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秦国的谋略
秦国,咸阳。
韩国的出尔反尔令秦王火冒三丈,形势急转而下,半个月前,危在旦夕的是赵国,转眼就变成了秦国。
赵惠文王驾崩后,秦王第一时间派遣了使者出访新郑。韩王对秦王的使者信誓旦旦地保证,认可秦王的建议,两国一同瓜分赵国。太原、雁门、云中属秦,邯郸、代郡属韩,两国结为兄弟之邦,有生之年,两国永不开战。
可转眼间,韩国就翻脸不认人,和赵国达成了攻守同盟。长安君入新郑为质,韩国发兵十万救援赵国。形势的陡然翻转深深刺激了秦国敏感的心,显然,这样的刺激,秦国有些受不了。
“是战是和,诸位爱卿议一下吧!”秦王有些疲惫地说道。
丞相魏冉心里面默默叹气,如果不是秦国的名声实在太差,也许韩国会真的同意秦国的提议吧!现在却是被韩国戏耍了一番。自己虽然提醒过秦王,小心韩国使诈,奈何秦王固执己见,认为韩国乃是诚心诚意。
这些话,魏冉自然不能再提及。秦国时局艰难,身为丞相,魏冉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帮助秦王摆脱这种窘境。
“臣以为,韩、赵拥兵已经超过二十万,武安君手下虽有十五万大军,但恐怕也不是韩、赵两国的敌手。不如退回西河之地,凭借河水拒敌,韩、赵强攻不下,必然心灰意冷而退兵。另一方面,王上可派遣使者游说魏、齐、燕三国,贿赂其亲信大臣,只要有一两国佯动,必能令韩、赵两国及早回师。”魏冉提出了一个谨慎的意见。
这个建议谨慎是谨慎,但前提是秦国要放弃已经占据的小半个太原之地。此外。白起大军已经被韩、赵联军死死咬住,秦军不付出一些伤亡的话,休想从容退回西河。早先,义渠作乱,秦军就是因为急于回师咸阳,被三晋联军死死咬住而损失超过三万人。
“寡人若是加兵何如?”秦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白起眼下兵力现在不及韩、赵联军。但秦王不相信,韩、赵两国会那么和睦,但凡有一丝嫌隙、貌合神离,秦国就有利用的可能。如果没有嫌隙,大不了自己可以制造——追加兵力,摆出一副战略决战的架势,韩国顾忌伤亡,怕是也会适可而止吧!秦王想要的不多,只是想要在河东有一块立足之地。可以经略上党,一改秦国的颓势。若是就这么轻易退回西河,秦王心里总有些不甘心。
魏冉缓慢地坚决地摇了摇头,苦涩道:“增兵也不是未尝不可,然太原郡无险可守,从关中往太原输送粮草,耗费又是巨大。王上想要一战击溃韩、赵两国,非短时间可为。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估量,此番大战。国家尚未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取胜,也不过是得太原一郡之地,可损伤的元气非三五年不能复原。”
“难道寡人好不容易取得的太原之地就要拱手相让吗?”秦王不满地冷哼道。
魏冉擦了把冷汗,道:“除非魏国肯从河东出兵,作为我们大秦的后援。以河东之粮草供养武安君的大军,我们摆出一副死守不退的架势,或许可让韩、赵两国忌惮,接受我们秦国占据蒲阳以南的事实!”
秦王微微点头,道:“魏国既然允诺背离韩国。丞相以为,魏国会为寡人所用吗?”
魏冉犹豫了片刻,回道:“魏国如今在攻略楚国,以期开疆扩土,增强实力。由此可见,魏国确实已对韩国生出忌惮之心。但如今韩国援赵,魏国若是援助我们秦国,就是彻底和韩、赵两国决裂。臣担心,魏国会因为忌惮韩、赵两国的声势,不敢救援我们秦国。甚至,韩、赵两国会威胁魏国,让魏国一同伐秦。”
秦王的眉毛拧了起来,道:“难道魏国就不知道,寡人的秦国若是衰败了,魏国也难以善存吗?”
魏冉报以苦笑,秦国不在,魏国自然难以独善其身。但一旦援救秦国,魏国就会大难临头,除非有其他国家也一起站出来反抗韩、赵联盟,分担魏国的压力,否则,魏国决不会接受这么大的风险。毕竟,对魏国来说,秦国衰败了,魏国也有其他的路可以自保。比如说,怂恿赵国经略燕国,韩国经略楚国,自己则经略齐国。比如说,与齐国、楚国结盟反抗韩、赵联盟。魏国完全没必要这么冒险,援助秦国。
蔡泽也是暗暗摇头,自己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赵惠文王会死的这么早。赵惠文王一死,赵国主少国疑,赵国完全失去了和秦国抗衡的勇气。韩国也担心赵国无法与秦国抗衡,于是和赵国联盟,自己打算孤立韩国的计划完全失效了。相反,间接促成了让韩、赵两大国家站到了一起。早知道赵惠文王死的这么早,还不如讨伐魏国!
“大梁距离新郑不过百里之遥,眼下魏国的主力在与楚军对峙,若是魏国敢援救我们,韩国大可联系楚国,兵围大梁。所以臣以为,魏国多半不会出兵增援我们。魏人鼠目寸光,哪里会想到我们衰败的下场呢,即使王上派人晓之以理,魏国君臣怕也是只会担心大梁之危而不愿做长远打算。”蔡泽解释道。
秦王惘然,过了一会方道:“那就通知武安君退兵吧!这太原之地,寡人不要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听出了秦王语气中的失望之意。当初魏国何其强势,吞占了秦国的西河之地,秦国派人游说赵、齐、宋、楚诸国,大言魏国之野心,使得魏国遭受四国围攻,霸业没有持续多久。如果中原有一国强,其他国家自然忌惮、恐惧,可为秦国所用。可如今韩、赵两国皆强,秦国谋求盟友变得愈发艰难。楚国元气大伤,不堪一用。魏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发作。燕国远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齐国呢,被赵国打得胆寒,眼睛紧盯着楚国,更指望不上。
“臣倒是有一计,可消王上心头大患。只是太过行险。”蔡泽犹豫了下,说道。
秦王脸色一喜,鼓励道:“客卿但说无妨!”
蔡泽点了点头,说道:“蛇无头而不能行,鸟无翅而不能飞。国家若是没有君王,必成一盘散沙,不足为虑。赵国之所以纡尊降贵,臣服韩国者,不过是因为赵惠文王身死。主少国疑。韩国之所以能屡战屡胜,崛起中原者,不过是因为有韩王然,任人唯贤,国人信服。如今韩、赵两国国君将要前往洛阳觐见周天子,歃血为盟,若是两国国君身死,韩、赵两国必然大乱。两国即使侥幸保全下来。国力势必大衰,不复为王上的心腹大患!”
秦王脸色一变。心里面觉得匪夷所思,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省事的办法。赵王刚刚继位,若是身死洛阳,那只能是更年幼的长安君继位。韩王然的儿子更小,只有不到五岁。哪配做自己的对手!但这个计划实在太难了些,秦王试探性地说道:“两国在洛阳会盟,戒备必然森严,刺客怕是不好下手吧!”
如果行刺君王那么容易,专诸也不会因为成功刺杀吴王僚而出名。要离不过是刺杀了公子庆忌。就得以留名后世,可见这个时候刺杀勋贵的难度。
蔡泽点了点头,道:“眼下距离韩、赵两王在洛阳会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想要派遣刺客混入其内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刺客终究是阴谋,臣说的是阳谋。”
“阳谋?”秦王一愣。
“函谷关距离洛阳不过是三百里之遥,王上若能出一奇兵包围洛阳,一战而下,则韩王、赵王必死无疑。虽然眼下函谷关在魏国手中,但王上可以派人火速赶往大梁,游说魏国,允许我们借道函谷关。毕竟,韩王、赵王一死,魏国也会因此得利。甚至,魏国的胆子大一些,可以直接并发新郑,一举灭掉韩国。到那个时候,韩国空有数十万之兵,数百万之民,但无一人有足够的威望继承王位,王上或扶植韩国宗室为王,收为己用;或与魏国一道瓜分韩国。无论怎么选择,我秦国都可开疆拓土千里!”
秦国君臣被蔡泽这个天马行空的主意给激动地面色潮红。一战就可以灭掉韩国吗?看起来似乎不大可能。但真正计较起来,可能性十分大。韩王前去朝见周天子,所带的必定是亲信大臣。一旦韩王身死洛阳,韩国的权力金字塔最顶层就会出现一大片空白。那些留在新郑的宗贵们以前是有韩王压制,不敢放肆。现在失去了韩王的压制,韩王唯一的公子又不过五六岁,什么都不懂。韩国的宗贵们肯定跃跃欲试,争相把韩王的公子推到前台做傀儡,自己独揽大权。这样好的机会,是谁都不愿意放弃的,一番争斗是预料之内的。
到时,韩国国土面积再大又如何,拥兵五十多万又如何,失去了明君的带领,权贵们互相争夺权力,魏国或者秦国再出兵攻克新郑,韩国也就亡了。即使各郡的官员依然想对韩国效忠,可没了效忠的对象,又能如何?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困难有两个。一个是说服魏国借道,如果不能让魏国借道,也要保证魏国不泄密,以及秦国发兵顺流而下攻打洛阳的时候,魏国不派兵阻挠。还有一个必须做到出其不意,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洛阳。否则,如果让赵王、韩王跑了,秦国就需要面对两国的怒火。
秦王征求似地看向丞相魏冉,这个动作也说明,至少秦王是心动了。想想吧!秦国可以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再度扭转局势,而且是颠覆性地扭转。此战过后,韩国、赵国会彻底衰败下去,如果可以保证计划的成功,秦国愿意付出十万人的代价,不,或者十五万,二十万!
魏冉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心动了。虽然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一旦成功了,完全赶得上秦国正常二十年的努力。秦国的大好形势其实是败在自己这一代人的手里,若是计成的话。秦国所获得的形势将比七年前更好!巨大的利益足以冲昏人的头脑,魏冉反复权衡了下,还是理智了下来。
“王上!客卿大人的主意虽好,但还是有不妥之处。一者,若要出其不意,必定要兵出函谷关。王上派人火速赶往大梁。魏国君臣若是不肯,我们秦国当如何自处?需知,这个计划知道的人越多,前去奔袭洛阳的大军就越是危险。魏国一旦泄露出去,恐怕会偷鸡不成反是一把米。”
秦王点了点头,其实奔袭洛阳,秦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魏国若是有诚意的话,也当一同发兵。毕竟韩国、赵国强势,对魏国没有一点好处。可秦国现在也不强求,只需要魏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秦军过境。如果魏国担心秦国不能成功,又恐得罪了韩、赵两国,“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秦国可就亏大发了。
“二者,韩、赵两国君王朝见周天子及会盟时。洛阳必定戒备森严。若要出其不意的拿下洛阳,必须以堂堂之兵。可如今武安君的大军轻易不能从太原抽身。王上又要派兵增援武安君,又要准备精锐奔袭洛阳,关中兵力实在紧张。”
秦王转而望向蔡泽,在秦王看来,蔡泽既然提出这个大胆的主意,应该会考虑到这些。
面对魏冉的质疑。蔡泽也不着恼,向秦王作揖道:“丞相的第一个担心,确实存在!魏国若是抵死不从,不愿意承担风险,则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那臣有第二计。可让魏国信任我们秦国,再不济,也能为王上拿下函谷关。不过,这需要臣亲自前往大梁游说魏王。”
秦王脸色一喜,心想拿下函谷关也不错,秦国完全可以借此退出太原郡,转而经略三川郡。有函谷关在手,秦国进可攻退可守,形势没有那么糟。赵国即使想要救援韩国,也是力有不怠。
“就依照客卿的意思,寡人派客卿出使大梁,客卿可全权代表寡人,与魏国许诺!”秦王拍板决定。
“谢王上!”蔡泽先是还了一礼,然后继续道:“其二,兵力确实如丞相所说,稍显不足。但这里的不足是精锐的不足,若是王上肯举全国之兵,则绰绰有余。值此大战,臣以为,凡国内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皆可征召入伍。如此,可平添十五万可用之兵。”
秦王点了点头,虽然眼下正值春耕,征召举国之兵会严重地影响收成。但奔袭洛阳之战可谓事关秦国国运的大战,此战不容有失,既然决定了去做,就要做到最好。
丞相魏冉则是觉得不妥,将国运全都寄托到一场大战中,太过冒险。虽然秦国的国势已经很坏了,但也不是没有慢慢扳回的希望。赵国之所以倒向韩国,不过是因为主少国疑,秦国入侵,如果秦国过些年主动示好于赵,秦、赵两国的关系未尝没有缓和的余地。实在不行,还是攻打魏国的河东算了。
但眼见秦王态度已是坚决,魏冉硬生生把自己反对的话咽了回去。也许,魏国不会同意秦国这么疯狂的主意吧,那这样的话,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蔡泽不是说了吗?若是魏国不肯,他有把握最后一次利用魏国,拿下函谷关。有函谷关在手,秦国完全可以和韩国死磕。
“除去武安君手下的十五万大军,加上驻守各地需要的最少士卒,按照客卿的意见,寡人还能拿出四十万大军。这四十万大军,要在半个月内完成集结出发,可是不容易啊!”秦王话中的言外之意,却是认可了蔡泽的主意。
“臣以为,这四十万大军完全没有必要全都在咸阳集结。一方面,武安君那里需要援军,王上可就近征召十万大军前去增援,营造我们大秦为了保住太原,不惜和韩、赵联军决一死战的架势。另一方面,我们则是趁机强攻武关、汉中,让韩国误以为我们是声东击西,真实目的是打通前往楚国的道路。最后,王上派十万大军东出函谷关,一举拿下洛阳。韩国绝对想不到,我们秦国大费周章,其实真正的目的在于洛阳。”蔡泽侃侃而谈。
秦王暗自思量了一下,不考虑后勤问题,征召十万轻装上阵的大军需要的时间极短,等韩国反应过来,应该是五日以后的事情。韩国若是不想落败,肯定会往前线增兵。自己这个时候第二批大军也完成了集结,可以发兵南下。那么,汉中、南阳遭受攻击的消息韩国当在十几日以后收到。时间看起来有些赶,但只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散播出去征兵的消息,大军完全可以陆陆续续的到位,而不是一下子要到位。只有奔袭洛阳的十万大军必须满员齐装,其他的更多的是一个姿态问题。
“寡人心意已决,即刻征举国之兵。此战,谁敢轻言后退、不胜,心生懈怠者,无论有无功爵,系数斩之!”秦王下达了最后的决定。(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计中计
当蔡泽沿着河水(黄河)一路东去,前往大梁的时候,太原郡蒲阳又是另外一番场景。秦、赵、韩三国在此对峙已经超过了十天。期间,双方互相试探,韩、赵联军因为兵力上的优势,占据了一定程度的上风,但也只是稍占上风而已。
白起将蒲阳经营成铁桶一般,蒲阳周围的制高点更是早早地被秦军占据。韩、赵联军若是想要攻克蒲阳,就必须先拿下蒲阳城东的一座小山,而在这里,秦军驻扎了超过三万人。山顶有数目可观的泉眼,加上秦军早就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韩、赵联军想要断秦军水源的打算自然不能成行。强攻的话,伤亡又太大,一时之间,暴鸢、廉颇皆是有些愁眉不展。
不过,秦军的日子也不好过。摆在秦军身前的是二十万韩、赵精锐士卒,领兵的又是廉颇、暴鸢、李牧这等名将,兵力上处于劣势的白起自然不会贸然发动大的攻势。五万兵力的差距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数字,白起只能小心翼翼地找寻联军的破绽,希望不断积累小的优势,最终转化为大的优势。经过数次试探后,白起发现韩、赵联军往来密切,互为犄角,实在难以下手。因此,时局有些僵持下来。
对远道而来的秦军来说,粮草补给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上郡原本就不是盛产粮食的所在,因此,除了一开始秦军就食于上郡、太原,后续的粮草都是从关中运送过来的。可是隔着洛水、河水,秦军运粮的成本实在太高了些。
白起深知,时间拖得越久,对秦国越是不利。要么,秦国从关中调集大军支援自己。一举突破韩、赵联军的防线,将韩军、赵军分而围之,一战定乾坤。要么,秦国收缩兵力,返回上郡。可别看暴鸢、廉颇现在一副对秦军爱理不理的态度,白起敢肯定。只要自己一退兵,韩、赵联军一定死命地追上来。
白起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找一个突破口。当初伊阙之战的时候,自己面临二十四万韩、魏联军,就是看准了两国都寄希望于对方率先出战,拿较弱的魏军开刀,一举攻入魏军大营,继而全歼二十四万韩、魏联军的。现在韩、赵两军彼此信任,相互支援。而不像伊阙之战时韩、魏联军那般貌合神离,白起只能先想方设法营造两军的不和,再分而化之。
“也许,派人入邯郸,造谣中伤廉颇是个不错的主意。”白起暗暗想道。廉颇毕竟之前被赵国冷遇了那么久,眼下主少国疑,上位者最害怕的就是军方的大将生出什么谋逆的心思。自己只需要派人在邯郸四处造谣,运作得好。说廉颇已经决定投向韩国,要献上太原郡。引韩军攻入邯郸,那赵国那边多半会换将,甚至对韩国也会生出忌惮之心。如今韩、赵两国不是要在洛阳会盟吗,也许自己这一举措可以逼迫这个会盟不欢而散呢!
