先不谈。你们怎么遇到秦军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野王?这些你给我一一道来。”
“回禀太子,暴将军为了及时增援野王,特在成皋以西五十里建立了五万人的大营。我们此次增援的一万大军,一半车兵一半骑兵,故能如此快地到达野王。”
说道这里,军侯脸色一暗,接着言道:“一路上我们趁着夜色小心前进。郑将军为防秦军偷袭,特令斥候加强戒备。哪料到,大军还是在野王以东二十里遇到了大约两万秦军的埋伏。在突围过程中,郑将军不幸战死。”
太子然叹了口气,挥手赶走了双目含泪的军侯。
自己算是知道了大军败在哪里。暴鸢本是好意,连夜派遣以骑兵、车兵为主的增援部队。岂料秦军埋伏在夜色之中,躲过了韩军斥候的侦查,以众敌寡,加上秦军连丧大军,士气正哀,韩军有此大败不足为奇了。
如果是白日里,凭借着五千车兵、五千骑兵,韩军还能和两万秦军周旋一翻。但黑夜里突然遇袭,哪怕是孙武、吴起在世也挽救不了败局啊!
如今援军大败,无疑给野王城上下泼了一盆凉水,不过这样也好。连续两日的大胜使得野王城守军有了骄傲、目空一切的势头,此次大败刚好敲打下翘起尾巴的韩军。
只不过,秦军经此一战,势必士气大振啊!看来今天野王又得是一场血战啊!太子然晃了晃有些晕涨的头。
眼下之计,只能向魏军求援了。
毕竟温地离野王不过三十里之遥,魏国的援军抵达更快!何况,秦军入侵因三国结盟而起,魏军也该表示下了。不能单单是韩国独力抗秦!
还有一点,与其相信久疏战阵的韩军,太子然还是更相信魏军。虽然华阳之战自己打败了魏军,但不能就因此说韩军强于魏军!
“好!好!两位辛苦了。”
秦军大帐里,胡阳大喜之下用力地拍着新换的书案。
“战果如何?”胡阳问向自己派出去的陈勇、黄标两位校尉。
“回禀将军,此战我军斩杀八千一百二十名韩军,有不到两千名韩军突围。未能全歼韩军,还请将军责罚!”
说完此话,陈勇、黄标跪倒请罪。
“两位快快请起!你们何罪之有啊!我可是听闻此次韩军俱是骑兵、车兵,你们能以两万步兵取得如此战果已是难得了!你们是有大功的!”
好不容易有此大胜的胡阳大喜之下,直接忽略了逃跑的一千多韩军。如今正是秦军士气低迷之时,这样的大胜来的太及时了。自己怎么会计较这些小错呢!
“书记官何在?”
“末将在。”
“记录:陈勇、黄标二人作战勇敢,亲率其部斩杀韩军校尉以下八千一百二十人。战后依照我大秦法令论功行赏!”
“喏!”书记官依令而行。
“传本将的命令,将此大胜的消息遍传诸军。早饭过后,再行攻城!”
“喏!”
很快,秦军大胜的消息传遍了大营。
“听说了吗?昨晚我们大胜啊!斩杀了八千多韩军!”小兵甲说道。
“当然听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大胜的消息啊!我就说嘛,韩军哪会是我们大秦军队的对手。昨天纯粹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小兵乙说道。
“就是就是!就韩军那点本事,也就那三千重骑还行。你们看,昨晚韩军的大败不就说明了这点嘛。”小兵丙叫嚣着。
“对啊!弟兄们听说了吗?据昨晚夜袭的兄弟说,很多韩军吓得尿裤子啊!”小兵甲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哈哈!是啊!我也听说了,那叫一个臭啊!”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可告诉你们,其他人立了功,我们可不能认怂。待会攻城的时候机灵点,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营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个什长提议说。
“对!血债血偿!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血债血偿!”一什人聚在一起低吼道。
看着士气高涨的将士,胡阳放下心来。
军心可用啊!今日之战,不容有失!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拿下野王城。胡阳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六十里外的韩军大营。听得援军兵败的消息暴鸢大惊。
大好的形式一下子急转而下。此战过后,秦军势必会加强野王以东的防御。再派援军的话,少了突破不了秦军的防御,多了会造成成皋一线的空虚。
何况,野战本就不是韩军的擅长。按照自己的计算,除非己方三倍于秦军,否则赢得机会太小了。可自己手头上的八万大军是韩国的最大底牌,一旦失败,新郑必定遭受秦军攻打,自己到时真的就是百死莫赎了!
救还是不救,这真是个难题。
不如联合魏军支援华阳?暴鸢思考这个可能性。
毕竟魏军现在也有七万多的人马。即使魏军只出一半兵马,两军合起来也有八万之数。自己还有一半的兵力镇守成皋一线,威胁秦军!此计可行啊!
想到这里,暴鸢立马派人前去温地求援。
野王城。望着四面八方的秦军,太子然一声苦笑。刚才派去向温地求援的信使被秦军赶了回来,自己上城墙一看,发现**之间,四面城门都被围堵了。
看来秦军是要殊死一战了。现在,连东门都被秦军包围了。野王彻底成为了孤城。
面对身后之敌,秦军选择了不管不顾。这就表明了秦军自信旦夕可破野王城,秦军根本不会给魏军、韩军增援野王的机会。
野王,还能支撑吗?太子然默默地问自己。
回答他的,只有近乎窒息的压抑。秦军,攻城在即。与以往不同,这次秦军全军拔寨,只有少量辎重军留守大营。
太子然知道,野王,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第二十八章 破城在即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
自从秦军决定破釜沉舟,四面攻城,野王城就变成了大海中一叶扁舟。风急浪高,波涛汹涌,小舟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秦军就是黑色的浪潮,总是滚滚而来,无穷无尽。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野王城。每一次,黑色的潮水都漫过了城头,但每一次,潮水总是心有不甘地褪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没有任何前奏。秦军果断地投入了全部的兵力,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的攻击肆虐着小小的野王城。
最先告急的是秦军主攻的北门,紧接着,西门、南门、东门依次告急。惨重的伤亡根本动摇不了秦军攻城的决心,相反,激起秦军的怒火。
负责攻击野王北门的校尉向胡阳报告说伤亡太大,士卒疲惫,请求暂缓攻击。胡阳直接回复说:“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野王!”
校尉羞愧之下,亲率全军精锐猛攻北门,当场战死。胡阳当即提拔仅存的一个军侯为该部校尉,对他的命令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地拿下野王,哪怕连他在内全军战死!
不足四个时辰的时间,秦军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韩军也战死了三千多人。太子然不得不将虎骑调往城头参与防守。
没办法,外面有两万秦国铁骑虎视眈眈。如果虎骑真敢出去冲阵,想来秦国不介意拿三千虎骑洗刷昨日的耻辱。
在秦军主将残忍、冷酷的命令之下,在不断的鲜血、厮杀刺激下,越来越多的秦军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秦军愈加可怕。
攻城!攻城!攻上去,杀光这些韩狗!这是大多数秦人唯一的念头。
数量明显不足的韩军越发捉襟见肘。不过四个时辰,伤亡就接近一半。韩军不得不过早地将青壮投入到城头的防守上。
即使如此,韩军与秦军间的巨大差距还是无法用青壮来填补。即使韩国青壮再怎么拼命,也不过是勉强和秦军维持1:1的伤亡比例。
有多少韩国百姓绝望之下,抱着秦军坠城。这是他们临死前,能为身后的家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在这一刻,生命变得渺小,理想变得卑微。如果不能生存下去,那就一起灭亡吧!
城墙上的韩军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们只是麻木地坚持着。杀敌!杀敌!如果不能杀死敌人就让敌人杀死自己吧!没有人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因为大多数人都杀到了麻木。杀敌再多又有何用,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自己。战死沙场又能如何,只要自己属于胜利的一方。
每当韩军稍有喘息机会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看向不远处那个年轻人。看到那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疲惫的身体就平添无数的力量。大丈夫能与此人并肩死战,值了!
太子然又一次扬起手中的长剑,再次斩杀了一名冲到近前的秦军。在秦军的一脸不甘中,太子然面无表情地拔剑,刺向下一个对手。
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杀人早成了最机械无趣的事。朱亥挥舞着狼牙棒,不断将冲上来的秦军砸的脑浆迸裂。偶有悍勇的秦军拿着长戈,试图扫倒太子然,这个时候总有一个满身黑衣者或弩箭或飞刀,将来人斩于脚下。
在野王最危急的时刻,太子然把自己的全部亲卫派到了城头,身边仅有朱亥和韩王派来的护卫。即使这样,野王城头也差点失守。
最危险的一刻,秦军占据了北门近乎一半的城头。如果不是太子然的亲卫赶到,北门早就失守了。而守住北门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太子然亲卫战死一半。
就像现在,跟随自己防守北门的亲卫已经只剩下朱亥一人。如果不是自己父王派出的这位高手,太子然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战死了。
又一次将秦军赶下城头,所有的韩军几乎在刹那间失去力气,瘫坐在城头。稍稍喘息了片刻,韩军又不得不勉强起身,收拾城头。
两军战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尸体将城头几近堆满。与其说两军在城头争夺,倒不如说两军在死尸堆上战斗!
经历了连续这么长时间的战斗,韩军也算摸准了秦军的规律。虽然秦军暂时褪去了,但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更猛烈的进攻又会到来。
将城头的尸体随便往城下一丢,所有的韩军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下,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能呼吸真好,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
“太子,要不你下去休息吧!老朱守城就好!”朱亥望着气喘吁吁的太子然,不忍心地建议道。
毕竟太子然不是像自己一样的武人,体力上的差距不能忽视。太子然明显是在咬着牙苦苦支撑。
说实话,朱亥之前一直以为但凡王孙必定身娇体弱,受不得苦。没想到太子然却是个异类,见得了血,杀得了人。这一点倒更像他这样的武人。如果不是两者巨大的身份差距,朱亥倒是很想和太子然做兄弟。
太子然大口呼吸了几下,勉强开口说道:“你就别浪费口舌了。不如留着力气杀敌!我是绝不会下去的。”
“可是太子,不是我打击士气。再不来援军的话,野王是守不下去的。我们能守得住一时,却守不了一世。”
“别指望援军。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今日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等到援军到了,野王城早破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仿佛一口气说这么多累到了,太子然歇了一会才有力气接着说道:“我们没有退路。这两日来秦军屡屡大败,依照秦军的惯例,野王城破后必定屠城。”
“劲韩!劲韩!”太子然苦涩地一笑。
“列国皆说我劲韩之名,却只是说我大韩兵器锋锐,对我大韩之军却是嘲讽轻视。今日绝无幸免之命,那我就以我之命为劲**名吧!”
“太子!”关注太子然的士卒齐齐叫道。
“众将士听命,今日之战,死战不退!我若战死,校尉代之,校尉若死,军侯代之。士卒战死了,青壮上!青壮战死了,妇女上!我要让天下都知道,我大韩绝无懦弱之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大韩威武!”
“大韩威武!”
