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TXT下载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全文阅读

作者:蚂蚱不吃鱼     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txt下载     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谋划

    华阳之战已经结束了一周。但所有新郑人依旧没过那股兴奋劲。五天前声势浩大的献首仪式让新郑这座都城完全沸腾了。

    韩国百姓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队伍,是衣甲破烂却神采飞扬的国兵。破损的衣甲无言地讲述着这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曾经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敌人如今屈服在韩军的脚下。当芒卯、贾偃跪着交出手中的印信,当韩王与太子然一并举起敌人主帅的佩剑,整个献俘仪式达到了**。那一刻,每个人深信此刻的韩国是战无不胜的。

    之后是告祭太庙、犒赏三军,忙碌了两整天才消停下来。太子然在庆功仪式结束后就被召集入宫,紧急磋商战后事宜。

    虽然此次韩国大胜,但太子然却清楚的知道大胜后的危机。

    赵国两万大军的损失未伤其国力分毫,魏国虽然元气大伤,但不出一年,兵力必恢复如初。韩国的整体国力依旧在六国当中(忽略燕国吧,阿门)处于垫底的状态,大胜具有很大程度的偶然性与不可复制性。

    贤如丞相张平,客卿陈筮者都知道,一股漩涡在韩国大胜之时已开始酝酿,稍有不慎,韩国有可能步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正如太子然所言,三晋联盟是目前最好的自保手段。华阳之战达到了提高韩国地位的目的,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分赴邯郸、大梁,商讨结盟事宜。尤其是赵国一方,乃是联盟成败关键之所在。

    事关重大,最后决定派遣以丞相张平为首的使团赶往邯郸,以客卿陈筮为首的使团出使大梁。此役战死的所有赵、魏士卒,所有俘虏均被好生安置。

    在原本的历史中,秦国乘胜追击,迫近魏都大梁,魏国不得不割让南阳以求和。而燕、赵两国又发兵来救,秦国怕逼迫太甚导致山东六国结盟抗秦,这才接受魏国的求和。

    如今魏国主力损失殆尽,元气大伤。依照秦国的狼子野心,难保不趁机浑水摸鱼一把。

    三晋联盟能否成功还是两说,因此太子然又建议韩国上下开始整备军事,防范秦、赵两国的入侵。

    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侥幸,这是太子然的信条。

    华阳大战之际,韩王担心战局不利,假戏真做,向秦国求援。但和原本历史中一样,秦王弗救。

    现如今,华阳之战的消息怕是传到了咸阳宫。只是不知道秦王会做如何打算呢?太子然好奇的想。

    九百里外的咸阳宫。

    昭襄王稳坐在大殿最高处,一副沉思。好像在隔着门窗看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台下魏冉、白起一干重臣皆是肃穆不语。

    久居上位让昭王也有了威严之象。即使现在秦国的军政大权很大一部分被以魏冉为首的“四贵”所把持,但谁也不能否认昭王的权威。

    在昭王亲政后,一场关乎权力的战争就在昭王与魏冉之间爆发。

    期间,魏冉三次被罢相,三次复起。到如今,魏冉相位稳定。可谁都知道,两个权力欲极强的人的战争,永不会结束,除非有一个人彻底倒下。

    对秦国来说,好消息是秦国离不开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以,一切相安无事。

    “丞相”,秦昭王玩味地扫视了下台下的众臣,似乎很满意众臣的态度。

    “华阳之战的详情打听到了吗?”

    “禀大王,据新郑方面密探所传的消息。韩国此战出兵四万,领军者为暴鸢,太子然。日行不过一二十里,是夜假扮我大秦军队,趁雾夜袭。乃大破赵魏联军,赵军全灭,俘虏魏国丞相芒卯,赵军主将贾偃以下八万人。”魏冉恭敬地回答道。

    秦国作为战国七雄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一直有着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从秦穆公时代就开始构建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到昭王时,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六国上下,自都城至边疆要塞,自六国朝堂到市井之地,无不有秦国密探的存在。他们组成了一张大网,天下一有风吹草动,秦国总是第一时间知晓。这也是六国数次合纵失败的一个原因。

    更加可怕的是直接掌控于秦王的黑冰台的组织,传言这个组织无孔不入,它才是秦王真正的耳目。

    如果秦王愿意,就连手下大臣吃了什么饭,六国君王一天做了什么事,秦王都会一清二楚。它监视着全天下,任何不利于秦王,不利于秦国统一天下的人与事,都是它摧毁的目标。

    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单线联系。这里面很多人默默潜伏于六国的各处角落。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接到一件具体的任务,但一旦有,那肯定是雷霆一击---在恰当的时刻,除掉背叛或阻碍秦国统一大业的人物。

    在华阳之战结束的第四天,秦王就得到了整场战役的所有详情,这就是黑冰台的可怕之处。如今,召集大臣们前来议事无非是集思广益,看看秦国能否从中捞取足够的利益。

    环视了殿下一圈,秦王将大臣或惊讶或沉思的表情收入心中,威严地问道“诸位爱卿如何看待华阳之战?”

    底下的大臣纷纷低声言语,交换看法。此时魏冉作为丞相,当仁不让地发表起自己的观点,“以臣来看,自商鞅变法后,我大秦国力大增,对外征战少有败绩。六国恐我大秦久矣。以韩国区区四万弱兵,假冒我大秦援军,即令赵、魏大军惶恐。但十五万大军一夜而没,可知赵、魏两军,较弱韩也强之有限。大王不妨兵发大梁,攻城略地,破诸国之胆。”

    联想到这两年魏国被大秦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的样子,朝堂上文武大臣发出会意的嗤笑。

    “丞相所言甚是。臣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韩国以军械扬名天下,夜袭却考校近战,非韩国之所强。但韩以四万之兵攻打赵、魏大营,真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由此可知赵、魏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矣。”华阳君辛戎紧接着附言。

    华阳君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在大殿响起。众人看时,却是昭王的弟弟,隐太子--公子市。“臣弟也是如此认为,山东六国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否则以韩国之弱小,若不冒充我大秦之兵,即使是偷袭,胜率也不足两成。”

    秦武王死后,公子市原本马上就要以继承人身份登上王位的,奈何赵武灵王横插一脚,失了王位。为了安抚公子市,秦国实际掌权人宣太后(注:死后的谥号,现在还不能称呼)让公子市享受太子的待遇,一旦秦王驾崩,由公子市继位。

    “是极是极。臣弟请大王出兵,扬大秦军威于山东六国。”昭王的另一个弟弟公子悝也是不甘寂寞地建议。

    秦国上下谁人不知魏冉、华阳君、公子悝、公子市是秦国“四贵”,他们的背后是宣太后,身为宣太后的弟弟或者儿子,他们把持着秦国的朝政,与昭王分庭抗礼。

    话音一落,之前还安静的大堂顿时议论不断。有为昭王歌功颂德者、阿谀奉承者,有激情昂扬说秦趁势一举灭国统一天下者。几十年来,秦国对外战无不胜的战绩让每个秦国人信心满满,不将六国放在眼中。

    昭王一一将众臣反映铭记于心,却是不予回应。

    如今“四贵”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秦国上下但知宣太后、魏冉,不知有秦王,甚至把秦王当成一个过渡人物。毕竟宣太后曾说秦王死后由公子市继承王位。

    看到朝堂沆瀣一气,昭王心下愤恨,更坚定了去除“四贵”的决心。

    但深知帝王谋术的昭王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虽然羽翼渐丰,但还是无法夺回至关重要的兵权。如今秦国兵权被魏冉、白起掌控,尤其是他们和公子市还来往密切,不得不妨。这些年来随着公子市越来越年长,加之自己一直没什么错,太后越来越倾向将王位传给自己正直壮年的长子柱。但也只是倾向而已,太后至今主意未定,自己还需要耐心等等。

    “武安君,你来说一下你的看法。”等到大堂安静了下来,昭王没有理会众臣的态度,望向一言不发的“杀神”白起。

    伊阙之战斩首二十四万的战绩铸就了他杀神的美誉。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十三年后的长平之战,白起会坑杀四十五万赵国俘虏,这会使他成为整个战国四大名将之首,号曰“人屠”。

    白起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恼。

    身为秦国的大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效忠昭王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但秦国上下皆知下一任秦王是公子市的,自己又是被与公子市交好的穰侯魏冉提拔于行伍之间,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上跑不了公子市一系的烙印。

    哪怕太后害怕秦国内乱,警告自己和魏冉远离公子市,自己也随之尽量保持中立。但白起还是知道,自己职位再高也永远无法成为秦王的心腹。这也正是白起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发表除军事以外任何意见的原因。

    功高可让穰侯更在意自己,获得提拔,但也会让秦王更加猜忌。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白起是深知的。好在秦国统一大业还未完成,自己小心一点,应该不至于落得凄惨的下场。

    抛开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杂念,白起中气十足的话音响彻朝堂:“正如众大臣所言,大秦声威如今已是遍传天下。弱韩侥幸胜的赵、魏联军,无非狐假虎威也。然暴鸷兵出奇招,倒出乎臣的意料。此次魏国元气大伤,大秦又失一强敌,实乃可喜可贺。臣料想,以赵王之性,难免不伐韩以雪耻。三晋已势同水火,大王或隔岸观火,或扶韩抗赵、魏,均在大王一念之间。即便赵、魏摄于我国之威,不敢伐韩,臣也有一计可为大王谋利。即联合韩、魏攻楚,一者继续削弱楚国,同时迫使魏国向我大秦臣服,造成赵、魏不和;二者疲弱韩、魏。”

    听到这,昭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暗想白起真是不亡一国不甘心啊!脸色却是不变,出声言道:“将军三次伐楚,以弱胜强,水灌鄢都,火烧夷陵,寡人是不会忘记的。但楚国幅员辽阔,道路不便,一旦陷入苦战,寡人心中不安啊!”

    听到这里,作为昭王心腹的司马错出声了。

    伐蜀之战证明了他高超的战略眼光,也正是伐蜀让秦国获得了稳定的粮食来源,同时为后续的伐楚占得了先机。如今年逾古稀的司马错身体已大不如前,但还是被昭王提前请上了大殿。

    “大王,晋国一直以来是大秦的心腹之患。赵、韩、魏三家分晋是上天赐予我大秦的机遇。历代先王均以占领中原为目标。楚国虽然富庶,但沼泽甚多,不利于大秦铁骑发挥长处。臣以为攻楚尚未到最好时机。”

    “反观韩、魏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臣以为可徐徐图之,但切不可操之过急。值此魏国大败之际,我大秦可待机而动。若赵、魏继续攻韩,如武安君所言,扶韩抗赵、魏乃上策,坐观三虎相争乃中策,联合赵、魏灭韩乃下策。若赵国就此偃旗息鼓,不如扶韩攻魏。如此一来,韩、魏更加交恶,韩国更加不得不仰附我国。至于赵国,当为秦国大敌。只是如今决战之机未到,当小心周旋。”

    昭王思索了片刻,心下有了定论。

    攻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劣势也一样明显。更关键的是若要灭楚非五十万以上精锐不可,且三年五载,未尝可知。自己试探了几次白起,白起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在这样的情形下,昭王是绝对不会把大军长时间交给白起的。楚地道路不便,万一白起与魏冉合谋,自己岂不危矣。

    司马错的意见是自己所倾向的。韩国疲弱已久,魏国新丧精锐,赵国乃是当今秦国大敌。只要三晋不和,秦国大可联合魏国或是韩国,孤立赵国。

    但韩国是秦国东进策略的绊脚石,地处秦国咽喉之所在。按照司马错的建议,即使联合韩国攻占的魏地,也会孤悬秦国本土,不利于防守。但如今,秦、韩交好,趁势打压魏国,逼迫魏国与赵国决裂,倒也不失一个好策略。

    看到台下议论纷纷,不时出声赞同武安君和司马错的众臣。事已至此,秦王也只得收下自己的心思,准备派白起领兵出征。

    刚要宣布命令时,秦王瞥见司马错与白起两人。联想到司马错的孙子司马靳为白起的部将,昭王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也许,是时候给别人一些立功的机会了。”昭王盘算着,随之神色一变,言道:“寡人心意已决,以右庶长胡阳为帅,王龁为副将,发兵十万,五日内出发,赶赴伊阙,静待本王命令。”

    说完不等众臣的反应,秦王径自离开大殿。

第十二章 访贤

    秦国出兵的消息六国现在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在夜色的掩盖下,太子然正在大梁城逛着。

    白日里魏国将使团看守的太紧,主要是因为魏国大败,难保激进的百姓图谋不轨,造成两国关系的更加紧张。好在太子然在使团中扮演的地位不高,这才趁着夜色混了出来。

    兵败的消息早在韩国使团抵魏三日前便传到魏国国内,魏国上下一片惊恐。

    虽然魏王竭力隐瞒消息,但损兵十三万的传闻已经彻底在坊间流传。尤其是韩国使团的到来更加印证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大梁城距新郑不过90里,韩国使团不过花费了两日,便到达了被誉为中原第一城的大魏国都。

    当韩国使团缓缓驶入大梁城的时候,所有的魏人心里是复杂的。

    这个几日前还需仰魏国鼻息的邻国,短短几日的时间却让己国的十三万的大军付之东流。而双方的实力也随之悄然间互换。即使魏国人口较之韩国多出三分之一,这一战也令魏国元气大伤。

    太子然就是混在使者团中,悄悄来到敌国的国都。

    韩、魏两国现在仍处于交战状态,一旦魏国得知韩国太子在使者团,必定被扣押为人质,作为交换八万战俘的筹码。韩王万般不肯太子然身涉险地,奈何太子然一意孤行,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坚持。在做出各种保证下,太子然才被获准加入使团。

    因为太子然的加入,使团的所有成员被层层审核。尤其是太子然的贴身护卫,韩王放心不下,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死士全程随同,对此太子然也是颇为无奈。

    之所以一意孤行,太子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因为大梁有着一位大贤,这个人大大加快了秦国统一天下的步伐。对于这样的贤才,太子然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这个人就是范睢。

    后世之人对范睢的评价褒贬不一,贬损他是因为他睚眦必报,好大喜功,逼死白起;夸奖他是因为他提出了“远交近攻”,为秦国统一大业指出了方向。但毫无疑问,范睢是个真正的人才。

    如果历史没有偏差的话,范睢此刻应该还藏匿在郑安平的府上,化名为张禄。并在华阳之战的半年后随出访的秦使王稽前往秦国,一年半后面见到秦王,开始在战国这个政治大舞台上书写自己光辉的未来。

    说起来范睢也是一个苦命人,虽出身名门,却是旁支庶出子弟。地位低下,却善辩,范睢自然不愿默默无闻于乡野之间,自是奋发图强。

    范睢本欲求官于魏王,但因家贫无资可通门路,不得入中大夫须贾门下为宾客。

    一次,范睢随须贾出使齐国,须贾被齐王数落,范睢挺身而出,维护了须贾与魏国的尊严。齐王叹服,赠以金银、酒食,并愿拜范睢为客卿,均被一一拒绝。

    事情这样发展,接下来的若是须贾举荐范睢自是皆大欢喜。但上天偏偏给范睢开了一个玩笑,一回到大梁,范睢就被须贾诬赖出卖魏国情报。

    丞相魏齐生平最恨此类小人,令人将他拷打得肋折齿落,体无完肤,又用席裹弃于茅厕,让宾客往上撒尿。范睢装死,被抛于郊外。返家后即托好友郑安平将自己藏起来,化名张禄,并让家人举丧,使魏齐深信自己已死。

    这样的遭遇比受韩信所受的胯下之辱更加厉害百倍。换做别人也许被仇恨迷失双眼,但偏偏,范睢坚强地活了下来。这才有了后来名传千古的复仇之事。

    对于向往名利的范睢,太子然是有一定的把握招募的,只要诱之以利,许之高位,还怕一心复仇的范睢不上钩?!但若范睢拒不上钩的话,自己为了韩国安危,只能痛下杀手了。

    在心里默默回忆了战国这位名人,太子然敲响了“郑府”的大门。

    此刻,郑府内范睢正在和好友郑安平在讨论着时局。

    距离范睢受辱已是两年了,这两年范睢深居于郑府,在好友的细心照料下,身上的伤早已好了,但是心灵的创伤却时刻在滴血。即使半年前魏齐被罢免,芒卯接替魏齐出任丞相。范睢心里的仇恨从没有少半分。

    原本是一个热血爱国青年的他,彻底看清了这个世道。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程度只有范睢的好友郑安平知道。

    虽然范睢这两年闭口不谈受辱一事,但当韩国一举灭掉魏国十三万大军,范睢那难以掩饰的喜色却表明,范睢已经连魏国都恨上了。

    郑安平是一个商人,作为和范睢一起长大的玩伴。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怀有多大的才能与志向。

    郑安平曾感慨,若是范睢为商,必富甲天下,不输于陶朱公。

    在和范睢不经意的交谈中,郑安平总时不时被提点,时局的变化蕴含着怎样的商机。正当两人在谈论此次华阳之战,却被管家郑富的声音打断。

    “家主,外面有访客要见您。老奴觉得家主最好见一下。”说完将一张丝缎递给了郑安平。

    对于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老郑,郑安平是很放心的。尤其是今天自己特意叮嘱了老郑,自己与范睢在后院谈话,若无大事,一概访客全都推掉。因此郑安平眉头一皱,也猜不出是什么人会让自己的管家不得不打扰自己。

    在打开了手中的丝缎后,原本好奇的郑安平一下子呆住了,脸上交织着震惊、不解等各种表情。

    范睢见此也是拿起了绸缎,可下一秒却也是同样的表情。只见丝缎上写着两个平常的字---“张禄”。

    “家主,张先生之事,老奴从未告诉他人。知道张先生在郑府的只有寥寥几人,清楚张先生来历的除了老奴更无他人。因此老奴收到门童的消息后就火速来告知家主。”

    “来人有几个?衣着如何?门童可曾有说。”范睢最先开口问道。

    郑安平此时也是缓过神来,一脸紧张地看向管家。

    “据门童所言,不过两人。为首一人衣着华贵,身份应该不低。随行一人,看衣着当为护卫。”管家回复说。

    “如此,来人应无恶意。若真是魏齐发现我藏于此地,怕是不会如此礼遇。郑兄不必惊慌,还是见一见此人为好。”范睢放下心来,对郑安平言道。

    虽然魏齐已经罢相,但身为信陵君的族兄,魏国的王族。捏死范睢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

    “我看不如这样,让老郑带客人去我的书房,范兄躲在屏风后,先查看了虚实再说。”

    “郑兄言之有理,小弟但凭郑兄做主。”

    当下范睢也不忸捏,跟着郑安平去了书房。而管家则是亲自前去大门迎接太子然。

    书房内,郑安平故作淡定地饮着茶水。

    管家在将太子然带进书房后就匆匆离去,作为郑安平的心腹,他自是知道现如今郑家担着多大的干系在救范睢。

    尤其是此时此刻,书房的谈话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确保书房四周没有不干净的人存在。

    太子然也是从容不迫地喝着茶水,一声言语也没有。最终郑安平忍不住沉闷,率先开了口。

    “听闻先生有一场富贵送与我,为何见了面,却又只字不提呢?”