就在白起在心里慢慢完善这个计划的时候,副将王翦却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谓白起曰:“将军!王上的使者到了!”
白起一喜。心想莫非秦王同意自己的主意了,当下不敢怠慢,随王翦一同走了出去。城门口,秦王使者的马车刚刚驶入城中。
两方人见面行过礼后,秦王的使者也不客气。当即宣布了秦王的命令。白起神色肃穆地接过王旨,请上使落座,求教道:“这十万大军不知何时可以抵达?”
使者虽说是秦王的身旁人,但对白起这个秦国重臣也不敢怠慢,当即说道:“第一批五万大军已经进入上郡,想必四五日内就可以抵达。后面陆陆续续的数批,当在半个月内到位。”
白起暗暗点了点头,这个速度已经是超乎自己的想象了。不过,援军如此快的到来,肯定是一路急行军,至少需要休整两三日方有一战之力,只是这后勤的压力,不容小觑啊!第一批援军到达后,自己手下的大军有二十万之数,刚好与韩、赵联军相当。白起自信,只要自己的粮草不出问题,那足以可以击败对面的韩、赵联军。不过,想要一场大胜的话,还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咸阳那里,王上可安好?”白起关心地问道。
使者朝着咸阳方向遥遥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王上一切安好!武安君有所不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一月之内,天下形势将大变,我秦国东进中原有望,甚至那南阳、三川之地,也指日可待收复!”
白起顿时疑惑了,秦王在诏书中只是殷切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地拖住韩、赵联军,逼迫韩国、赵国往太原增兵。自己原以为是秦王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想到,听使者的语气,其中另有蹊跷。白起可不觉得,一个月内,自己可以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对面的韩、赵联军和秦军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白起虽然自信可以小胜,但要大胜,绝非一月之功!
“敢问喜从何来?”白起说道。
“如今韩、赵两国将在洛阳会盟,王上采纳了蔡客卿的主意,打算联合魏国,突袭洛阳,一举擒杀韩王、赵王。若是事成,韩、赵两国将名存实亡,普天之下,再无我们大秦一合之敌!”使者兴高采烈的说道,其喜形于色,似乎看到了秦国东出函谷关,睥睨天下的情形。
白起哑然失色,这么重大的事情,秦王怎么就听信了蔡泽的一面之词呢?!蔡泽就那么肯定,魏国肯帮助秦国?就算魏国肯帮助秦国,想要一举包围洛阳,所需要的兵力绝不少,这么大的兵力调动,近在咫尺的洛阳就得不到风声?
“呵呵,蔡客卿想的太过简单了吧!魏国肯冒险联合我们秦国吗?大梁可就在新郑、邯郸左右。”白起强忍住内心的惊讶,不动声色地问道。
使者连连点头,道:“是啊!臣也觉得奇怪!可蔡上卿信誓旦旦地向王上保证,一定可以说服魏国。即便魏国不肯借道的话,蔡上卿也有办法取得魏国的信任。让我们大秦拿下函谷关!”
白起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不太相信。蔡泽不过就是一说客而已,逞口舌之利。魏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那么轻易上当?!何况,自己听到风声说,魏国也会前去洛阳参加会盟。想要魏国反水。更难了。
“王上莫非还不知道,魏国已经决定出兵讨伐我们秦国了吗?听说这次洛阳会盟,魏王也会参加。”白起的眼下之意,却是质疑蔡泽的建议。如果魏王也参加会盟的话,绝不会把他自己置身于险地。秦国就算再怎么讲信用,在发现成功围困了韩、赵、魏三国国君后,也会改变主意,连魏王一起解决吧!
使者也是有些奇怪的说道:“蔡客卿临行前,咸阳确实收到消息。称魏国决定讨伐我们秦国,但蔡上卿求见了王上后,王上还是派他出发了!其中的内幕,臣就不清楚了。”
白起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蔡泽是怎么说服秦王的。也许,是秦王受够了这些年的失败了吧!毕竟这些年,秦王的身子每况愈下。或许赵惠文王的死刺激了秦王,秦王觉得时日不多。想要在临死前挽回秦国的形势。不过,白起怎么想。现在都不是一个好时机。也许,蔡泽终究会铩羽而归吧!和冒险拿一场战事的胜负定国运相比,白起更愿意稳扎稳打。只要可以一举歼灭当前的二十万韩、赵联军,秦国的战略环境一样大好,秦王怎么就没了耐心了呢?!这些话,白起只能想想。却不能说出来。
“王上想要出兵多少攻打洛阳?”白起还是关切地说道。
使者知道,若是白起在咸阳的话,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是要参与决策的。因此也不隐瞒,伸出了两双手道:“十万大军!”
不等白起露出惊讶的神色,使者道出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王上已经下令征召全国之兵。凡是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国人,全都要系数入伍。何人敢怠慢,影响王上的复兴秦国大计,斩立决!”
白起面目动容,遥望着咸阳的方向,久久不语。自己原以为,秦王下的本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猜对了一半。征召举国之兵,白起不用想也知道,秦王打算混淆六国的视听,或者说是韩、赵两国的视听,让两国以为秦国根本就无意进入中原。眼下正是春耕的关键时节,秦王这是要拿国运去豪赌一把。成功了,秦国可以一举解除韩、赵两个强敌。失败了,失败了也分好多种,轻则影响一年的收成,重则一蹶不振。
“烦请使者回去禀报王上,就说臣一定尽心竭力,将韩、赵两国的注意力吸引到太原郡!”白起有些沉重地说道。
使者完全没有听出白起的言外之意,只当白起在为秦国高兴,恭维道:“将军平添十万大军,以将军的能力,自然是无可阻挡。待洛阳事成,韩、赵一片大乱,将军可以追亡逐北,成就无上功业!臣就先恭喜将军加官进爵,旗开得胜了!”
“承你的吉言了!”白起淡淡的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秦军一反常态,对十几里外的韩军大营发动了一轮轮的猛攻。当然,以白起的指挥能力,自然不是一窝蜂地命令秦军冲上去,而是虚虚实实,时而声东击西,时而夜袭。秦军似乎认准了韩军,对一旁的赵军视而不见。甚至廉颇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原本是客军的韩军和秦军斗得是你死我活,原本是保家卫国的赵军却是安静的出奇,没受到秦军的一点骚扰。
如此几日后,赵军不免有些松懈。白起却是派出了一支偏师,趁机攻下了赵军的一座营寨,赵军伤亡三千人,这也是秦军猛攻的五六日来,赵军的最大伤亡了。可真正计较起来,秦军的损失要远比韩、赵联军多得多,毕竟韩、赵联军是属于防守的一方,占据地形上的优势。哪怕秦军各种计策层出不穷,也改变不了伤亡过大的事实。
暴鸢、李牧、廉颇连续碰头了几次,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白起发了疯,秦军粮草短缺。白起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自己。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三人谁也不敢小觑白起,白起的战功可没有一点水分,己方稍微大意的话,秦军就会送给自己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所以,一方面。韩、赵联军加强了营寨的防守,一面秘密调动军队,打算在秦军露出疲态的时候,反击秦军。直到第六日,五万秦军渡河而来,廉颇、暴鸢、李牧才意识到,白起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援军来增援。看秦军猛攻不止的架势,也许。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援军抵达。三人自然不敢怠慢,当即禀报后方,希望可以得到后续的援军,以维持对秦军的兵力优势。
魏国,大梁。
蔡泽通过宦者令的引见,终于见到了魏王。对于秦国使者蔡泽的到来,魏王原本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在魏王看来,秦国多半是来向自己求援的。但自己迫于形势。已经答应出兵讨伐秦国,这个时候与秦国使者见面。传扬出去,总归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如果不是宦者令劝说魏王,说王宫内外皆是魏王的心腹,秦国使者又是秘密来大梁,消息是不会走漏,这是其一。其二。对秦国使者避而不见难免会让秦国认为魏王怕了秦国,传扬出去对魏王的名声不好,魏王可以给秦国使者一盏茶的时间,权且听听秦国的来意,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保不准日后魏国还要和秦国合作,何必现在就堵死了这条道路呢?!魏王这才勉强同意接见蔡泽。
蔡泽知道,和魏王的这次见面决定着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来大梁前,自己信誓旦旦地向秦王保证可以说服魏王,让秦国可以借助韩、赵会盟一事得利。哪怕是魏国已经决定倒向韩、赵两国,对秦国宣战,蔡泽也不改自己的初衷。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蔡泽可以跃居魏冉之上,继任丞相,封侯不过是举手之劳。输了,自己就是声明败裂,再也难以在秦国出头。也许要到赵国、韩国或者其他国家,从头来过,甚至于,自己将直接被盛怒的秦王拉出去五马分尸。
难得秦王肯信任自己,蔡泽决定为了荣华富贵,搏上一搏。想要说服魏国改变主意,就要坚定魏王的信念,只要魏王铁了心跟随自己冒险,那任凭魏国大臣们怎么苦苦相劝,也是无济于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蔡泽根本就没打算去见信陵君等一干重臣。若想要成功,就必须在和魏王的第一次见面,敲定这件事!
看见魏王超自己走过来,蔡泽并没有马上行礼,这个时候,自己的姿态绝不可能太低,否则就会被魏王轻视;也不可过高,否则就会令魏王恼怒。在魏王落座盯着自己后,蔡泽才一脸玩味地说道:“臣秦王使者蔡泽见过魏王!”
魏王倨傲地望了眼蔡泽,不太耐烦地说道:“先生远道而来,有话直说,寡人身子乏了,想早点休息!”
蔡泽瞥了眼外面日头正在中央,明明是中午,魏王却道困乏,不待见自己之意已然是昭然若揭。蔡泽也不恼怒,反而笑吟吟地说道:“王上好闲情雅致,魏国危在旦夕,王上却有心情休息。唉!罢了!罢了!臣还是去新郑走一遭吧!”
魏王心里恼怒,却不好当场发怒,只是冷哼一声,道:“先生危言耸听了吧!如今韩、赵、魏三国联盟,马上就要起兵伐秦,危在旦夕的明明是你们秦国,寡人的魏国稳如泰山,何来先生的危在旦夕之说。如果先生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哼哼!”
蔡泽长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魏王看不清局势,作揖道:“王上说秦国危在旦夕,臣不以为然。王上以为秦国危在旦夕,不过是觉得集合韩、赵、魏三国之力,我们秦国势必不能阻挡,是否?”
魏王微微颔首,脸上的嘲讽之意明白无误地告诉蔡泽,魏王就是觉得秦国要坚持不下去了。
蔡泽呵呵一笑,道:“赵惠文王新崩,赵王年幼,主少国疑,加之我们秦国伐赵。否则,以赵国的国力,何必屈居韩国之下?如今三晋伐秦,秦王不愿意徒与赵、魏交战而令韩国得利,已然决定退守西河之地。凭借河水之阻隔,潼关之险要,三晋想要攻入我们关中,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王上以为然否?”
魏王只是冷哼,却不接话。魏王自然知道,蔡泽所说的绝对是真理。除非三晋愿意付出巨大的伤亡,突破秦军的河水防线或者攻克潼关,否则决计伤不了秦国的元气。最多,不过让秦军损失些人马罢了。一旦秦国退兵,赵国怕是也不愿意徒增伤亡吧!(未完待续……)
PS:刚刚出差回来
第三十三章 说魏
蔡泽见魏王并不搭理自己,却也不出言反对,知道对方认可了自己的说法,然后作惋惜的样子,道:“三晋伐秦,最多不过占据西河之地。可赵国素来对西河垂涎三尺,韩国又不愿收此块飞地,故分西河之地者,赵、魏两国也!以赵国之强,魏国之弱,王上即使可以分得西河之地,也不过方圆数十里。伤亡数万助赵国收复失地,而仅得数十里之地,臣私下替王上觉得不值。”
“寡人可取数十里之地,秦国却要失数百里之地,又是孰强孰弱呢?”魏王淡淡地说道。
蔡泽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婉转地说道:“赵愈强,韩愈强,则魏愈弱。秦国愈弱,则魏国失一强援。待秦国不足为韩、赵之虑,则王上的魏国大难临头矣!难道王上就没有文侯、武侯之志,称霸中原吗?”
魏王不置可否,道:“先生是要寡人出兵帮助你们秦国了?”
蔡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魏王露出疑惑的表情后,一脸笃定地说道:“秦、魏如今都受韩、赵两国压制,王上若肯出兵援秦,既是帮助秦国,也是帮助自己!”
魏王露出沉思状,心下还是觉得不以为然。
“不过”,蔡泽语气一转,道:“臣也知道,王上既不愿意得罪韩国、赵国,又不愿意助长韩国、赵国的声势。这次出兵伐秦,怕也是无奈之举!王上今日受制于韩、赵两国,明日亦是。长此以往,受制于他国,何以言富强。何以言霸业?”
“王上若有一丝强魏之心,臣这里倒有一计,可以帮助王上令魏国不容天下诸侯小觑。若是王上只愿意按部就班,让韩、赵两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臣无话可说,即刻返回咸阳。”
说完。蔡泽就摆出一副随时转身离去的样子。魏王心里暗暗揣测,若是就这样放任对方离去的,倒是魏国的一大损失。于自己名声有损,且听听他的言论再说。
“愿闻其详!”魏王微微作了一揖。
蔡泽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施施然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今韩国、赵国声势已成。王上若是肯潜心发展。内结交大臣外拉拢诸侯,有十年之功,或可与韩国、赵国相抗衡,若要以堂堂之兵战而胜之,非数十年之功不可。今臣有一计,可令韩国、赵国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就是不知道,王上敢不敢为了魏国的国运冒险?”