野王城头响彻着韩军的怒吼。
胡阳淡淡地望了一眼,没有丝毫的表示。就让你们最后疯狂一会吧!待会破城,就是尔等偿命之时。
隆隆的战鼓响彻四野,秦军最后一次冲锋在即!野王,破城在即!
第二十九章 大转折!
随着秦军的集结,黑色的浪潮眼看又要拍向野王城。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浪潮依旧携排山倒海之势,而野王城却已是千疮百孔。
再伟岸的礁石终究只是礁石,在海浪日复一日地拍打下,终究会出现裂痕,伴随裂痕后出现的就是彻底的粉身碎骨。
野王城的命运就如大海中的礁石一般,也许可以暂时抗衡海浪,但最后的结局却是早就注定了。
太子然用青铜宝剑勉强支撑着身体,两眼出神地望着城外。
“风,风,大风!”
耳边传来的是秦军的怒吼。他们的眼神,他们身上散发的杀气无不透露出他们的决心。而韩军这一方呢,虽然他们是神情决然,毫不逊色于秦军,但人数实在太少了。仅剩的两千韩军加上数千青壮,这就是韩军最后的底牌。
即使如此,韩军也足够骄傲了。仅仅不到三天的战争,韩军就给予了纵横天下数十年的秦军未遇的重创。
到现在为止,十万秦军死伤四万多人,其中战死者达到了三万两千多人。当然,韩军也付出了两万五千多人的性命,加上六千多人士卒的重伤。
如果不是秦军的大意,如果不是韩军的重骑发挥了超乎众人想象的战斗力,如果不是韩军守军的顽强,也许秦军的伤亡数字会缩小一多半。但这里是战场,这里没有如果。
太子然相信,如果手头上还有万余精兵,秦军是绝不可能把自己逼到如今这种绝境上的。相反,秦军很有可能在久攻不下后原地待援或者后撤。
只是这次,自己真的托大了。秦军破釜沉舟,四面包围了野王城。野王讯息不通,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最多两轮冲锋,野王必定城破。
也许今天就是战死沙场的时候了。自己真的不甘心。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韩国还未富强,自己一旦身死,韩国面临的肯定是一场乱局。不知道韩国失去了自己,又能走多远呢!
太子然知道,明白自己危险处境的暴鸢肯定在想方设法救援。也许援兵已经在路上了,甚至魏军也已经出动。但眼下,自己真的没有时间了。
时间,时间,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太子然多希望有援军到来,哪怕只是一个千人队。
秦军破釜沉舟,彻底将后背交给了韩军、魏军。只是,暴鸢和魏军会知道吗?他们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如果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以为自己可以支撑一天,那全野王城就彻底完蛋了。
赵军呢?廉颇呢?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太子然心焦如焚。虽然脸色一如既往的镇定,但太子然却是思绪万千!
在自己原本的计划中,赵军驻军野王城外与秦军对垒,自己和魏军分据两翼,牵扯秦军。三晋联军占据了数量的优势,联军主力赵军兵力强盛,又有廉颇这等名将,何尝不能解决十万秦国大军!
可如今赵军迟迟未至,魏军眼见韩军守城不过两日就大胜秦军,也是徘徊不前。但如今形式急转而下,原本处于上风的韩军一下子落入九死一生的险境。
“罢了,罢了!”太子然慨叹。
如果韩国注定要亡国,那就用自己的满腔热血挥洒出韩国史上最悲壮的一笔吧!至少百余年、千余年后,还有后人知道,韩国也曾宁死不屈,死战不退过!
太子然可不想后人提起韩国,只会想到疲弱、怯懦这些不堪的词汇。
就在韩军全军上下一脸悲壮,准备迎接最后战斗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在城头响起。
“太子!援军!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朱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守军的注意力。
顺着朱亥的手势,太子然望到城北处一杆“赵”字大旗跃然出现,紧接着“廉”
字大旗也随之出现。
赵国的十万大军终于来了!
太子然刹那间泪流满面,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用去死了。这一刻,他觉得朱亥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
野王城头的韩军几乎在一瞬间沸腾了,他们哭着、笑着,无论认识与否,全都激动地抱在一起。
攻城的秦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在回头之后却是愕然发现,十万赵国铁骑正从野王北面滚滚而来!
廉颇望着混乱不堪的秦军,眼角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虽然不知道对面的秦军为何如此狼狈、混乱不堪,但这样的情形不正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吗?
自从十日前自己决定暗渡陈仓,一个围绕着秦军的巨大阴谋就开始形成了。邯郸城外集结的十万大军不过是做做样子,真正的杀手是赵国与魏国、韩国边境上的大军。
廉颇在最初的几日都会在邯郸露面,这直接迷惑了秦军间谍。以为赵**队尚未集结完毕,放松了警惕。四日前,廉颇故意与赵王就粮草问题一番大吵,营造君臣不和的假象。其实这样子,廉颇不过是为了有理由闭门谢客。当天晚上,廉颇就连夜快马出了邯郸,悄悄地赶赴前线。在廉颇与集结的部队汇合后,那所谓的“十万大军”这才缓缓地由邯郸出发。
这样直接导致了秦军上下产生了麻痹之意,以为最忌惮的赵军不过刚从邯郸出发,留给自己至少还有七天左右的时间拿下野王城。
可这个时候,廉颇已经率领大军绕道上党郡,准备给秦军来一个突然的斩首行动。
在廉颇原本的估计中,攻城三日的秦军势必士气衰弱到了一定程度,而对赵**队的忽略会让秦军吞下最大的苦果。只是,即便如此,廉颇认为突袭可能会给秦军造成两、三万的伤亡,但一战而灭秦军显然不会那么现实。
毕竟,久未逢败绩的秦军的战斗力是相当可怕的。坚强的意志、娴熟的配合加上严酷的军法造就的是一支几乎不可战胜的秦军。尤其是绝境之中,他们往往会爆发出强烈的斗志。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赵军可以比拟的。
但现在呢!廉颇看到的是松散的秦军阵形,单单从野王北面看,秦军兵力绝对也就一万人多一些。人数少一些没关系,关键问题是秦军摆出的是纯攻击阵形,对于后方的防护几乎为零。虽然不清楚秦军为何摆出这样近乎自杀的阵形,但廉颇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
“前军两万人,目标:野王正北方秦军,杀!”
在廉颇的一声令下,奔驰中的前军分出两个万人队,直冲前方的秦军而去。其余的赵军却是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按照既定的路线,直奔野王西门。那里是秦军的中军帐!
第三十章 大败秦军
滚滚而来的赵军如同一股洪流势不可挡。最先受到灭顶之灾的是野王北门的万余秦军。
校尉辛元从军已经十五载,从最初的一名小兵成长到执掌万人的校尉,他经历了几十场战斗。他负过伤,流过血,有几次最艰难的战斗他甚至以为会战死沙场,但幸运的是,最终他都活了下来,并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十几年来,他跟着秦军所向披靡。倒在他剑下的有魏军,有楚军;有来去如风的赵国精骑,也有凶残成性的义渠蛮兵。但无论对方多么强大或者狡猾,最终赢得胜利的总是秦军。敌人的头颅成就了自己的赫赫战功。
虽然野王之战进行到现在,损伤惨重的是秦军。但辛元依然相信,笑到最后的依旧会是己方。就因为大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当他正指挥秦军发起最后一轮冲锋,准备一鼓作气拿下野王之时,身后传来了隆隆铁骑声。
不用转身,他知道秦军大难临头。秦军只剩下两万骑兵,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声势。野王北面来的敌军,莫非是韩国上党的韩军?
当他转身,看到十万铁骑势不可挡涌来的时候,他的内心只剩下绝望。
“全军攻城!”他拼命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攻下野王还有活命的机会,留在原地结阵抵抗十万赵国铁骑?那只是死路一条!
在辛元的命令下,无数秦军拼了命地爬上云梯,试图快速占领野王,以图据城抵抗。
但秦军爬的再快也没有赵军的弩箭快。在韩军和赵军的夹击之下,一万两千名秦军很快就全部战死。
赵军的洪流继续往野王西面推进,一路上势如破竹,不断有小股的秦军被洪流瞬间吞没。
秦军中军帐,胡阳惊恐地听着斥候的汇报。
外面隆隆的战蹄自己早已听到。最初自己还以为是白起的援兵,毕竟秦王在听闻赵国尽起十万大军支援野王的时候,就一面命令白起火速增援自己,另一面命令自己小心戒备赵军。
但赵军不是才刚出邯郸吗?自己之所以敢破釜沉舟猛攻野王,正是仗着赵国大军还未抵达。毕竟若是固守待援,等白起来了,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罪。折损四万大军是秦国少有的大败,自己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夺取爵位、军职,贬为庶人。
但如今十万赵军突袭而来,野王北面的秦军必定凶多吉少。来不及考虑赵军是如何过来的,胡阳拼了命地想应对之策。
可惜此题无解。如果赵军早到一会或者晚到一会,自己绝不会陷入如此险境。胡阳心下一横,如今之计只能弃车保帅了。
“命令骠骑营,果锐营出击,务必挡住赵军。为我军集结争取时间!”
“喏!”副将王龁暗叹一声,领命而去。
如今不是心慈手软之时,赵军来势汹汹,己方只能牺牲仅有的两万骑兵来争取时间。哪怕只能阻挡半个时辰,也足够剩余的四万秦军集结了。
鸣金的号角响彻在野王的上空。野王南门、东门正欲攻城的秦军顾不得原因,急匆匆地返回西门大营。这是最紧急的集合号,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集合,集合,误期不到者斩立决!
秦军良好的军纪再一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两万秦军精锐的殊死抵抗为胡阳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待赵军全歼了骠骑、果锐营,胡阳也差不多完成了大军的集结。唯一遗憾的是,野王东门的秦军路途太远,后队虽然竭尽全力,还是被恼羞成怒的赵军截住、全歼!
在知道自己错过了如此大好良机,廉颇也暗叹一口气。如果早知秦军如此大胆,四面攻城,自己说什么也会在野王城北就兵分两路。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差,十万赵国铁骑VS四万秦军车、步卒。廉颇相信,笑到最后的肯定是自己。
野王沸腾了。太子然看着十万赵国铁骑摧枯拉朽一般歼灭了城北的秦军,也看到两万秦军在死死抵住了赵军半个时辰之久后土崩瓦解。在胡阳中军被围后,他知道,野王终于安全了。
顾不得征战的疲惫,他立刻派人前去温地、成皋报信。赵军这个联军的主心骨一来,两地的韩军、魏军终于可以放心地增援野王了。
风水轮流转,前几日被秦军围着群殴,现在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照着秦军猛揍了。接下来的应该是三国会猎的时间。
就在廉颇兵围胡阳、却拿结成乌龟阵形的秦军毫无办法之时,韩军主动站了出来。笨重的投石车,威力巨大的攻城弩等一干利器的到来让廉颇喜笑颜开。
“太子您太客气了。”
廉颇对太子然保持了足够的尊敬,毕竟对方是韩国的太子,而韩国现如今是赵国的忠实盟友。更重要的一点是廉颇对太子然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更快的打败秦军,行此妙计,原本自己是可以火速增援野王的。
虽然国与国没有真正的感情而言,但廉颇却是一个性情中人,对此却是耿耿于怀。若不是此,他也不会在后来不为赵王所喜,郁郁不得志。
“将军何出此言啊!将军不远千里,救援我野王百姓,实在是于我韩国有大恩。”太子然笑着回道。
看着身着沾满鲜血的战甲,灰头土脸却神采奕奕的太子然,廉颇一脸郑重地回道:“赵、韩乃是盟国,盟国有难,赵国焉有不救之礼?敢问太子,剩余秦军何在?”