    这本是太子然刚开始对郑府管家的说辞,后来管家还是不肯放行,这才写了那个绸缎。

    “郑老板严重了。此次冒昧拜访,是鄙人考虑不周。未想到郑老板身体不佳,本来该改日拜访。”太子然顿了一下,玩味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但奈何鄙人此次大梁之行逗留时间甚短,怕是等不得郑老板痊愈,这才出此下策,将我的一个旧相识报之于郑老板。还请郑老板恕罪啊!不过看郑老板面色,想必贵体应无大碍了。”太子然开口笑着说。

    郑安平脸色一红,心说自己装病一事却是借口,如今被来人拿来揶揄却是有些尴尬。

    当下也不再解释,直奔主题言道:“敢问先生来自何方?我却是老了,不记得与先生有过相识。”

    “郑老板却是好记性,鄙人姓韩,来自新郑,与郑老板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太子然心想郑安平不过四十岁上下,居然大言不惭地装糊涂,倒也有趣。

    “新郑?”郑安平在心里搜罗了自己所认识的所有韩国商人,却怎么也想不出是谁会知道‘张禄’。

    “那不知先生所言的富贵在哪,所言张禄又是何人?想必韩先生也是知道,郑某在商言商,经商二十余载,所打交道之人不可计数。乍听张禄名字甚是耳熟,可却怎么也不记得此人了。还请先生赐教啊!”说完此话,郑安平便放下手中的茶碗,望向太子然。

    这就是暗示了,提醒太子然自己是在家门口,认识的权贵不少。太子然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果是很严重的。

    “那在下就直言了。郑老板,其实韩某一直在找一个人。此人身怀大才,奈何因才被权贵所嫉,遭受大难。韩某多方探寻,终于在最近让我知道了他的所在。实不相瞒,此人氏范名睢,正是贵府的‘张禄’也。”

    一听此言,郑安平脸色随之大变。

    实在没料到来人说话会如此直白,直接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待要反驳之时,太子然却又打断说道:“郑老板放下,在下绝无恶意。如果在下若是想功名利禄早就去魏齐那里了。魏齐虽已罢相,但影响力还在。今日斗胆前来贵府,正是在下不愧于心。如果郑老板不放心,大可叫外面的仆役将我二人囚禁于此。”

    一席话说得郑安平脸色发烫。太子然望着郑安平,心想若他胆敢对自己不利,怕是过不了自己身边护卫一关。

    自己可是见识过父王派给自己护卫的厉害,更何况,距郑府不远处,还有为数不少的接应人员。因此自己才敢说那些大话,想要获取对方信任。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郑老板有话尽管放心说,他是我心腹之人。”看着面带犹豫的郑安平,太子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担忧。

    “敢问韩先生何时认识的范睢?在下却是从未听范睢说起过。”虽然没有承认自己藏匿范睢,郑安平却默认了自己与范睢交情不浅。

    “虽然在下从未见过范先生,却是神交久矣。本想招揽结交,奈何友人告知我范先生心想为魏国尽力。君子有成人之美,在下虽非君子,却也知道匹夫不可夺志也。未曾料到,魏齐身为堂堂丞相却不识明珠,使得范先生遭此大难。这两年来,先是有传闻说范先生已死,在下唏嘘不已。近日忽又有传闻说,范先生尚在人世,藏匿于郑府,在下这才赶来贵府。”说完一番感慨。

    “在下虽然不才,却也知士可杀不可辱。韩某立誓于此,不出十年,必为先生报的大仇。”太子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太子然知道范睢为了报的大仇,励精图治,终为秦国宰相。成功羞辱了须贾,逼迫魏齐自杀,报了大仇。

    对于范睢的睚眦必报,太子然是相当清楚。他不相信在自己的笼络下,范睢会不就范。

    “不知先生有何凭仗敢言此话?”郑安平好奇地问道。

    须贾还好说,魏齐却是真正的王族。在魏国,平民杀王族者,夷三族。天下有几人可以为自己的好友报的此仇呢!

    而且,郑安平知道,自己的好友想要的复仇绝不是派刺客刺杀,而是光明正大的羞辱,他想要的是高官厚禄。

    “就凭借我是韩国太子,韩然。”太子然说此话时,一股久居上位的气息散发出来。

    屏风后的范睢惊讶地发出了“啊”的一声,韩国太子?他怎么会来大梁呢!韩、魏如今交恶,他怎么敢来大梁呢!

    事已至此,范睢索性大大方方地出来了。深深一揖,叹道:“叔(注:是范睢的字)何德何能,竟使得太子殿下亲赴险地,但有闪失,叔百死莫赎!”

    太子然赶紧扶起这个千古宰相,仔细地打量起范睢。

    只见他身长七尺有五,面若冠玉,鼻若悬胆。单从面相来说,倒是应了年幼家贫,中年后富贵、发迹。

    在太子然打量范睢的时候,范睢也在打量韩国太子,韩国王位唯一的法定继承人。闲来无事,范睢也曾夜观天象。虽说自己出身纵横家,却因儿时的一段机缘,有幸跟随一名不世出的高才学过阴阳家的观星之数。

    紫微星原本坐落在西方咸阳之位,这也预示着秦国将统一天下。但在华阳之战后,范睢却惊讶地发现紫微星有东移之势。若非范睢观察入微,也不会发现这样的变化。

    在看到太子然后,范睢心里就咯噔一下。只见太子然印堂方正,日角龙颜,这乃是帝王之面。这倒不足为奇,毕竟各国之王大部分均是类似的富贵面相。

    但是范睢却是会望气之人,一望之下,惊觉有紫气。紫气可是天下共主的象征。一个韩国太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这就奇了怪。

    难道他是天选之人?可是韩国国力弱小,即使凭华阳之战,一改弱韩形象!但韩国地理位置实在不好,怎么可能会一统天下呢!

    不过自己未尝不可赌一把。原本自己打算前往秦国一展抱负,毕竟最可能帮助自己的是强大的秦国,其次是赵国,但是苦于没有机会。

    在秦、赵两国,除非有权贵引荐,否则自己几乎不可能被重用。

    眼下倒是有一个绝佳机会,韩国利用华阳之战,大破魏军十三万。如今魏、韩两国强弱之势易位,自己报仇未必没有机会!

    怀着这样的心思,范睢坐下与太子然进行了一场影响后世千年的交谈。史料记载:“高祖雪夜访范睢,一夜三跪而得范睢。睢遂献三计,辅高祖定天下。”

第十三章 论势

    “韩国四面受敌,先生何以教我?”

    待宾主落座后,太子然直奔主题。毕竟韩国的地理形势实在是太差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说的就是韩国目前的情况。

    “嗯嗯。”范睢却是低头不再言语。

    “以弱韩周旋诸国,请先生教我。”说完又是一个长跪。

    “嗯嗯。”范睢继续一言不发。

    “先生难道不愿赐教于我吗?”太子然第三次长跪不起。

    直到这个时候,范睢才长叹一句,言道:“非是如此。臣听说姜尚未遇见周文王时,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那个时候他们的交情是很浅的。结果一番说辞后文王立他为太师,一起乘车回宫,这就是因为姜尚的话说进了文王的心坎,最终文王便得到姜尚的辅佐统一了天下。假使当初文王疏远吕尚而不与他深谈,这样周朝就没有做天子的德望,而文王、武王也就无人辅佐来成就他们统一天下的大业了。”

    说到这里,范睢自嘲说:“如今臣只不过是一个躲避追捕的罪人,与太子您交情很浅。而太子希望我说的却是匡扶国君的大事,臣想尽一片忠心,却不知道太子您心中所想。这就是太子连续三次询问臣而臣不敢回答的原因。臣并不是害怕什么而不敢说出来。我明知今天向您陈述主张明天就可能伏罪受死,可是我决不想逃避。太子果真照我的话办了,受死不值得我忧患,流亡不值得我苦恼,就是漆身生癞,披发装疯我也不会感到羞耻。”

    “况且,像五帝那样的圣明终不免死去,三王那样的仁爱也不免死去,春秋五霸那样的贤能都死了,乌获、任鄙那样力大无比难免一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那样勇猛威武也一个个死去了。由此可见,死亡这是每个人必不可免的。处于明了必然死去的形势下,能够对韩国有少许补益,这就是我的最大愿望,我又担忧什么呢!”

    太子然正要辩解范睢有怎样的一番说辞,都不会因言获罪。却听见范睢自顾自地走向窗边,望着孤悬的月亮,有感而发。

    “过去伍子胥被装在口袋里逃出了昭关,路上夜里行走,白天隐藏,走到陵水,连饭也吃不上了,只好爬着行走,裸出上身,叩着响头,鼓起肚皮吹笛子,在吴国街市上到处行乞讨饭,可后来终于振兴了吴国,使阖闾成为霸主。假使我能像伍子胥一样极尽智谋效忠韩国,就是再把我囚禁起来,终身不再见太子,这样我的主张实行了,我又担忧什么呢?”

    “过去箕子、接舆漆身生癞,披发装疯,可是对君主毫无益处。假使我也跟箕子有同样的遭遇披发装疯,可是能够对我认为贤能的君主有所补益,这是我的最大荣幸,我又有什么耻辱的?我所担忧的,只是怕我死后,天下人看见我为太子尽忠反而遭到死罪,因此闭口停步,没有谁肯向韩国来罢了。”

    “申不害变法随使韩民富,但未使韩国强。如今韩国上下术治之风弥漫,国君不思进取,士大夫醉心于权术。”

    “现在您在上面有威严的韩王,在下面被奸佞臣子的惺惺作态所迷惑。自己身居深宫禁院,离不开左右近臣的把持,终身迷惑不清,也没人帮助您辨出邪恶。长此下去,从大处说国家覆亡,从小处说您继位后宗族势大,会让自己孤立无援岌岌可危,这是我所担忧的,只此而已。至于说困穷、屈辱一类的事情,处死、流亡之类的忧患,我是从不害怕的。如果我死了而韩国得以大治,这是我死了比活着更有意义。”

    太子然长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韩国地处四战之地,我本人也是才疏学浅。如今群狼环伺,先王基业朝不保夕。有幸结识先生,这是上天恩准我烦劳先生来保存我的先王的遗业啊。我能受到先生的教诲,这正是上天恩赐我的先王,而不抛弃他们的这个后代啊。先生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从这以后,事情无论大小,全赖先生指教我了,请不要怀疑我了。”

    范睢听得太子然如此保证,终于放下架子,长揖行礼。太子然也是赶忙还礼。

    “韩王年事已高,太子掌国乃大势所趋。不知太子殿下对当今天下如何看待?”

    太子然心下暗道,正戏来了。刚才范睢随答应辅佐自己,但自己身为主公,无论如何也得表现出一定的水平。不然别人哪有什么信心跟随你。这年头,臣子最喜欢的主公有两种,一是昏庸型的,对臣子言听计从;另一类就是明君,这样才有前途。

    稍微理了下思路,太子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就浅谈诸国了,望先生赐教。”

    “先说燕国,燕国居于苦寒之地,北有东胡,但为燕将秦开大败,因此后方稳定。燕昭王励精图治,国力强盛,联合五国攻齐,几乎灭齐。奈何其子继位后,中田单离间之计,功败垂成,国力由此衰弱。观其政,其才不足昭王十分之一。如今燕国已不足为虑,且燕、齐已是大敌,今后必有一战。”

    “如今田单虽已复齐,但齐国元气大伤,曾经可与秦国相抗的齐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秦国失去了最大的敌人,山东六国失去了脊梁。之后秦赵结盟和好,秦国经略楚国,赵国专心讨伐齐国。”

    “待得五年前秦国攻破鄢郢,设南郡,楚国遭到重创。秦国将目光重新投向中原。这两年,降服韩国,数次伐魏,即为秦东进策略矣。赵国、秦国如今裂隙已生,不日将有一战。”

    太子然顿了顿,看到范睢一脸平静,似乎毫无反应。心说你好歹给点反应啊!这副表情让自己怎么想。

    “此乃然的浅见,请先生教我!”太子然无话可说,诚心一拜。

    范睢却是惊了,太子然所说的自己自然是深熟于心的。但没想到堂堂一贵公子深知天下大势,不偏薄,倒也难得。

    范睢沉思片刻,却是言道:“公子严重了。吾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

    “今韩国地处四战之地,国弱而地丰,列国垂涎,此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然国富则民强,民强则军锐,军锐则各国惧。此乃存亡之道!公子却能以疲师敌强旅,大获全胜!”

    “如公子所言,赵国乃北方霸主。方今之时,齐、魏、楚国力大减,难与秦国抗衡,燕、韩积弱,秦国不以为虑。山东六国中,唯有赵国国力强盛,乃山东之脊,如鹤立鸡群,必引强秦打压。”

    “以叔之所见,赵国之策本乃坐山观虎斗。韩、魏地处中原,乃赵之南方屏障,赵国必不允有失。五国伐齐后,赵、秦之所以结盟,乃因秦欲征伐楚国,赵欲经略齐国。”

    “原本秦、赵、楚可三足鼎立,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守其祖宗基业。然白起三伐楚国,以少兵败楚倾国之兵,楚国之势大衰。反倒赵国攻伐齐国较为艰辛。”

    “如今楚国元气大伤,秦国顾虑已失。经略中原乃是必选,不会因赵国而改变。因此赵国在韩、魏未有亡国之忧时不会与秦国爆发决战。赵国如今已置身秦国东进战车之下,赵国‘北进南守,西和东伐’之策失效矣。”

    “由此,天下之势已明,乃秦、赵争霸。赵国惧秦,不得不拉拢韩、魏以抗秦。去岁魏国素遭秦、赵攻伐,魏国最后不得已亲赵,实乃秦、赵两国初交锋尔。为维系南方防御纵深,赵、魏这才合力攻伐华阳,意在联合韩国以抗强秦。”

    说道这里,范睢却是一笑,“哪料公子夜袭华阳,大破赵、魏大军,给原本的三晋联合平添了许多变数。”

    太子然听得此言,一系列战事为何发生都清楚明白了,颇有醍醐灌顶之妙。心下却是暗叹,按照原本的历史,却是秦国千里奔袭,一战而断山东之脊。三晋联合的计划也是胎死腹中,直到各自亡国。

    当然,这样的想法太子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然受教矣。”不由庆幸自己拉拢了这个大能。

    “叔有三计可助公子争霸天下。一曰合纵,联合赵、魏以抗秦,此乃自保之计。如今韩国之弱非朝夕可改,必需有盟友方能周旋于诸侯。与秦交好乃与虎谋皮,如今最佳选择无非赵国一国而已。”

    “二曰变法,不变法无以图强。韩国术治已久,宗贵尸位素餐。唯有任人唯贤,赏罚分明,否则不足以强匡天下,威行四邻。”

    “三曰远交近攻,待变法强大后,远交莫如赵、秦,近攻莫如魏、楚、齐,既得魏、楚、齐,退可与赵、秦三足鼎立,进可一举而并天下!”