魏王没有立即答复。而是露出犹豫的神色。对方把这个计策说的那么厉害,又点名了是冒险之计。魏王自然不会轻易许下承诺。
“敢问计将安出?”魏王慎重地说道。
蔡泽微微笑了一下,解释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国家如指臂使,赖乎有君王、重臣上下一心。若君臣反目,则外不能抵御强敌,内不能安稳黎庶。若山河崩塌(指君王驾崩),则国不能行。今韩、赵两国将会盟于洛阳,夸兵于天子面前,若是贵国肯以河东之兵猛攻洛阳,取韩王、赵王之性命,则新郑、邯郸必然大乱。王上再举一精锐之师围新郑,或令韩国割地,或灭韩国社稷,皆在王上一念之间。韩国既没,则中原无一国是魏国之敌!王上复文侯、武侯之霸业,指日可待。”
魏王神色凛然,心里面完全惊呆了。对方就这么侃侃而谈,难道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把对方绑缚到洛阳,交由韩、赵两国发落吗?洛阳的会盟,魏王自己也是要去参加的。魏王可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挟持为人质,偷鸡不成蚀把米。更何况,自己的楚国边境上还屯驻了不少大军呢!哪里有多余的兵力去攻打洛阳!这分明就是秦国的借刀杀人之计!
念及于此,魏王露出一丝嘲讽之意,道:“先生之见,寡人不以为然。眼下楚国在南方虎视眈眈,一时不察,大梁都有危险。同时与韩、赵两国为难,先生真以为,寡人那么好欺骗吗?寡人不是楚怀王,先生亦不是张仪,先生若是为此事而来,那先生可以告辞了!”
蔡泽哈哈一笑,倒是把魏王吓了一跳。莫非这秦国的使者眼见计谋不成,一时发了疯,魏王暗暗想道。
蔡泽摇了摇头,充满失望地望向魏王,道:“楚国不足为虑,大梁距离新郑不过百里之遥,大军一日即可抵达。韩王若是身死,新郑必然大乱,魏军将士若是用命,十日内就可攻克新郑。这个时候,郢都的楚国君臣怕是刚刚得到消息,王上又有什么烦忧的呢?!”
“一战而亡韩、赵之根基,韩、赵两国即使勉强保全社稷,也非一二十年不能恢复元气。王上瞻前而顾左右,犹疑不决,何以对抗韩国?以臣之见,数十年内,王上的魏国都要附尾韩国。可叹,文侯、武侯之志,他们的后人却不能继承!”
魏王恼羞成怒,任何一个涵养再好的人,被人说成辱没祖先的遗志,也会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魏王的涵养本来就不好。
气极反笑的魏王冷哼一声,道:“洛阳会盟,寡人也会参加。会盟之时,寡人的魏国出兵攻打洛阳,先生这是要一石三鸟,令三晋君王皆死于洛阳城中吗?”
蔡泽心里暗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道:“臣以为,王上若要攻打洛阳,自然不宜前往洛阳。如此,可保无虞。韩国、赵国即使想要要挟王上,也不可得!至于盟约已定,王上大可称病不出,或迟滞行程。待两国国君入洛阳,再发兵攻之,则韩王、赵王插翅难逃。”
魏王依然摇头,讽刺道:“三川、颍川、上党环顾洛阳。怕是寡人的大军尚未渡过河水(黄河),韩、赵两国已然有察觉了。一战而削弱韩、赵两国,此事也大利于秦国。秦国为何不肯出兵呢?!反倒要游说寡人,要寡人担此大风险,秦国反而坐享其成!”
魏王恼怒之下,倒是忘记了,秦国东进中原的道路被魏国挡住了。有函谷关在手,加上河东郡沿途扼守着河水防线,魏国占据了优势。秦国想要有所作为。也要仰魏国的鼻息。
蔡泽当即请命道:“只要王上肯借道,我们大秦愿意出兵攻打洛阳。”
魏王一愣,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面露尴尬之色,道:“呵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蔡泽坚决地说道:“王上莫非是怕我们秦国食言?”魏王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是认为我们大秦拿不下洛阳?”蔡泽又道。魏王依然摇头。
秦国攻打洛阳确实要更加合适,原因就在于。魏国大军皆在河东。想要攻打洛阳的话,就必须渡过河水(黄河),如此声势浩大的渡河行动,自然瞒不住近在咫尺的三川郡。秦国则不然,有长达百里的函谷隔绝消息,秦国只需在关中集结大军就可一路东去,直奔洛阳,达到战术上的突然性。另一方面。秦军的战斗力要远胜魏军,魏王明白。只要秦国肯付出牺牲,多半可以拿下洛阳城,当然,前提是速度要快!
蔡泽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盯着魏王说道:“那想必就是王上担心得罪韩国、赵国?”
魏王默然不语,实际上却是承认了。
蔡泽轻声说道:“想不到,王上惧怕韩国、赵国到了如此程度。王上觉得,韩国之所以强,是因为什么?赵国之所以强,又是因为什么?”
不等魏王接话,蔡泽自顾自地回道:“赵国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所以才能称霸北方,经略中原。韩国有变法,当今韩王,礼贤下士,东征西讨,方有今日韩国之强盛。若是没有韩王然,没有赵武灵王,韩国、赵国的国力怎么可以在短短数年之间,越居魏国之上呢?!尤其是韩国,王上定然不会忘了,七年前,韩国不过是两郡之地,论人口,论国力,论国君的贤明、大臣的能力,韩国皆不如魏国。短短七年,韩国就超过王上的魏国,王上私底下难道没有将韩国视作祸患吗?如今摆在王上面前的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王上只要肯放行我们秦军,我们秦军就可以帮助王上解决韩国、赵国这两个祸患。王上也可以像文侯、武侯那样,建立卓绝的功勋,享受子孙后代的敬慕。即使天不遂人愿,秦国突袭洛阳的计划失败了。王上也大可告知韩国、赵国,表明此事和魏国无关。秦军之所以可以奇袭洛阳,是因为一路上绕过了魏军的防线。到时候,韩国、赵国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报复我们秦国,在这种时候,又怎么会多加为难王上的魏国呢?!放任我们秦国奔袭洛阳一事,事成了,魏国可以获取无可估量的好处。事败了,不过是受到些许的责难而已。何况,我们秦国之所以敢如此冒险,就是认为此事大有可为,成功的可能性极高。王上以极小的代价就能赚取极大的利益,臣私下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还请王上三思!”
魏王听后有些意动,仔细想想,蔡泽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出兵的又不是魏国,魏国只需要坐看成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事成了,魏国跟秦国瓜分好处。事败了,魏国大可推脱是秦军太过狡猾,怨不得魏国不够小心。秦国承担了所有的风险,魏国需要付出的就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成为文侯、武侯那样武功卓绝的君王是魏王一直以来的梦想,侵吞楚国的三百里土地,侵吞秦国的河东之地仅仅是个开始罢了。只要自己点点头,开疆扩土千里并不是痴人说梦。
“先生所言不错!不过,兹事体大,寡人还需和群臣商议商议!”魏王已然心动,但还是如此说道。
蔡泽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反对,但却担心地说道:“王上所言不错。不过,臣听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兹事体大,王上怕是也不知道,群臣之中有哪些是偏向韩国、赵国的。若是王上召集群臣议论此事,那万一泄露出去,突袭洛阳的事情只能作罢。我们秦国只能困守关内,任由韩、赵两国一统山东。贵国也只能战战兢兢,听从韩、赵两国的指派。所以,王上若是要找大臣商议此事,不过两三人即可。何况,奔袭洛阳一事,于魏国有利无害,大臣们若是以王上为重,以魏国为重,自然会同意。”言下之意,却是暗指谁要是反对自己的主意,谁就是韩国、赵国安插到魏国的奸细。
魏王淡淡一笑,也不辩驳,为安蔡泽之心,将殿外的宦者令传唤了进来,命他速请信陵君魏无忌、上大夫段干崇觐见。
半个时辰后,两人就入得宫来。魏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让他们二人各抒己见,拿个主意。蔡泽笑而不语地望着两人,很是好奇,两人将持什么主意。
信陵君自然知道魏王心意已决,只是怕有疏漏之处,才召集自己二人过来。否则,断然不会让蔡泽等候在一旁,等会,只怕是自己一出言反对,蔡泽就会出言反驳吧!
信陵君也不直接反对,只是轻声问道:“不知秦国想要以多少兵马突袭洛阳?会盟时,赵国所带兵力虽然不多,但韩国委派的大军不在少数。更关键的是,上党、三川、颍川环顾洛阳,洛阳一旦爆发战事,韩国大军将源源不断地增援!贵国若是兵败,反咬一口,我们魏国岂不是受到牵连?毕竟接连绕过函谷关和陕、焦两邑,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韩国、赵国怕是不会那么轻信我们魏国的解释吧!”
魏王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自己倒是疏忽了。秦国若是反咬一口,把魏国供出来,那魏国就很不利了!毕竟从函谷关到焦邑近百里,魏军戒备再如何松散,也不可能让秦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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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两周灭国
洛阳城,周天子所在之地。
当今周天子虽有天子之名,但实际上早已失去对天下的控制。且不说韩、赵、魏、秦、齐、燕、楚七国,就连其治下的西周、东周两国,现在的周王室都无法约束半分。
说到西周、东周两国,就不得不说一下他们的历史。公元前440年,周考王封其弟--姬揭于王畿(注:指天子的直接管辖区域),是为西周桓公,形成一西周小国。
公元前367年,西周威公去世后,其幼子--姬根在东部争立,赵国、韩国用武力加以支持,原本的西周国遂分裂成如今的西周、东周两个小国。
等到了公元前315年,周赧王继位。西周公欺其年幼,将其迁徙到雒邑,自居河南(注:当时的王城),东周国也在巩地自行其是,不再听从周天子的号令。从此以后,周王室的影响力仅仅限于雒邑一城。而西周、东周两公国也开始互相攻伐,时有征战。
不过,史书里未曾详述两国的战事。毕竟,此时西周国民不过三万户,军不过五、六千;东周国更差些,军队只有四千多人。相比这个时代七国间动辄十几二十万的战争,西周、东周两国之间的战事更像是一场“游戏”!
此次韩赵魏三国在洛阳会盟,可是吓坏了西周公、东周公,至于周天子,也是吓得够呛。前往新郑的使者一波接着一波,名义上是打听需要如何招待韩赵魏三国国君。实际上却是旁敲暗套,想要知道三国的真正目的。毕竟,按照往常的会盟习惯。会盟的地点都会在会盟参与国的境内。这次韩赵魏再次联合,却要在洛阳,很难让人不怀疑韩赵魏三国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这其中,又以周天子最为甚。周天子最害怕三国效仿出国,又上演一出问鼎之轻重的戏码,甚至于,假途灭虢。彻底绝了周国的祭祀。
想想,周天子也不容易。幼年孤苦,被人推上烫手的天子之位。这位置还没热乎。就被自己的叔叔赶出了王畿河南,就食于洛阳。东面的东周公眼看周天子好欺负,也不搭理周天子,不再朝贡。被当做软柿子的周天子一会儿要把粮食“借”给西面河南的西周公。一会儿又要给东面巩邑的东周公送上财帛。时不时的,还要战战兢兢地对“大打出手”的两国好言好语,给他们台阶,让他们息兵止战。
好不容易确定,韩国这次绝对无意绝周国的祭祀,周天子这才放下心来。在周天子看来,韩国若要攻克洛阳,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不至于蒙蔽麻痹自己。既然韩国说了不会攻打洛阳,那就真不会了。
不过。很快,周天子就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了。韩国确实没有攻打洛阳,甚至没有大军进入洛阳城,但韩国给了周天子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西周公的首级。
韩国以西周公不尊周天子为名,在途径河南时,骤起发难,不过三日的时间,西周国三十六邑,民三万户,尽皆归韩。西周公——姬咎根本来不及阻止大军反抗,实际上,即使举全国之兵也无法反抗准备充分的韩国,顿时身首异处。没过几日,东周公负荆请罪,徒步进入洛阳,祈求周天子惩罚他这些年的罪过。周天子虚与委蛇一番,赦免了东周公的“过错”。同为难兄难弟的叔侄两人一番长谈之后,周天子才知道,原来东周公的巩邑也被攻克了,东周国不复存在,其地已经纳入韩国的版图。同样是国灭,东周公的下场在周天子看来,却是好得多,至少,东周公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西周公却是身首异处。
面对雷厉风行的韩国,周天子隐隐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虽然使者从新郑回来后,曾经告诉自己,韩王有意让周天子成为天下共主,凡是忤逆周天子的,就是忤逆韩国。本以为是玩笑话,但周天子没想到,韩国居然说的是真的。西周公身死的时候,韩国就例数西周公的罪状,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驱赶年幼的自己出王畿,不侍奉周天子。至于东周公,也是因为屡屡讹诈自己,才导致东周国被灭的。
周天子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的两个死对头被韩国轻而易举的灭绝了,在洛阳会盟的关口。是悲伤吗?谈不上!是伤感吗,有,但很少。弹冠相庆更不至于。周天子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以前,自己的号令好歹还可以在洛阳一地可以。但如今,怕是要受韩国摆布了。
赵国也在暗暗揣测韩国此举的背后意图,如今,赵王携上卿蔺相如并一万骑、步卒,已经抵达邓县,距离洛阳不过是百里之遥。在接到韩国连灭西周、东周两国的消息后,赵王和蔺相如皆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西周、东周两国人口不过两三万户,无足轻重。但因为牵扯到周王室的关系,很有有国家会攻打。哪怕楚国最强盛的时候,也只是问鼎之轻重。哪怕秦国一度占据三川、控制洛阳,也没有灭绝周国祭祀的打算,没有动过刀兵。韩国却是出兵了,而且丝毫不给他国反应的时间,一举消灭了西周东周两国。
更让赵国重视的是韩国打出的旗号,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用兵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哪怕是找来的借口,也好过没有借口。韩国打出的旗号是西周、东周不尊周天子,应周天子的号召,出兵平定宵小。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谁也不会相信,一向自行其是的韩国突然改了性子,要重振周王室的声威!在韩赵魏三国会盟的前一刻,韩国出兵,赵国下意识的认为,韩国这是在示威,不单向赵国示威,也是向天下示威。
秦国往太原追加了十万大军,这个消息超乎了韩、赵两国的意料,原本以为,二十万韩、赵联军足以击退秦国的十五万大军。如果秦国识趣的话,就不会为了区区的百里之地,和韩、赵两国死扛,但秦国偏偏就这么做了。没有丝毫犹豫,赵国又向前线追加了五万大军,韩国也没有示弱,三万大军几乎在得到赵国求援的消息的同一天就从上党出发了。
单单凭这一点,韩国就获得了赵国的信任。在抗秦一事上,至少现在,韩国和赵国合作还是最要紧的事情。韩王派遣了使者求见了赵王,解释了消灭西周、东周两国的原因——秦国意图拉拢两国,突袭函谷关,两国已然意动。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赵国不好分辨真假,又有求于韩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赵国、魏国对于韩国灭西周、东周两国一事,不做表态。秦国、楚国、燕国远离中原,更是说不上话。唯一可以说上话的齐国,一看没人站出来反对,也就默不作声了。天下也就默认了既成的事实。何况,韩国师出有名,这只能说是周王室的家务事,在道义上讲,韩国站得住脚。
眼见天下波澜无惊,虽然暗流涌动,但韩国还是做出了第二步,也是顺理成章的一步。如今宵小已经被平定,周天子返回故都——河南也就提上了日程。韩王派遣使者婉转地告诉周天子,希望周天子为了天下的安定,重回河南。按照韩国使者的说法,洛阳的风水不好,所以天下才四处征战,不得安宁,周王室才衰落。河南则是民丰而物饶,天下龙脉所在,可以镇压国运。总之,一句话,周天子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前往河南就食。
在韩国的武力威慑下,周天子也不敢据理力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洛阳这座生活了将近四十年的城邑。好在,西周公在河南的王宫完完整整地被保全下来,周天子和他的大臣们,不至于连住宿、举行朝会的地方都没有。
事实证明,韩国的许诺还是算了数的。周王室的九鼎、玉玺等物件,全都跟随周天子的车驾安全抵达了河南。不仅如此,韩国还送上了数千石粮草,十几辆马车的财帛,算是对周天子的补偿。对周天子来说,生活在河南还是生活在洛阳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对韩国来说,区别就大多了。少了周天子的掣肘,韩国迅速修缮洛阳的城防,准备迎接赵王、魏王的到来。
这个时候,赵国、魏国才反应过来,韩国原来早就看好了洛阳这座城邑。之所以攻打西周国,不过是给周天子腾出河南之地,毕竟河南是王城一开始的所在。至于东周国,纯粹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原本安安稳稳做东周公的姬杰被韩国大军赶到了洛阳,老老实实做了一个周天子身边闲散的大夫,算是最倒霉的人。
周天子一行驶离洛阳的第三天,赵王一行也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洛阳城。对于韩国大费周章地拿下洛阳,赵国君臣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周天子不在,韩赵魏三国在此会盟也免了不少尴尬。只是,和韩王会见后,赵王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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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迟到的魏王
秦国发兵二十万,兵分两路,攻打武关、汉中。如今韩国有些应接不暇,秦国应该是打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赵王从韩王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后,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了。
一旁的上卿蔺相如轻轻拉了一下赵王的衣袖,赵王方才恍然大悟,道:“韩王可需寡人派兵增援?”