如今赵军一路连杀带围的秦军不过六万之数,剩余的四万多秦军哪里去了?廉颇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却还是需要太子然的亲口证实。
“有三万五千人左右为我军所杀,其余五千人伤病应该在秦军大营养伤。”
“什么?”廉颇听此一言大吃一惊。
难道韩军短短三日就给秦军如此大的打击?是韩军一下子变强了还是秦军变弱了?这不应该啊!
“不知贵军伤亡如何?我军还有些军中医师,太子若是需要尽管吩咐。”
太子然笑了笑,心说你想知道我军损伤也不用如此含蓄,还要加上一句话来掩盖。当下也不推脱:“那就多谢将军美意了。虽然我军给秦军造成了很大损伤,奈何我军损失也是颇多。有两万五千一百二十二人战死,六千三百零八人受伤。”
这就奇怪了,廉颇心中暗暗低估。守城的一方占据地利,一般损失会比较小一些,正常来说,1比3,1比5甚至1比10都是可能的,但韩、秦双方伤亡比例是1:1.3,这不应该啊!
仿佛是知道廉颇心中的疑惑,太子然解释了一句,“秦军驱赶我韩国无辜百姓攻城,为了救援被困百姓,我军损失了六千多人。秦军突袭我方成皋所来的援军,又造成我军折损了八千多名将士。这才有如此大的伤亡。”
廉颇点了点头,心道,如此说来减去这些额外的伤亡,韩军与秦军1比2.5的伤亡比例就说的过去了。毕竟秦军骁勇而野王长治久安久矣,初遇战阵难免损伤多些。
两人谈话间,投石机、攻城弩已调试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对秦军大营的攻打就会开始。
第三十一章 突围(上)
秦军中军帐。在清点完手头上的军队后,胡阳一下子沉默了,整个大帐也是鸦雀无声。
没有比这更糟的形式,原本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四万初头,其中还包括三千多名重伤员,实际上能战之兵不过三万七千人。最关键的是如今整个大军被十万赵国铁骑包围了,突围基本上是没有指望了。
可是不突围更没希望,因为成皋的韩军、温地的魏军在得知己方被赵军围困的消息后,一定会前来支援赵军,到时候己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没有人愿意先开口,因为没有人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固守待援,要么突围。可这两条怎么看都像是死路。至于投降?那根本不在老秦人的考虑之中。
胡阳没有出声,但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无论接下来的战事如何发展,他自己都将承担战败的全部罪责。大秦不允许失败,自然也不承认失败。即使像自己一般的大败,也只是将领的无能造成的,不是大秦自身的原因。
现在,秦王就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后果,大秦正需要一个人来解释大秦依旧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将军不昏庸,而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胡阳很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轻敌冒进,如果自己迫不及待地想立下赫赫战功名扬天下,一切还可以挽回。哪怕自己面对的是十万赵国铁骑加上十万韩军或者十万魏军的夹击,他自信可以守到武安君的援军。可如今,一切太晚了
看着沉默的诸将,胡阳收起了心中的悔意,出声打破了大帐的沉默。
“诸君,如今赵国大军兵围我军。不出两日,魏国、韩国的十几万大军也将抵达战场。形式如此严峻,稍有不慎,我军有全军覆灭之危机。”
“前几日,本将接到秦王旨意:武安君的援兵不日抵达。按照大军行程,再过五、六日,大军也该抵达野王。”
“太好了,武安君来了我们就有救了。”有人高兴地说道。
“什么?还要五六日才到?到时候不用敌人攻打,我们也渴死了。”细心人听清了胡阳的后一句。
“那也比冲出去送死强啊。”当即有人反驳想突围的建议。
听着底下众人的议论纷纷,胡阳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在老秦人看来,武安君就是战无不胜的代言词。自己终究无法与之媲美。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其实五日前自己才接到秦王的圣旨意,就算大军与王上的使者一起出发,如今最多才行走了一半的距离。
还有五天,大军才会抵达野王,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只是自己这支孤军还有五天的时间吗?胡阳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胡阳的一句话止住了大帐的窃窃私语。
“原地待命是一个办法,但没有水源,我们能不能撑到武安君来援两说,你们觉得韩军的军械会让我们安稳过这五天吗?”
是啊!韩军军械之利名扬天下,不然也不会有劲韩的称号了。如果野王守军将投石车,攻城弩等一干军械交给赵军,自己这一方又能坚持几个回合呢?所有的将领默默地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守不住。
“所以,我决定突围。突围的越早,我们活的可能性越大。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天黑后赵军的攻势势必减弱。等到半夜时分,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直奔野王,营造我军要强攻野王据城守卫的假象;一路向西突围,撤到伊阙,那里有我秦国的五千兵马,我们可以在伊阙整顿军马以待援军。”
胡阳话说到这里,大帐又一次沉默了。
眼下,突围是唯一的选择了。可谁都知道,佯攻野王的那支军队必定是死路一条。赵军必定重点防御野王方向,防止秦军偷袭野王,据城防守。唯有突围的军队虽然九死一生,却是有活命的机会。
没有人愿意白白牺牲,即使他们愿意,手下的士兵也不愿意。身为军人,他们会服从送死的命令,但这不表示他们会无私地把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
“此次兵败,罪不在大家,而在于我胡阳一人。因此我决定,由我率中军一万人佯攻野王,诸君率领其余人马突围去吧!”
胡阳淡淡的一句话大破了沉闷的大帐。
“将军!”众将齐声叫道。
“我心意已决,诸君勿需多言。此战伤亡如此惨重,罪责全在我一人。我已写好竹简,详述此战经过。诸君若能侥幸脱困,替我面陈王上,我就感激不尽了。”
“将军!”众将潸然泪下。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莫非你们想抗命不成?莫非你们以为我的剑不利呼?”
副将王龁暗自叹了口气,率先出了大帐。
胡阳的决定在自己意料之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战死沙场还能挽回一些声誉。否则即使突围出去也会被绑于朝堂之上,受刀斧之刑。
只是,突围,又能有几分希望呢?王龁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先撑到天黑再说吧。如果真的战死沙场,倒也不辜负自己的期望。王龁抛开杂念,指挥军队防御赵军的进攻。
随着投石车、攻城弩的准备就绪,赵、韩两军终于发起了对秦军的最后进攻。刹那间,无数的巨石、弩箭飞向了秦营,天色为之一暗,不断地秦军倒在韩军的巨石、弩箭之下。
秦军也曾组织弓箭手还击,但赵军藏在秦军弓箭手射程之外,秦军对此毫无办法。可一旦有秦军敢死队或者弓箭手出营攻击己方的投石车,又往往被严阵以待的赵军消灭。几次三番,秦军无奈之下只能躲在战车后面。
这样的攻击整整肆虐了秦军小半个时辰,等韩军的投石车巨石告罄,攻击才算终止。可韩军停止了,赵军又开始了。
隆隆的赵国铁骑冲向被投石车毁的一塌糊涂的秦营,视死如归的秦军用长枪、拒马阻挡着赵军的推进。一个要立不世功勋,一个为求活命,双方水与火的较量惨烈异常,战斗刚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疯狂的秦军用血肉堆起了一座长城,失去了速度的赵国铁骑也只能居高临下劈杀秦军。
从夕阳西下到天色完全变黑,赵军的每一步推进都变得艰难,虽然只推进了百步,但给秦军造成了五千多人的损伤。
终于,秦军盼望的黑夜来临。为了不必要的误伤,廉颇果断命令大军后撤,待明日再攻击秦军大营。
第三十二章 突围(下)
虽然赵国铁骑退却了,但秦军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所有的秦人都很清楚,如果赵军一旦趁夜偷袭、闯入到秦营当中,秦军面临的就会是一场屠杀。
胡阳已经对伤亡数字麻木了,这才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进攻,赵、韩两军就给己方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假如是一整日呢?胡阳不知道有多少秦军可以活下来。韩军的军械实在太厉害,再配以强悍的赵国铁骑,这样的组合对现在的秦军来说就是无解!