    “善。听先生一言,胜读十年书。”

    听得范睢这个当世一流战略家的谋划,太子然也是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眼下对韩国最好的策略就是联合三晋,自保之后积蓄力量,变法图强。

    看着自信满满的范睢,太子然心想,自己这次抢到了本属于秦国的范睢。秦国想必还会像之前一样,一会攻打齐国,一会攻打魏国吧!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倒是可以让自己喘息。

    “未知公子此次韩国使团访魏的目的何在?”在得到太子然的赞同后,范睢迅速进入了谋士的角色。

    “先生,访魏乃为合纵而来。我国丞相张平也已亲往赵国商谈结盟一事。”太子然当下回复道。

    “那不知魏国的八万士卒,公子作何计较?”

    “待魏国付出相应赎金、结盟成功后,我们会立即释放。”太子然笑着解释了下。

    范睢仔细打量了太子然一下,内心涌起了一番感慨。原本自己还担心韩国会把魏军俘虏编入军队影响结盟。毕竟这个时代是抢人的时代,八万训练有素的士卒会平添不少国力。

    但看到太子然如此知进退,明大势,不骄不躁。唉!韩国这个太子了不得啊!跟着这样一个英明的君主,自己的抱负想必会实现吧!

    仿佛想到了什么,太子然却是冲范睢一笑道:“先生权且放心,与魏国结盟之事不会影响报先生的大仇。然还是那句话,不出十年,先生之仇必报!”

    “叔惭愧,公子之恩,叔无以为报,唯以此生不负公子之托矣。”

第十四章 韩魏议和

    赵国邯郸,平原君府内,赵胜与蔺相如正交谈正欢。

    渑池之会后蔺相如因功被提拔为上卿,正式进入了赵国最核心的决策层。尤其是蔺相如待人谦和又甚得赵王**信,赵胜自然愿意与蔺相如交往。

    “蔺上卿,如今华阳之战我国两万精锐尽丧。大王暴怒,意欲举兵伐韩,虽然我们合力勉强阻止了下来。但军方他们意见可是大得很啊!大王的性子你也知道,难保又会出什么变故?这可如何是好啊?”赵胜深深叹气。

    这几日朝堂对于出兵伐韩的争议不断,两人都是感到压力很大。

    原本赵国本想联合魏国拿下华阳,逼迫韩国结盟而已。哪料到中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依照赵王不肯吃亏的性子,不打得韩国求饶就不符合赵国大国的形象。但真要如此的话,结盟的事却是难料了。

    “如今先机已失,秦国已有准备,再要伐韩却是不易了。”蔺相如也是一阵感叹。

    秦国越来越咄咄逼人,楚国已倒下,下一个就轮到赵国了。难道非得要主动出击,稳固最外围防线?

    两人也曾与廉颇、乐乘交流过,得出的一个统一结论是若与秦军全面开战,胜率不足三成。

    三成的概率,还是太低了啊!

    正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时,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到赵胜近前耳语了一番。

    “什么?韩国丞相张平来赵国了?”赵胜失声说道。

    邯郸四百里外,出使赵国的韩国使团刚刚步入了濮阳城。

    望着眼前这座雄城,张平不由一阵唏嘘。

    曾经的卫国只剩下濮阳一城之地,国主封号也由侯降为君,只得依附赵国生存。如果让张平知道几十年后六国亡国,秦始皇因卫国弱小未灭亡其国,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了。

    住进客栈之后,张平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再次沉下心来,思考这次邯郸之行。

    平原君赵胜、丞相李兑那里是必须去的,时间允许的话,蔺相如那边也要走动一下。这三人可都是赵王面前的红人,尤其的李兑,对赵王甚至有救命之恩。

    这就要从赵国继承人的问题说起。

    赵国原本的太子赵章,年长赵惠文王10岁,英武多谋,有军功,又长期据太子之位,故党羽众多。

    哪知赵武灵王后来得到吴娃,非常**爱她,为此不出吴娃之宫好几年。吴娃生下儿子赵何后,武灵王便废了太子章而立赵何为王,自己号曰主父。

    吴娃死后,主父对赵何的爱也随之松弛,重又怜惜公子章。甚至拟分代郡和已灭国的中山国,让长子任代王。

    这样一来,两个儿子并立为王。但主父又怕造成赵国分裂,为此犹豫不决。

    惠文王四年(公元前295年),主父和惠文王到沙丘游览,分住两处宫室。公子章认为时机已到,就利用他的党徒和田不礼作乱,假传主父命令召见惠文王。

    相国肥义狐疑有诈,故先行进访,并留精兵拱卫惠文王。公子章误中副车,一代名相肥义被刺杀。

    见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失败,公子章率兵与惠文王卫队交战,但宫室防卫严密久攻不下。

    数日后,公子成与将军李兑自邯郸兴兵勤王,杀了田不礼仪。赵章逃到了主父住的沙丘宫,赵武灵王接纳了赵章,但赵章依然被杀。

    公子成与李兑害怕被赵武灵王报复,于是继续包围沙丘宫,赵武灵王因而饿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沙丘之乱。

    事变后,公子成被惠文王拜为国相,号安平君,以李兑为司寇(掌管刑狱、纠察)。公子成死后,以李兑为国相,地位还在平原君之上。

    李兑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权贵生涯,被封为奉阳君,一度左右了赵国的局势。

    虽说如今李兑如今年逾古稀,身体大不如前,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谁也不能否认,即使如此,李兑还是在赵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魏国,信陵君府。魏无忌正与韩国客卿陈筮讨价还价。

    在今日朝堂上,当陈筮亮出芒卯所写的竹简,确认确实有八万降卒在韩国手中后,魏王就生气地拂袖而去了。

    这可是魏国近乎全部的精锐了,如今大梁精兵不过一万。如果不答应韩国结盟的要求,大梁难免有刀兵之祸了。

    魏王何尝受过如此的屈辱,自然是对陈筮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魏无忌就是魏王的全权代表。

    “陈卿,你们是不是要价太高了?”信陵君苦涩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简。

    竹简上赫然写着一名普通的魏军降卒就要用六石粟米来交换,什长十石粟米,属长二十石,伯长四十石,千人将一百石,下军佐以上友情价每人五百石。总的加起来有六十多万石粟米。

    “公子,这价真不高。”陈筮好整以闲地看了看信陵君,当下算起账来。

    “贵国无故伐我华阳,城外的十万亩良田,单单这一项我们韩国就损失了三十万石。”

    信陵君感觉头顶一只乌鸦飞过,你妹,我们行军踩到的田埂也算是损害了良田?你们华阳城有民一万六千户,田地不过二十万亩,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们的田地一下子损坏一半?

    “援救华阳我们战损了五千士卒,我王仁慈,每个战死者的家属可获60石粟米作为补偿,单就士卒的抚恤我们就会花费30万石。再加上有功人员的奖赏,伤残人员的补助,一战下来,我们的花费远超过六十万石粟米的价格。”陈筮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信陵君,若不是看在魏国同属三晋,我们两国即将互为联盟的份上,这个价格至少得翻上一番啊!”

    魏无忌又是一阵无语,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说当兵战死还能获得补偿一说。

    就魏国而言,士卒战死的话,国家才不会有所表示。大多数的情况,有功会赏,但战死的话,抛尸荒野而已,甚至都不会给战死者的家属通知报信。

    原本,韩国也是如此。但华阳之战后,太子然履行自己的诺言,战死者的家属可获得60石的粟米作为补偿,足足一个五口之家务农五年所得。虽然比之后世的待遇差得多,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无疑一下子收买了所有士卒的人心。

    对于重伤致残者,太子然也打算按照他们的技能编入了农垦庄园或是军工作坊。当然,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

    但显然,太子然打算彻底改变韩国的士卒抚恤制度。

    这些话陈筮是不会说出来的。此次出使,首要达成的目标是与魏国结盟。对于战争赔偿一事,韩王不甚在意。

    只要魏国肯屈服,那别什么都重要。但接受了后世思想的太子然却是指示陈筮要价不得低于30万石粟米。

    之后就是连续几天的讨价还价。

    在确认韩国此次确实为战死士卒付出高额的赔偿金后,信陵君也不好意思僵持下去。加之最近韩国的大军调动频繁,主力尽丧的魏国实在没有底气,因此信陵君请示魏王之后,最后商定以四十五万石粟米的价格赎回韩军所俘的八万降卒。足够三十万人三月之粮饷。

    两国议和最大的障碍已经解决,接下来的几日就是起草盟约,昭告天下。

    范座最近过得很开心。一方面是自己的老对头芒卯彻底栽了,另一方面是魏王宣布自己晋升为丞相。

    这几日,范座的府邸宾客盈门,车水马龙。范座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听过,虽说魏国大败,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要保住今生的富贵,魏国再怎么被他国欺压都无关紧要。

    对于这样的结果,太子然是很满意的。

    范睢早已被自己秘密送往新郑。此次的大梁之行,收获实在很大。

    既然决定变法图强后拿魏国开刀,太子然就没急着返回新郑。难得有空细细观察这个邻国,太子然趁着两国起草盟约的功夫,继续在大梁城“不务正业”,徘回在酒肆茶楼之间。

    如今坊间对于此次韩、魏议和争议颇大。

    有人认为此举大伤魏国脸面,毕竟自始至终,韩国国力就不如魏国。如今冷不丁被一个不如自己的国家打得头破血流,尤其是韩国采用的是卑鄙的偷袭,魏国人多少恼羞成怒。

    还有人认为议和乃是明智之选,毕竟,八万魏军主力的生死握在韩国人手中。至于脸面,如今的魏国又不是文侯时,也不是惠王时,早过了横行天下无阻的年代。

    在听得韩、魏结盟消息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被俘士卒的家人了。

    原本这群百姓还担心魏王年轻气盛,拒不妥协。没想到,魏王如此体恤百姓,竟然舍得用四十五万石粟米换得八万士卒的性命。

    一时之间,魏王的声望倒是不减反增。

    这日,太子然正在大梁集市闲逛,突然被前面的争吵声吸引了过去。

    侍卫赶紧跟上,这几日相处下来,侍卫也算摸透了自家主子的脾气。那就是太子然想做的阻止不了,自己只能加倍小心,严防意外。

    走到近前,太子然赫然发现几个泼皮正在纠缠一个老妇。看老妇的模样,应该是出来卖菜补贴家用,但却不懂集市的规矩,没有向当地的恶霸交“保护费”。这才引发了双方的争执。

    “老妇人,我劝你识相点,乖乖交出三个刀币来。不然我不介意教教你这里的规矩。”一个面貌凶恶、身材魁梧的壮汉言道。

    三个刀币足足是一家人四日的口粮,这不是要了老妇的命嘛。

    老妇人明显吓得哆哆嗦嗦,但还是勇敢倔强地护着身后的菜。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不时谴责这几个泼皮。泼皮们却是眼睛一横,几个意欲出来理论的年轻人顿时缩了回去。

    “老妪已经交过市场税了,求求各位就放过老妪吧!”老妇人苦苦哀求。

    “死老婆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找人打听打听,我们虎哥在这块地的名头。收你三个刀币是给你面子,换做别人,早就收二三十个刀币了。”

    听得手下人如此夸赞自己,为首一人明显很有面子。看来他就是所谓的虎哥了。

    “王虎也太不知礼义廉耻了,连七十多岁的老妇都不放过。这个阿婆儿子战死,儿媳改嫁,只剩一个孙儿相依为命,实在不容易啊!”一个知情的路人甲说道。

    “是啊!阿婆买卖公道,实在是一个大好人。要不我们去官府告状?”路人乙建议道。

    “告了也白搭。王虎可是太守十八房小姨太的哥哥,要不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横行集市。人家背后有靠山。”路人丙当即反驳。

    瞧得众人敢怒不敢言,太子然正打算让侍卫替老妇交了保护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王虎,光天化日之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这下好了,朱屠户来了。老妇有救了。”路人纷纷望着这个迎面走来的大汉。只见这个大汉身长九尺,豹头环眼,端的一副好身板。

    “朱亥,**给我少管闲事。”王虎神色一惧,却是针锋相对。

    朱亥听得此话不怒反笑,说道:“老子生平最爱打抱不平,今天这事还就管定了。你能怎么着?”

    正当众人以为两人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时,没想到王虎却是突然认怂了。

    “你给我等着,老子让你在大梁混不下去。”撂下一句狠话,王虎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这就是王虎明智之处了。

    他知道朱亥力大无穷,如今自己手下加在一起也不是其对手。硬撑下去只会挨打,丢的面子反而更多。

    不过王虎却是下定决心,今日之仇,他日百倍报之。于是急匆匆前往太守府找妹妹哭诉去了。

    朱亥却是一笑了之,宽慰起哭哭啼啼的老妇人。众人见得热闹已去,当下各自散去。

    太子然若有所思一番,却是信步走到朱亥面前,示意侍卫将身上的百十个刀币送给老妇人权且压惊。

    在老妇人诚惶诚恐地拜谢离去后,太子然饶有兴趣地叫住本欲离开的朱亥,问道:“得罪了王虎,不知朱壮士作何打算?”

    朱亥略一惊讶,却是大声笑道:“还能如何?不过另谋一生计而已。大梁够大,难道还没有朱某的立足之地不成?”

    太子然却是说道:“壮士果真豪迈如斯。然得罪王虎,终归会有一些小麻烦。我观壮士一身好武艺,埋没于市井之中岂不可惜?与其身陷大梁这一方小小天地,不如鱼跃深海,笼鸟入林。如果壮士有意的话,在下倒有一好去处以尽壮士之才。”

    朱亥却是暗自警醒,所谓交浅言深,此乃大忌。

    自己与对方初次见面,对方就如此示好,难保没什么**企图。

    看到朱亥的神色,太子然就知道自己太过急切了。

    自己刚刚想起来朱亥也是一个厉害人物,信陵君窃符救赵时就是他击杀了曾经为魏国第一勇将的晋鄙,武力可见一斑。

    而在拜入信陵君麾下时,朱亥不过是一个街头屠户。

    联想到这,太子然却是感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多少有志之士埋没于草莽之间。

    考虑到若不能取信于对方,接下来的谈话怕是无必要了。于是太子然解下了腰间的玉佩表明身份。

    在这个时代,不同身份的人佩戴玉佩是极为讲究的。像太子然所佩戴的玉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凡之所在,即使是一个普通百姓也能分辨出孰优孰劣。

    好在朱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直系王族才能佩戴的玉佩,因此接下来的交谈可谓宾主尽欢。

    一个不甘于平凡,一个爱惜贤才之士。这样的相遇怎么会不碰出火花呢!

    在太子然一番“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功万里外,岂甘伈伈伣伣,老死牖下,以腐儒而终其身”的言论感召下,朱亥同意为太子然效力。

    两日后,盟约起草完毕。魏国正式宣布与韩国结盟,两国由敌对转为交好速度之快,一时令天下咋舌。

第十五章 邯郸之夜

    当信陵君的书信快马加鞭到达平原君手上的时候,韩国使团的车队也踏着最后一抹夕阳缓缓驶入了邯郸城。

    张平一行的一举一动全在赵胜的掌握之中。

    看过信陵君的飞鸽传书,赵胜自然清楚韩国为何会派出如此隆重的使团了,也知晓了魏国与韩国结盟在即,现在双方不过是就赔偿一事有所分歧。看来,真是天助赵国也!如此一来,三晋结盟大势已成。

    即便赵胜对于韩国使团的到来欣喜若狂,但还是矜持地没有去约见张平一行。哪怕赵胜明知道赵国比韩国更渴望结盟。

    这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外交策略,先主动的一方不自觉就落在了下方。这样的伎俩赵胜玩的不能再熟了。

    韩国使团不紧不慢地打点行囊,一番饮食过后,入住了驿舍。随后张平轻车简从前往平原君府上。

    虽然赵胜的封地在东武,但身为赵国的丞相,赵胜在邯郸自然有专门的宅院。

    在战国时期,但凡有封地的王公大臣,他身处何地往往反映了他是否受**。很明显的道理,一个受国君倚重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空闲时间待在封地的。

    递上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张平便带着侍卫安心地等待司阍(看门之人)的回话。

    名刺自己是没有的,如果不是为了尽快见到赵国的实权人物—平原君,张平不会未经预约冒昧来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平原君的正门就缓缓打开。司阍毕恭毕敬地将张平引至中门,中门处,赵胜满面春风地笑道:“不想张丞相大驾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虽未见过平原君,但张平还是从他一身雍容华贵和语气中知道了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平原君了。

    当下,张平也是客气道:“今日一见名扬天下的平原君,果真名不虚传。倒是在下无礼了,深夜打搅平原君,还请赎罪啊!”