如今既然韩赵两国已经结盟,自然是荣辱与共。韩国肯出兵十三万,襄助赵国攻打秦国。如今韩国有难,赵国自然也该施以援手。
韩王却是知道,赵国不可能直接出兵增援汉中、武关,就算赵国愿意千里迢迢过来,韩国自己还不愿意呢!哪怕赵国用“围魏救赵”之计,依照赵国现在的国力,也不能成行。秦国摆明了是在将韩国的注意力吸引到太原郡后,来了一出声东击西,真正图谋的是汉中、南阳两郡。
想到还未死心的齐国,韩王微微一摇头,道:“秦国不过是凭借一口气,勉强支撑罢了!如今春耕正忙,秦国征召超过四十万大军,今年怕是要荒废不少土地。寡人的大军有坚城要塞,秦军想要攻打下来,没有三五倍的伤亡代价,是休想了!我们如今的目标,还是尽快将秦军赶出太原郡,攻入西河之地。”
赵王点了点头,报以忧色,说道:“幸亏有韩国襄助,不然这二十五万秦军,寡人的赵国能抵挡住,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韩王笑了,宽慰道:“寡人与(赵)惠文王相交不短,七年前,寡人还是太子的时候,三晋联盟。轻而易举的击退了进犯的秦国。我们三国各自取得了一郡之地,声威一时无两。当时是韩国有难,赵国义而援之。如今赵国有难,寡人又怎能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呢!如今,秦国国力尚不及七年之前。我们三晋却是比七年前还要强盛,只需数月,赵王的担忧就不复存在了!”
韩王说得大义凛然,却是忘了几个月前,韩国大军攻到了邯郸附近,逼迫赵国割地求饶。赵王也佯作忘记这回事,感慨地说道:“寡人愿代表赵国,与韩国永为兄弟之邦,共抗秦国!”
韩王有意识地望了眼上卿蔺相如。猜测这多半是蔺相如的指使,也不点破,反而抚掌大笑道:“固所愿不敢辞耳!”
即使两人都知道,眼下双方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两国不过是各取所需,但还是做足了表面的功夫。一时之间,宾主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说话的功夫。韩王哀悼了下英年早逝的赵惠文王,对自己没能抽身前往邯郸祭拜赵惠文王。表达了歉意。赵王连连表示感谢,也不当真。韩王若是前往邯郸,携带的军队自然不少,就像这次在韩国境内的会盟,韩王都带上了两万大军,若是前往邯郸。很有可能超过五万。到时真的说不好,韩王是要灭赵呢还是降赵?!
不一会儿,御史大夫范睢就匆匆走了进来,对韩王耳语了一番。韩王脸色顿时阴晴不定,难堪起来。蔺相如悄悄打量了下韩王。心里也是很疑惑。按照道理来说,大梁距离洛阳要远比邯郸距离洛阳要近得多,为何魏王一行还没有到达呢?!莫非刚才韩国的御史大夫“张禄”(范睢的化名)所说的事情,和魏国有关?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蔺相如的心头。
赵王则是求助似的看向蔺相如,韩王的积威很深,几乎和赵惠文王不相上下,面对阴沉不定的韩王,赵王心里居然生出了恐惧之心。前来洛阳之前,赵王偶感风寒,本来想要借此称病不来,但耐不住平原君、蔺相如和赵太后的轮番劝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前来。赵王怕的就是韩王的刁难,远者如楚怀王,近者如自己的父王——赵惠文王,不都受过强国的刁难吗?想要打压一个国家,莫过于从打压这个国家的君王开始。赵王毕竟还没有亲政,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国与国的交往实在邪恶。对赵王来说,最安全的所在莫过于邯郸城内的王宫。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实在给不了赵王想要的安全感。
蔺相如示意赵王稍安勿躁,也许是蔺相如的淡定感染了赵王,赵王居然没有那么紧张了,反倒是生出了好奇疑惑之心。
韩王脸上的阴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了情绪的韩王满是歉意地看了眼赵王,道:“让赵王见笑了。寡人刚刚得到消息,魏王派遣使者到达洛阳,告诉寡人魏王在来的路上感染了风寒,病情加重,怕是要将养数日才能抵达。”
赵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疑惑。魏王这病来的也太巧了吧!易地而处之,自己若是魏王,说什么也不敢同时得罪韩、赵两国,只要病的不是特别厉害,就该赶往洛阳。而且,魏国若是重视韩赵两国,就应该早一步出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没有出魏国境内。除非,魏国在一开始就没打算参加这次会盟,亦或者,魏王的病情的反复。比如说,临行前病情加重,不能出行,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出大梁没多久又加重了病情,这才导致了魏王还没有进入韩国的境内。
蔺相如则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魏国的使者来得有些慢了。换做是赵国,若是不能前来,肯定会让一名重臣前来解释,而不是一名无足轻重的使者。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但愿魏王的病可以早日好一些,不要耽搁了会盟。
“如今魏王因为病情耽搁,这会盟之事?”韩王故意征求地问道。
赵王一愣,没想到韩王想要自己拿主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会盟一事。所以,这个过场是必须要走的。只是魏王的病情不好说,自己又不可能长时间滞留洛阳,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取舍。
望了眼蔺相如,赵王下意识地将皮球踢了回去,谓韩王曰:“客随主便!此事,寡人全听韩王的安排就是!”
韩王点了点头,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是三晋结盟,少了魏国自然是名不副实。依寡人来看。不如这样,我们权且在洛阳等上五日,若是五日后,魏王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就请魏王派信陵君代替魏王参加会盟如何?”
赵王想了想,如此,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会盟也能完成。自己正好按照赵太后的吩咐,多多亲近韩国。因此没有反对,道:“就依韩王之见!”
韩王设宴招待了远道而来的赵王一行,宾主尽欢后,眼看天色已晚,韩王欲要留赵王是城中休息,却被赵王婉拒了。韩王自然知晓赵王的顾忌,也没有强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赵王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虽然赵国也知道,韩国若是有心对付赵王一行。赵王绝难幸免,但必要的防备还是必须的。保不齐,就有刺客潜入,赵王还是觉得,待在一万大军的军营里,最安全。
魏王之所以称病。延缓前去洛阳的的行程,自然是因为被蔡泽说服。虽然信陵君一再表示,秦国即使南北两路把韩国的注意力牵扯走,然后出兵十万攻打洛阳,也有相当程度的风险。韩国在渑池、新安驻守了不少大军。秦军来犯的消息一旦走漏,韩王、赵王完全可以在精骑的掩护下,逃往新郑。到时候,秦国必然改变主意,转而攻占三川。那魏国就要承受韩国、赵国的怒火了。
奈何魏王在蔡泽的挑唆下,心意已决,固执己见,魏王甚至下令信陵君闭门反省,免得坏了自己的大事。倒是上大夫段干崇在信陵君和魏王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坚决地站到了魏王的这边,赢得了魏王的信任。
就这样,蔡泽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咸阳。十万已经召集起来的精锐之师摩拳擦掌,在接到亲王出兵的命令后,兵出潼关,直往函谷关而去。而这个时候,韩王刚刚接到魏王途中生病,需要将养数日才能出发的消息。
韩国,新郑。
韩王带领御史大夫范睢、执金吾卫云前往洛阳参加会盟,负责执掌新郑政事的自然成了丞相张平,郎中令蒙骜则统领新郑之兵,两人互相牵制。
如今的新郑可谓繁忙至极,前些日子,魏、楚两国在韩国的调节下,终于同意暂且罢兵休战。毕竟眼下正是春耕最关键的时刻,错过这一时节,影响一年的收成。哪怕楚国再如何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韩国休兵的提议。韩国派出了一万大军,以新鄢为分界线,将楚军、魏军分割开来,两国在各自的实际占领区抓紧时间春耕,一时之间,新鄢南北皆无战事!这一次,韩国打的依然是周天子的旗号!
对于眼下的时局,楚国自然不满意。虽然齐国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再攻打楚国,但韩国明显有些拉偏架。在魏国成功的抱住了韩国、赵国的大腿后,楚国明显投鼠忌器。为了改变局势,至少让韩国保持中立,前来新郑的楚国使者一波接着一波。任谁也知道,待两三个月后,楚国做好万全准备,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在得知魏王因病没有前往洛阳,楚国左徒黄歇暗喜,当即求见了丞相张平。张平明知道对方的来意,却是不能不见。如果是平常的使者,自己大可推诿。但黄歇乃是楚王的近臣,可以左右楚国的大事,又和楚国太子交好,可以这么说,若无意外,今后的数十年内,黄歇一言可以决定楚国的兴衰,自然也可决定楚国对韩国的态度。这种人,就算不能交好,也不得得罪!
所以,张平撑着疲惫的身子,面见了黄歇。黄歇一开口倒是没有责难韩国,而是平静地说道:“臣听说,魏王在大梁载歌载舞,好不快活。怎么短短数日的时间,就病体沉重,不能前往洛阳呢?”
张平一下子就听出对方是在离间韩、魏两国的关系,并不接招,只是打了个哈哈,道:“世事难料!这个,本相委实不知!莫非先生知道原因?”
黄歇暗道对方狡猾,声色不动道:“如今韩王、赵王皆在洛阳,唯有魏王缺席。以臣来看,魏国对三晋结盟之心怕是不太诚意,一山不容二虎,一池不容二鳌。魏国和韩国同在中原,皆是举足轻重的大国!以魏国的野心,怕是不会甘于久居韩国之下。魏国之所以伐楚,无非是想要扩张势力,窥伺中原霸主之位。楚弱则韩国失一强援多一劲敌,何不让楚、魏两国相争,韩国左右逢源呢?”
张平沉默不语,良久方道:“先生以为,以新鄢为分界线,于楚国大不利?”
黄歇点了点头,道:“魏国所占之地,皆楚国精华所在。其地方两百余里,民愈五万户,魏国只需经营两三年,可平白增加十万可战之兵。韩国出兵十数万,得巴蜀之地,不过是多这些兵士而已。这里面孰轻孰重,丞相应该知道!”
张平呵呵一笑,也不反驳。这十万之兵对魏国来说是夸张了,但对韩国来说,却是低估了。魏国所得的两百里之地是楚国的精华不假,但不至于一下子暴涨这么多的实力。
“那依照先生之见,魏、楚两国当以何地为界限?”张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黄歇犹豫了下,保守地说道:“最多以苫(念shān)县为界!”
张平暗想了一下,如果两国以苫县为分界线的话,那魏国相当于只扩张了百里之地,楚国的实力受损,但也有限!倒是符合最初引魏、楚两国相争的主张。但如果魏国和韩国结盟后,这件事就不好操作了。韩王现在有意让魏国充当急先锋去讨伐秦国,不让魏国得到些好处的话,魏国自然不愿意干!
不过,一个新得到的消息未核实真假,魏王又是生病,这里面倒是存在变数。但话不可说得太满,念及于此,张平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先生若是有意促成此事,只能等王上回来定夺,或者先生现在就去前往洛阳,趁着魏王的车驾尚未离开大梁,还有一线机会!”(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洛阳之围
十万秦国大军在郎中令麃公的带领下,以日行百里的速度赶到了函谷关。驻守函谷关的魏军早已接到了来自大梁的命令,自是开关放秦军通过。不单函谷关,魏国控制下的陕、焦两邑也是对过境的秦军没有阻拦,甚至提供了少量的粮草。
魏国各地的守将们表面很是镇定,实际上却是如临大敌。虽然秦国信誓旦旦地许诺,只是过境,绝对无意冒犯魏国。魏王还是暗暗让各地的魏军将戒备提高到最高等级。好在,秦军果真信守诺言,在魏国治下根本没有做任何停留,就直奔洛阳而去。
倒是百姓们目瞪口呆,秦国十万大军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边际。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大难临头,没想到却是虚惊一场。如此刺激的经历,很多人都受不了。暗暗侥幸之后,不少人又很是疑惑。魏国不是明明和秦国为敌吗?怎么看起来像是提前串通好了一般,魏国如此轻易地放秦军通行呢?一些想得更长远的人,心里默默为韩国哀叹,秦军的目标怕是洛阳。十万秦国大军发动雷霆一击,韩国挡得住吗?