当然,刚才的战斗也不是没有收获。韩军投石车发射的巨石算是解了秦军的燃眉之急。无论是用来加固营寨还是供军中仅剩的五、六个投石车使用,都是极好的。
只是,搬运巨石的过程中也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无数秦军惨死在韩军的投石车之下,这样的情形深深刺激了活着的人,大营里弥漫着悲壮的气氛。
没有人高声言语,一种情绪在秦军中集聚、酝酿。所有的人都知道今晚的突围,也清楚了自己的分工。也许在突围的那一刻,这种情绪就会爆发!是生还是死,想来秦军都会让赵军付出血的代价。
重伤的秦军知道他们自己是不可能随军突围的,换句话说,他们其实被抛弃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幸胡阳够仁慈,他允许秦军伤员在适当的时候向赵军投降,甚至亲自往伤病营走了一遭。
一个最终活下来的秦军伤患是这么形容的。
“当时我满心绝望,所有跟我一样的重伤士兵都知道了大军将在夜里突围,而我们这些人是无法跟上大军的。很多人不能行走,甚至经不起一点颠簸。我们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所有人心存死志。”
“就在我们等着命运裁决的时候,将军来看望我们了。他看上去那么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我们试图起身行礼,他阻止了我们。然后开口说他辜负了秦王、辜负了大家。因为他的无能,害得大家失去了很多袍泽,也害得大家重伤。如今整个大军被赵军包围,韩、魏两国的主力正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来。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突围。”
“突围并不让他觉得羞耻,让他羞耻的是他不得不放弃眼前的三千多名袍泽。他是特地来向大家道歉,并劝慰大家,说我们已经做到了一个士兵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我们是他所带过的最好的兵。让我们放下思想包袱,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投降。”
“当时我们听到此言就愤怒了,感觉将军是在侮辱我们。秦军军纪严明,一旦被俘,军中的前程就彻底毁了,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我们全都就叫嚣着要与赵、韩两军同归于尽,但其实我知道,大家都像我一样地想活下去,只是老天不给我们机会。”
“他笑着摆手阻止了我们。告诉我们说生命只有一次,我们已经报答了自己的国家,是可以选择自己命运的时候了。所有的战败责任他一人承担,而且如今战场混乱,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活得下去,即使大家投降了国家也没法查证,让大家不要害怕投降会背负罪责。”
“我从没见过一个将军像他这样唠叨,他就这样说了半天,说到最后大家都沉默了。我知道,其实大家都有些心动。谁不愿意活呢!只要有尊严地活下去,我们不介意投降。最后,临走前他笑着对我们说,活着就有希望。如果他能活下去并重回战场,希望再做我们的将军。我们起初都没放在心上,直到知道他当晚战死在野王城下,临死前还大叫着杀敌杀敌!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一个小兵的日记》
三更天的时候,秦军开始缓缓的集结。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没有吵闹,没有痛哭流涕,平常地就像是一场演戏。
胡阳拿出了军中为数不多的几坛美酒。本来军中是忌酒的,只是不论哪个国家的军队出征,主将都是有特权的,小酌几杯,自是不妨事。
如今胡阳就用清水掺着美酒,分给全军,当作出征前的壮行酒。三万人实在太多,每个人也只是分得几口已经毫无酒味的“美酒”,但没有人抱怨。还有两千人此刻在守卫着营寨喝不到呢!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出发!”胡阳的一声令下,整个大军按照既定的方向集结突围。
赵军中军大帐内,廉颇正与太子然侃侃而谈。两人打了一个小赌,赌的就是今夜秦军会不会趁夜突围。赌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太子然若赢了,可以向廉颇借一万铁骑三天,当然,负责指挥的还是赵国的军将;太子然若输了,则向廉颇提供攻城弩、投石车的建造秘诀,对此,赵国可是向往久矣了。
“太子就这么笃定秦军一定会今夜突围?”廉颇开口了,虽然不知道秦军会不会突围,但身经百战的廉颇还是考虑地十分周全,特意加强了今夜的守备。
“廉将军乃是享誉天下的名将,然可不敢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太子然浅饮一口小酒,笑着回道。
“无妨,无妨。今夜只是一番推演,太子但说无妨。”
“那然就在这里卖弄了,还望将军不要笑话然为好。”太子然在廉颇鼓励的眼神下说道,“秦军屡战屡败,士气已衰。如今将军十万大军兵围秦军,秦军已成孤军,方才一战,秦军损失不下五千,势必更加胆寒。我韩、魏大军想必此刻已得知消息,援军已在路上,届时秦军更加不利,故突围是秦军唯一选择。”
“那太子可知秦军骑兵尽丧,所余秦军皆为车、步卒,即使突围,也难挡我大赵铁骑的掩杀?以廉某看来,突围才是思路,据守营寨还有一线生机。”
顿了顿,廉颇接着说道:“太子怕是忘了,武遂距离野王不过一百八十里之遥,伊阙距离野王更是只有一百三十里。武遂、伊阙两地皆有秦军驻守,若胡阳决定死守,等待援军,胜算岂不更大!我可是得到军情,白起的十万大军已出发多日了。”
听到白起大军即将抵达,太子然脸色一变,却是很快掩饰住。笑道,“将军所言甚是,只是百里之遥对抛弃辎重的秦军车兵而言也不过是一日的路程。如果秦军夜里四面突围,贵国大军难保有漏网的秦军突围成功。一夜的功夫足够秦军跑远,再有两地守军的接应,突围的成功性就超过了一半!”
“将军别忘了,白起至少还需六、七日才会抵达野王城下,此乃远水救不了近火。武遂、伊阙皆有秦军五千之数,有将军的铁骑威慑,想必不敢远道前来救援。最重要的一点是,秦军没有水源,此乃死穴。”
廉颇脸色一变,暗道自己倒是忽略了这点。自己太过看重秦军的战力,忘了少了水源,秦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今天下午的强攻韩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巨石、弩箭,明天这样强度的进攻已经维持不了,届时,秦军又会有喘息之机。
等等,自己知道这一点可秦军不知道啊!如果秦军以为明日也会遭到这样暴风雨般的打击,那岂不是逼迫秦军突围吗?
想到这里,廉颇抬头看到了一脸微笑的太子然。仿佛心有灵犀,太子然点头示意廉颇所想正是自己想说的。
正在此时,两人听到营外一股骚动,走出营帐,秦军的冲刺、呐喊声扑面而来。秦军,真的开始突围了!
第三十三章 终战!
隆隆的战鼓又一次在野王这片大地响彻。
冲杀,倒下。战马悲鸣,杀声震天。秦军悲壮地发起决死的冲锋,向前,向前,唯有向前才有活下去的可能。赵国铁骑迎着秦军发起反冲锋,弩箭横飞,双方不时有人坠落,被踩成肉泥。
战马与战车最终狠狠撞在一起,坐立不稳的骑兵、车兵被狠狠甩出,迎接他们的是无数的长戈、骑枪。铁与血的碰撞,残忍而无情。没有一方选择后退,秦军有秦军的骄傲,赵军也有赵军的自豪。
“杀!”胡阳怒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刺向了迎面扑来的赵军胸口。不理会赵军不甘的神色,一脚将赵军踹出三步之外。
“什长!”三名赵军一下子眼睛就红了,三把长戈扫向胡阳。胡阳神色一凌,不退反进,欺身上前。长剑磕开了右手边的第一把长戈,猛一发力,跳将起来,扑向了左侧的赵军。
下一刻,这名赵军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仿佛难以置信,赵军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脖子,但汩汩而出的鲜血宣告了他的死亡。
胡**本不停顿一秒,转身杀向中间的赵军。赵军猝不及防之下,果断松掉手中的长戈,拿起腰间的剑盾,撞向胡阳。最右侧的赵军也回过神来,拿起青铜剑,扑向胡阳。
“杀!”胡阳用肩膀顶着手持剑盾的赵军,赵军连续退了七八步方才止住后退之势。
“去死!”眼见胡阳出现在自己的正面,持剑的赵军哪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一个箭步,长剑刺入胡阳的肩膀。
“啊!”剧痛之下,胡阳一声狂吼。转身,手中的长剑刺入到赵军的脖子。偷袭得手的赵军前一秒还是大喜,可马上看到一把长剑直奔自己脖子而来。下一秒,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不甘地倒地。
胡阳闪的太快,持盾的赵军一时不察,反而向前扑倒在地。胡阳哪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拔剑、劈砍,流水般的动作下,第三名赵军死于胡阳剑下。
“将军!”亲卫急的大叫。三名亲卫急急上前,用手中的大盾护住了身后的胡阳。
“叫什么叫!老子还没死!给老子杀敌!全军突击!杀进野王城,我们就能活下去!”
亲卫队长望着一脸狰狞的胡阳,一股热血在心中激荡。大吼一声:“你们五个留下保护将军,其余跟我冲击!”
廉符望着迎面扑来的秦军,又一次鼓起力气,挥舞起长戈扫向满目狰狞的秦军。已经半个多时辰了,秦军不要命地发起一次次的冲锋。自己的两腿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有着身为廉颇之子的骄傲,廉符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哪怕只是一刻钟。
“千将,我们后退几步吧!秦军一直在杀我们的战马啊!”一个亲卫哭叫道。他不怕死,只是心疼战马。如今两军短兵相接,赵军都是骑兵,骑在马上连转向都困难,反不如秦军灵活。而且秦军残忍狡猾,兵器够不到赵军就将往赵军战马上招呼,战马受惊之下往往将背上的赵军掀了下来。
“不行。”廉符在又杀死了一名秦军后,转身大声回道。
“今天我们一步也不能后退,哪怕是死,也给我死在秦军面前,不能把后背露给秦军,你知不知道!”
“喏!”亲卫仿佛受了廉符话语的刺激,再次扑向秦军。
赵军死战不退,秦军的推进一下子变得缓慢。当反应过来的赵军从两翼包围了胡阳,秦军一下子陷入了绝境。一个又一个的秦军倒在赵军的弩箭之下,但秦军悍不畏死,不停地冲击着正面的赵军。
赵军的奋勇反而激起了秦军的杀气,不断有秦军扑上去,就好像怎么也杀不尽!杀到最后,赵军体力衰微,脚步也没有先前的灵活,很多赵军已经累得举不起手中的剑。
就在秦军以为破阵在望,赵军又有了新的战力。大约两万赵军加入了围剿胡阳中军的阵列。战斗再一次白热化。
副将王龁觉得很憋屈,在胡阳吸引了大多数赵军的时候,自己率领两万秦军突围。刚开始一切顺利,赵军的抵抗几乎没有,自己眨眼间就冲出了五里。就在自己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无数的赵军蜂拥而上。
一番苦战,大军好不容易四散突围,趁着黑夜摆脱了赵军的追踪。又是行不到五里,无数车马突然摔得粉身碎骨。下车查看时,蓦然发现脚下、前方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坑洞,小的只能容纳马蹄,大的却可以卡住车轮。无数的火把亮起,数万赵军铁骑横亘在大军前方。
王龁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突围了。在平原上和骑兵赛跑?即使熬得过去今晚,明天也是一样的结局。看着身边一脸绝望的三、五千秦军,王龁知道事不可为,只是,就这样罢手,自己真的心有不甘。算了,如果真的要死就和将军一起战死吧!
在王龁的指挥下,数千秦军掉头往野王城奔去。
“将军!”亲卫大口呼吸着血腥的空气,用嘶哑的声音叫道:“赵军攻击的太猛,我们突不进去!”
胡阳抬头看着身边仅存的三千多士卒,惨然一笑,吼道:“那我们就战死在这里吧!杀了这么多赵军,我们够本了!”
就在这时,赵军侧翼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援军!那是我们的援军!”亲卫激动地吼道。
援军?难道武安君来了?胡阳惊喜地望着侧翼。不多时,在赵军的有意后撤下,两支秦军终于汇合了。胡阳也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援军”真面目。
“王龁,你怎么会在这里?”
“将军,大营十里之外全是陷坑,几万赵军在那里守卫。我们突不出去!”
“罢了罢了,今夜是不能幸免了。既然来了就来了吧!”胡阳叹了口气,命令道,“全军都有,随我突击!”
“风,风,大风!”仅存的万余秦军怒吼着。
秦军最后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廉颇和太子然站在不远处,看着秦军前赴后继地冲锋,为之动容。大秦,铁血的大秦,铮铮铁骨的大秦,秦人纵横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太子然派人挖掘了这么多壕沟,坑洞,也许今晚会有一部分秦军可以在黑夜的掩盖下逃脱。只是,如今,秦军只能困兽犹斗。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清晨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最后一个秦军死于赵军的弩箭之下。是夜,四万秦军除了不到四千人投降,其余全部战死。
由此,自胡阳、王龁以下十万秦军在野王城一役全军覆没。此战,韩军死伤多达三万五千多人,其中仅有两千人可以重返战场。而赵军短短一日战死者也达到了一万八千多人,还有一千多人伤愈后也将彻底告别战场!