    “哪里哪里,张丞相何出此言。今夜正值十五,月色正高,胜正欲小酌一壶。丞相来得正好啊!你我一起煮酒赏月,岂不美哉?”

    “固所愿,不敢请耳。”

    说完,两人默契地哈哈大笑,携手步入平原君府。路过的行人倒是惊讶地看着平原君府渐渐合拢的大门,心想到底哪个权贵值得平原君亲自开中门迎接呢!

    两人闲扯了一番风花雪月之事,赵胜屏退了婢女,出口言道:“张丞相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计较?”

    张平心下一喜,对方终于按耐不住了。也是正色回道:“平自新郑而来,是为赵国安危大计而来。”

    “哦?”赵胜面带笑容,问道,“不知丞相何出此言?”

    “韩国对赵国执礼甚恭,诸国皆知。如今贵国师出无名,联合魏国犯我华阳。如此背信弃义之举,不但令韩国寒心,亦令诸国深以为戒,此举岂不是自绝与诸国?”张平当即先发制人,意图抢占道德的制高点。

    听得此言,赵胜当即反驳道:“丞相此言差矣。赵、魏、韩同为三晋,唇亡齿寒之理赵国上下皆知。秦国屡次越过贵国侵犯魏国,致使魏国生灵涂炭。我王仁慈,不愿魏国百姓受刀兵之祸,故在魏王再三请求下,出兵协助魏国驻守边境。”

    略微解释了赵军两万骑兵南下的缘由后,,赵胜却是话锋一转,反驳说:“近日,有密报称秦国欲在新年之际进犯大梁。考虑到贵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秦军通过边境,我们才不得不驻兵韩国境内,严防秦军进犯。倒是贵国一战使得我大赵损失两万精锐,我王甚是愤怒啊!”

    反正赵、魏联军还未开始打华阳就战败了,赵胜干脆就先狡辩这是一场不该有的意外。

    归咎起来是韩国神经过度紧张,酿成这一惨剧。同时赵胜话语之中影射韩国立场有问题,放任秦国进犯魏国。赵、魏即便有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得赵胜近乎蛮不讲理的言论,张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酒杯,言道:“即使阻击秦军,贵国却不通知我国,如此作为,怕是不妥啊!贵国与魏国十五万大军,如此气势汹汹,难免令韩国上下惊恐。”

    “平临行前,朝中争论不断。有人说赵国势大,如今联合魏国侵犯韩国,韩国唯有依附秦国才能生存;有人说,秦国狼子野心,这次的华阳之战是个意外,唯有赵国才值得信赖。但如平原君所说,这次的华阳之战是个误会对吗?如果是误会,我想,我倒是可以建议我王亲近赵国,疏远秦国了。”

    赵胜神色一喜,刚要出声应许。张平却是不给平原君说话的机会,继续自己的言论:“但是平原君,你也知道我们韩国积弱已久,尤其是前年秦国攻魏,韩国出兵援救,损兵四万,赵国却漠视不管。有的大臣就说了,赵国不敢和秦国抗衡,韩国依附赵国也讨不到好处。平很为难啊!”

    赵胜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谁都清楚如果不是楚国的落败,赵国还在继续自己低调的和平发展大计。如今为了自保,才不得不抗秦。

    “丞相说笑了。前两年匈奴犯我边境,我国大军北征。丞相不在北疆怕是不知匈奴厉害之处,匈奴逐草而居,来去如风。又人人善骑射,残暴如豺狼。实为我赵国北方之大敌啊!因为北征一时抽不出兵力,这才无法及时救援魏国。对于来自秦国的威胁,我们赵国上下是很警惕的。”

    张平也不揭穿平原君的谎话,只是问道:“如今秦国大势已成,国力雄厚。齐、魏已衰,楚国新败,不知赵国有何打算?”

    “无他,唯誓死抗秦矣。如今我大赵上下一心,君臣效死,秦不犯我尚好,秦若犯我,我必迎头痛击。”平原君正义凛然地说道。

    张平却是笑了,问道:“不知赵国国力较之秦国何如?”

    “不如多矣。”赵胜有些灰心丧气。

    “那秦、赵两国开战,平原君认为赵国胜算几何?”

    “不过四成。”赵胜更加失落。

    “若加上韩、魏,三国齐心,不知又有多少胜算?”张平终于说出三晋联合之意。

    “若三国齐心,毫无龃龉,胜算少则有七成,多则八成。足以立于不败之地。”赵胜一脸惊喜。

    “如今魏国已同意与我国结盟,赵国若肯加入,三晋则重修于好。于内震慑宵小之辈,于外令诸国不敢小觑。”张平当下建议。

    “平原君贤达之名遍传诸国,自然清楚赵国如今声威扬于关东,看似风光,其实如履薄冰。秦国席卷天下之势已成,韩、魏两国必首当其冲。韩、魏若亡,赵国必步韩、魏之后尘,此乃唇亡齿寒也。当今存亡之秋,三晋非联盟无以求存,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胜亦如此看,但若果真联盟抗秦,各国却又互相推诿,何解?”平原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今时不比往日。昔日六国伐秦壮志未酬,皆因六国徘徊不前,心不齐也。齐国一心谋取宋国,燕国意欲疲弱齐国。苏秦仗口舌之辩,所谓合纵,不过使齐国自绝于诸国,非为伐秦也。”

    “今赵、魏、韩三国,源出一国。同为抗秦第一线,边境不安,结盟以自保。如今之势,孰不敢亲心尽力?平原君所虑可消矣。昔有韩献子义助赵文子于水火之中,重兴赵氏(赵氏孤儿的事情),今有韩、赵共进退,合力抗秦。岂不美哉!”

    “善。先生肺腑之言实乃胜之心声也。明日上朝,胜必全力促成赵、韩结盟一事。”赵胜终于不再做作,表明态度。

    “为了明日上朝顺利,以胜之见,不如我们连夜去拜访蔺上卿,李丞相如何?”

    “如此再好不过。”张平本来还担心请不动李兑,毕竟李兑基本上不理朝中之事。如今平原君肯亲自出马,那是极好的。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先前往蔺相如的府邸。

    蔺相如何其聪明,平原君投来的一个眼神就让这位赵王面前的红人瞬间明了赵、韩联盟一事已经大定。当下也不推脱,三人连夜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李兑正要休息。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已经古稀之年的李兑身子骨远不如从前。

    想想这辈子,少年从军,中年发迹。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沙丘之变挽救了赵王的政治生命。

    这把赌博自己赚了个满堂彩。哪像肥义,愚忠于主父,却是两边都不站队,最后落得一个可怜下场。

    赵王却是念旧情的人,提拔自己为丞相。即便自己已老,不能为赵王分忧,赵王也是对自己优待有加。

    这时,管家老李急匆匆地走了近来。

    外面来的都是大人物,虽然天色已晚。但对方选择这个时候来访显然有大事相商。因此丞相府的管家一刻不得耽误前来报信。

    “老爷,平原君赵胜、上卿蔺相如、韩国丞相张平在外面求见。”

    “快快有请。”李兑放下回忆,当下赶忙修整下仪容前往书房。三人联袂而来,联想华阳之战的结果,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老丞相,胜深夜拜访,实属冒昧。扰了丞相的清梦,胜先告罪了。”赵胜一进门就先是抱歉。

    李兑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平原君何出此言,老朽巴不得平原君天天叨扰呢!平原君,你可还欠老朽一坛美酒呢!”

    赵胜心下尴尬,自己上次前来不过顺了老丞相一坛酒,就被念叨至今。李兑为相这么多年,赚取的钱财近可敌国了。

    “这位就是韩国张丞相吧,老朽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李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是打量起张平。

    “老丞相言重了,是晚辈考虑不周,此乃张平之过也。”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官场不倒翁,张平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说话间,双方宾主坐下。李兑率先开口:“平原君与蔺上卿深夜来访,加之张丞相在旁,怕是为赵、韩结盟而来吧?”

    张平神色一诧,赞道:“老丞相料事如神,晚辈拜服不已。”

    “你们的来意我大概也猜的出来。楚国一倒,秦国南方之威胁不复存在。势必加倍征伐三晋,三晋不结盟无以自保。明日上朝之时,我会建议王上同意结盟的。”

第十六章 咸阳的反应

    次日早朝,在丞相李兑、平原君赵胜、上卿蔺相如、大将军廉颇一干大臣的全力推动下,赵王最终同意结盟。

    原本对于两万精锐的损失,赵王甚是挂怀。但是没想到韩国如此知趣,放低姿态,主动结盟。对于战死的大赵士卒好生安置,就连战马都登记在案,以供赵国查验。

    赵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大度地没有追究此事。看到连王上都如此,原本主战的几个将领全部偃旗息鼓了。

    没看到几乎所有的权贵都与赵王达成了一致的决定吗?这个时候再敢言战的,如果不是脑子进水就是没有脑子了。

    张平算是见识到了赵国办事的效率,上午的朝会刚刚决定三晋结盟,互为援手。下午赵国就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宣布了此事。

    在秦国强大的军事压力下,赵、魏、韩毅然走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诸国惊诧万分。

    这样的结盟到底会是一个闹剧还是三晋重新崛起的开始?

    楚国、齐国、燕国均是拭目以待,天下的目光聚焦咸阳。

    咸阳城,秦王宫。

    秦王将手中的竹简狠狠丢向了地上,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太监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秦王。

    “你们告诉寡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一个个在寡人面前说秦国声威远播,各国朝堂之上多少亲秦之人。可如今呢!赵、魏、韩三国几日之间就结为盟友。你们当寡人是瞎子吗?你们说的亲秦之人在哪,拉出一个给寡人瞧瞧啊!”

    “王上息怒。臣等有罪。”台下的群臣慌忙跪地,一片告罪之声。

    “你们是有罪,罪不可赦。三晋结盟,我大秦东进策略如何推行,你们谁来告诉寡人?”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这个时候,不说话比说话要好。一言不合,往往就是杀头之罪。

    “公孙文!”

    “臣在。”被秦王叫到的大臣赶忙向前跪了几步。

    “你身为典客,前几日还在寡人面前吹嘘如今山东六国不敢忤逆大秦半分,这就是你说的不敢忤逆吗?”

    “王王上,臣死罪!求王上开恩。”公孙文吓得当场求饶。

    “既然你都说你死罪了,那寡人也只好成全你。”说完,秦王语气一转,对着大殿之外的侍卫说道,“来人,公孙文犯有欺君之罪,把他给寡人拉出去砍了。”

    说完,秦王不顾公孙文的哀求之声,转身登上王座。

    大殿内的百官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埋进土里去。片刻之后,侍卫提着公孙文的人头回来复命。大殿的气息为之一窒。

    群臣更加见识了秦王的厉害之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更加深入每个人的心中。

    早就看公孙文不爽的秦王终于出了口气,斩杀公孙文不过是对丞相魏冉的一个小小警告,也让大臣们知道,到底是谁才是决定他们性命的人。

    大棒祭出了也该轮到胡萝卜上场。

    秦王满意地坐了下来,说道:“诸位爱卿起来吧!寡人生平最恨欺瞒寡人的臣子。诸位爱卿的忠心,寡人是知道的。如今三晋结盟,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啊?”

    听得此言,往日里亲近魏冉或者左右摇摆的大臣们心里一惊。

    莫非是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引得秦王不满?不行,我得马上挽救自己在秦王心中的形象。

    当下,大臣甲说道:“三晋结盟,乃我大秦心腹之患。臣以为当速派大军攻打韩国,一者韩国叛秦,不攻韩不能树立背叛秦国下场的典范;二者韩国距秦最近,补给方便;三者韩国刚在华阳大败赵、魏大军,若能重创韩国,诸国必定更加惊恐,不敢叛秦。”

    大臣乙也是不甘示弱:“王上,臣以为当兵分两路,一路袭赵,一路攻韩,如此可令三晋首尾不能兼顾。”

    大臣丙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也是跳了出来,建议道:“王上,不如直接兵发大梁。我大秦之前数次征伐大梁,路径熟悉。魏国新败,士气衰落,足可一鼓作气,攻下大梁。”

    众人纷纷发表起自己的观点,生怕秦王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忠心于大秦。

    “丞相,你怎么不说几句?莫非众爱卿的建议你一个也看不上?”秦王却是望向一言未发的魏冉。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秦王此话耐人寻味,明白人一句话就知道秦王在挑拨关系。

    “王上,众大臣所说的各有道理。我大秦面对三晋联盟,做出的反应自然是越快越好!必须让天下人知道,谁敢和我大秦做对,下场一定是凄惨无比的。”

    “刚才臣之所以没有附和众大臣的看法,却是因为臣在考虑如何才能让大王您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魏冉却是稍作解释。

    “以臣来看,不如攻打韩国的野王城。我大秦已占有温地,若再下野王,则会将韩国一分而二。进可攻略中原,退可征伐上党。上党若下,邯郸近在咫尺,便于经略赵国。”

    “嗯。”秦王略一沉吟,望向白起。

    白起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要为秦王所不喜了,但身为一个军人,应当不悖于本心。于是实话实说道:“王上,臣也是如此认为。丞相之所见,以臣来看,确实花费最小,得利最高。”

    “哦。”

    秦王这次倒没有什么反对之言,略一沉思,发话说:“尚书令何在?”

    “臣在。”

    “即刻起草诏书,诏令胡阳、王龁率大军越过伊阙,直接攻打野王。沿途郡县提供粮草,大军限期十五日到达,误期者斩!”

    尚书令匆匆拟好诏书,毕恭毕敬地呈递给秦王。秦王略一过目便盖上玉玺。

    “郎中令何在?”

    “臣在。”

    “寡人命你立刻派人追上胡阳、王龁大军,八百里加急,宣布寡人的诏令。”

    “谨遵王旨。”郎中令匆匆告退。

    秦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发动起来,各个部门就如同精密的机器,各司其职,紧密配合。

    这一日,咸阳的民众看到秦王宫派出了三拨使者。马背上插着的三面黑色小旗表明了他们传递的是最紧急的军情,即使骑马撞死了路人使者也不会负一点责任。

    看到八百里加急的信使,秦人甚至有些激动。

    在这个以武立国,出人头地莫过于军功的国度,没有人比秦人更加渴望战争的了。

    这几十年的东征西讨、南征北伐让秦国人尝到了战争的美好,秦国人习惯了胜利,习惯了战争。战争对于秦国人来说不过又是一次立功的机会。

    五日前,胡阳的十万大军由咸阳出发,奔赴伊阙。为了出征的名额,二五百主们甚至差点打起来。

    此时的秦军有这样一个共识,出征即意味着立功。只有立功才能获得更高的爵位,更高的权位,更好的生活。

    因此那些被选中的二五百主自然高兴万分,落选的则是失落郁闷。希望自己下次出征会有机会。

    咸阳以东三百多里外,秦军距离函谷关已是咫尺之遥。想来明日即可东出函谷,进入曾经的中原之地。只是如今,函谷关以东300多里的土地皆为秦国所有。这次的出征更像是一次演练。

    就在黄昏安营扎寨之际,胡阳终于见到了咸阳来的使者。

    一连三拨的使者足以说明秦王对于三晋联合是多么愤怒。胡阳知道,自己一直苦苦等寻的机会终于来了。

    自己现在的爵位不过是十一级右庶长,之前立功多是跟随武安君,难得有独自领军的机会。

    要知道,同样的一场大胜,独自领军的功劳和身为副手的功劳是相差很大的。

    如果此次能取得大胜,连升三级未尝没有可能。

    对于主将的想法王龁是不知道的,如今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但是如果你要是因为他的年龄轻视他的话,你会很后悔。

    五大夫的爵位已经不低,更重要的是秦王似乎有些欣赏王龁这个年轻人。

    当然秦国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才,再如何欣赏,王龁也得拿出足够的成绩证明他配这样的待遇。

    王龁永远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如何与秦王结识,那是自己一生中最骄傲的时刻。不过是一块糕点,一番交谈。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咸阳令大肆收捕盗贼,无数人人头落地。而自己就被莫名提拔为这支秦军的副将。

    对于王龁,胡阳了解的不多,毕竟从未一起谋事。如今为了征伐的顺利,胡阳打算考验下这个年轻地有些过分的副将。

    “王龁,王上的命令你也看到了。对于攻打野王,你可有什么看法?”