三川郡,渑池。作为洛阳的西面屏障,也是阻止秦国突破函谷关后入侵中原的桥头堡,韩国在此驻扎了超过五千精锐。虽然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秦军突破函谷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魏国又与韩国交好,完全没必要长期保持五千人的军队建制,但韩王却是力排众议,将渑池经营成一座要塞。为此,不惜将几任玩忽职守的守将就地免职,以此来警醒当地的守军。
事实证明,韩王的英明决策在这个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当秦军试图发起夜袭的时候。每晚都守候在城外的韩军斥候及时示警,渑池的紧急预案立即启动,数以千计的韩军迅速等上城头,接管了城防。虽然提早入城的秦军内应们竭力想要制造混乱,但很快被城内集结起来的韩军镇压下去。那些还没来得及跳出来的秦军细作们只好潜伏起来,等待时机。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苦心是徒劳的。在渑池县令的指挥下,韩军在次日发起细致的排查工作。凡是不属于渑池当地居民的,哪怕是前来探亲的百姓,全都被集中看管起来。失去了行动自由的秦军细作们,自然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只能像局外人一般,等待这场战争的结束。
一夜强攻无效,麃公也不拖沓。留下一万大军围困渑池城后,自己带领剩下的九万大军直扑新安。在新安,秦军取得了东出函谷关的第一个战果,歼灭了两千猝不及防的韩军。根本没有时间庆祝眼前的胜利,麃公又赶赴真正的目标——洛阳,渑池、新安不过是沿途的绊脚石而已,洛阳在麃公心里,才是真正的大餐。秦军必须争分夺秒。不能走了韩王、赵王两条大鱼。
似乎上天这次有意成全秦国,当麃公的大军抵达洛阳的时候。刚好看到无数赵军仓皇进入洛阳城,洛阳城的韩军如临大敌,指挥着青壮不断加固城防。麃公稍微喘息了口气,知道韩王、赵王已经入彀,自己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攻克洛阳。这个快与慢的考量。必须是以韩国援军到达的速度。
洛阳周边百里内的伊阙、宜阳、野王皆是驻有重兵,自己大军进犯的消息,韩王一定派遣了使者前往新郑,而新郑距离洛阳还不到三百里。秦军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韩国的反应时间,联络各地的韩军集合需要时间。筹备粮草需要时间,如果韩国的速度够快的话,第一批援军五日内就会抵达,集齐足以和自己对抗的十万大军,也不过是十日内的事情。所以,如果要保证计划万无一失,秦军必须在七日以内攻克洛阳,否则就会错过最好的机会,越往后,可能的几率就越低。麃公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行色匆匆,秦军并没有准备足够的攻城器械,眼见已经不可能直接奔袭进洛阳城,麃公的心反而镇定下来。首先是分兵,将手上的九万大军分成四个部分,围堵了洛阳的四门。这样自然分散了秦军的兵力优势,通过早先的情报麃公得知,城内的韩、赵联军应该有三万之数,如果韩、赵联军认准了一个方向突围,那秦军在这个方向上的兵力反而占据劣势。毕竟麃公在每个城门只是派遣了两万大军驻守,剩下的一万则是留作机动兵力。
但麃公巴不得韩、赵联军突围,因为洛阳的地势决定了即使韩、赵联军突围出去,也不能跑出多远,反而会因此失去城墙的掩护。洛阳的北面是河水(黄河),南面和东面又是洛水、伊水,联军往这三个突围的话,有大河的阻挡,肯定会被秦军赶上,根本不能成行。往西突围,几乎是联军突围的唯一选择,这一点不止韩国、赵国知道,秦国也知道。既然秦国知道,自然会做完全的准备。
而且,正因为洛阳三面环水,韩国要派遣援军的话,就要面临秦国以逸待劳、半渡而击的风险。除非韩国征召的大军占据决定性的数量优势,又或者从宜阳方向调集大军,否则,破不了眼前的危局。这才给秦军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麃公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架设瞭望塔,观察城内韩、赵联军的调动。这样,韩、赵联军的任何异动都瞒不过秦军的眼睛。无论韩、赵联军突围不突围,秦军都可以随机应变。
洛阳被围困的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开始蔓延起来,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计较秦军怎么突破层层防线而来的时候了,而是考虑如何挽救身陷重围的韩王、赵王两人。如果可以用城中的三万大军换取韩王、赵王的平安,韩国、赵国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同意。但秦军冒着绝大的风险,先后在太原、汉中、南阳挑起战事,发动超过四十万大军,最后才用十万精兵发动雷霆一击。任谁也看出,秦国这次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要么俘虏韩王、赵王。逼迫韩国、赵国答应秦国的条件,要么斩杀韩王、赵王。制造混乱,秦国在一开始,就为韩王、赵王写好了他们的结局。
在制作攻城器械的两天时间里,麃公也没有闲下来。一方面,他派人在城下策反韩、赵两军的士卒。宣布有斩杀韩王、赵王者,封关内侯、赏赐万金。另一方面则是向城中不断射绑有纸张的箭矢,哄骗守军说秦国已经和燕、齐、楚、魏四国连横,如今邯郸正在遭受齐、燕两国的攻打,新郑则在遭受魏、楚两国的攻打,奉劝守军已经没有援军,不要心存侥幸之心云云。
为了保证自己的后路,麃公还派人把洛阳周边几个小邑拿了下来,这其中。就有河南。宜阳的韩国大军对秦军威胁最大,也是最方便救援洛阳。宜阳守军若是接到新郑的命令,救援洛阳,一定会顺着洛水东下,而河南就是宜阳援军的必经之地。
这就苦了周天子,周天子刚刚从洛阳回到河南没多久,就又被秦军赶了出来。周天子手下的几千士兵根本没勇气抵抗如狼似虎的秦军,在五千秦军抵达河南后。直接就投降了,献出了河南城。不过。好在秦军也没有为难周天子一行,周天子走投无路,觉得天下虽大,也就韩国可以收留自己,于是带着几十名随从颠沛流离,赶往新郑去了。韩王和赵王被围困在洛阳。周天子自然是知晓,如今洛阳方圆百里都是四战之地,周天子再如何大胆,也不敢久留。依照韩国的强大,洛阳应该可以坚守到韩国的援军抵达吧!周天子只希望。在抵达新郑后,韩国丞相张平可以照拂自己一二。待击退秦军后,周天子还能重新回到河南故都。
魏国,大梁。
此刻的魏国可谓是最惴惴不安的国家,一方面是魏国背信弃义,坑了韩国、赵国一把,让秦国轻而易举地包围了洛阳,良心有些不安。另一方面是魏国不像秦国那般果决,担心在最关键的一刻功亏一篑,说到底就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好在秦国确实争气,在收到秦国成功包围洛阳,赵王、韩王困死洛阳的消息后,魏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既然木已成舟,秦国取得了想要的奇效,魏王就把禁足的信陵君放了出来,商议如何善后。信陵君毕竟是魏国的丞相,魏王的王弟,在很多事情上,魏王还很需要倚重信陵君。
见到魏王讨好地又是敬酒压惊又是连连道歉,信陵君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板着脸说道:“王上有些心急了!”
魏王连连点头,自己当然心急,想要一战消灭掉身前的两个庞然大物,也是魏国崛起的最大障碍——韩国、赵国。但这个时代,不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吗?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包围洛阳已经成功了,信陵君的最大担心也消除了,接下来的就是一鼓作气,让韩王、赵王饮恨洛阳。
“寡人知道错矣!然木已成舟,秦军已然包围洛阳。我们魏国想要反悔也不行了!眼下,我们只能希望洛阳被秦军攻克,如此,韩国、赵国必然混乱,我们魏国也好图谋中原!”魏王有些讨好的说道。
信陵君长叹一口气,认可了魏王的说法。如今的魏国和秦国可谓一荣俱荣,秦国若是最终失败了,那魏国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魏国只能全力协助秦国成功,然后利用秦国大军被牵扯在关内、太原的消息,抢占足够多的好处,方便后续对抗秦国。毕竟,韩国、赵国一旦衰落,那魏国和秦国就没了共同利益,为了利益,只能大打出手了。
“秦国的计策如今成功了大半,这洛阳绝对不能出什么偏差。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魏国还是出兵相助吧!”信陵君有些无奈地说道。
魏王一愣,有些担心秦国黑吃黑,道:“这样岂不是得罪了韩国、赵国?”
信陵君这才听出来,魏王还是打着两个都不得罪的主意。想要等洛阳的事情尘埃落定再露出锋利的爪牙。秦国成功了,魏国自然是立即出兵攻打韩国。秦国失败了,魏国就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姗姗来迟去支援韩国。
“王上之前已经答应和韩国、赵国会盟。如今韩王、赵王有难,我们魏国不出兵的话,岂不是一样得罪韩国、赵国吗?何况,臣总觉得,秦国落败的话,讨要函谷关。借此来替我们魏国遮掩,实际上是心怀叵测。若是秦国祸水东引,在得到函谷关后,放出风声说此事我们魏国也参与了。等我们魏国被韩国、赵国攻打的时候,秦国再图谋我们的河东,我们魏国又有什么办法呢?”
蔡泽在大梁信誓旦旦地保证,若是秦军不能及时攻克洛阳,那只好退兵。为了防止魏国被韩国、赵国猜忌,秦国希望可以索取函谷关。假装是魏军一时不察,被秦国袭占了函谷关,以此来圆秦国突袭一事。魏王当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居然答应了下来。
魏王想了下,很快就接受了信陵君的提议。出兵一方面可以扼杀秦国不良的居心,监督秦国履行协议,另一方面可以增加胜算,让魏国稳操胜券。等魏国把大军压上新郑。韩国即使要救援洛阳,也要好好掂量一下。韩国想要集结更多的大军。需要的时间就不是一般的多。仔细想想,这个时机太好了。韩国往太原增派了十三万大军,在汉中、南阳又被牵扯了十万大军,韩国一半的兵力无法动弹,剩余的精锐大半又在忙于耕种,根本来不及增调大军。
“我们出兵多少合适?”魏王问道。
信陵君盘算了下。眼下魏、楚两国罢战,楚国的国都郢都从收到洛阳被围的消息到做出反应,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至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魏国不要担心来自南方的威胁。而大梁到新郑的距离堪堪不过一百五十里,魏军两日内即可赶到新郑城下。兵贵神速。魏军可以倾巢而出,逼迫韩国不敢调动颍川的大军。少了颍川的援军,韩、赵联军想要守住洛阳可谓难上加难,而秦军的压力也会减小不少,只需要防备来自上党、三川方向的援军。不过,魏国在河东也有数万大军,不能浪费了。既然决心了攻打韩国,就需要一鼓作气。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想到这里,信陵君说道:“王上不如调集十万大军攻打新郑,牵制颍川守军。再令河东兵马南下,牵制三川郡的韩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只要秦军肯效死,半个月内,洛阳自会易主。”
魏王有些心疼一下子调派这么多大军,委婉地说道:“这河东的大军,寡人没有必要调派吧!毕竟,如果我们牵制了三川、颍川两郡的韩军,秦国的压力就太小了。攻下洛阳后,秦国若是出尔反尔,我们拿什么来制衡呢?”
信陵君赞赏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河东大军南下,一方面是牵制三川郡的韩军,一方面也是震慑秦国,免得他们玩什么花样。王上可以想象一下,我们河东大军加上函谷关、陕、焦两邑的守军,足足有六七万之数,我们不止切断了秦军的后路,还阻止了秦国往河东投入过多的兵力,和我们魏国抢占地盘,岂不甚好?”
魏王这才恍然大悟,大笑道:“丞相深思远虑,寡人受教矣!”
魏国最高的两个决策者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后,魏国的战争机器很快就开动起来。出兵的将领当仁不让地是将军晋鄙。晋鄙虽然私下里认为落井下石有些不仁义,但还是接受了魏王的任命。很快,十万大军出发前往新郑。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达到战略上的欺骗性,魏王特地派遣了使者提前前往新郑,告知韩国,魏国得知韩王、赵王被围困在洛阳,决意起兵十万援助韩国,请韩国照拂云云。
但私底下,晋鄙却是把军中千人将以上的军官召集起来,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魏王攻打韩国的决意。面对魏王搬出的重奖,尤其是率先攻入新郑者,赏赐千金;率先攻入王宫者,封君、赏赐万金的待遇,魏军将士从疑惑转为疯狂。韩国之前是魏国的盟友如何?!自己曾经和韩军并肩奋战过如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道德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众人只知道,韩国成了改变自己命运,飞黄腾达的绝佳垫脚石。
在得知秦国已经出兵十万包围了洛阳,韩王、赵王被围困在洛阳,韩国各地的军队源源不断地开往洛阳,新郑空虚的消息后,魏军爆发了强烈的战意!为了最大程度上激发魏军的斗志,魏王不仅宣布了首功的奖励,还宣布军队攻入新郑后,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抢掠。只要士兵们抢到手,就是他们的!魏王不相信,在自己做出了这么完全的计划后,韩国还有转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危险来临
太原郡,平周。
在洛阳被围后,秦军开始散播韩王、赵王生死不知的消息。虽然暴鸢、廉颇竭力约束军队,但很明显,韩、赵联军的阵脚有些不稳了。表面上,暴鸢、廉颇两人皆是镇定自若,指挥若定,但两人却是知道,秦军所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韩、赵联军也不至于后退了百里,在平周立足。平周附近城邑众多,韩、赵联军在此不仅补给方便,还能依托层层的防线,消耗秦军。
白起知道眼下秦军虽然占了上风,但优势其实很小。因此,也没有集中大军攻打固若金汤的平周城,而是蚕食附近的小邑。想要一步步消耗韩、赵联军的有生力量,待剪除平周的两翼后,再谋夺平周。
平周虽然没有战事,但平周的氛围却是不怎么好。暴鸢、廉颇将二十多万韩、赵联军分散在平周及平周附近的三座城邑里,互为犄角,至于更远处的小邑,则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尤其是暴鸢、廉颇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带兵出战,否则即使战胜也是杀无赦!这自然造成了秦军轻易拿下了十数个小邑,断绝了韩、赵联军的粮道。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但眼下的局势几乎是一边倒,韩、赵联军自然是士气不高。
和普通士卒的人心惶惶相比,廉颇、暴鸢的心情远没有白起想象的那么糟糕。两人居然有心情对饮,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粮道被白起断绝。这倒不是因为平周和其他三座城邑的粮草充足,实际上,每个城邑的粮草也就是够驻军坚守两个月而已。只要白起愿意,秦军完全可以围困到韩、赵联军粮草断绝。白起之所以在断绝韩、赵联军的粮道后,没有即刻攻城。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望了眼亭台外的天空,廉颇开口道:“今年的收成有些不妙啊!”
暴鸢默默地点了点头,秦国大举入侵,韩、赵两国都动用了超过二十万的军队,这直接造成耕种田地的青壮严重不足。尤其是双方交战的区域,田地损坏无数。更是颗粒无收。今年怕是要吃去年的存粮了。
点头之后,暴鸢略带嘲讽地说道:“我们的日子不好过,秦国的日子更难熬啊!秦国三路齐发,动用了超过五十万大军,如果我们可以留下白起的这二十万大军,关中今年会饿死不少人!”
廉颇不置可否,笑了笑,说道:“再过数日,那支偏师就应该绕到中阳了吧!早就听闻贵国的虎贲天下第一。远胜吴起所练的武卒,这次我可要大开眼界了!”
暴鸢暗暗盘算了下,朱亥带领的虎贲营可以日行百里,按照行程,现在应该是刚刚越过狐岐山。当初自己收到韩王的指示后,并没有立即率兵南下救援洛阳,而是以退为进,诱敌深入。秦军表面看占尽了上风。但有一个致命的要害那就是补给线。韩、赵联军战略撤退一百五十里后,秦军不肯舍弃来之不易的绝佳机会。步步紧逼,这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一个是韩、赵联军损失了一万大军,;另一个是秦军的补给线被拉得很长很长。
原本,韩赵联军是没必要后撤的,但为了取得更好的战果。这才不惜以一万人为诱饵,成功地把秦军从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补给点——蒲阳引诱了出来,而虎贲营的任务就是截断秦军的退路,防止其渡河逃回上郡。
想要哄骗白起这样的战术大家绝不容易,用阴谋让白起失败比堂堂正正击败白起还要困难。但暴鸢、廉颇还是这么做了。一方面是天赐良机,白起以为韩王、赵王身陷洛阳,自己肯定是手忙脚乱,兵无战意,忙着回师救援洛阳。其实不然,两人在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打算去救。暴鸢、廉颇就是要利用秦军和白起这种胜券在握的心理,送他们一份意外的“惊喜”!己方匆忙撤离不过是迷惑白起,引白起上当。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很正常,两人也不振作军中低落的士气,更是高举免战牌,就是想一步步加强秦军对这种情况的认识与判断!