而后围绕野王城发生的一系列战役正式掀开了秦国与三晋对峙的序幕。
第三十四章 计袭伊阙
当秦军覆灭的消息传到野王,整个野王城一片欢呼沸腾。不过是三日的攻城战,野王全城百姓却感觉过了三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最危险的时刻,家家户户但凡能动的全都集中在城门下。所有人知道,但凡城破的后果。好在,不可一世的秦军最终折戟野王。
一切如梦幻般,战无不胜的秦军就这样消灭了。赵军的强大战力深深刺激了野王百姓,有这样的援军,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伴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十万韩、魏联军到达了战场。暴鸢已经尽了全力,联系魏军主将晋鄙,约定集合地点,种种的事情焦头烂额。在花费了不到一日,两军跋涉六十里后抵达了野王。
这样的速度已经较正常的行军快了一些,毕竟前方是精锐的秦军。未尝一败的声威使得魏、韩两军小心翼翼,一旦天黑马上扎营,生怕重蹈前军的覆辙。
“太子!”暴鸢激动地叫道。
“暴将军来了啊!”太子然快走几步,迎上了暴鸢。
“是,是!”暴鸢上下打量着太子然,生怕太子然哪里受了伤。
太子然无奈一笑,说道“不用看了,暴将军,我没受伤。好着呢!”
“秦军!秦军呢?”暴鸢惊讶地望着打扫战场的赵**人。
“暴将军!你可是来晚了。秦军被我们大赵铁骑全灭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太子然身后响起。
“廉将军!”暴鸢惊喜地看着走到近前的廉颇。虽然早就得知廉颇是此次赵军的主将,但前几日不是还听说因为君臣不和要被罢免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面对暴鸢的疑惑,廉颇将其中的原委一一道来。暴鸢这次知道原来赵军使得的金蝉脱壳之计,大呼厉害!
“暴将军,难道你没见到我派出去的使者吗?”太子然发现暴鸢对赵军到来表现的很惊讶,好奇地问道。
“回禀太子,昨日一早我接到郑文兵败的消息就立马派遣使者前去温地,同时整顿大军北上与魏军汇合。估计是信使直奔成皋,路途错过了吧!”
“看我糊涂的,光顾着和太子说话,忘了介绍了。太子,我身边的这位就是魏军的主帅晋鄙将军。晋将军,这位是我大韩太子,这位是赵军主将廉颇将军。”
“见过太子,见过廉将军。”晋鄙不卑不亢地打了下招呼。
太子然和廉颇也是慌忙和晋鄙问候了一下。尤其是太子然,魏军“远道而来”支援韩国,太子然可不能失了地主之谊,当下感谢了魏军一番。
至此,赵、魏、韩三国联军齐聚于野王城下,十八万大军遮天蔽日,甚为壮观。
野王城内,太子然摆起了酒宴欢迎赵、魏两军的到来。值此大胜之机,廉颇、晋鄙、暴鸢、太子然等一应军队主将汇聚一堂,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气氛甚为和谐。
魏军重新夺回了温地,韩军打退了秦军,赵军实地检验了秦军的战斗力,打击了秦军东进的嚣张气焰,三方皆大欢喜。
酒过三巡之时,太子然发话了。
“列座各位皆乃三晋之栋梁,秦国无道,攻伐列国,人人皆受暴秦之苦。今三晋结盟,灭秦国十万虎狼之师,大振三晋威势,我与诸君当浮一大白。”
“诸君请!”
“太子请!”
饮酒过后,太子然却是突然掩面而泣。众人讶然非常,直性子的廉颇率先问道:“今日乃大喜之日,太子为何如此悲伤?”
太子然擦了擦眼睛,说道:“无他,只是想起了惨死的众将士。今日虽是获胜,但难保秦军不恼羞成怒。如今白起十万大军不日即到,到时为之奈何啊?”
廉颇皱了皱眉头,回道:“太子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晋鄙想了想,也是出声言道:“白起兵不过十万,我们有接近二十万之众。以多打少,即使拿不下胜利,想输也是难的。”
只是想想白起的战绩,众人也是一阵头晕,那可是至今未逢败绩的战神啊!连楚国那么大的庞然大物都让白起几万兵力就给打下了国都。
联军是兵力占优不假,但赵、魏两军也没无私到为了保护野王不惜全军覆没。太子然的一句话让整个宴席风气为之一变,众人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思。
看得赵、魏两军的态度,太子然就知道一旦遇到危机万分的时刻,赵、魏两国难免不会袖手旁观,保存实力。这更坚定了太子然的决心,在形式如此大好之机,不用一下这两个免费的打手实在对不起自己。
太子然继续佯装悲伤,说道:“廉将军,不知昨夜之赌还有效否?”
廉颇一愣,下意识回道:“自然有效。”
“那好!暴秦之所以攻我野王,不过是因为野王正对函谷关,阻碍秦军东进中原也。与其等待秦军犯我腹心之地,不如主动出击,将战火烧至秦境。”太子然语出惊人。
“什么?攻打秦军?这也太疯狂了。”宴席上的众将议论纷纷,以目前的情况,吸引白起主力于野王城下决战不是最好的选择吗?韩军用来消耗秦军锐气,赵、魏两军从旁接应,待秦军疲乏,一战而下秦军。
廉颇眉头皱的更深,却是没有开口。晋鄙也是如此,没有出声,坐等太子然后面的话语。
太子然毫不理会其他人的声音,说道:“大家且看,伊阙距离野王不过一百三十里,骑兵轻装简从的话一日可至。秦军如今尽没于野王城下,只要我们封锁消息,想来伊阙守军不会知道秦军已经兵败。只要我们有数千精锐伪装成败兵,炸开城门,一万铁骑顺势而入,伊阙城必破!”
“诸君莫忘了,秦军得伊阙不过二十年,城中尚有不少心思我大韩的遗民。若能攻占伊阙,近可取百里外的宜阳重镇,远可威胁函谷关。秦军势必不会弃伊阙于不顾,伊阙一日不下,秦军一日不得安心东进也!”
廉颇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伊阙地势险要,位于洛阳以南,是秦国东出中原的必经之道。伊水(南洛水支流)向北流入伊阙,从前大禹疏导此山以通水。两座山相对,远望好像门阙,伊水从中间流过,向北流,所以称为伊阙。
伊阙西有崤、函诸山,西南有宜阳,北有黄河天险,易守难攻,是个战略要地。但太子然难道不知道,这样会使得伊阙成为秦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吗?距离伊阙最近的韩国城池是巩县,但也有百里之遥啊!
眼见太子然没有什么反应,廉颇心里暗叹一口气,说道,“太子此计甚妙,本将麾下一万人马但凭太子吩咐。不过有言在先,三日一过,这一万兵马就不是太子可以调遣的了。”
既然韩军执意如此,廉颇也就顺势答应。有韩军占据伊阙阻挡秦国精锐,赵国的压力自然会小几分。
暴鸢激动地望着太子然,身为韩人,他比谁都清楚伊阙对于韩国的重要。伊阙之战成就了白起的赫赫战功,但也将韩国最后一抹遮羞布去掉了。此战十四万韩军精锐全军覆没,韩国被迫割让了武遂二百里之地,其中包括宛城、邓城两个冶铁中心。
战后,韩国彻底失去了与秦国争锋的资本。面对秦军,韩国失去了自己的骄傲。可以说,伊阙是韩国心中永远的痛。如今,眼看伊阙有机会回归韩国,暴鸢哪会不兴奋呢!
“不需三日!将军静候佳音便是。”太子然收起“悲伤”,正色言道。
巳时刚过,三晋联军兵分数路。一路直奔伊阙而去,一路封锁野王周边二十里,一路加固野王城防,整军备战。新的血战,又要打响。
第三十五章 诈城
秦军败得如此之快,超乎太子然的预计。在赵军打扫战场的时候,奇袭伊阙的计划就跃然浮现在太子然的脑中。
也许当世的人对白起只是敬佩有加或者畏之如虎,但脑海里来自后世的记忆告诉自己,白起是当之无愧的战神!连后世的毛太祖都夸赞其“论打歼灭战,千载之下,无人出其右”。
对于白起这种指挥风格天马行空、尤擅野外歼灭战的名将来说,固守是下下策。你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样的计策对付你,而且野王是韩国腹心之地。如果白起强攻不下,难免不会打野王周边城池的主意。真若如此,最后损失巨大的还是韩国。
太子然自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充当赵国的打手疲弱秦军?这样学雷锋的事情还是交给魏国吧!
对于突袭伊阙,太子然有自己的理解。数十年来,向来都是秦军攻打别国,基本上没有其他国家敢打秦国的主意。原因很简单,身为一只绵羊,你只能祈求饿狼不打你的主意,敢去撩拨饿狼,除非是活腻了。
伊阙的守军肯定也有着这样的心理,这就是韩军可以利用的地方。初闻百里外大败的军情,任何人都难免慌乱。一旦城门打开,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
至于守军可能的怀疑,太子然也有应对之策。这个年代,没有绝对的忠臣。人人皆为富贵,一展胸中抱负!君不见各国朝堂身居高位者半数皆是他国之人。从之前俘虏的上千秦军中选取乖巧之人,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现在可是真的“秦军”兵败求援,伊阙守军有很大的可能相信。
“什么?太子要派秦军俘虏诈开城门?”田虎惊讶地叫道。
“叫什么叫?你这么大声,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吗?”
田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赧颜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子,他们靠得住吗?”
太子然却是笃定地回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自从投降就断绝了回秦国的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是诈降,我们也没损失,就当是一次急行军好了。”
“我可没见过这么多人的急行军。”田虎小声嘀咕着。
自己现在所处的是前军,由百十名秦军和三千韩军组成,身后是赵军的一万铁骑,最后面才是四万韩军主力。
按照太子然的吩咐,待会自己就要率领两百多名韩军和这一百多名秦军充当诱饵,能否诈开城门,全看自己这支小队的表现了。
太子然直接无视了田虎的那句话,低头想着心事。
伊阙若下,秦国大军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到伊阙,自然而然,韩国的损失会降到最低。更关键的是,此后秦军即使伐韩,也会以伊阙为第一目标。韩国的大部分地区将会获得难得的喘息机会。
太子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韩国需要时间变法图强,韩国上下需要休养生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如果没有一个外围据点,秦军就可以时不时直入野王周边的韩国腹心之地。这样的骚扰会极大牵扯韩国的注意力,变法图强根本就没有机会。
因此,伊阙自己势在必得。老天啊!这次一定要保佑自己成功!太子然握紧了拳头。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大约三百多灰头土脸的“秦军”穿着破损的战甲,策马疾驰在野王到伊阙的路上,身后十几里外是一万精神抖擞的赵军,更远处是杀气腾腾的韩军。
“秦军”慌不择路,毫不怜惜地鞭笞身下的战马,试图加快速度。从午时到夕阳西下,双方的追逐战断断续续。每当身后的赵军接近的时候,“秦军”总是慌忙继续逃命。直到夜色深到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停止。
奔跑了几乎整夜,在五更天的时候,这支“秦军”终于靠近了伊阙这座城池。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秦军”兴奋地大叫起来,生怕伊阙守军不知道自己的到来。
“站住!再敢往前我们就放箭了!”被搅了好梦的秦军五百主大声警告道。
深更半夜的,自己还以为是暴民作乱,吓了自己一跳。虽然借着朦胧的火把看出城下是身着黑甲的“友军”,但严格的军法还是迫使五百主警告“友军”跟城门保持距离。
“不要放箭!我们是右庶长胡阳麾下骁骑营的军人,有紧急军情向你们将军禀报,速开城门!”城下传来一个标准咸阳腔的声音。
“军情?”五百主纳闷了,大半夜的什么军情这么紧急?