    “将军,请看地图。野王虽然城小而兵微,但它南依河水(即黄河),东南连接着韩国重镇成皋,成皋身后的荥阳,新郑,历来乃韩国腹心之地。再看它的西面、北面,是上党郡,韩国驻兵有十万大军。因此若是攻下野王,韩国上党将成为孤悬本土的飞地,我大秦唾手可得。”

    “嗯,说的不错。那你对这次进攻有什么建议吗?”胡阳认同了王龁的意见。

    显然得到主将的认同王龁很是高兴,神色一激动,继续说道:“正如同我们知道野王对于韩国的重要性一样,韩国焉能不知?因此我军一旦进犯野王,韩国必倾全国之兵相抗。”

    “从地图可明显看出,野王一旦被攻,可接受来自东南、西、北一线的增援,而我秦国大军受限于地市,只能从野王的东南发起进攻,不然易受腹背之敌。”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王龁补充道:“东南的东周国(大家感兴趣可以查阅下,此时有两个周国,一个西周一个东周,不是朝代)国力衰微,举国不过两万之兵,想来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野王的东面是我国新占的温地,如今韩、赵、魏三国结盟,因此魏国若是来援,温地易受来自魏国的夹击,难免不保。”

    王龁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刚要建议是否可以通知温地的守将出城与大军汇合。胡阳开口了。

    “我大秦自商鞅变法以来,未有未战先怯,弃城而逃者。既然没有接到王上的旨令,温地的守将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换而言之,只要我们一鼓作气攻下野王,自然可与温地互为犄角,救援温地。”

    胡阳的一句话决定了温地三千秦军将士后来的命运。

    王龁只好说道:“此战贵在一个快字,我军如能出其不意,一举而下野王。然后联合温地,向南逼近成皋,向东迫近大梁,韩、魏自会屈服,三国联盟也就瓦解。”

    “如果不能及时攻下野王,末将以为当吸引韩国主力于野王城下,一战而破韩军。韩国若是屈服,亦能瓦解三国联盟。”

    “善。于本将所想不谋而合。我大秦纵横中原无敌,如果韩军真敢出城野战,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啊!哈哈”

    “传我将令,明日起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十日内赶往野王。”

    “诺!”

第十七章 三国的应对

    当赵、魏、韩宣布结盟的时候,三国就料定秦国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因此加强了咸阳方面信息的收集。

    果不其然,恼羞成怒的秦国果然派遣了大军征讨三国。对三国来说,唯一的好消息莫过于杀神白起并没有担当这次的统帅。

    没办法,此时白起破楚声威大振。对于六国来说,白起加上秦国基本上等于无解的组合。

    虽然主帅变成了名不见经传的胡阳,副将也是默默无名的王龁,但十万秦国大军带来的巨大压力还是让赵、韩、魏气氛为之一窒。

    秦国大军目标是什么?他们的进攻方向会是哪里?

    没有人会天真地认为秦国派出十万大军只是为了中原一日游。

    三国的情报部门开始飞速运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军此次剑指韩国。至于目标是上党还是新郑,更详细的情报受限于秦国严厉的制度,三国也是一筹莫展。

    韩国是秦国第一目标,身为当事国,自是全国紧急动员。在高层的命令下,军中的斥候们全部撒向了西面,力求第一时间掌握秦军的动向。

    身为盟友的赵国、魏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赵国在紧急磋商之后,急派大将军廉颇亲率十万大军,自邯郸星夜赶赴韩国边境。魏国略有些尴尬,因为刚刚走出俘虏营准备回国的魏军主力,第一时间接到国内的通知,原地待命。魏国派遣了军中少壮派的代表人物--晋鄙前来接任魏军的主帅。

    有赵国、魏国做后援,韩国明显有了底气。但有再大的底气自身不努力的话,也不能赢得胜利。

    经过太子然的据理力争,加之华阳之战树立的巨大榜样,此次韩国以暴鸢为主将,太子然为副将,出兵十万驻守成皋、野王一线。

    这样的最大好处是无论是上党还是新郑有何战事,韩军主力可在第一时间增援。依照太子然的判定,秦军直取野王的概率是比较大的。

    理由很简单,野王若失,韩国就会被一分两半。在原本的历史中,秦国就是采取了这样的策略--腰斩韩国,继而攻打上党,引发长平大战,秦国一战而为统一天下打下最后一块地基。

    当然,历史已经改变了,太子然现在也不确定秦国是否还会按照这样的步伐走下去。毕竟直取新郑,一战而灭韩国倒也不无可能。虽然这样的话秦国会付出比较高的代价,但站在秦国的角度,这样的代价完全值得。

    太子然不是没考虑过秦军会兵出奇招,直取新郑。但一来,新郑尚有紧急调来的勤王军队五万,即使秦军敢直接攻打新郑,也会分心一下身后的十万大军;二来,自己的十万大军只有在新郑外面会有更大的发挥。

    赵、韩两军毕竟是客军,万一出现畏敌不前的话,韩国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自己的十万大军,自己的发挥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此战的成败。

    八日后,温地。

    秦军副将忧心冲冲地对主将王信说道:“将军,魏军攻城已经两个昼夜了。光今天末将就率人把他们从城墙上赶下去三次,兄弟们死伤惨重,能战的已经不足八百。再守下去,兄弟们都得死在这里啊!突围吧,将军。”说完,副将不顾身着铠甲的不便,毅然跪在王信面前。

    王信惨然一笑,却是说道:“突围?能突到哪里去?城下足足八万魏军。守城虽然希望渺茫,但好歹是点希望。真若出了城,我们一个浪花都翻不出来。”

    “将军!”副将大喊一声。

    “我们投降吧!守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暂且投降,等到他们松懈,我们再杀回关内。”

    副将的建议未尝不好,这个时候,俘虏是很重要的兵源。

    “你糊涂啊!”王信一声长叹。

    “我们战死的话,只会祸及自己。真若投降,那可是夷三族的大罪。你想祸及家人吗?”

    “可是将军”副将还想辩解什么。

    “不用再说了。本将决心已定,誓死战至最后一人。我们大秦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的。”王信语气坚定地命令道。

    “诺!”副将只得应道。

    温地城下,晋鄙负手望着不远处的温地,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将领。所有的人一言不发,心怀畏惧地望着身前的这个主将。

    自从四日前晋鄙抵达新郑,魏军近似魔鬼的生活就开始了。

    先是两日急行军抵达新郑130里外的温地,路途中晋鄙斩杀了对自己颇多怨言的两个校尉(掌管一部一万人),三个军侯(掌管一曲五千人)后,在路上以身作则,大幅度提高了士卒粮饷,树立了自己的绝对威信。

    到达温地后,只是稍事修整,晋鄙就命令大军进攻温地。

    晋鄙将全军分为四个梯次,每个梯次两万人,昼夜不分强攻温地。击鼓不进者斩,未鸣金后退者斩。

    按照晋鄙的说法,只有胜利才能洗刷魏军战败的耻辱。如果三日内魏军还拿不下小小的温地,他会亲率中军进攻。

    这样的话语深深地刺激了每个魏军将士,温地城小兵微,每次能投入的进攻兵力不过六千,极为有利于防守。

    三千秦军的誓死抵抗给魏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但这反倒激发出了魏军的血性。主帅带来的优渥待遇让每个魏军悍不畏死地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不过两日,魏军就成功三次登上城墙,足见魏军的努力。

    趁着夜色,魏军又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晋鄙有些麻木地看着手下的士卒一个个倒下,就好像他们的生死无关紧要。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如果心存妇人之仁,唯一的后果就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当晋鄙到达新郑的时候,看到的是垂头丧气,自甘**的大军。

    那一刻,晋鄙问自己,这还是魏国的主力吗?

    在晋鄙看来,能够唤醒魏军的只有在战场才能获得。既然他们在战场倒下,就只能从战场爬起来。于是才有连续的急行军,不近人情的命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回魏军的军魂。

    看着手下的士卒攻城的动作由生涩变得熟练,行动间也有了配合。晋鄙暗自点头,看来士气可用。城墙上秦军的反击越来越稀稀落落,攻破温地指日可待!

    “来人!”

    “末将在。”

    “命令第三梯队接替第二梯队,继续攻城。明天,本将要在温地城犒赏三军!”

    “诺!”

    次日,朝阳升起,阳光穿过浓烟照射在温地城墙。

    城墙上秦军的黑色大旗破败不堪,不过两丈宽的城头堆满了士卒尸体,有秦军的,更多的是魏军的。

    尸体犬齿交错,有的尸体临死前还保持着或愤怒或惊讶或大喜的表情。在这里,所有的死法都有。甚至,因为来不及拿起兵器,有人选择活活咬死对方。

    战争的残酷莫过于此。

    城下的魏军已经吃过早饭,此刻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准备发起又一次的冲锋。没有人高声言语,但沉默带来的是更大的压迫。

    下一刻的冲锋有人会死,有人会活。

    没有人知道命运会做怎样的选择,秦军、魏军能接受的就是勇敢面对这未知的命运。

    温地城墙上早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秦军身影,但每个魏军都知道,一旦他们登上城头,秦军就会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他们会咬牙切齿地扑上来,即使断胳膊断腿的秦军,也会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一个魏军士卒,从城头坠下去。

    这样的敌人着实可怕,对于这样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他们。

    但是,魏军这次错了。

    残存的秦军已经不到一百人,主将王信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挡不下魏军的下一次冲锋。于其窝囊地战死,不如死得悲壮。

    于是趁着魏军吃早饭的功夫,他集齐了四个城门幸存的最后九十三名秦军。所有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包括王信自己。

    他胸前一尺长的伤口是一个悍勇的魏军什长给的,当然那个什长也没落得好处,满脸惊讶的头颅就在城头不远处。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会战死在这里。你们怕不怕?”

    “不怕!”回答王信的是秦军嘶哑但坚定的声音。

    “好,不愧是我们大秦好男儿。我没看错你们。如今就让魏国那些人看看,我们老秦人没一个怕死的孬种。我决定,向魏军发起冲锋,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本将杀向魏军?”

    “但凭将军做主。”

    “好兄弟!有你们,我王信这辈子也就值了。众将士听命,目标-魏军中军帐,出发!”

    “诺!”

    当魏军正要击鼓攻城之时,温地的西门缓缓打开了。

    伴随着城门的打开,响彻四周的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霸!”

    所有的魏军望着出城的秦军,一时惊诧万分。

    秦军互相搀扶着,坚定地走向魏军。他们的步伐早已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步地努力走着,边走边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晋鄙望着越来越近的秦军,叹了口气,最终挥手命令弓箭手放箭。随着最后一个秦军的倒下,温地之战终于结束。

    此战,魏军经过不分昼夜的两日攻城,终于拿下了本属于魏国的温地城。是役,秦军三千守军全军覆没,魏军战死者六千,伤者三千。

    魏军虽然损失惨重,但通过此战,华阳之战带来的巨大惨痛为之一消,魏军士气大振。

    最关键的是,这是魏国近年来少有的对秦国的大胜,魏王大喜之下,遣使大犒三军。魏军对即将面临的大战多了几分信心。

    次日,长途行军九百里的秦国大军姗姗来迟。鉴于野望城守备森严,胡阳果断命令秦军后退二十里,扎营安寨。

    野王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八章 试探(上)

    秦军到来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平安过去。

    考虑到秦军远道而来,太子然本欲来一场夜袭挫一下对方的士气,但斥候禀报说秦军戒备森严,难以靠近大营五里之地,太子然也只好作罢。

    秦军长途跋涉,士卒疲惫,胡阳也没有打算来一场黑夜里不辨敌我的混战。于是双方默契的休整的休整,备战的备战。

    次日,随着朝阳的升起,秦军大营一览无余。

    胡阳果真大胆,居然将十万大军分别布置在野王的南门、西门,北门,大营连绵十里,遍设拒马、鹿砦、铁蒺藜。

    太子然慨叹一声,秦军果然训练有素。单看此时正是吃饭时,秦军大营无一丝喧哗吵闹之声,可见治军之严。

    野王以北的上党郡,举郡不过十万之兵。抛开守城所需的八万士卒,不过两万之兵可来援。因此太子然也是指示上党太守不必增援野王,能守下上党就是大功一件。

    也许秦军足够自信,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上党郡可能会来的敌军。但如此一来,野王城的压力就大了。

    太子然毫不怀疑,如果温地此时还在秦军手中的话,秦军甚至敢三面围城。毕竟,野王最大的援军必出自成皋一侧。

    就在太子然一筹莫展之时,用过早饭的秦军已经开始集结。黑色的大军肃穆,井然有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的只不过是军官们的呵斥整队声。

    不多时,一支大军自远方开来。胡阳站在战车上,隆隆的战鼓在耳边回响,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王城,他感觉心中一股热血的冲击荡漾。

    野王,将是他胡阳的成名之战,犹如白起的伊阙。而身后的十万大军,将是他胜利的最大保障。

    胡阳忽然一举手,身边的传令官赶忙挥舞起令旗。十万秦军整齐划一地猛地停住了脚步,一时之间,奔腾的烟尘如一条巨龙扑向野王城。

    “喊话。”胡阳淡淡地说了一句。

    “喏!”

    早有一骑策马越过方阵,跑到离野王城不过一箭之地处,大声说道:“城上的守军听着,韩王无道,叛我大秦。我王宅心仁厚,不愿生灵涂炭,一切罪责全在韩王。限你们一炷香时间束手就擒,否则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太子然眉头一皱,对身旁的朱亥说道:“给我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人射下来。”

    “诺!”朱亥大声应道。

    说完拿起一把强弓瞄向了城下的秦军使者。

    弹指一刻间,秦军使者中箭倒下,马匹受惊返回本阵。

    “大韩威武!大韩威武!”太子然高声叫道。

    这个时候,韩军上下方才如梦苏醒,状如癫狂地喊道:“大韩威武,大韩威武!”

    朱亥天生神力,寻常强弓根本用不了。太子然特地为朱亥打了一把十石的强弓,今日小试身手,秦军使者就措手不及被偷袭而死。

    一时之间,秦军带来的庞大压力一扫而空,韩军士气大振,秦军却是有些瞠目结舌。

    胡阳略一皱眉,出声道“击鼓、前进”。

    秦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架设投石器,安放拒马。弓箭兵整队出列,敢死队集结待命。

    暴鸢一见秦军如此动作,马上建议太子然离开城头。

    太子然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攻防战最是无情。若自己站立在城头,能不能鼓舞士气另说,待会秦军的箭雨落在头上,为了保护自己不知会搭上多少人的性命。

    看到太子然听从自己的建议,暴鸢心下大喜。当即命令道:“敌军攻城在即,弓箭手准备。”

    没过多久,韩、秦第一次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最先发威的是双方的投石车。

    韩军早已坚壁清野,郊外一应房舍全部拆除,就连野外稍大一些的石头都被运进野王城内。因此,秦军的投石车只是发射了数轮便宣告无用。而韩军的投石车则疯狂的进行远距离伤害输出。

    第一局,投石车间的较量,秦军VS韩军,韩军完胜。

    见得之前屡试不爽的策略失效,秦军上下也不丧气。在中军令旗的指挥下,屯长、百将们吆喝着手下士卒加快速度。这个时候只有尽可能地靠近城墙,对方的投石车才会失去作用。

    但秦军刚刚脱离投石车的死亡之吻,又要迎上韩军天下闻名的守城弩。

    射程可达八百步的守城弩是每个士兵心中最大的噩梦。不同于投石车,守城弩是架设在城头上的,因此它的准度更高。

    一旦守城弩射中目标,往往就是意味着十几个步卒像串串烧一样被钉在地上。方阵、集群就是守城弩的最爱,因为可以造成最大的杀伤。

    秦军自然也有应对之法,那就是攻城弩。

    在伊阙之战攻克宜阳之后,秦国获得了大型弩的制造方法。在别出心裁地将弩用于攻城之后,秦军意料之外地发现大型弩射出的弩箭可以深入城墙数尺,足够士卒攀岩上去。更重要的是攻城弩可以极大弥补秦军超远距离火力输出不足的弱势。

    于是,秦军数不清的攻城弩接二连三地发射。韩军也不示弱,在投石车的帮助下,全力反击。不一会,野王城就如同涨满刺的刺猬,煞是惊人。秦军却是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守城弩,韩军占据地利,不过损失了区区四五架守城弩。

    第二局,秦军攻城弩VS韩军守城弩,依然是韩军胜。

    秦军在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代价后,终于冲进了野王城两百步以内。

    躲过了投石机和守城弩的双重打击,活下的秦军心里大呼幸运。只要再冲两百步,到达城墙下架起云梯,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每个老秦人都深信,当自己的屠刀举起的时候,六国的军队只会屁滚尿流地求饶。

    只见城下的秦军动作娴熟,互相配合。每两个秦军仰举着盾牌,掩护身后架着云梯的同僚。

    终于,秦军率先进入了韩军弓箭射程。韩军居高临下射出的箭又快又远,抬头仰射的秦军弓箭手为了弥补两者的差距,生生将阵线推进了四十步。

    不过短短的四十步,秦军至少付出了五百多人的生命代价。

    接下来,秦军让韩军见识到了为何他们是战无不胜的。

    只见秦军弓箭手们排成50人乘以10人的小阵,每一行的弓箭手几乎是瞬间射出手中的箭。随即默契的撤退到方阵后方,一方面补充箭支,另一方面也是补充体力。这时后一排的士卒跟上,重复上一排的动作。

    每个秦军按部就班,如同一部机器里的零件,严密契合。

    城头的韩军表现就差强人意了。虽然他们也努力,但不够配合。一个弓箭手一刻不停地射出十箭后便会力竭。而秦军弓箭手,因为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可以长时间地射箭。

    尤其是在秦军瞭望塔和橹车建好之后,秦军弓箭手可以居高临下射击城头上的韩军。韩军的地形优势一下子就抹除了很多。

    虽然一路上秦军至少丢下了两千具尸体,但最终,在秦军弓箭手悍不畏死的掩护下,敢死队还是架起了云梯。

    战争,还是进入了秦军熟悉的节奏。

第十九章 试探(中)

    秦军敢死队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饿狼,顺着云梯嗷嗷叫地向上攀爬。未经战事的韩军显然有些慌乱,在下级军官的呵斥下手忙脚乱地将巨石、檑木无情地推下去,倒也砸死一片秦军。

    诚实地说,如果是野战的话,秦军足以正面击溃五倍于己的韩军。这就是百战之师和久疏战阵军队的区别。

    但是,高大的城墙生生抹平了两者的差距。许多英勇的秦军被毫不起眼的弓箭、石头所杀,他们的勇武尚未来得及发挥就此淹没在人潮。

    这是战争的残酷,也是战争的无情。

    再强大的战士也可能被一个懦夫的弩箭杀死,再高贵的将军也可能死于一块巨石。

    战争,没有道理可讲。你只能鼓起勇气,祈祷自己要死也死在一场波澜壮阔地拼杀,而不是默默无闻死于冲锋的路上。

    “放箭!给老子起来放箭!”