对暴鸢、廉颇有利的另一方面则是秦国主力尽出,双方的兵力相当。白起自以为稳操胜券,根本没有留下足够数量的预备队,秦国也没有给白起这支大军准备援军。一旦己方占据些许优势,秦军根本没有扳回来的余地。
所以,两人才大着胆子以自己为诱饵,让秦军轻而易举地切断了韩、赵联军的粮道。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形。不同的是,有的人东施效颦,没有做任何准备就自己把自己推到绝路上,寄希望于临死的反扑。暴鸢、廉颇则是做了最充足的准备,虽然计划仓促,但却几乎考虑到了所有的变数。
“所谓的天下第一不过是美誉罢了。吴起可以带领十万武卒横行中原武卒,未尝一败,更是一举占据西河之地,虎贲可就做不到!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啊!不过,等渡过河水,我倒是很期待贵国胡刀骑士的表现!”暴鸢笑着打了个哈哈。
暴鸢自然不会承认虎贲的战力第一,廉颇这么说是逢迎自己,自己承认了反而是不识抬举,自高自大!韩、赵两国毕竟是结盟抗秦,没必要因此制造嫌隙。
廉颇笑了笑,没有接话。孰强孰弱,真要计较的话,自然要拉出来比试一场,只是,真刀真枪的话,还要等到韩、赵两国决裂后才有机会。
与此同时,白起皱着眉,望着眼前的舆图。韩、赵联军龟缩在城内,闭城不出,秦军的士气是高涨到无以复加,但如何敲开这个乌龟壳,确实让人为难!平周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秦军北上的道路,秦军若是想要绕道攻取平周的后方,决计不能成行。任谁也不敢放着二十万敌国大军不顾,自顾自地经略敌国,除非这个人脑袋秀逗了。
诚实的说,白起现在已经完成了秦王交代的任务。出兵之前。秦王也不过是要白起在太原立足脚跟,借此经略上党。如今,秦军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占据了半个太原郡。韩国上党郡的西边几乎和秦国的控制区域完全接壤,秦国有数条路径可以进入上党。但白起以为,在没有击败当前的二十多万韩、赵大军前。经略上党的时机并不成熟。要不然的话,白起完全可以在上党郡打进去一颗钉子了。
副将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看到白起对着舆图出神,大概猜到白起在为什么烦心了,大着胆子说道:“将军是在烦忧这二十多万韩、赵联军?”
白起微微颔首,指着舆图道:“平周和南、北、西三个方向的要塞互为犄角,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攻打,进攻的军队都要承受三个方向的打击。怕是还没有攻到城墙下,就要伤亡无数了。”
副将认可了白起的说法。平周这个防御体系近乎无懈可击,攻打这种城邑大体上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集中优势兵力,四个城邑一起围攻,让他们自顾不暇。另一个则是围而不攻,逼迫敌军出城与之野战。前者伤亡过大,后者耗时太久,都不是白起想要的。
常规的办法达不到白起想要的结果。那只能是找一些另辟蹊径的方法了。副将望着平周以东的汾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将军何不决汾河之水,水淹平周?”
“水淹平周?”白起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
身为用兵大家,白起自然知道水火无情的道理。水淹鄢城,一战击溃数十万楚国大军就是自己的杰作。但平周和鄢城的形势又有所不同,鄢城依水而建,而平周距离汾河尚有二十里的距离。而且。平周的地势要比汾河的水面要高几米,想到用水攻的话,有些不合适。所以在一开始,白起就否决了这个计划。但如果换个思维的话,用水攻不是为了攻克平周呢?!
“这次你可是立了一个大功!如果事成。本将亲自为你向王上请功!”白起欢欣雀跃地说道。
副将还以为白起忽略了水攻,不仅暗暗得意,表面上却是愈发谦恭,道:“那末将这就派人拦截汾水!”
洛阳城,夕阳西斜,残阳如血。随着鸣金的号角响起,秦军潮水般褪去。燃烧的战旗,重伤倒地哀鸣不已的战马,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悲凉的氛围。活着的人长舒了口气,也只是暂时舒了口气而已。谁都知道,秦军对洛阳志在必得。虽然黑暗渐渐吞噬大地,但秦军的攻城行动在五天前就没有停止过,虽然大多数攻势很小,但守军谁也不知道,哪一次,秦军就会加大筹码,发动潮水般的猛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熊熊的烈火下,数百名秦军不断地将袍泽的尸体投入到堆好的柴火中,大火映红了半个天空。所有的人都知道,秦军这是按照他们的传统,让死者的灵魂安息。毕竟,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这场大战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那些战死者的尸体不及时处理的话,说不能就会导致一场瘟疫。马革裹尸还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念头,大多数人战死异国他乡后,唯一可以返回故土的不过的一捧骨灰而已。
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秦军焚烧战死的袍泽的地方正好位于上风口,眼下晚风渐起,整个洛阳城都弥漫着一股“人肉”的焦糊味道,即使神经再大条的人,一想到这是死尸的味道,食欲都会大减。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干脆会把吃下没多久的食物全都吐出来。
秦军连续攻城已经是第五天了,过了今夜,就是第六天。虽然洛阳城的城头狼藉一片,虽然洛阳守军狼狈不堪、伤亡惨重,但洛阳依然在韩、赵大军的手上。每一次,秦军都几乎如同潮水般占据城头,将整个洛阳城打扮成黑色的水世界,但每一次,洛阳的守军都用顽强的意志和惨烈的牺牲。将秦军生生打了回去。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洛阳作为周天子的王城所在,原本应该是坚固无比,但由于周天子只管辖洛阳一座城邑,人口贫乏,四周又都是惹不起的强敌。所以,周天子干脆把洛阳变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如果不是韩军提前三天拿下了洛阳,并加以修缮;如果不是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洛阳守军一刻不停地修缮着城墙,并且将城中的很多房子拆毁用于守城,也许,洛阳早就失守了。
秦军当然知道,洛阳守军已经没有退路,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韩王。就是赵王!哪怕两国国君不许下天花乱坠的重赏,单单是国君陷落在敌国手中的重罪,就足以让洛阳守军每个人效死。为国君而生,为国君而死。如果不是洛阳对秦军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比得上自己的十万大军,麃公都想放弃了。
对秦国来说,洛阳的得与失决定了秦国的国运。临行前,秦王神色肃穆地叮嘱麃公。他不关心伤亡数字,哪怕拼光这十万大军。只要可以俘虏或者杀死韩王、赵王,麃公就会是秦国的功臣,无论什么药的赏赐,秦王都不会吝惜赏赐。
对韩国、赵国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关乎国运的一战。四面八方的援军正在往洛阳赶来,只要多坚持一天或者一个时辰。一刻钟,援军也许就会出现在地平线,那胜利的就会是自己,之前的牺牲全都会有回报。如果坚持不下去,史书就会有某年某月。秦国奇袭洛阳,俘虏韩王、赵王的记载,如楚怀王一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同的是,楚怀王是傻,轻信秦国;韩王、赵王是能力不足,三万大军居然没挡住十万大军的几日围攻。
短短的五天攻城战,秦军就付出了超过四万人的伤亡代价,这也和秦军的战术有关。昼夜强攻不止,不仅疲惫了洛阳守军,也疲惫了秦军自己。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秦军都至少参与了两次攻城,这四万人当中,真正战死的还不到两万人,但伤亡的就有两万多。
洛阳城小,守军可以依赖的屏障就少之又少。所以,和秦军巨大的伤亡成比例的,就是洛阳守军的伤亡。原本的三万守军现在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的不过是一半的数字,更多的人,长眠于这片深沉的土地。
秦军大营里,麃公面带忧色,斥候刚刚侦查的结果不容乐观,野王方向的韩军已经到达了河水(黄河),与自己分拨出去的偏师隔河对峙。相信用不了多久,韩军就会搜集到足够的船只过河。这个方向的韩军,足有两万之数,虽然不足以解洛阳之围,但却可以逼迫自己分兵,而自己一旦分兵的话,洛阳的压力就会骤减。自己之所以猛攻洛阳不止,就是不想给洛阳任何的喘息之机,所以,实际是,留给秦军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南面的伊阙方向,韩军隐隐也有集结的动向。当然,很有可能的是,这是三川郡的部分疑兵。毕竟,宜阳才是三川郡大军云集的地方,自然也是秦军防备的重中之重。麃公最担心的就是洛阳和宜阳方面里应外合,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韩王、赵王逃到宜阳重镇。
还有就是东面的成皋,新郑的援军大体上会走成皋一线,渡过河水(黄河)来支援,现在为止,麃公还没有收到成皋异动的消息。这倒是和魏国传来的最新消息相同,那就是魏王派出了十万大军,以晋鄙为将,包围了新郑。韩国现在是自顾不暇,颍川郡的韩军怕是又想救援新郑,又想渡河增援洛阳,现在正吵得不可开交吧!
麃公望着舆图仔细分析,如今看来,成皋方向是不会有韩国援军了,韩国唯一可以派出援军的只剩下上党、三川两个方向。其中,上党的两万大军已经抵达,如果自己不能借助河水(黄河)这个天堑阻挡住对方的话,那形势很有可能逆转。至于三川郡方向,伊阙方向应该是韩军在这里佯动,真正的来援方向必定是宜阳无疑。这也不排除一点,那就是韩国从南阳调集了大军,只是援军还没有抵达。
时间!时间!麃公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往最坏的情况估计,留给麃公的只剩下两天,两天,如果两天拿不下洛阳,那自己就要分兵去应对三川、上党两郡的骚扰,拿下洛阳还要再缓上两三天!表面上看,这没有什么,但实际上,这中间的变数不可估量。现在韩国的焦头烂额,一旦韩国决定破釜沉舟,不管新郑的死活去增援洛阳,那自己的十万大军就很有可能被更多的韩军围困在洛阳这个三面环水的弹丸之地,等待自己的,也只有覆灭一条路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新郑之围
韩国,新郑。
十万魏军兵临城下,让承平百年的新郑再次经历了战火。和七年前韩、赵两国合兵十五万攻打华阳相比,韩国的这次危机无疑要严重的多。魏国打着援助洛阳的旗号,顺利通过了韩军的数道防线,不损一兵一卒地来到了新郑城下。
望着车水马龙,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的新郑,晋鄙暗暗高兴。韩国防备如此松懈,或者说,如此轻易相信魏国,让魏军上下喜出望外。几乎所有的魏军都以为,己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冲锋就可以拿下毫无防备的新郑。一份摆在眼前的偌大的战功,让每个魏军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实际上,魏军也是这么做的。被选作先锋的五千骑兵、一万步卒,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发起了最华丽灿烂的冲锋,也是最悲壮的冲锋。城头上韩军惊恐万分的眼神,城门口商贩、黎庶手忙脚乱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在说明,魏军在下一刻就能冲进兵力空虚的新郑城。
魏军笑得很得意,笑得很猖狂。为了最快地冲进新郑城,冲锋的步卒、骑兵都是轻装上阵,仅有的一千名盾牌手在发现城头的韩军纷纷往内城跑后,干脆扔下了拖累自己速度的盾牌,只带着随身佩戴的长剑冲锋。
八百步,魏军看到的是韩军在溃逃。五百步,溃逃的韩军越来越多。三百步,总算有恪守职责的韩军试图关闭城门。两百步,城头上几乎看不到一名韩军。魏军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少人开始幻想一鼓作气冲进内城,大杀四方。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头出现了数以千计弓箭手,城门口也出现了重步兵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的魏军骑兵下意识地想要减缓速度。但几乎又在刹那间意识到,即使自己想要减速,身后的袍泽也不会答应。在冲锋的阵型中,骤然减速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身后的袍泽踏作肉泥。己方已经进入了韩军弓箭手的射程,如果不想死的话。就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城去,和城门口的韩军混在一起。所以,魏军骑兵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冲锋的速度。这直接导致了,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卒完全脱节。
下一秒,天空中黑压压的的箭雨遮蔽了晌午的太阳,守城弩、投石机,韩军无不用其极,让魏军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饱和打击。每一支箭矢。每一个石块,落进魏军密集的方阵里,都会绽放出一朵朵娇艳的血花。
魏军的阵型顿时就乱了,原本士气高昂的魏军突然发现自己中了韩军的埋伏,士气一下子就衰落下去,顿时就懵了。这就好比一只狼去扑向一只兔子,在兔子马上就要丧命,狼最得意洋洋的时候。兔子转眼成了一只猛虎。任谁做了这只狼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魏军只发现,身边的袍泽有被石块砸中脑浆迸裂的。有被巨大的守城弩串成人肉串的,有闷声不吭被射中心窝倒下的,有被射中大腿跌倒然后被踏作肉泥的,各式各样的死法刺激着每个魏军的心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军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拼了命地向前冲刺。最后悔的就是那些盾牌手。原本是负担的盾牌转眼就成了保命利器,但任谁也不敢回身去捡数十步外的盾牌,否则,只能是被碾成肉泥。盾牌手们只能是祈祷自己有足够运气闯过这片箭雨、石林之地。魏军步卒们则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只能跟在骑兵身后吃灰。
当先的魏军骑兵也不好受。两百步的距离不过是骑兵几个呼吸间就能冲刺而过的。但问题是,闯过了两百步的距离就是城门口。而狭窄的城门口限制了魏军骑兵可以施展的空间,而骑兵,是最需要空间的兵种。当然,想要破这个局也很简单,那就是骑兵画一个圈,不冲进城去。但问题也会随之而来,那就是在返回的路上,魏军骑兵不得不再经历一番箭雨的洗礼。
惊慌未定的魏军骑兵很快做出了决定,那就是迎难而上,己方已经损失了三千骑兵,剩下的两千即使可以成功撤退到韩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外,也不会有丝毫的功绩拿到。相反,所有的人都会背上战败的责任。与其这样羞辱地战败,不如光荣的战死。而且,魏军骑兵看到城门口想要以血肉之躯抵抗自己的韩军重步兵,自以为完全可以冲进去。步兵,哪怕是重步兵,也休想和骑兵抗衡,除非重步兵结成厚实的阵型,可看看城门口的韩军重步兵,只有数十人。再谨慎的人,也不会认为区区数十名重步兵就可以将两千骑兵阻挡下来,哪怕是在狭小的城门口。
魏军的骑兵将领乃是一名校尉,种种利弊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他就挥舞起令旗,下达了自己的命令。魏军的骑兵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原本宽阔的阵型是几个呼吸间就变得紧凑起来。七八名魏军骑兵一排,整个魏军骑兵的纵深变得很长。魏军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用一波接着一波的骑兵冲开韩军重步兵的单薄阵型。在排山倒海的撞击下,没有人会认为韩军会撑下来。
韩军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能顽抗魏军骑兵的冲锋,所以他们理智地选择了后退。但韩军重步兵后退是为了把机会留给弓箭手和弩箭兵。巨大的攻城弩接连射出去,每一支弩箭都能射穿四五名魏军骑兵,而突然出现的韩军弓箭手们也没有谦虚,连绵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射的魏军骑兵人仰马翻。和城头上的弓箭手相比,城门口的韩军弓箭手把箭矢更多的瞄准了魏军骑兵身下的战马,这极大地迟缓了魏军骑兵的冲锋速度,往往是后一批魏军骑兵猝不及防,被中箭倒地的前一批战马绊倒,造成了二次杀伤。
骑兵们赖以生存的除了空间还有速度,所有的魏军骑兵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明知道身前的袍泽只是不慎倒地,但没有一个人会为此减缓速度。不少狠心的更是用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刺了一下坐下的马屁股,战马吃痛下,速度快上三分,硬生生抵消了地面上各种障碍物的影响。
终于。第一名魏军骑兵冲进了城门口,韩军弓箭手在重步兵的掩护下急退。失去了距离,弓箭手的杀伤力和防护力近乎为零,这是无数血泪证明的事实。韩军自然不会为了再杀伤十几人而损耗上百名弓箭手。这名魏军狰狞着亮起了手中的长剑,一路上,太多的袍泽倒在冲锋的路上,他自己也是侥幸活下来的。没有人不会为此感到恐惧,但恐惧有时候可以化作杀意,现在。这名魏军骑兵就想用无休止的杀戮来为消除内心的恐惧。
他身后的魏军骑兵也是一阵轻松,在他们看来,韩军败局已定。确实,韩军出人意料地隐忍和骤然的袭击让魏军损失惨重。如今,可战的魏军骑兵居然仅剩下一千五百人,但这丝毫改变不了战争的最终结局。魏军用惨烈的牺牲拉近了和韩军的距离,当魏军的长剑可以够到韩军的时候,魏军绝不相信自己还会输下去。
只是。魏军却是忘了。既然韩国识破了魏国的伎俩,怎么还会没有任何把握就放任一万五千魏军突入新郑城呢?!韩国若是真的兵力空虚。又何必敞开城门,和魏军进行惨烈的白刃战呢?!