仿佛对城头上缓慢的回复不满,城下的“咸阳腔”又一次开口了,“发什么呆!误了军情你耽误得起吗?还不快去?”
五百主不得不收起心中的疑惑,吩咐副手接替自己,而自己赶忙前去城守府。贻误了军情自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阙实行的是太守行政与军事齐抓,太守也负责整个城池的军事。
公孙云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坦,再没有比外放更好的事情了。在咸阳那个鬼地方,时不时就得点头哈腰,没办法,咸阳高官到处都是。随便上街都能遇见一干王孙贵族。外放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土皇帝。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
伊阙虽然地处前线,但对面就是弱小的韩国、东周,这两个怂包国家哪敢撩拨大秦的胡须,更何况身后的宜阳囤积着一万五千秦军精锐,伊阙实际上安全的很。因此,公孙云每日里就是查验下军粮,时不时带兵出去游山玩水,顺便吓唬对面那两个国家一番。
今夜,公孙云照例搂着新纳的小妾美美地睡觉。正当自己做着娶九十九房小妾的美梦时,却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
“哪个混蛋,活得不耐烦了,敢扰你大爷的美梦!”公孙云不悦地吼道。
“大人,城外有胡将军的手下,说有紧急军情汇报!”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
“哪个胡将军?”公孙云脸色略缓,奇怪地问道。
“就是如今攻打野王的那个胡将军啊!”管家提示道。
“噢!”公孙云一拍大腿,叫道,“稍等片刻,本官更衣后马上就出来。”
“大人,起这么早干嘛啊!”耳边传来美人慵懒的声音,一支玉臂拦住了意欲起身的公孙云。
“美人儿,乖,本官去去就回!”公孙云实在舍不得眼前的美人,但考虑再三还是毅然下床。胡阳可是如今王上身边的红人啊!自己可不能得罪。
在五百主诚惶诚恐地带领下,公孙云来到了城头,望着城下衣甲不整还带着血迹的秦军,公孙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本官就是伊阙太守,尔等有何军情禀报?”
“太好了!公孙太守,我是右庶长胡阳麾下骁骑营军侯。现在我军被赵、魏、韩三十万大军包围了,将军特地派我等前来求援!”
什么?胡阳大军被围?怎么可能?!公孙云顿时慌乱起来。秦军不是战无不胜的吗?
“太守,先让我们进城休息吧!兄弟们跑了一整夜,又饿又累。我们休息下还要赶往宜阳,时间不等人啊!”
“好!好!快开城门!”公孙云急匆匆地指挥道,自己完全沉浸在疑惑之中。这不应该啊!到底怎么回事?公孙云迫不及待想问城下的军侯一番。
“可是将军!”五百主有些犹豫,按条例,即使传递紧急军情的使者进城的人数也不得超过十人,对方明显超了。
“开门,开门!老子要渴死了。”
“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你们龟缩着守城。等老子上去看我不削你。”城下传来关内各种地方口音的叫嚣。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开门!”看到面带犹豫的五百主,公孙云面色更加不悦。
“喏!”五百主不情愿地应道。城下毫无疑问是关内老秦人的口音,或许自己多虑了吧!
随着五百主的一声令下,伊阙东门的吊桥缓缓放下,紧闭的大门也打开。
三百多“秦军”面色一喜,朝着城门疾驰而去,殿后的“秦军”举着火把来回晃动了三下,五百主神色一变,大叫道:“关闭城门,他们是敌军!”
可惜晚了,吊桥的锁链已被城下的“秦军”砍断,三百“秦军”逢人就杀,很快占据了城门附近的地方。而身后,传来隆隆的铁骑声!
告罪一声
这两天实在太忙了,出乎我的意料。明日三更,上午出门中午回来就没事了,专心码字。大家晚安,抱歉。
第三十六章 伊阙伊阙!
赵军的铁骑推进的实在太快。
趁着黑夜,一万赵国铁骑潜伏在伊阙东门十里以外的小山岗。在接到“秦军”内应的火把信号后,赵军马借人势、人凭马威,只不过片刻功夫就冲进了伊阙城。
秦军还试图顽抗,可惜双方间巨大的力量悬殊不是士卒的悍勇可以弥补的。城头的秦军不过抵抗了不到一刻钟就死伤惨重。
“王黎,现在如何是好啊?”望着被赵军逼得步步后退的秦军,公孙云心急如焚,拉住了带自己前来的五百主。
“太守!为今之计,只能是死守待援了。城中还有三千大军,想必此刻已经听到这里的动静了。等援军一到,我们拼死反击,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死守待援?”公孙云喃喃低语。
就凭城头的五百秦军?不,现在只剩下不到两百的秦军了。没等援军到,自己就曝尸城头了。何况城里只有三千大军啊!眼下敌军隆隆的铁骑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一万多人,区区三千秦军哪里会是敌军的对手!看来,伊阙城失守已是必然。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大好的人生,我还不想死。”公孙云念叨着。
“王黎,我看敌人人多势众,顽抗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我们投降吧!”身为文人的公孙云想出了一个看上去唯一活命的主意。
王黎厌恶地看了公孙云一言,说道:“太守,投降可是死罪啊!我们老秦人可没有孬种!太守还是安心待在我身后吧!只要我不死,太守是不会有事的。”
投降?那可是罪及家人啊!如果今夜只能战死沙场,那就战死吧!老秦人的军魂不能丢!王黎暗自告诉自己。
就在王黎转身意欲上前杀敌时,突然后背一痛,低头看时,一把长剑刺穿了胸膛。王黎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身,却是看见一脸狰狞的公孙云。
“太守,你”
“王黎,城破你我都是死罪一条。投降还有一线生机,别怪我心狠手辣,怪就怪你不识时务。”
说完,公孙云一脚踢开绵软无力的王黎尸体,举剑大叫道,“王黎已死,我命令,全部投降!”
秦军士卒回头一看,应该指挥他们的五百主王黎已经战死,而名义上的太守大人高举着青铜宝剑命令投降,原本就节节后退的秦军这下更无恋战之心,慌乱之下,有人按照长官的命令,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有几个伯长、属长还想重新激励起士气再战,可惜赵军的弩箭让他们失去了说话的可能。
“降者不杀!”赵军趁势发动起心理攻势。失去了指挥,原本就心思摇摆不定的秦军终于一片片跪地,在赵军的青铜剑下求饶。
伊阙东城门口,韩、赵两军的主将见到了被押解而来的公孙云。
望着匍匐着前进、跪地求饶的公孙云,赵军主将郑允浮起一股难以察觉的厌恶之情。但厌恶归厌恶,眼下的公孙云还是有些用处的,他也不好寒了投降秦军的心。
“你就是伊阙太守公孙云?”郑允出声问道。
“不敢不敢,罪臣正是公孙云。”
郑允也不废话,直接问,“你来告诉本将,伊阙城中目前还有多少秦军?”
“回禀大人,伊阙四门各有五百守军值夜,如今城中还有三千守军。”
看来伊阙守军仍旧为五千人,自己所得的情报是对的。郑允暗暗点头。
太子然看着马下奴颜婢膝的公孙云,也是暗喜。如此一来,伊阙算是拿下了。区区三千秦军还不放在自己眼里。
公孙云望着眼前喜色难掩的两位贵人,当即自告奋勇道:“罪臣这就为大军带路,剿灭这股乱军。罪臣是他们的主将,想来劝降的命令他们还是听的。”
“速速带路!”郑允心下大喜。
一得到这样的命令,公孙云立刻屁颠屁颠地向前带路。如今自己可是跟赵军、韩军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公孙云比谁都着急解决城内的三千秦军。如果能劝降,那可是大功一件啊!自己的小命又有更大的把握保下来。
伊阙城内,秦军大营。
东门传来的杀喊声早就将熟睡的秦军惊醒,不多久,隆隆的马蹄声响彻了北、南、西门三门。
“难道是强盗劫城?”这是秦军的第一个反应,可哪里有这么多的强盗。听外面远处的战马声,少说也有数千骑。敢劫秦军重兵把守的城池,他们不耐烦了吗?
疑惑归疑惑,秦军还是在层层的指挥下迅速地披挂准备救援。如今东、南、西、北四门皆有喊杀声,伊阙城危在旦夕。不管是什么敌人,三千秦军都要碾碎他们,让他们知道伊阙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大事不好了,无数赵军铁骑从东门涌进来了。公孙太守命令你们火速增援东门。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个秦军士卒急匆匆地入帐,将求援的消息报给三个二五百主,如今他们的军职最高。
“什么?赵军怎么进来的?”一个二五百主激动地抓住报信的士卒。
“老孙,别激动。”另一个二五百主分开了两人,对小兵说道,“你来告诉我,太守如今在哪?赵军有多少人?”
小卒紧张地喘了几口粗气,急切地回答说,“太守如今就在东门,赵军的铁骑滚滚而来,一言望不到边,少说也有数万骑。”
“那他们怎么进来的?你们怎么守的城?”一直没出声的二五百主叫骂道。
“这”秦军小卒吞吞吐吐。
“说,不说老子砍了你。”下一秒,一把青铜剑被抽了出来,指向秦军小卒。
“是,是是公孙太守命令开的门。听说是胡阳大军的信使。”小卒语焉不详。
“算了,老陈,别跟小卒一般见识。”一个二五百主挥手示意小卒退去,说道:“还是赶紧出兵吧!外面士卒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是,三千秦军尚未来得及出营,就被七千多赵军围堵住。几波箭雨过去,公孙云出马了。
“兄弟们,我是伊阙太守公孙云。暴秦无道,四处征伐,搅得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上天的惩罚来了,胡阳的十万大军在野王全军覆没,赵、韩两国的十万大军已经占领了伊阙四门。我顺应天命,已经向赵、韩两国投诚,弃暗投明了。为了大家着想,我也劝各位放下手中的武器,不要为暴秦卖命。大赵、大韩优待俘虏,愿意从军的继续从军,不愿意的发放土地。”
“什么?胡阳大军败了?”
“什么?伊阙城破了?”
“太守怎么就投降了?完了,即使冲出去回去也是死罪难逃啊!”
“哪里冲得出去,没听十万赵、韩大军已经包围了伊阙吗?”