    城头上,一个韩军的军侯正气急败坏地踢打着缩在垛口下的手下。

    也许是身边袍泽的不断死去刺激了韩军士卒,几个明显毫无战争经验的韩军士兵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起身射箭,生怕一起身自己就会被射成刺猬。他们就像鸵鸟一样撅着屁股,把自己藏在自己捏造的世界。

    这也是每个新兵必须经历的战场考验。每个新上战场的菜鸟面对鲜血会有两种可能的反应,一种是惊悚害怕,另一种就是被袍泽的牺牲刺激,变得张狂失去理智。

    心怀恐惧的往往会死于恐惧,失去理智的则会在疯狂中灭亡。因为在战场上,只有冷静才能让你活下去。你可以心怀恐惧,因为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有经验的百战老兵知道如何克服恐惧并转化为动力。

    “都给老子起来!”军侯却是愤怒了。

    “再不起来,老子治你们的逃兵之罪。你们想被执法队砍头还是跟秦军拼杀?”

    眼见几个新兵明显吓破了胆,军侯不再犹豫,直接单手举起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士兵,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神色狰狞地说:“我数三声,给老子射箭!老子的军队不要懦夫!三声内你要是敢不射箭,老子就把你丢下去!”

    在军侯的威逼下,年轻的韩军战战兢兢地拿起弓箭。因为过度紧张,手中的箭连续摆弄了数次才勉强搭在弓弦之上。最终,在军侯最后一句警告声中,韩军小兵射出了手中的箭!

    也许是时来运转,韩军在弯弓射箭的时候没有一个秦军的箭矢伤害到他。而这支箭却是不偏不奇刚好射中了一个秦军。

    看着秦军缓缓倒下,军侯满意地拍着这个年轻士卒的肩膀,大吼着:“不错!就给老子这么狠狠地干秦军!”

    说完不顾年轻韩军的反应,继续组织其他韩军进行反击。

    这只是战场的一个片段。

    与韩军需要上级督促,甚至派执法队严防守军后退不同,秦军的进攻井然有序,每个人甚至跃跃欲试。眼见身边袍泽一个个倒下,秦军毫不在意。

    他们专注地射出手中的箭,专注地向上攀登。他们唯一想要的是尽快的攻破野王城,只有破城,才能为死去的袍泽报仇。他们深知,此时像个娘们一样的哭哭啼啼无济于事,哭泣是失败者的专利!他们在攻破野王城后,会得到属于胜利者的奖励,三天劫掠,大笔的功劳,更多的田地,更少的徭役。

    惨烈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多时辰,每时每刻,秦、韩两军都有无数的士卒倒下。尤为惨烈的是两军的弓箭手,他们进行的是最冷血的对射。

    双方一个靠着地利,一个靠着方阵,以命搏命,以血换血。渐渐的,韩军城头上的弓箭手已经换了一拨人,原有的一拨早已变成脚下的尸体。秦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数个方阵全军覆没,还有几个被削成了几十个人的小阵。

    没有一方后退,因为后退的一方以为着放弃巨大的优势。双方咬着牙,拼着伤亡。韩军若败,意味着城墙的守军彻底失去掩护,要面对秦军敢死队和弓箭手的夹击。秦军若败,韩军弓箭手则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正在攀爬云梯的秦军敢死队。

    面对己方的损失,双方的主将大手一挥,后方待命的弓箭手迅速的填补上空缺。

    就在韩军注意力集中在城头之时,秦军却是动了。上百个秦军士卒推着撞车缓慢但又坚决地开向野王城门。巨大的撞木裹着铁叶,看起来尤为狰狞。

    “小心撞车!”

    “火油!快!赶快给我倒火油!”

    城头的韩军大惊,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顿时,几大桶火油从城头上倾泻而下。不用将军吩咐,自有熟练的士卒发射了火箭。

    意料之内的大火却没有烧起,韩军一个校尉慌乱地望向城下秦军的撞车。却是发现整个撞车几乎都裹着一层铁皮,少数没有铁皮的地方也覆盖着浇水的牛皮。加之秦军的撞车简易,能兜住火油的地方少之又少,难怪火势起不来。

    “巨石,赶紧给我投巨石。”

    听得吩咐的韩军急急忙忙操起杠杆,运气女神似乎站在了韩军这里,平时不过三中一的杠杆今天却是三中二。秦军的撞车在接连承受了四、五块巨石击中,终于不甘情愿地轰然倒地。

    眼见一计不成,秦军又生一计。

    在秦军中军大营的指挥下,一万弓箭手顶着韩军如狂风暴雨般的石子、弩箭,将手中点燃的火箭射了出去。

    “小心火箭!”

    数个声音在城头急急响起,就在城头的韩军以为火箭是朝他们射出,正欲躲避的时候,却是瞧见火箭掠过城头,直射入城。

    野王城中顿时火光四起。野王城的房屋多是木材所建,加之天干物燥,秦军又在箭头涂抹了火油、硫磺,大火在野王城瞬间蔓延!

    “救火!赶紧救火!”

    暴鸢赶紧指挥城内的守军救火。千算万算,没算到秦军敢冒着巨大的伤亡抵近发射火箭。

    虽然韩军高层之前也猜测秦军可能会发射火箭,还特意拆掉了靠近城墙的房屋,但没人料到秦军如此心狠。为了引发火灾,制造混乱,不惜冒着可能造成的巨大伤亡风险。

    不过,秦军显然赌赢了。秦军不过出人意料地多推进六十步,野王城成功起火了。更关键的是,韩军显然没有料到秦军会如此大胆。秦军一万弓箭手射出火箭后迅速后撤,因韩军准备不足,给秦军造成的损失不过数百人。

    城头上的韩军顿时有些骚乱起来。城内是自己的家人,每个韩军都不自觉担心自家的亲人。

    秦军却是趁机动了,整整一万秦军趁着韩军失神的功夫冲刺到城下。身手好的开始攀爬之前攻城弩射出的弩箭,身手差一点的也是迅速地爬着云梯。

    一时之间,野王城头风声鹤唳。野王城似乎破城在即。

    “执法队!后退者杀无赦!”

    “兄弟们,守好自己的岗位。城内的大火自有太子殿下率人扑灭!如果你们连城墙都守不住,那才会害死家人!”

    “太子有令,杀敌一人赏钱百文。”

    连续数道命令,在韩军校尉恩威并施下,慌乱的韩军渐渐稳定下来。开始奋力拼杀,意图把登上城头的秦军赶下城去。

    秦军主将胡阳淡然地看着野王城头的混战。他相信,在自己一波又一波地连绵攻击下,韩军早晚会崩溃。到那时,就是野王城破之时。

    如今,就是破城的开端。

    (万分抱歉,今天出差,路上遇到车祸车。到达后又是开会又是陪客户吃饭,现在才更新。今天看到推荐票涨到100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两章,稍后送上。大家可以选择明天早上看。本周推荐票到200后再加更2章!谢谢!)

第二十章 试探(下)

    一个秦军什长咧着大嘴,狰狞地跳上城头,随即朝最近的韩军士兵扑了上来。韩军士卒明显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后退。秦军什长哪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去死!”

    一个力劈华山,大刀直奔韩军的脖子而去。

    韩军的惊慌在这一刻要了他的命。他忘记了手中长枪的优势,只是在慌乱中拿长枪往脖子上一挡。

    结果就是枪杆断、头断。头颅飞起来的那一刻韩军脑海里还在感慨,这一刀怎么这样快。

    没有再看这个失去了头颅的尸体一眼,秦军的什长把目光望向了城头。

    只见城头上已上来了六、七十个秦军,他们聚在一起,在城头上占据了一角。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秦军不断上来。几乎是在一瞬间,秦军什长扑向了刚刚倒下的袍泽的位置。刚刚露出破绽的秦军阵势重归完整。

    “朱亥,我给你三百亲卫。你的任务就是把秦军赶下去,听到没有?”

    眼见城头失手在即,太子然一把抓住朱亥,急急地命令道。

    “诺!”

    “记得带上手弩!”太子然出言提醒。

    一般的手弩发射完一支弩箭后就需要重新装填。这也导致了韩军的士卒不太喜欢使用手弩,在两兵短接的时候,手弩只能发射一次弩箭就要收起,基本上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太子然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特意在韩军军工坊里贴出悬赏告示。凡是能设计出连弩的赏田百亩,百两黄金。

    其实太子然心中是不抱多大希望的,毕竟史料中记载连弩还是汉末诸葛亮发明的。不过能激发工匠们的积极性,研发一下新武器也是好的。

    哪料到,第二天就有工匠揭榜说此物早就有。只不过造价甚高,是平常手弩的十倍。

    太子然心下大喜。任何事物一出来的时候都是造价昂贵,少府不知道想方设法降低成本,反而将这一利器束之高阁,实在是渎职的很!

    为了此次大战,临行前,太子然特地为自己的三百亲卫人手配备了一支连弩。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当朱亥一行赶到的时候,登上城头的秦军已经三百多人。城头的弓箭手被挤在角落里,眼看着袍泽与秦军胶着在一起,有心杀敌又怕误伤。

    失去了弓箭手的压制,秦军终于可以放心登城。大有源源不断,一举拿下野王之势。

    不是城头的韩军不努力,而是秦军实在配合默契,单兵战斗力远不是弱小的韩军可比的。城头狭小,能够和秦军直接拼杀的韩军就那么多。韩军空有数量优势,却无法发挥出来。

    “趴下,让你的人给老子趴下。”朱亥一见大事不妙,拉住身边的校尉。

    “你是谁?凭什么老子要听你的?”校尉却是杀红了眼,眼见手下的士卒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心疼的感觉不为将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看着,这是太子的令牌。”朱亥拿出太子然的令牌。

    “现在,马上让你的人给老子趴下。否则别怪老子滥杀无辜。”朱亥亮了亮手中的弩箭。

    校尉一怔,却是服从了命令。

    “儿郎们,都给老子趴下,趴下。”

    前面的韩军虽然疑惑,但还是服从了校尉的命令。只有最前面与秦军厮杀的韩军太过专注没有服从这一指令。

    “射!”朱亥眼神中透过一丝不忍,还是下达了命令。

    “噗噗噗”,无数弩箭射进秦军体内,刚刚还在恣意厮杀的秦军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了所有力气,轰然倒下。与之一起倒下的,还有和秦军厮杀在一起的韩军勇士。

    根本没有一丝停顿,朱亥率领三百亲卫越过秦军士卒的尸体,直接杀向另一侧的秦军。

    就像是一次完美的复制,毫无防备的秦军被瞬间击杀大半。收好手中的连弩,三百亲卫扑向残余的几十个秦军。三息之间,秦军被斩杀一空。

    这个时候朱亥又带着三百亲卫杀向中间的空地,刚刚登上城头的秦军猝不及防,寡不敌众,还未来得及抵抗就步了之前袍泽的后尘。

    随着三百亲卫开始驱杀不断涌上的秦军,剩余的韩军方才恍然大悟,急急忙忙赶到自己的岗位。弓箭手重新压制,守军继续投石、扔滚木。

    校尉却是一个箭步上来,满含双泪,一拳捅向朱亥。

    “**杀了我手下,你个刽子手!那是多勇敢的士兵啊!他们没有死在秦军手里,却死在袍泽手里!”

    朱亥冷冷地望着校尉,却是没有还击,只是淡淡地说:“如果不是我,你手下的士兵会死更多。校尉,记住,守好城墙。不然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救援。”

    说完,朱亥率领三百亲卫退出了守城的序列。

    野王城内,随着最后一个房屋的火被扑灭,秦军火箭引发的混乱告已平息。

    浓浓的硝烟味刺激着每个人的口鼻。但太子然毫不介意,望着一片废墟,心里感慨,再没有比战争更让家园生灵涂炭的东西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绝对不会让韩国亡国,这样的场景自己绝对会让秦国人尝尝。

    “暴将军,这场大火我们损失了多少?”

    “回禀公子,算上我们为了隔离大火拆毁的房屋,共计损坏房屋200所,死伤100多人。”

    “传我的命令,损坏的一应房屋战后照价赔偿,死伤者也要妥善安置。”

    “诺!”暴鸢将太子然的命令吩咐下去。

    “公子,亥幸不辱命,特来复命。”

    看到朱亥回来,太子然难得露出笑脸,问道:“怎么样?有伤亡吗?”

    朱亥却是咧嘴一笑,“公子给的连弩很是厉害。三百亲卫一人未伤。”

    “此话当真?”

    “老朱哪里敢骗公子!”

    太子然心下一喜,若真是如此,一旦进行白刃战,倒是可以极大弥补韩军单兵战斗力薄弱的劣势。只要配合得当,未尝不能和秦军堂堂一战。

    前提是韩军必须要见过血,杀过人。有胆气的军队才不会在真正激烈的战斗中处于下风。胆气若无,不过是群武装起来的绵羊罢了,经不起饿狼的一次冲锋。

    仿佛想起了什么,太子然又赶紧加了一条命令。征召野王全程的医师,尽全力挽救伤员。伤员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一旦他们重返战场,他们就是精锐的老兵,配以严格的军纪,佐以精良的武器,假以时日,可与强秦较量一番。

    战争是最好的学校。它淘汰掉懦弱、胆小、体弱的士卒,留下的都是整只军队的精华。

    在秦军攻城最危急的时刻,太子然甚至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就是出其不意开启城门,派一支重骑兵破坏秦军所有的攻城器械。但犹豫再三,太子然还是放弃了。

    毕竟,手下的骑兵只经历过一场夜袭,尚不算真正的成长起来。而且此次自己与暴鸢移兵野王,不过是为了更好观测秦军,并没有率领多少骑兵。野王城倒是有一支骑兵,只可惜战力堪忧。

    如果真狠心派出这支骑兵,成功尚好,失败则是会引狼入室。最终,在暴鸢的建议下,太子然没有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

    眼见强攻四个时辰也未拿下野王城,尤其是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胡阳也没有在无味地耗下去,果断趁黄昏之时鸣金收兵。

    是日,秦军战损超过五千,伤者超过三千。韩军战损三千,伤者超过两千。秦、韩之间的第一次试探结束,双方舔舐着伤口,准备次日的大战。

第二十一章 新的计策

    在最后一抹夕阳里,打着白旗的一队秦军收拢起最后一具袍泽的尸体。韩军默默地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的秦军渐行渐远。

    没有人暗施冷箭,是因为对战功不够贪恋吗?还是今天太多的厮杀已经让精神疲惫麻木?其实都不是,这只不过是战场上人性的闪光点。

    除了杀戮,总有支撑我们活下去,战斗下去的理由。

    也许明日,自己就会成为今日那些亡魂。到时,是谁给自己收尸,是谁给自己招魂呢?故乡那么远,希望自己找得到归家的路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军大营燃起熊熊火焰,那是秦军在焚烧战死者的尸体,也是秦军的传统。隐隐约约传来的秦歌飘荡在野王上空。

    今天侥幸活下来的年轻弓箭手,就是那个被军侯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小卒,此刻正望着深邃的星空发呆。

    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想想昨日还一起喝酒聊天的袍泽今天一战而亡,化为一捧骨灰。小卒也不禁感叹人命贱如野草。只是,野草也贪生,更何况是人呢?这个世道啊!