魏军骑兵接二连三地涌进了新郑城,可是迎接他们的是陷马坑,城门口方圆二十丈的地方硬生生被韩军掏空,等魏军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许多魏军骑兵在坠落这个陷马坑前想要对身后的袍泽示警。但是速度完全起来的魏军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只能用惨烈的冲锋,用人命来填平这个深度达到七八丈深的陷马坑。
在牺牲了五百骑兵后,魏军好不容易踏着袍泽的尸体在城门口有了立足之地,但情况也就到此为止。胆寒的魏军发现。在自己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居然隐藏了超过三千名韩军弓箭手。三千韩军弓箭手VS一千已经胆寒的魏军骑兵,这已经不能用一场战斗来形容,而是一场屠杀!数波箭雨过后,冲进城门口的魏军骑兵全军覆没!
而这个时候,慢吞吞的魏军步兵离城门口尚有十几步的距离。城门口遍地都是魏军骑兵的尸体,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但在已经杀红眼的魏军步兵看来,一切都很正常。毕竟,战场上哪里没有死人的呢!至于血腥味,不过是因为双方的伤亡惨重罢了。说不定是自己的袍泽率先冲进城,屠杀了数以千计的韩军呢!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城门口方圆二十丈,深达七八丈的地下,全是魏军骑兵的死尸!
这一路上,魏军步兵们伤亡惨重。虽然在起初的时候,魏军骑兵吸引了城头上韩军弓箭手大多数的注意力,但因为骑兵的速度太快,慢腾腾的步兵实际上遭受了数倍于骑兵时间的打击。投石机和守城弩联合发威,加上从未停歇的箭雨,魏军步兵们近乎崩溃。如果不是实在不能后退,如果不是张开的城门口吸引着魏军,如同黑暗中的灯火吸引着飞蛾,魏军都要后撤了。想想攻城战的战况只会更加激烈,更加血腥,想想魏王许下的攻克新郑的重重赏赐,魏军又鼓足勇气。眼看着城门口尚未关闭,心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意味着,自己离攻克新郑,立不朽之功,又进了一步。
城内静悄悄的,在魏军看来,也许是早先进入城内的骑兵袍泽们杀得太过干净,城头上的弓箭手们似乎成了唯一留给自己的下手对象,但似乎,城头的韩军弓箭手们也是绝佳的复仇对象。领头的魏军校尉已经决定,自己一定要把这数千韩军弓箭手枭首示众,否则难以消解心头之恨!近半数手下尚未接敌就战死,魏军校尉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战役。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自己的屈辱。
可惜,涌进城内的魏军没来得及高兴,韩军弓箭手们就用一阵阵的箭雨给魏军送上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显然要比方才战死的一千骑兵收到的大礼要高得多,因为城头上的弓箭手们因为魏军尽数涌进城内。也把箭矢瞄准了城内。加起来超过五千名韩军弓箭手VS六千魏军步兵,魏军略占上风。在这片并不宽阔的区域,如果不是韩军弓箭手有城墙作为屏障,韩军即使想要胜利也会付出惨重的伤亡。
毕竟,韩军弓箭手因为连续不停的放箭,双手已经微微颤抖。现在不过是勉强支撑而已。但显然,在最后一支魏军入彀后,韩军没有再保留自己的实力,超过一万名韩军骑步兵从内城涌出,魏军回天乏术。只是略微抵抗一下,魏军校尉就明智的选择了投降!至此,一万五千名魏军骑、步卒全军覆灭!
当晋鄙收到前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脸上露出极度复杂的神色,有震惊不信。有苦涩伤心,有懊恼不已,有愤怒目眦。
很显然,韩国早就识破了魏国的伎俩。韩国早就知道魏国的这十万大军不过是想要行假途灭虢之计。一万五千人的损失对自己来说,对魏国来说,很大,但也不是不可承受!真正让晋鄙胆寒的是韩国的隐忍。韩国明知道魏国心怀叵测,但却一直笑脸相迎。从边境到新郑的数道防线。韩军驻守的兵力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六千人。韩国就坐视己方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全然当做不知道。在己方到达后,更是任由己方的斥候远远地查探新郑的虚实。现在想想,那些在城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商贩,城头上若无其事的守军,全然都是韩国自己在做戏吧!要的。就是让自己信以为真,引诱自己突袭新郑。好一个狠心大胆的计划!晋鄙百分百地肯定,驻守新郑的蒙骜绝对没有离开!否则,其他人绝对不会想出这么好的计策!毕竟,蒙骜善于守城是闻名于世的。
但晋鄙也很怀疑。韩国就那么笃定,自己会上当?自己就一定不会稳扎稳打地强攻新郑,而是突袭新郑?晋鄙同时想到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自己的目的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泄密给韩国知道的?要知道,军中除了几个心腹知道这次行军的最终目标,其他人都是今天才知晓的。而一路上,己方又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但显然,韩国应该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否则不会准备这么周全,在无声无息间就消灭了己方的一万五千大军!
往更长远地说,韩国如此大胆,不是紧闭城门而是主动诱惑自己突袭,一定有必胜的依仗!最起码的,新郑的兵力绝对不能匮乏。可是,韩王、赵王如今被围困在洛阳,救兵如救火,换做自己的韩国的一方,在接到魏国来犯的消息后,一定是紧闭新郑四门,采取守势。毕竟对韩国来说,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集结大军,先把韩王、赵王救援出来。而不是把大军留在新郑,用来抵抗魏国。这明显不符合逻辑!但韩国偏偏做了这么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就好像,嗯,就好像洛阳的得与失,韩国并不计较!似乎,在韩国看来,抵抗己方的十万大军要远比救援洛阳要迫切的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晋鄙很是疑惑!
“莫非新郑发生了政变,有人想要取代韩王然?”晋鄙暗暗想道。这次的惨败给晋鄙敲响了一个警钟,想要攻克新郑,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闹不清新郑的形势,韩国的形势前,自己仓促地恼羞成怒地继续攻打新郑,并不明智。
如果发生政变,大梁近在咫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而且,韩王然的声威太过厉害,又有忠心耿耿的丞相张平、郎中令蒙骜驻守,谁又能在新郑掀得起风浪呢!所以晋鄙在第一时间默默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新郑没有变故,没有人想要假手秦国杀害韩王,那似乎只剩下一个解释了,那就是韩王并没有在危险当中,所以韩国才不慌不乱地要对付自己!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大可能,洛阳本来就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邑,周天子在洛阳的几十年,洛阳可谓经久失修,破败不堪,韩王和赵王携带的精锐再厉害,也不可能挡住三倍于己的秦军,因为这几乎是一场野战!除非,嗯,除非韩王根本就不在洛阳城中!
晋鄙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韩王不在洛阳城中?!那韩王在哪?!秦军突袭洛阳,怎么看,韩王都没有幸免的机会!在洛阳被困住的三万韩、赵联军就是韩王、赵王围困在洛阳的证据!但韩国既然可以得知魏国居心不良,为什么就不能知道秦国的醉翁之意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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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楚国出兵
当晋鄙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韩国精心设下的阴谋的时候,自然变得愈发谨慎起来。所以,前军一万五千人全军覆灭后,不断有一些人叫嚷着要为前军报仇,但却都被晋鄙阻止了下来。在没有闹清楚具体的情况前,晋鄙不打算再继续攻城。否则,谁也不知道,韩军又给魏军准备了什么样的意外惊喜。当天,魏军退兵二十里安营扎寨。新郑有了喘息之机。
新郑城里,全然没有被围困的紧张氛围。一场轻而易举地全歼魏军一万五千人的大胜让新郑变得格外喜气洋洋,也让所有的守军放下心来。韩军上下意识到,魏军其实也不过如此。原本的惧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信心。
实际是,如今新郑全城守军不过四万之数,但不少韩军相信,只要蒙(骜)将军允许己方出站,己方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击溃城外的魏军,虽然他们的数量两倍于己。但经历了今天这一场战事,魏军已然胆寒,虽然魏军不承认,但他们确实已经失去了对新郑的必得之心。这就是士气对一支军队的影响!
只是,蒙骜面对手下将士的请战,表现得和晋鄙一般,都是统统拒绝。哪怕手下立下军令状,哪怕手下的想法再如何完美无瑕!因为蒙骜一直知道,在魏军完全陷入惊慌失措的地步之前,反击的时机尚未成熟。
魏国,大梁。
自从晋鄙带领十万大军前去攻打新郑,魏王就如坐针毡,坐立不安。这倒不是担心行动会失败,而是魏王很是殷切盼望,希望新郑被攻克或者韩国割让土地求和的好消息可以早点传来。历代的魏王无不想要光复魏文侯、魏武侯时期的霸业,如今的魏王就是最接近的那个人。只要韩国被魏国鲸吞下去。那么魏国就将称霸中原。向北降服赵国,向东征讨齐国,向南打压楚国,向西抗衡秦国。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之际,魏王又怎么会不激动呢?!万分激动下,自然是茶不思饭不想。
这一日。魏王把信陵君喊了过来,要对方陪自己下棋,权且打磨时光,顺便敲打敲打信陵君,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魏国的国君。毕竟,信陵君的门客实在太多,这也为他博得了好听的名声,达到名扬天下的地步。在魏王看来。信陵君的性子有些瞻前顾后,凡是谋而后定,魏王自以为自己“杀伐果断”的性子才是一个国君应有的本色。只是魏王全然忘了,他所谓的“杀伐果断”其实是见到利益就上,看到危险就想逃避,趋炎附势罢了!
两人随意地聊着时局,说着没营养的话,信陵君无聊地都想要告退了!眼下是三月下旬。正是国家最繁忙的时候。加上魏国到处在用兵,各种事情需要去协调。魏王这个习惯了当甩手掌柜的君王自然是清闲。但信陵君身为魏国丞相却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在这里。看魏王滔滔不绝的架势,恐怕君臣二人又要聊到天色大黑后,信陵君才能脱身,就像前两天那般。
就在信陵君诺诺称是,心不在焉的时候,宦者令匆匆闯了进来。信陵君意识到宦者令的神色很是慌张。自己刚才可是亲眼看着宦者令出去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宦者令原本红润的脸色居然变得铁青,还不断流出豆大的汗珠,脚步发软,绝对是太过紧张忧惧造成的!这意味着,魏国绝对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还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魏王展开奏折一看,脸色剧变。方才的谈笑风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信陵君关切地说道:“王上!”
魏王这才反应过来,对信陵君说道:“丞相!楚国……楚国出兵二十万来犯!”然后把奏折递给了信陵君。
不等信陵君做出反应,魏王猛然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碎碎叨叨地念着:“不行!不行!现在征召大军有些来不及了!寡人要即刻把大军从韩国调回来!否则大梁可就危险了!”
信陵君一目十行,终于得知了魏王为何如此胆战心惊。前些日子,魏、楚两国在韩国的调停下,同意休兵止戈,一万韩军驻守在巨阳和陈县中间的新鄢,作为监督两国的存在。魏国在打定主意攻打新郑后,自然对南方的楚国深怀戒心,生怕楚国插进中原,坏了魏国的好事。所以,一支魏国偏师悄悄南下,监视楚军的动向。不求可以击退来犯的楚军,但求可以迟滞些时日,给魏国争取反应的时间。
如果这封示警的奏折是来自这支偏师,那魏王也不会如此慌张,毕竟楚军距离大梁尚且有将尽八百里的距离,魏国可以从容布防,层层截击。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封奏折来自长平(是魏国的长平,在陈县西北数十里外)。奏折里说,楚国二十万大军越过颍水,打了长平一个猝不及防,长平已然失守。楚国大军正沿着鸿沟北上,请魏王速做准备。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二十万楚军绕过了魏国在长平以南设置的层层防线,杀进了魏国的腹心之地!楚军距离大梁只有不到四百里的距离!最关键的是,在鸿沟两岸,魏国根本没有屯驻大军!二十万楚军完全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大梁而来!即使从附近的城邑中征召大军,时间也已然来不及!更致命的是,大梁现在已然空虚!因为大多数精锐被晋鄙带出去攻打新郑了!
怎么办?!这是事关魏国生死存亡的时刻!容不得半点的侥幸!即使楚军是诈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的数量也肯定是十万以上,甚至接近十五万人!楚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而且是渡过颍水拿下的长平,魏王和信陵君君臣二人察觉出了其中的危险信号!
因为魏国占据了颍水以东的地区,颍水以西是划归韩国所有的,要么是楚国突袭了韩国汝南郡。然后渡河;要么就是韩国主动借道,让楚军不费吹灰之力地奇袭了长平。在二人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极其地高。道理很简单,韩国在汝南郡拥有的大军不少于魏国在长平以南布置的军队,韩国不借道的话,对楚军来说。两条路一样难行。楚国在得罪魏国的情况下,不可能再去招惹韩国!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那就是韩国是主动借道的。
这才是上魏王恐慌的原因!韩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允许楚国借道,楚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征召了二十万大军,一切似乎都是有预谋的!没有预谋,根本解释不了魏国眼下的险境!就好比,韩、楚两国就知道魏国会背叛韩国,出兵攻打新郑一样,两国达成了一致的共识。那就是楚国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地点发动了一场最合适的战争!二十万楚军一举包围大梁,不但可以收复失地,还能平白从魏国身上割走无数土地!韩国呢,也可以获利!可以游刃有余地纠缠住己方的十万大军,哪怕放走了十万魏国大军,也可以一路追击,合韩、楚两国之力,攻打大梁。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局!
因为魏国得罪了韩、赵、楚三国。在大梁被围困后,魏国能够求助的只剩下齐国,而朝秦暮楚的齐国,会在魏国患难的时候拉魏国一把吗?没人敢打这个包票!似乎看上去,只有秦国会是魏国最后的依赖!
这些念头是魏王和信陵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信陵君想得更长远一些。如果用韩、楚两国有预谋的合作来解释这件事情。那这个针对魏国的预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考虑到郢都和新郑之间的距离,即使一切一拍即合,两国用最快的速度达成协议,恐怕也需要十天半个月。而这段时间,魏国不过是刚刚决定彻底背叛韩、赵两国,为自己的霸业崛起而冒险!