公孙云的一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惊慌失措的秦军初闻这么多消息,而且还是从曾经的主将、如今的敌人口里听说,更加的慌乱。
主事的三个二五百主望着大营内外,对视一眼,均露出无奈的神色。士气已丧,以寡敌众,诚不可为!最终,三人一脸凄然地率众走出大营。
“哗、哗”,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宣告了伊阙秦军最后一支抵抗力量的投降,也宣布了伊阙的失守。
此战,秦军阵亡两千四百人,其余两千六百人全部投降。韩、赵两军不过付出了区区数百人的伤亡。
整整二十年,伊阙被秦攻占后,时至今日终归韩国。只是,在朦胧的晨光中,谁也没注意到,一骑自伊阙西门绝尘而去。
天亮之后,心惊胆颤的伊阙百姓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两眼望去,街道上皆是威风凛凛的赵军、韩军,往日里杀气腾腾的秦军一个踪影也没见到。这个时候,伊阙百姓才知道,不过一夜之间,伊阙已经变天。
田虎按照太子然的吩咐,兴高采烈地前去召集三老、张贴告示,忙得不亦乐乎。每个韩军脸色写满了欣慰、自豪、激动,就连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信使一波接着一波地自伊阙东门而出,前往野王。既然伊阙已下,联军接下来的战略就要调整了。四万韩国后军势必要加紧行军速度,野王的魏军、赵军也要赶紧前往伊阙汇合。
在胜利的刺激下,不过一日,暴鸢的四万大军就赶到了伊阙。三日后,赵、魏两国的十四万大军也到达了伊阙城下安营扎寨。
(还有两更!下一章,白起出场。)
第三十七章 白起!
这三天的时间,太子然忙得焦头烂额。
要熟悉城防,甄别城中有无秦军间谍或者亲秦人士;要清点账册,要核查粮仓、军械,更重要的是要重拾民心。
太子然比谁都清楚,民心的重要性。也许在关键的时候,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会拯救自己一命。
二十年是一代人的时光,伊阙城中很多这个年纪的青壮对于韩国已经没有多少归属感。即使是上了年纪的,难免在秦国的潜移默化之下对秦国有了认同。
毕竟这是个人命贱如草的年代。活着,有丁点希望地活着,是所有人最大的奢望。对伊阙的百姓来说,伊阙属于秦国还是韩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给自己温饱、安定。
不要怪百姓势力,这个时代百姓被盘剥地实在可怜。你不能保护他们,不能供给他们土地,凭什么要他们感念你一辈子?
太子然为了重拾民心,第一个举措就是免伊阙全城赋税三年;第二个举措就是将城中秦军囤积的五万石陈粮发放给全城百姓。经过核查民册,伊阙如今有十万人口。这样一来,每家每户相当于凭空得了一月之粮。
这还不算完,第三个举措就是将百姓民怨极深的地痞恶霸绳之于法;第四个举措是收缴秦国贵族、富商在伊阙的田庄、土地,一律收归国有,伊阙百姓中少地、无地或者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立功者均可租赁这些土地,而且赋税低到一成!
为了应对之后与秦国的长期对峙,太子然的第五个举措就是征兵。就地征兵,无论是从时效性还是士卒的积极性,都是最佳选择。为了鼓励伊阙年轻人加入到军队,太子然令人到处张贴告示:凡体检合格愿意从军者,一律发放四十石的粟米或等值的钱币作为安家费,若战死则会给于家属六十石的粟米或者等值钱币作为抚恤费,若重伤留下残疾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工作或者一次性发放五十石的粟米或者等值钱币。
五个举措,极大地振奋了伊阙民心。虽然秦国从军待遇优渥,但也没高到韩军这么离谱。三年的免税足以让大多数伊阙百姓日子好过许多,而且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粮食,全城百姓对未来生活有了更多的信心。
一时之间,报名从军者络绎不绝,这可喜坏了暴鸢。就连加固城防,修筑野外工事都有伊阙百姓热情地帮忙。伊阙百姓的热情倒是让赵、魏两军有些手足无措,接受吧,不符合军规;不接受吧,寒了百姓的热情也不好。
最后,赵、魏、韩三军商议之下,将挖甬道、壕沟的体力活交给了伊阙百姓,设置拒马、铁蒺藜等障碍物的技术活留给自己。
太子然对于伊阙百姓的热情也没有泰然接受,对于凡是出工的百姓都支付了相应的工钱。这样一来,百姓的热情更高了。
对于这一切,包括暴鸢在内的所有将领都没有反对。原因很简单,在清点粮仓、钱库的时候,太子然知道自己发达了!满满的钱粮增加了自己的底气。
当时太子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赵军知道这件事,也幸好郑允仿佛得到了廉颇的指示,除了巡街震慑**宵小就没再管韩军清点账册一事。没办法,财帛动人心。
伊阙作为秦国东进中原的前哨,囤积了大量的钱粮,数目之多,远超太子然的预料。那五万陈粮不过是冰山一角,经过一昼夜的统计,伊阙钱粮数目如下:有粮四十五万石,其中四十万石是新粮;钱财一千两百万钱,约合伊阙全城十万人一年所得。因此太子然才有底气、有信心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
在伊阙城上下一心的努力下,野外的营寨、城防建设一切进展地很顺利。不过两日的功夫,所有的工事都已建好。只等秦军的到来。
秦国宜阳重镇,原本祥和的气氛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紧张的氛围。自从四日前接到伊阙失守的消息,向寿就有些心烦意乱。
秦国经营宜阳重镇三十四年了。当初攻打五个多月才打下宜阳,可见宜阳的险峻。如今,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宜阳之险峻,更胜从前。向寿自是不担心宜阳的会不会失守的问题,他关心的是伊阙失守自己该如何自处。
宜阳距离伊阙不过区区一百里,骑兵不考虑马力突袭的话一日可至。这几日,向寿每天都会派出好几波斥候前去伊阙侦探军情,所得的消息一日坏过一日,韩军到了,赵军到了,魏军到了。根据斥候的回报,三国联军足有二十万之众。
这个数字已经给宜阳带来了足够的压力,远不是最初一万赵国铁骑可比拟的。要知道,宜阳的身后二百多里外就是函谷关,如果宜阳丢失,函谷关就处于山东六国的兵锋之下,以后秦军的大小动静也将为山东六国所知。而秦军之前数十年来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自己也将成为秦国的罪人。
正因为知晓其中的厉害之处,向寿才没有冒冒失失出兵抢回伊阙城。对现在的向寿来说,能保宜阳不失就是大功一件。
在向寿的安排下,一波接一波的信使不断由函谷关前往咸阳。向寿知道,秦王若是知道伊阙已失肯定勃然大怒,自己片刻的延误说不定都会引起秦王的不满。尤其是听说胡阳的十万大军已在野王全军覆没,这个消息一旦证实属实,势必又会有一场大地震。
实际上,现在的秦王宫就是一片冰天雪地。胡阳兵败野王,伊阙丢失,一连串的噩耗让秦王的脸色冷若冰霜。虽然在大殿里秦王话语很少,似乎显得非常冷静,但熟知秦王的人都知道这时的秦王才是最可怕的。
传闻当天夜里,王宫里有四十多个宦者、奴婢就因为一点点小错被秦王下令拉出去仗毙,可见秦王之怒。没有人会愚蠢到现在违逆秦王,连丞相魏冉都对此时的秦王言听计从。当天下午,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一波接着一波地被派出。
王旨:“胡阳丧师辱国,夷三族,家产全部充公。”
王旨:“赐大良造、武安君白起假黄钺,着令十万大军改道伊阙,务必全歼赵、魏、韩三军,后续增援的十万大军务必明日启程!”
王旨:“沿途郡县提供大军粮饷,郡守以下,口出怨言、行事懈怠者大良造、武安君可先斩后奏。宜阳守军系听大良造、武安君调遣。”
白起望着一个接一个的紧急战报,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依照自己的理解,胡阳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怎么才三天就败了呢!这下好了,自己的十万大军也不必支援野王了,赵、魏、韩三军都要打到宜阳了。
只是,这次三国联军究竟为何如此大胆?莫非以为自己这几年不征伐中原就忘记自己的厉害了吗?如果真是如此,白起不介意再给他们长点记性。
说起来,伊阙还真是自己的福地。二十年前的一战自己一战成名,二十年后,自己又率二十万大军(包括后续的十万大军)亲征伊阙。那就让自己的刀剑将三晋屠杀到胆寒吧!让他们知道自己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还有一更!会迟一点。)
第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上)
残阳西下,宜阳城北十里,向寿一脸肃穆地地望着北边,似乎在等什么大人物。
如果有宜阳本地人在此,肯定会惊讶地发现,自太守以下,宜阳大大小小的所有主事的官员全部汇集在此。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劳动向太守出城十里相迎,稍有常识的人心中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若非王孙必是王上的亲信使者。
向寿已是花甲之年,这一辈子风风雨雨的,什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作为与当今秦王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受宠过,也被罢黜过。如果不是宣太后怜悯他曾主政宜阳,如果不是宜阳前任太守贪污粮饷,想必向寿还困守咸阳。
因此,对于如今的身居高位、主政一方他很满意。即使如今他不得不屈尊迎接曾位居他下的白起,向寿也无丝毫怨言,哪怕自己一行人已经等待了半个多时辰。
在最后一抹夕阳里,白起的十万大军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黑色的大军沉稳而厚实,像一座大山缓慢而坚定地挺进,除了马蹄声、车轮的吱嘎声,整个队伍再无别的声音。
洛水河边,随着中军的令旗一挥,整个大军一下子停下脚步。整齐的步伐由动转静的后果就是激起了一条土龙,让人可怕的是,即使身陷土龙中,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咳嗽。
很快,有前出的斥候小心翼翼地丈量冰面的厚度,估算是否可容大军通行,然后迅速地回禀中军。中军令旗一挥,所有骑着战马的士卒齐齐下马,下一刻,大军自动分出数拨,依次过河。
向寿神色愈发恭敬,不敢上前打搅。在秦军中军经过向寿一行的时候,终于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神色略显疲惫的将军跳下马车,站到向寿面前。
“宜阳太守向寿携宜阳所有主事官员拜见武安君。”向寿率先开口。
“拜见武安君!”向寿身后传来一阵或激动或崇敬或恭维的声音。
“向太守客气了,诸位客气了。”白起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武安君远道而来,下官略备了些薄酒为武安君洗尘接风,还请武安君移步城内。”
“多谢太守一番美意,只是在下军务繁忙,就不打搅诸位了。”
白起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如今王上心忧战事,为人臣子当为王上分忧。因此在下片刻不敢耽误,急率大军前来。宜阳靠近前线,不知如今战事如何?”
向寿也不客气,当即回道,“回禀武安君,自胡阳兵败后,赵、魏、韩三国乘胜追击,以少量兵力诈开伊阙城门。如今伊阙已尽在三国掌握之中。据斥候回复,如今赵、魏、韩共计有兵力二十万,其中四万韩军驻守伊阙,十万赵军、六万魏军分别在北门、南门外扎营,如今营寨已好却无新的动向,看样子是在等我军主动进攻。”
“嗯”,白起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野王方向有没有新的消息?胡阳兵败的消息属实与否?”
“野王方面韩国又调集了大军,现在野王、成皋、新郑一线韩军人数不下十五万。据说为了加强这块区域的防守,韩国与赵国、魏国边境的城池守备相当空虚,目前多是青壮守城!”