    “智华,你想什么呢?好好站你的岗。要是秦军夜袭,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听到没有?”

    耳边传来什长的话语,智华神色一紧,慌忙答应道。

    秦军中军帐,胡阳正看着地图凝神思考,副将王龁静立一旁。

    “野王城有我大秦多少内应?”胡阳开口问道。

    “将军,野王城我大秦投入的精力不多,毕竟之前秦、韩两国交好。按照之前大王的指示,密谍的主要目标是魏国一侧。所以,野王城内不过有内应十多个。”

    “这样子,靠内应破门的机会就渺茫了。”胡阳叹了口气。

    来时路上行军突遇暴雪,路上耽搁了两天。就是这两天的功夫,自己大军的行踪暴露,形式急转而下。

    韩国朝野王城增加了一万五千的守军,小小的野王聚集了两万大军,一下子成为了乌龟壳,难敲打的很,自己的突袭计划失效……

    温地失守如此之快更是陷自己的十万大军于尴尬的境地,自己东西两面夹击野王的计策宣布告废。

    暗自咒骂了温地的守将王信一番,胡阳不得不把精力重新投入到如何攻克野王城上。

    本来今天是有机会攻克野王的,自己一系列的动作成功迷惑了韩军。就在破城之际,没想到攻上城头的士卒又被撵下来。这样的情况是从来没发生过的。难道韩军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还是他们派出了精锐?

    听着耳畔秦军吟唱的秦歌,胡阳不得不考虑明天是否依旧强攻。今天不过是第一天,就损失了五千士卒,实在超乎自己的意料。

    按照自己的估计,韩军伤亡也就是三千多人。照这个打法,自己若想拿下野王城,不损失两万人怕是不可能了。但这样的伤亡自己绝对接受不了。

    先不说温地尚有八万魏军虎视眈眈,单单廉颇的十万大军就足够自己吃一壶的。这一战,关键在**速击垮韩军,韩军一败,魏军势必胆寒,接下来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赵军。

    在胡阳看来,踩着赵国名将廉颇上位才算是最终的胜利。只是,这样计划好的一场盛宴却被顽强的韩军打断。

    如何将韩军引出来呢?一旦野战,胡阳相信自己有一百个方法全歼韩军。

    “将军,据我方探子回报。此次赵国援韩的主将廉颇尚在邯郸,当然,这个还是三日前的消息。听说,赵国迟迟未出兵的因为粮草筹备未齐。我们的时间应该还是充足的。”副将王龁开口了。

    “这是难得的好消息。”胡阳冷冷一笑。

    原本以为赵国难得硬气了一回,没想到却是内讧起来。廉颇不来正好,多出七天时间,刚好用来解决韩军、魏军。

    “将军,末将倒是有一计。既然韩军龟缩不出,不如我们派出小股骑兵劫掠周边县城,毁其农田,烧其房屋,掘其祖坟。如此一来,不出数日,韩军必出战。”

    “妙计啊!此计甚妙!”胡阳大呼其好。

    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家园、祖坟被毁都会火冒三丈吧!如果三日内韩军还是没有动作,自己就直奔新郑,看囤积在成皋一线的大军如何是好,总不能置君父、社稷于不顾吧?

    自己却是之前太过拘泥了。总想着引诱韩军出城,决战于野外,却是忽略了韩国的七寸之处。

    望着这个甚和己心的副将,胡阳开始一扫阴霾,面色得意地拉拢起副将来。

    野王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为了预防次日秦军可能的强攻,太子然也是做了两手打算:一方面派人前往新郑,要求工坊加班加点,至少紧急提供三千具连弩;另一方面却是急调虎骑连夜前来野王。

    连弩既然表现出了它独特的价值,太子然自然要重用。调遣虎骑却是为了手中有一张王牌,不至于像今天一般。关键时刻王牌打出去是可以瞬间扭转战局的。

    统计完今天的战损,太子然也是慨叹韩军确实军力衰弱。今天的伤亡中有三分之一是秦军攻上城头造成的。

    单兵战斗力弱,配合不默契,统统都是硬伤。如果不是靠着高大的城墙,太子然甚至怀疑韩军是不是敌不过秦军的一次冲锋。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太子然自是不肯放弃一点提高自己实力的机会。于是,连夜召集了千人将以上职位的军官,总结今天一战的得失。

    千人将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会议比太子然想象的要成功许多。会议结束后,太子然也没闲下来,一方面命人整理会议总结,一方面组织千人将在各自的队伍里再次学习。

    太子然甚至亲自去了两个千人将那里,一方面鼓舞士气,另一方面也是督促千人将们把这个当成大事来抓。

    主将都是如此,遑论下层的什长们。一层层的总结会议在野王城的各个角落召开,倒是开出了不少出人意料的结果。

    当夜风平浪静,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天。秦、韩双方摩拳擦掌,新的厮杀即将开始。

第二十二章 奇怪的秦军

    当秦营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田虎率领的三千虎骑也终于赶到了野王城。

    华阳之战后,虎骑正式扩编,由最初的八百人增加到现在的三千人。人数是增加了不少,但战力却没有下降。

    这得益于太子然严格的考核制度,即虎骑官兵每十日考核一次,上至主将下至小卒,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一次考核不及格者,军官降一级,士卒进入虎骑后备区,与预备营的佼佼者同台竞技,胜者留在虎骑,输者回预备营;连续两次考核不及格者,军官降三级,士卒一律回预备营重修。在预备营里,被清退的虎骑官兵只有连续三次考核中名列前一百名,才会获准重回虎骑。

    预备营是太子然特设的一营,意在弥补虎骑今后的战损,同时是对虎骑官兵和未能入选虎骑士卒的一种激励,暂编为2000人。

    虎骑作为韩国第一支被国家认可的荣誉部队,它的选拔比材士选拔更为苛刻。按太子然的要求,凡能身着全副甲胄,执十二石之弩,背负五十支箭,荷戈带剑,携三日口粮,在半日内跑完三十里,且弓马娴熟者,即可入选为虎骑。

    材士的选拔标准不过是要求半日跑完二十里,身着的也只是简易的皮甲。当然,即便如此,虎骑的标准还是逊于魏武卒。作为战国最为精锐的部队,魏武卒半日行进百里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考虑到虎骑是重骑兵,魏武卒则是重装步兵,适当放低标准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虎骑还有马匹可以代步。

    即使标准放低了如此之多,能入选虎骑和预备营的也不过是数千之人。韩国全国材士的精锐几乎被太子然掏之一空。

    眼下,虎骑也只不过有了雏形。首先,负重的马匹没有披覆铁甲;其次,依照韩国的国力,马匹数量严重不足,现如今只能保证人手一匹战马。

    战马的质量也是堪忧,单单现在,一个标准配置的士卒就重达180斤(注:为了读者方便,都是折合成现在的重量,士卒140斤,甲胄20斤,长枪、手弩、20支弩箭、青铜剑20斤),在不影响马匹冲击的情况下,马匹的负重已经到了极致。

    如果要再给马匹披上一层盔甲,中原诸国的矮**会生生累死。即使勉强跑起来,速度也会慢得要死,失去原本的冲击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换良**不可。

    当然,现在一切都是空谈。只有战胜了秦军,太子然才能把自己很多的设想付诸实践。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启禀太子,属下率3000虎骑奉命前来报道。”

    “嗯,田校尉**长途跋涉辛苦了。路上顺利吗?”太子然出声问道。

    田虎咧嘴一笑,“托太子的福,一切顺利!我们虎骑可是精锐,真可惜没遇到秦军,不然老田倒想和他们较量一番。”

    望着这个战争狂人,太子然却是笑骂道:“你大可放心,接下来的战斗少不了你们。这不,把你们调过来了。”

    “太子,听说昨天我们狠干了秦军一场?”

    “哦?你可是在路上见到了暴鸢将军?”

    昨晚,暴鸢连夜赶回成皋一线,严防秦军强攻野王不下转攻新郑。同时,暴鸢回去也是为了整顿军纪,将野王攻防战的经验教训带给身后的大军。太子然和暴鸢身为大军的主要降临,不可能同时身临前线。毕竟,如今的韩国,实在没有什么大将。

    两人一番合计,最终确定经验更丰富的暴鸢指挥身后的大军,随时准备支援。

    “是的,太子。我接到太子的命令后就连夜整顿大军出发,在半路上遇见了暴将军一行,从他那里知道了昨日的战况。”

    “嗯,昨日跟秦军交战,虽然小胜一场,但暴露的问题实在颇多。我们大韩士卒的单兵作战能力实在远不如秦军啊!单兵弱也就弱,还可以靠战阵来弥补,但秦军的战阵配合却是天下无出其右者!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太子,不如让我们虎骑分出一小部分协助守城。这样,一旦发生昨日那样危险的事情,我们虎骑保证第一时间将秦军赶下去。”田虎得知了昨天野王城发生的危险一幕后,也很是后怕不已。既然虎骑装备精良,又多是老兵,守城未尝不可啊!

    太子然却是不这么想,当下拒绝说:“我大老远调你们过来可不是守城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太子然又补充说:“这样,田校尉,你长途跋涉也累了,赶紧组织士卒休息吧!野王随时需要你们的支援,当前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休息,听见没有?”

    “诺!可是太子,我们虎骑还不累,我们请求出城”

    田虎还想请战,自己手底下的士卒可是憋了一肚子火。秦军欺人太甚,今天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没有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田校尉,你想抗命不成?”

    田虎刚要辩解,太子然却是语气一转,说道:“你们,我自有大用。你们赶紧休息去吧。你们不累,战马难道还不累吗?听我的,休息大于一切。我没叫你们起来,天塌下来你们也别管。但我事先说明一点,别真用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认怂,听见没有?”

    “诺!”田虎满脸喜色的应声而去。

    送走田虎,太子然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秦军才缓缓列阵出营。

    似乎昨日的巨大伤亡刺激到了秦军,出人意料的,秦军没有像昨日那般强攻。而是兵分数路,大概一万骑兵出营直奔北方,剩下的有五万大军开始挖壕沟,建甬道。

    “难道秦军打算长期围困野王城?”所有的韩军开始纳闷。

    太子然也是一头雾水。眼瞅着赵、韩、魏三国联盟中最强大的赵军援军出发在即,最多不过十日便可抵达野王城,秦军难道想在野王城下和三十万联军主力决战?

    秦军既然不攻城,对韩军倒是一个好消息。韩军正好可以趁此修补损坏的守城器械,同时操练士卒,增加守军相互间的配合能力。

    太子然自是不会麻痹大意,生怕秦军欲擒故纵,突然攻城。因此整个野王城外松内紧,如果秦军想趁着韩军守城“松懈”过来占便宜,太子然不介意再给秦军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太子然也曾派出斥候探听秦军动向,试图找到秦军奇怪举动的原因。但秦军防守甚严,接连损失了上百斥候后,太子然便停止了这种没意义的举动。

    他相信,秦军的这种举措肯定是一个计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自己只要耐心等待,严密防守,不给秦军钻空子的机会,秦军自会白费功夫。

    上午的时光就在两军对峙中渡过了。

    到了未时,随着远方隐隐传来的哭声,秦军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第二十三章 狠毒之计

    韩军望着远方一阵纳闷。这里是战场,怎么会有哭泣声呢!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声音渐渐清晰可闻。是的,韩军没有听错。那确实是哭声,而且哭声中还夹杂着呵斥、鞭打声。

    在韩军的疑惑中,远方庞大的队伍终于进入了韩军的视野。韩军几乎在这一瞬间就怒了。

    没有人可以保持平静。因为眼前的一幕是如此血腥---数千秦军押着成千上万的韩国百姓朝着野王城进发,大概一万秦军骑兵押送着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其中大多数是老幼妇孺。

    哭声来自百姓,因为百姓行进的每一步都有秦军的鞭子落下。哪怕百姓的前进速度稍慢一些,秦军的拳头、长戈都会送上“热情的招呼”。

    有几个年轻的青壮试图保护身后的妇孺免受秦军的鞭打,这一举动仿佛激怒了秦军。两三个秦军直接拉出了热血的韩国青年,其中一个秦军挥舞着长枪打在青年膝盖上,在青年倒地之后,另一个秦军却是趁势一剑砍下了青年的头。仿佛是炫耀一般,秦军将头颅示众后扔向了野王城的方向。

    即使在秦军如此严酷的威逼之下,队伍里的老弱妇孺们哪赶得上大军的速度,所以不断有人倒下。这个时候秦军往往就是对倒地者一顿毒打,倘若及时站起来还好,站不起来的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毒打到死。

    试想,谁人能受得了自己的父老乡亲受此灾难?所以野王城头上顿时骂声一片。

    “天杀的秦狗,有本事冲老子来啊!欺负老百姓算什么?”

    “该死的秦狗,你们猪狗不如。老子不杀光你们,难消心头之恨。”

    “校尉,求您开开城门吧!老子要带人杀光这群畜生!”一个满脸热泪的什长跪着哀求。

    “爹!你们放我下去,我要去救我爹!”一个年轻人拼命试图挣脱袍泽的阻拦,意欲下去拯救自己的亲人。

    各种声音夹在一起,野王城头的场面开始有些失控。

    城下被秦军裹挟的韩国百姓有很多亲戚都在野王当兵。秦军的此举彻底惹怒了韩军。即使那些家人不在野王的士卒,也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心有戚戚焉。

    一时之间,韩军忘记敌我双方的巨大差距,一心只想救出亲朋好友,更有情绪激动者想强开城门。校尉赶紧派人把这个紧急情况汇报给太子然,同时竭力稳定住军心。

    “什么?秦军裹挟了百姓前来攻城?”

    太子然听得消息后心下大惊。从古至今,驱赶百姓攻城者少之又少。记忆中后世里也有蒙古、后金能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毕竟此举甚伤天和,为将者多有顾忌。没想到,秦军主将胡阳竟是不顾声誉,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

    秦营中,主将胡阳正在听取手下的汇报。

    “将军,按照您的指示,此次骁骑营共捕获韩军百姓六千多人。末将特来请示如何处置这些百姓。”

    “给本将击鼓聚军,韩国百姓就编进前军,随同前军一起攻城吧!本将倒是很想看看,野王的守军会不会把剑劈向自己的百姓。!”

    王龁默不作声,少有地没附和主将的看法。

    昨日,王龁提出吸引韩军主力出城决战的计策后,胡阳也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妙计—驱赶百姓攻城。这样一来,攻城的时候韩军势必畏首畏尾,己方的伤亡会大大减少。

    王龁却是当即婉言提出此举有伤胡阳的形象,胜了也有违天和。作为一个正统的军人,王龁一直认为战争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和孩子就该走开。即使那些百姓,能做的无非就是运输粮饷。

    胡阳却是对王龁的话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他要做的就是用野王城的累累白骨将大秦的声威重新铸写,立千古不世之功。

    至于副将担心此举会遭受天下的批判,那更简单解决,屠城。在攻下野王后,将野王屠杀地鸡犬不留后,哪里还会有人记得自己驱赶百姓攻城的事情。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减少大秦的损失,屠杀平民百姓的是野王守军,是韩军,才不是他的秦军!

    王龁对此无言相对,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固执的主将。因此,他能做的是以沉默来应答,表明自己的态度。

    胡阳的命令刚一下达,骁骑营的校尉顿时就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望了下副将王龁,似乎想求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样的命令是自己从军十几载没遇到过的。莫非,主将让自己捕获韩国百姓不是为了挖掘壕沟而是攻城?

    “嗯?你没听见本将的命令吗?还是想抗命不成?”