顿了顿,向寿接着说道,“胡阳十万大军确实已经全军覆没。据可靠消息,我军之所以败得如此迅速原因有三,其一胡阳贪功冒进;其二韩国秘密组建了一支重骑兵,在野王一战中给我军造成了近两万人的损伤;其三赵军秘密潜行偷袭我军,我军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唯恐被包围全歼,不得已突围,反而落入埋伏。”
“廉颇的这手妙招我倒是有所耳闻”,白起叹了口气。
接二连三的打击难免让胡阳动摇了信心,一个主将一旦有了畏惧之心,再想胜利就难了。算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听说胡阳最后喊着杀敌而死,这样也算没愧对大秦的赫赫威名。想必韩、赵、魏三国现在乐翻天了吧!不过不急,自己就用这二十万敌军的头颅来祭奠死去的秦国亡魂吧。
白起暗自缅怀了战死的秦军,面色不变地问道“韩国组建了重骑兵?这倒有些意思。情报里有没有说有多少人?”
“据说只有三千人,考虑到野王一战的损失,现在最少也是两千多人。”向寿想了想,报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嗯!就这些了吧?”
“是的,目前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下官无能,如今韩国对消息封锁的十分严密,想要获取着实不易。”
“太守哪里话,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白起勉励了一番,言道:“今夜大军就驻守城外,粮饷一事就有劳太守操心了。”
“不敢不敢,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武安君但有吩咐,下官必全力以赴完成。”
“如此甚好!待得胜之时,我亲自为太守请功!”
一夜无话。
次日,巳时刚过,歇息了一晚的秦军重新开拔了。与此同时,联军的斥候在当夜探得白起大军抵达宜阳的消息后,马歇人不歇,连续更换五匹马后,终于将这一紧急军情传递给大军。
伊阙城,太守府。
韩、赵、魏三军统帅汇聚一堂。白起十万大军抵达华阳的战报就摆在众人面前,战报还说,有十万秦军已经从咸阳紧急出发驰援。按照行程,短则七日,少则十日也会抵达伊阙城下。到时,足足有二十万秦军兵围伊阙,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统帅叫白起。
“依我之见,不如趁白起援军未到,先发制人。若能灭其一部,后续的守城就好多了。”廉颇率先建议道。
对于白起,廉颇有着浓浓的战意。这是同时身为名将的骄傲,这是棋逢对手的欣喜。
虽然秦军的战斗力强点,但绝非不可战胜。更何况,白起如今是孤军一支,而自己却是有伊阙作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
以九万赵国铁骑对十万秦国劲旅,自己的赢面至少有五成,这还是不计算友军(韩军、魏军)的支援。毕竟,来去如风的赵军比行军缓慢的秦军占了最大的便宜,那就是速度。
只是可惜,赵王的命令是有限度地支援韩军。绝不会允许自己为了救援韩国而和秦国拼个你死我活,损伤惨重。
因此,在廉颇的计划里,以魏军、韩军为诱饵,依靠赵国铁骑强大的冲击力,在很短的时间围歼一部秦军还是很有希望的。既展示了赵军的战斗力,震慑了秦军,又能不违背赵王的命令。
“我同意廉将军的看法,白起大军远道而来,我们正可以逸待劳。如果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等白起援军一到,想赢就更难了。”晋鄙赞同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一切就按廉将军的意思,等秦军一到,我们就给他个下马威。让白起知道,我们三晋不是好惹的。”连续大胜的暴鸢也是意气风发地说道。
太子然心里也是如此认为,毕竟赵、魏、韩三军刚刚全歼了十万秦军,如果仅仅因为白起的名声就龟缩不出,实在大伤士气。只是,白起用兵诡诈,不得不妨。
想到这里,太子然开口了,“白起用兵如神,大家还是小心为上。虽说白起大军今日方从宜阳出发,但观起所指挥的战事,不乏有连夜奔袭之举。因此大家还是当心今夜秦军突袭城外大营。”
众人连道称是,一番讨论过后,就各自回营准备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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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兵临城下(下)
韩国,新郑。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让每个新郑百姓喜气洋洋。先是进犯的十万秦军被全歼于野王,接着是三国联军趁胜推进,攻占了伊阙。
要知道,那可是伊阙啊!二十年前多少韩国家庭因为伊阙之战而分崩离析。如今伊阙重回韩国,屈辱算是洗刷了一半,另一半屈辱还需一场胜利来洗刷。韩国必须让秦国知道,伊阙的耻辱不会再次上演!十万秦军的覆灭只是韩国反击的开始,不是结束!
韩王宫里,年老多病的韩王欣慰地望着底下的众臣。
虽然韩国在经历了短暂的兴盛后逐渐衰败,尤其是在自己手上丢失了千里之地。但没想到临到终老,自己还有机会洗刷这一生最大的屈辱--伊阙之战。这样,等自己百年之后,多多少少可以有些颜面见列祖列宗交代。
自己这个太子实在了不起啊!先是挫败赵、魏十五万大军,接着联合赵、魏全歼了秦军十万大军,如今又夺回了本属于韩国的伊阙重镇。一连串的大胜大振了韩国的声威,整个朝堂的风气也为之一变。以前自己一有战事第一个想到的,听到的就是求和,就是求援,从没指望韩国自己可以拯救自己。可在夺得这么多的胜利后,韩国已经有信心面对他国的挑战,尤其是与赵、魏结盟,韩国上下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这才是自己年轻时候心目中的韩国啊!
有奋发进取之心,无颓废萎靡之气,这样的国家才有希望。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比从前,想来时日不多。原本韩王还担心自己一旦驾崩,会有主少国疑的情况。但韩王如今却放心了,一系列的大胜树立了太子然的声威,太子然羽翼已丰。
“众爱卿,伊阙的战报大家都看到了。对于如今的战局,大家有何建议,不妨说说。”
“回禀王上,如今秦国武安君白起十万大军已由宜阳开赴伊阙,想必不日即会抵达。咸阳方面,秦王听闻胡阳全军在野王覆没,震怒非常,已派十万大军支援白起,要求务必攻下伊阙。如此一来,野王一线当无战事,接下来的战役将围绕伊阙展开。以臣来看,不如派数万援军支援伊阙以保伊阙不失。”丞相张平率先出口。
“臣亦赞同丞相之见,如今我韩、赵、魏三国在伊阙驻军不过十八万人,白起援军一到,秦军数量上将占据优势。赵、魏两军毕竟是客军,难免会保存实力。因此,臣以为我大韩至少还要派出两万大军,一来支援太子固守伊阙,二来显示我大韩对伊阙的重视。毕竟如今在伊阙,我们大韩的军队最少。”一个大臣言道。
“臣附议。除增派援军,相应的守城器械也需多运送一些,以弥补秦军攻城所造成的损失。”
“是啊!伊阙的战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军粮也许多运送一些以备后患。赵、魏两军的粮草已经告罄,这些加起来都是很大的负担。”
“以众爱卿之言,不知运送多少粮草为宜?”韩王出口问道。
当下有廪吏回禀道:“以二十万大军一月所需粮草来算,当运送十万石。”
“眼下伊阙尚有存粮四十万石,那就先运十万石粮草吧!”
眼见大殿群臣纷纷赞同,韩王大手一挥,当即命令两万韩军护送五万百姓押送粮草、军械开拔支援伊阙。
下朝之后,韩王直奔王宫花园,那里,早有一人等候多时。
“你就是范睢范先生吧?”韩王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之人。
“回禀王上,正是微臣。”
“然儿向寡人提起过你,一直夸赞先生有安邦定国之大才。如今先生身居国尉一职,倒有些屈才了。”
“承蒙太子殿下抬爱,微臣未有尺寸之功,骤居高位,已是惶恐不安。”
“先生说笑了”,韩王摆了摆手,言道:“我韩、赵、魏三国与秦国对峙于伊阙,时日愈久愈是不利。不知先生愿为我大韩分忧否?”
台下的范睢自然不敢轻慢,当即回道,“固所愿,王上有何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先生请看,这是然儿的书帛。”
昨夜范睢就接到了太子然的信件,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向韩王引荐自己,欲让自己携重金前往秦国行离间之计。范睢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恭之情,当下又仔细看了遍信件。
“太子大才,微臣愧不敢当。”
“先生说笑了,信中然儿也说了,此计虽妙,但却缺少一能言善辩之士。遍观韩国,唯先生可胜任矣。寡人亦知先生背负大仇,先生若能帮寡人成事,我韩国必为先生报此大仇。荣华富贵,先生任取。”
范睢也知道这个计策的凶险之处,稍有不慎,轻则困守塞外,重则死无完尸。只是富贵险中求,既然已经选择上了韩国这条船,就要帮太子然渡过眼前的难关。只要计划成功,韩国眼前的难关就全都解决了,而自己也可以早日报仇雪耻。
因此,范睢也不犹豫,当即说道,“但凭王上差遣。”
“好!好!好!”韩王一脸三声叫了三声好,说道,“如此,寡人就赐你黄金万两,锦绣千匹,美女百名,先生可全权代表寡人决定一切事宜。待先生功成回归之时,寡人授先生上卿之位,如何?”
“谨听王上吩咐。”范睢恭敬地回答道。
韩王的赏赐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一些,如此自己此行的成功会高很多。
伊阙城。
斥候不断地将白起大军的最新动向汇报给联军主帅。如果白起按照秦王的命令,急匆匆赶赴伊阙,联军不介意给白起一个教训。只是斥候的汇报均说白起行军谨慎,找不到偷袭的机会,联军这才作罢。
秦军中军,白起望着远处不时露面的赵军斥候,心里厌恶地挥了挥手。很快,秦军大队分出数拨斥候前去驱赶。这样的情形发生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赵军胡服骑射,不仅学习了胡人的穿着,也学会了胡人的狡诈。
每一次赵军斥候都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秦军,一旦秦军派出骑兵清剿,他们立马撤退,秦军一旦回到队伍,他们又聚了回来。几次三番,白起也没有好的办法,干脆不予理会。只要赵军斥候和秦军大队不靠得太近,且由他去。
赵军的伎俩白起一清二楚,不就是想迟滞秦军前进嘛。只要不堵在自己大军前面,这样的小把戏,自己才不会派遣小股的军队进他们的埋伏。白起要的就是碾压的效果,赵军可以骚扰自己,但却阻止不了自己前进。
当天夜里,白起也得到了己方斥候的情报:赵、魏两军的营寨防守严密,无可趁之机。白起也就放弃了夜袭伊阙的计划。看来,联军也没有大意到这种程度,这次对决,有些意思。
次日,白起的大军一如既往地开拔、行军。仿佛知道了这样的骚扰没有意义,赵军撤走了大多数的斥候,只留下少量的斥候盯住秦军的动向。
未时三刻,白起的十万大军到达了伊阙。如三晋联军所预料到的,白起选择了在伊阙以西安营扎寨。营寨距离伊阙西门二十里,既能躲开伊阙城头韩军的侦查,又能靠近洛水方便取水,一举两得。
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要变黑。秦军自然不会傻到刚一到就强攻伊阙,因此,在两方的默契之下,秦军兵围伊阙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