    看到手下如此的反应,胡阳冷哼一声。

    校尉豆大的冷汗立马冒了出来。“喏。末将不敢,末将马上安排此事。”

    太子然一方面速速派人通知田虎的虎骑集合,另一方面急急赶向城头稳定局势。

    “太子殿下来了。”有人眼尖一眼看到了太子然。

    “太子。”

    “太子。”

    无数人心怀敬意地下跪行礼。对于这个亲民爱民,甘与百姓共进退的太子,野王百姓由衷地爱戴。

    太子然直接来到城墙之上,望着远处缓缓集结的秦军攻城大队,大声说道:“诸位请起。我已知道大家的心意,城墙下被俘的是我们大韩的子民,是大家的的亲人,我是绝对不会置他们于不顾的。”

    “秦军如此灭绝人性,残暴至极。我想大家也知道,如果放任秦军攻城,城破之后,不止我们会死,我们的亲人也会死。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回答太子然的是齐声的怒吼。

    “好,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城,你们的家人我自会派人去救援,但前提是你们安心各司其职。如果这个要救他爹,那个要救他娃,谁来守城,难道让我来守城?”太子然大声吼道。

    “相信我,相信你们的袍泽,我们是可以救出你们家人的。但你们大声告诉我,你们值得我们信任吗?在我们出城厮杀的时候,你们能保证野王城一直在我们手中吗?能不能?”

    “能!能!能!”韩军用尽全身力气回应。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士卒喊出了这个口号。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无数韩军叫嚣着。

    安抚了守军之心后,田虎刚好急急赶来。

    “太子,是不是该我们虎骑上场了?”

    “是!”

    太子然言简意赅,直接命令虎骑立刻准备出征。并特意叮嘱虎骑的首要目的是救出被俘百姓,切不可恋战。毕竟城外有数倍于虎骑的秦军。

    为了配合虎骑,自己也会做出一系列部署扰乱秦军。总之一句话,虎骑此次身负全城所托,只可胜不可败。

    本来满面喜色的田虎也是少有的露出严肃之色,大声应道:“太子放心,老田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负太子所托!”

    在秦军鼓点声中,秦军攻城部队集结完毕。惨烈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四章 出兵(上)

    数千韩国百姓在秦军刀枪的威逼之下,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地往野王城而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悚,脚步也是踉踉跄跄。

    身后的上万秦国大军混在韩国百姓中,不时毒打行进缓慢的百姓。对于那些停滞不前,交头接耳者,秦军直接就是砍翻在地。场面惨绝人寰。

    望着越来越近的秦军,每个韩军弓箭手愤怒地握紧手中的弓箭,箭矢时刻瞄准城下的敌军。虽然有心杀贼,但又害怕误伤百姓,矛盾到了极点。

    望着城头的弓箭手,秦军却是威胁着韩国百姓喊叫起来。

    “不要杀我啊!我是城北王官庄的田老汉啊!前几日还给你们送军粮来!”

    “二狗娃!我是你爹啊!叫你们的兄弟千万别射箭!”

    “我们是韩国的百姓,不要误伤了好人啊!”

    野王城头负责指挥的校尉头皮一阵发麻,当即命令弓箭手退却,换上弩手。虽然弩箭装填不便,但准度大大高于弓箭。

    但秦军藏匿在百姓之中,偶有几个秦军中箭身亡,却是无关大局。在韩军的放任之下,秦军终于到了城墙之下。

    一个秦军五百主当下就是一喜,连忙驱赶百姓攻城。于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就被赶上了云梯,不时有过渡紧张或是体弱的百姓掉下云梯,摔成肉泥。好不容易有百姓成功登上城头,往往一屁股坐在城头,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老伯,你快起来啊!城头危险。”

    一个韩军什长眼见登上城头的老伯只顾大口喘着粗气,动也不动,赶忙劝阻老人下去。

    “这群天杀的秦狗!我实在没力气了。不行了,老汉起不来了。”

    什长于心不忍,赶忙指挥手下把老汉架到城下。

    不时有韩国百姓登上城头,他们无一例外地倒地休息。面对两股战战的百姓,韩军也是一阵头大。为了救援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城头一时人手不足。

    “来,小伙子。别像个老人一般气喘。拿出点韩国人的骨气来。”

    一个韩军伍长好心地去搀扶刚刚登上城头,正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哪料到,异变突生。这个年轻人从腰间拔出匕首,直刺向韩军伍长的心窝。毫无防备的韩军伍长顿时气绝身亡,至死也不明白为何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的“韩国”青年会刺杀自己。

    “苏哥!”

    一名年轻的韩军双眼顿时就红了,提着长枪冲向“恩将仇报”的的“百姓”。“百姓”却是不慌不忙,拾起倒在自己脚下的韩军伍长的青铜剑,跟韩军游斗起来。

    想起老苏叔对自己的照顾,尤其是自己决定从军之后,特意安排自己进了他幼子的伍中。虽然不过十几日的相处,卫牙子却与这个如自己大哥一般的伍长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跟着他,卫牙子学会了很多实用的战斗技巧。可今天,这个大哥却死在了卑鄙的偷袭之下。

    想起自新郑出发以来的点点滴滴,卫牙子一心只想为自己的“大哥”报仇,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同样的一幕在城头上不时发生。

    秦军的精锐混杂在登城的百姓之中,趁着韩军忙于救治百姓的功夫,发起了偷袭。一时之间,韩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秦军将领对于人心的把握实在可怕到了极致。

    城头上的厮杀愈发激烈,韩军占有数量上的优势,却不得不分心于百姓;秦军数量虽少,却个个都是精锐,尤其是力有不及之时躲藏在韩国百姓身后。双方在狭窄的城头上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搏斗。

    一向疲弱的韩军也许被秦军驱赶百姓的行为刺激到了,个个奋勇,不惜用以命换命的手段来解决不如秦军战斗力的问题。

    在这样的战场,不存在武力强就一定会活下去的事情。一个连斩五人的秦军转眼就被三把长戈刺穿身体,一个刚力敌三名秦军的韩军下一瞬间被弩箭射成了蜂窝。

    韩国百姓还在不断登城,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有的秦军明目张胆地全副武装地登城。

    “杀!”

    “去死!”

    韩军誓死不退,秦军更不会放弃已经占据的战场一角。不退的后果就是用人命来填这条阵线。

    “趴下,趴下!”不时有韩军指挥刚上城头的百姓躲避。

    刀枪无眼,有百姓疯了似的地扑向战场,也有惊讶地站着不动的,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变成活靶,被秦、韩双方无情撕碎。只有那些最聪明地、最理智地才能活下来。

    眼看城头的争夺胶着,城内的韩军却是动了。

    大约五千轻骑自北门而出,直奔秦军侧翼。一直在关注城内韩军动向的秦军瞭望哨,赶紧挥舞旗帜把这一紧急军情汇报给秦军主将。

    胡阳得意地一笑,说道:“韩军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司马信!”

    “末将在!”

    “立刻率骁骑营截住这股敌军。”

    “喏!”

    下一刻,秦军中军分出一股黑色的骑兵,大约五千人直奔出城的韩军而去。

    秦军刚一出发,西门的韩军又有了新动静。五千韩军步卒集结成方阵,威胁攻城的秦军侧翼。

    胡阳笑得更加得意了,“韩军真是不怕死啊!那我就成全他们。命令骁骑营的剩余人马冲破敌阵。”

    “喏!”

    传令兵领命而去。

    北门,黑色的大军和绿色的大军如同两股洪流狠狠激荡在一起,穿插而过。两军刚一脱离,绿色的的骑兵方阵明显可以看出被削去了一层,黑色的方阵虽然也没落得好处,但损失明显小得多。

    “再来!”韩军校尉怒吼一声,指挥身后的军队转了个弧度,重新迎上秦军。

    “风!风!大风!”秦军也是怒吼,领头的秦军校尉带着大军转了个优雅的弧度,直奔韩军而去。

    又是一轮冲锋,秦、韩双方各自损失了一些士兵。两轮冲锋过后,韩军至少损失了一千五六的人马,较之秦军要多出一倍,但热血的碰撞似乎没有削弱韩军的斗志。韩军骑兵依然在整军准备冲刺。

    黄生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那次冲锋差点要去了自己的命。但自己缺是砍杀了秦军的一个什长,即使自己这次冲锋倒下了,自己也值了。两次冲锋要了三名秦军的命,其中包括一名秦军什长。自己的家人也该为自己骄傲吧!

    “全军都有!杀秦狗!冲锋!”

    “杀!”

    望着自不量力冲锋而来的韩军,司马信淡然一笑,双脚却是夹紧马腹,指挥秦军狠狠迎击上去。

    交锋的结果不言而喻,韩军足足损失了八百多人。秦军虽然数量占据了优势,但运气差了点,依然损失了四百多人。

    这个时候韩军原本五千的骑兵只剩下一半,秦军却是还有三千七百多人。

    望着折损一半还未崩溃的韩军,司马信也是收起了轻视之心。无论如何,对面的军队都赢得了自己的尊重。

    就在秦、韩准备再次冲锋之时,野王北门有了新的动静。三千韩国重骑自北门汹涌而来。田虎早就憋得不行,看着袍泽被秦军欺负却不能出去。太子然却是言道,时机未到。

    这时出城的韩军已足足一万多人,加之昨天的战损,秦军一定以为己方守城之兵不足七千。刚刚冲锋的秦军明显有一丝顾虑,不敢离北门过近。现在秦军松懈下来,正是良机。

    于是,憋了许久的三千虎骑终于得到出战机会。此刻,秦军骁骑营将后背交给韩军,战机已现。胜负如何,全赖此战。

第二十五章 出兵(下)

    司马信心中刚涌起对韩军的佩服之情,背后却是异变突生。

    隆隆的铁骑奔踏声自身后滚滚而来,司马信脸色大变。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身后至少三千骑兵席绢而来,而且,一定是重骑兵。轻骑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声威。

    野王城不是只有五千左右的轻骑兵吗?韩军哪里来的重骑兵?

    来不及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司马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对策。对面是韩军轻骑,身后是韩军重骑,己方三轮冲锋,正是旧力刚散,新力未生的功夫。转身迎敌切不可取,为今之计,只有一鼓作气冲向韩军轻骑。

    至于路上会不会被已经起步的韩军重骑追上,那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老天弄人啊!前一刻自己还想再来两次冲锋解决韩军,这一刻自己却在祈祷能在这次的冲锋中活下来。

    “风!风!大风!”

    秦军再也不顾惜马力,拼命让身下的战马跑动起来。对面的韩军轻骑则是士气大振,针尖对麦芒,迎面而上。

    事实证明,今天显然不是秦军的幸运日。秦军勉强冲刺了三分之二的距离就被身后的韩军重骑赶上。秦军既然将后背交给了韩军,就不得不接受最羞辱的死法。无数的秦军后背身重弩箭,跌落马下。更多的是毫无反抗地被长戈或者长枪扫落马下,生生被韩军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待到被对面的韩军轻骑破阵而出,战场上已无一个秦军骑兵站立。虎骑却毫无停顿,不等身后的轻骑跟上,直奔野王西门而去。

    野王西门,五千韩军轻步兵苦苦支撑,身前的拒马虽然挂满了秦军的尸体,但也摇摇欲坠。

    在秦军一轮又一轮的冲锋下,拒马阵已是摇摇欲坠。虽然身后的弓箭兵一刻不停地支援着己方,投石车也是不停地打击着秦军,但对付分散的秦军,这样的攻击更像挠痒痒。

    一千骑秦军骑兵组成一队,轮番骚扰着韩军。一队又一队的秦军抵近韩军方阵,一触即走,每一队秦军都会用手中的弩箭削去韩军最外的一层方阵。在韩军稍有懈怠之时,又会直接冲阵。

    如果不是秦军顾忌伤亡,说不定韩军的方阵早就破了。就在韩军轻步兵咬牙苦苦支撑之时,不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负责指挥这五千秦军骁骑的军侯一愣,心道:“莫非司马校尉这么快就解决韩军了?”

    下一秒,绿色的大旗出现在军侯眼中。

    “敌袭!”

    “列阵!列阵!”

    数个惊恐的声音响起。

    秦军军侯拼命地集结军队。这个时候,只有迅速地将五千大军集结,进行反冲锋,才能有一线生机。小股的轻骑集群在重骑的冲锋下,根本掀不起一丝浪花。

    但一切为时晚矣。

    秦军将五千大军分成小队,固然可以起到骚扰韩军、减小伤亡的作用,但一旦遇到敌情,缓慢的集结速度往往会是致命的破绽。

    现在就是秦军自尝苦果的时候。

    眼见事不可为。军侯心下一横,率领集结起来的两只千人队迎了上去。这是被逼无奈,再不冲锋,己方的速度就会起不来。速度起不来的轻骑还不如步卒,到时己方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望着两个秦军千人队不自量力地朝己方冲锋。田虎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的长枪,指向秦军。

    “杀!”

    “杀!”

    “杀!”

    三千虎骑发出最大的怒吼声。

    交锋的结果不言而喻,速度起来的韩军重骑不可阻挡。两千秦军轻骑如雪遇沸水,眨眼即没。

    剩下的三千秦军轻骑红着眼意欲报仇雪恨,但在数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的反击更像是无力地抵抗。

    只不过两轮冲锋,五千秦军骁骑,全军覆没!

    野王城下,正在努力攻城的万余秦军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眼看登上城头的秦军越来越多,胜利唾手可得。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对面的真的是疲弱的韩军吗?什么时候韩军如此强悍了?

    直到五千多韩军骑兵冲向秦军,剩下的秦军才如梦方醒,试图集阵反抗。

    “集阵!集阵!”秦军校尉顾不得韩国百姓,命令手下士卒赶紧集合。步卒对付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集成方阵,否则就是被屠杀的命运!

    “爹!我们的军队来救我们了!”

    一个孩童望着滚滚而来的韩军,大声喊道。

    老汉泪流满面,哭喊着:“我们没有被抛弃!我们没有被放弃!”

    望着惊慌失措的秦军,也不知是哪个韩国百姓大喊:“该死的秦狗!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许是秦军的残忍早就在韩国百姓心中种下了仇恨,眼见秦军失势,己方的大军转眼即到,刚刚还在秦军刀枪下战战兢兢的百姓奋起反抗。

    秦军更加慌乱了。有的秦军试图去迎接韩国的骑兵,有的却想先镇压韩国百姓的反抗。一时的混乱直接造成了秦军哪样事情都做不了。因为,韩军的骑兵已到了近前。

    接下来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屠杀,这是秦军经历过无数次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成为了屠杀的对象。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秦军的骁骑营败的太快,胡阳的中军一点准备也没有。在韩国的虎骑杀向城下秦军的时候,胡阳才匆匆命令两万大军紧急驰援。

    可是,秦军的动作还是太慢了。或者说,韩军的动作太快了。

    思想不统一的秦军饱受韩国百姓的骚扰,虽然人数略占优势,但集合不了方阵的他们只能各自为战。

    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有秦军崩溃了,放下手中的武器,跑向大营。混乱中,无数的秦军盲从。

    阵地战一下子变成了追击战,慌乱的秦军忘记了,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呢!

    城墙上的秦军经此变故,再也无心应战。少数强悍的士卒借助云梯逃走,多数成为了韩军的俘虏。

    城下的韩国百姓在骑兵的掩护下,被紧急疏散进了野王城。为了防止有秦军混入其中,所有的百姓被要求指认相熟之人。就这样,又是数百秦军被辨认出来。

    等到两万秦军到达,面对的是紧闭的城门和无数的弩箭。秦军校尉请示主将之后,只得缓缓退兵。

    残阳如血,大战终于落下帷幕。不过两个时辰的鏖战,秦、韩双方付出了比昨日一整天更多的伤亡代价。

    此役,秦军损失了精锐的骁骑营一万人,前军中有六千多人战死,一千多人被俘,只有不到三千人逃回秦军大营。

    韩军也有近万人的死伤。轻骑有三千五百多人战死,重骑兵也有三百多人的伤亡。出城的五千步兵中生还者还不足一千,城头上也有接近两千人战死。百姓方面,六千百姓活下来的只有两千五百多人。

    可是相比秦军的伤亡,韩军的伤亡比例**下了历史新低。实乃少有的大胜!

    这样,不过两日的战斗秦军总计损失了两万一千人,还有四千多人受伤。韩军也是损失了一万三千多人,伤者超过五千!整个野王城能战者不过五千多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767/ 第一时间欣赏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最新章节! 作者:蚂蚱不吃鱼所写的《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为转载作品,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介绍:
一个多了份记忆的韩国太子,一个热血争霸的时代! 当他醒来时,齐国复国未久,弱小不堪;楚国刚开始衰落,声威尤在。魏国、燕国早已过了最辉煌的年代,成为二流强国。外有强大的秦国、赵国虎视眈眈,内有宗贵的浑浑噩噩,醉死梦生。 身为战国七雄最弱小国家的太子,是进是退?是生是死?他能否改写亡国的历史?还是被历史洪流冲的粉身碎骨? 在夹缝中求生存,在抗争中赢尊严。且看一代明君如何带领弱韩走上争霸扩张的道路。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风云之韩国再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