“除非,除非韩国在一开始就打算抛弃魏国!一开始就打算给楚国便利,让楚国和魏国死拼!眼下的种种巧合不过是误打误撞!在魏国出兵攻打新郑的时候,楚国也出兵了。阴差阳错之下,韩国无意中救了自己!魏国则险些将自己玩死!”信陵君暗暗想到。
当然,心里头信陵君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韩国是在知道魏国决定背叛韩、赵两国后,才拉拢的楚国。但这种猜测太可怕了!这意味着魏国内部出了一个韩国的细作,此人地位还一定要高,可以接触到魏国最隐秘的决定!就算地位不高,至少也需要是魏王心腹的心腹,可以知晓魏国的一切动态!所以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信陵君下意识地否决掉了。毕竟,现在最现实的问题是如何击退楚军,而不是引得君臣猜疑,内部不和。
“丞相,国事艰难!眼下楚国大举入侵,寡人该如何是好啊?”魏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是期望地看着信陵君魏无忌。
信陵君心里面虽然慌张,但面色却是沉稳,道:“臣以为,长平县令的奏折有些言过其实。毕竟一个月前,韩国才调停了我们和楚国的战事,两国各自撤退了大半的兵力,以便春耕。楚国披甲之兵不过四十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征召二十万大军大举进攻我们魏国。加上人一满万,人山人海,楚军来犯的时候,势必连绵无尽,加上楚军一定会夸大自己的兵力,以便让我们魏国心生恐惧。长平县令肯定是惊慌失措之下,听信了传言。依臣之见,楚军人数应该超过了十万人,但绝对多不出多少!”
魏王心里稍微镇定了下,这十万和二十万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如果真的是二十万楚军来犯的话,距离大梁又不过是三日的路程,那魏国这次即使挺过去这场劫难,也休息完好无损了,那中原霸业,尚未开始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如果楚军只是十万的话,那魏国就有了转圜的余地,虽然依然有些紧张,但不是不可为!
见魏王稍微松了口气,信陵君继续宽慰道:“大梁百姓有民二十万,加上周围百里范围内的城邑人口密集,就算楚军攻到了大梁城下,王上也可以从容征召出十万大军(书中有些关于各国兵力的数字会有冲突,主要是站在的角度不一样。这可战之兵一般指的是精锐,而举国之兵或者说是游说的人所说的可以征召的大军,一般是把成年男子都算进去)。楚军又是劳师远征,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凭借着兼顾的城池,逐步消耗楚军的士气和实力。待楚军露出疲态,王上一声令下,精锐尽出,楚军一定是落荒而逃!”
魏王连连点头,开始觉得楚军只有十多万的话,确实不足为虑。当然,这是魏王没有听出信陵君言外之意的基础上。信陵君只是说单单是楚军包围了大梁城,如果赵国也派兵南下呢?!如果齐国也想过来占便宜呢?!真要是让楚军攻到了大梁城下,变数就有些大了!信陵君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宽慰楚王罢了。毕竟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来走。就好比前两天,魏王志得意满,自以为韩国求和、衰落在即,魏国很快就会称霸中原,可结果呢,却是魏国率先遇到了难关,大梁有被楚军包围的危险!
信陵君见魏王恢复了紧张不安的情绪。心里面也是大松了口气。越是在国家危险的时候,君王越需要冷静。如果君王都手误无措。朝令夕改的话,那很有可能会得到一场惨败,甚至国势就此衰落下去。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近的就好比楚国,原本和秦国、赵国三足鼎立,结果白起只带着数万大军南下。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楚军数十万主力,楚国从此一蹶不振。远一点的就是齐闵王的例子了,当时的齐国连秦国都忌惮不已,因为齐国的存在,秦国都不敢大举进入中原。可结果呢。齐闵王四面树敌,济水一战,齐军主力仓皇而逃。齐国只剩下两座城邑!如果不是燕昭王去世的太早,让田单抓住了燕国君臣不和的缺点加以利用,齐国怕是早就灭亡了!
“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把晋鄙将军的大军抽调回来,毕竟这十万大军一旦回来,逼迫韩国屈服的计划就算是失败了。”信陵君说道。
魏王回道:“新郑距离大梁还不到两百里,若是急行军,大军三日就可往返一次。”
(后面还有几百字,半个小时内修改完,刷新阅读)
当晋鄙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韩国精心设下的阴谋的时候,自然变得愈发谨慎起来。所以,前军一万五千人全军覆灭后,不断有一些人叫嚷着要为前军报仇,但却都被晋鄙阻止了下来。在没有闹清楚具体的情况前,晋鄙不打算再继续攻城。否则,谁也不知道,韩军又给魏军准备了什么样的意外惊喜。当天,魏军退兵二十里安营扎寨。新郑有了喘息之机。
新郑城里,全然没有被围困的紧张氛围。一场轻而易举地全歼魏军一万五千人的大胜让新郑变得格外喜气洋洋,也让所有的守军放下心来。韩军上下意识到,魏军其实也不过如此。原本的惧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信心。
实际是,如今新郑全城守军不过四万之数,但不少韩军相信,只要蒙(骜)将军允许己方出站,己方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击溃城外的魏军,虽然他们的数量两倍于己。但经历了今天这一场战事,魏军已然胆寒,虽然魏军不承认,但他们确实已经失去了对新郑的必得之心。这就是士气对一支军队的影响!
只是,蒙骜面对手下将士的请战,表现得和晋鄙一般,都是统统拒绝。哪怕手下立下军令状,哪怕手下的想法再如何完美无瑕!因为蒙骜一直知道,在魏军完全陷入惊慌失措的地步之前,反击的时机尚未成熟。
魏国,大梁。
自从晋鄙带领十万大军前去攻打新郑,魏王就如坐针毡,坐立不安。这倒不是担心行动会失败,而是魏王很是殷切盼望,希望新郑被攻克或者韩国割让土地求和的好消息可以早点传来。历代的魏王无不想要光复魏文侯、魏武侯时期的霸业,如今的魏王就是最接近的那个人。只要韩国被魏国鲸吞下去,那么魏国就将称霸中原。向北降服赵国,向东征讨齐国,向南打压楚国,向西抗衡秦国。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之际,魏王又怎么会不激动呢?!万分激动下,自然是茶不思饭不想。
这一日,魏王把信陵君喊了过来,要对方陪自己下棋,权且打磨时光,顺便敲打敲打信陵君,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魏国的国君。毕竟,信陵君的门客实在太多,这也为他博得了好听的名声,达到名扬天下的地步。在魏王看来,信陵君的性子有些瞻前顾后,凡是谋而后定,魏王自以为自己“杀伐果断”的性子才是一个国君应有的本色。只是魏王全然忘了,他所谓的“杀伐果断”其实是见到利益就上,看到危险就想逃避,趋炎附势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函谷关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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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撒在函谷关城墙的时候,古老的城墙熠熠生辉。发生在三百里外洛阳的战事,丝毫影响不到这座雄关险隘的宁静。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这样的地形给了守关的戍卒足够的信心和底气。除了用奇袭和惨绝人寰的伤亡,没有第三种方法可以拿下这座要塞。
从秦孝公派人建立函谷关的那一刻起,在长达百余年的历史中,只有两次破关的记载。一次是齐、韩、魏、赵、宋五国联军在齐将匡章的带领下,前后历时三年,终于攻克了函谷关(实际存疑)。一次是韩、魏联手,冒充秦军,奇袭拿下了函谷关(本书描写的)。
对驻守函谷关的魏军来说,可能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秦国,另一个是韩国。可眼下秦军在洛阳和韩、赵联军打得如火如荼,韩国的精锐之兵全都在向洛阳云集。在这种情况下,守关的魏军虽然表面上还是恪尽职守,但实际上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函谷关的守军们有些郁闷。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事,他们早就可以换防撤回魏国本土了!可因为爆发了中原大战,所有的戍卒只能沉下心,等着战事结束后国内派人来换防。具体的时日,显得有些遥遥无期。加上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又耽搁了家里春耕的时节,不能和家人团聚,所有的人都没什么好脾气,显得无精打采。
戍卒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家常,讨论着这场战事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讨论着那些权贵们怎么会改了胆小的性子。居然和秦国合作把韩国、赵国一起给暗算了。慵懒的阳光洒在照在戍卒的身上,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直到一支军队出现在函谷关守军的视线里,这种情况才发生变化。虽然这支军队是服饰是魏国的惯用服饰,虽然他们打着魏军的旗号,但警觉性甚高的守军还是迅速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函谷关守将魏咎。城头值守的曲侯迅速指挥弓箭手们就位,虽然箭矢还没有瞄准城下的魏军。但看他们一脸的严肃,显然没有因为底下是友军就有丝毫的大意。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去通知魏校尉,就说王上有令,命我等前来换防,你们可以撤回大梁休整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越众而出,高呼道。
“可有虎符和通关的文牒?”城头的曲侯心里大松了口气,按部就班地问道。
将军这次没有答话,而是把一个包裹交到身边的侍卫手中。侍卫们拍马越阵而出。径直走到护城河前,扬声喊道:“虎符和通关的文牒在此,你们派一个人下来取吧!”
城头的魏军面面相觑,很显然,对方自恃身份,不打算泅渡到城墙下。函谷关的护城河虽然不大,但也有三丈宽,两丈深。平时吊桥都是收起来的。城门也是紧闭不开。因为魏咎下过严令,没有他的命令。擅自开启者杀无赦。这意味着,己方要想取得这些信物,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要用绳索缒下城,然后泅渡到对岸,拿到虎符、通关文牒后再泅渡回来,再攀上城头。这个活。不仅危险,还累人。因此在听到城下的军队这个要求后,城头的魏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想自己摊上这个苦差事。
曲侯可不管其中的风险,他要做的。就是在魏咎赶来前,拿到这些信物,好好地表现一番。不过,曲侯好歹是有身份的人,犯不着以权压人,所以他抛出了自己的诱饵,能够顺利拿回虎符和通关文牒的,奖赏十个刀币。在他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至于别人是不是也认为十个刀币是一笔重赏,他就没有仔细考虑了。
“愿意下去拿对方信物的,往前迈一步!”曲侯不理会手下士卒的议论纷纷,望着城下的军队,说道。
停顿了几秒后,曲侯把身子转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两个人,一名傻大个,一名老兵油子。虽然和自己想象的踊跃争先的场景不同,但曲侯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很好!本曲侯就喜欢你们这样勇敢的人!”
傻大个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袍泽们给坑了,自己明明没有向前迈一步啊!明明是他们集体往后退了一步,自己立在原地,没及时反应过来,就造成了这样的“美妙”误会!老实人被欺负啊!傻大个哀叹世风日下,都不厚道。
傻大个倒是不怕死,问题是他恐高,又不会泅水。所以在这个关口,他难得反应迅速了一回,对曲侯诉苦道:“大人,小的很想拿这十个刀币,可小的不会泅水,又笨手笨脚,怕丢了大人的面子!”
曲侯眉头拧了起来,不悦地说道:“那你还站出来?莫非是戏耍我?”
傻大个两股战战,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小的脑袋一发昏就站了出来,真不是有意欺瞒大人!”
曲侯冷哼一声,没再言语,心里面却是暗暗讽刺对方的胆小,就算对方会泅水,自己也不会让他去拿信物。否则,对方一定会笑话自己御下不严,治军无方。自己一心想要好好表现,在魏咎面前出个风头反而会变成给他丢脸。念及于此,曲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傻大个归位。傻大个如蒙大赦,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手忙脚乱地退了一步。
然后,所有的人都同情地看向仅剩的老兵油子,老兵油子现在是有苦难言。自己才不会为区区十个刀币就冒险,方才是走神了,无意中被坑了一把。自己一恍惚,想好的理由居然被这个傻大个抢去了。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以前都是自己坑别人,没想到天天打雁,到头来反被雁啄了眼。看眼下的情况,自己若是再找理由推脱的话。曲侯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在曲侯望向自己的时候,老兵油子干脆将错就错,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大人,卑职愿意前去取信物!”
曲侯满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去吧!”
老兵油子心在滴血,悲壮的回道:“那卑职去了!”说好的是十个刀币呢?说好的十个刀币呢?
曲侯挥了挥手,算是道别!心里默默地回道:“你要是能活着回来,这十个刀币自然会给你。现在要是给了你,对方要是敌军,你肯定会抛尸城外,自己不就亏了吗?!”
老兵油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城头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曲侯权当做看不见,倒是其他戍卒一拥而上。帮助老兵油子固定身体,把他用篮子坠了下去。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看城墙下面的军队有恃无恐的样子,多半真的是魏王派来接替自己的军队。那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前往大梁休整,各回各家,孩子老婆热炕头了。
在城头所有魏军的目送下,老兵油子一跺脚。大起胆子,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护城河旁边。泅渡了过去。对方也没有为难老兵油子,将虎符和通关文牒交给了老兵油子。老兵油子强忍住尿意,没耽误片刻,又泅渡了回来,被城头的魏军拉了上去。老兵油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衣服湿透了,别人也看不出。
在看到校尉魏咎已经赶到了城头上时,老兵油子只觉得自己的冒险没有白冒,当即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邀功似地又不乏正义慷慨地说道:“卑职幸不辱命。这是对方的信物,请将军过目!”
魏咎微微点头,算是对老兵油子的赞赏,随即拿起了虎符,和自己手头上的半块虎符比对了起来。两块虎符合起来没有一丝偏差,虎符是真的。魏咎的戒备之意稍除,接下来审阅通关文牒,也没有问题。虽然有些疑惑这支接替自己的军队会来得这么快,但魏咎还是初步相信了对方确实是友军。但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的,所以魏咎令人打开了城门,自己只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护城河边,和对岸的魏军隔河相望。
“我乃校尉魏咎,有请对面领军的段校尉出来一见。”魏咎高声说道。在通关文牒里,魏咎已经知道,要来接自己班的人姓段。段氏在魏国也是一个望族,能够做到统领一营的校尉,魏咎不敢说认识所有,半数应该是知道的。
少顷,一个中年将军拍马而来,也是只带着几名随从,隔着窄窄的护城河和魏咎两两相望。
“魏校尉别来无恙!”中年将军拱了拱手,示意道。
“一切尚可,段校尉可好?”魏咎现在放下心来,自己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如此看来,这支军队确实是来接替自己驻防函谷关的。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段校尉笑了,回道:“好到极致。魏校尉还不知道吧!我们包围了新郑城,韩国已经向我们魏国求和!用不了多久,汝南郡就会划归我们魏国了!甚至半个三川郡,也会割让给我们!要不然,王上又怎么会派我来接替魏校尉戍守函谷关呢!”
魏咎略一吃惊,恰到好处地反问道:“半个三川郡也给我们?那秦国会同意吗?校尉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韩军的阻挡吗?”
段校尉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半个三川郡不是白送的,韩国想要我们反攻秦国,把秦国的势力从中原赶出去。我从大梁来的时候,大臣们对这个争执的正厉害。路上确实遇到了韩军,不过,韩军已经不成气候了。韩王生死不知,新郑和其他郡县的消息又被我们阻挡了。韩军现在是各自为战,不少人还以为我们魏军是他们的友军呢!看他们的物资丰富,我在来时的路上没忍住打劫了些粮草。喏,粮草都在后面押阵呢!”
魏咎微微点了下头,认可了对方的解释,自己早就发现,这支魏军有一些人衣甲沾着些血迹,如果对方遮遮掩掩,魏咎自然怀疑。但对方毫不避讳地暗示了一番。倒是让魏咎放下了戒心。魏咎好奇地说道:“难道洛阳还没有打下来吗?”
“打下来了!不过我听说,有一只小股军队逃了出去!白起现在怕是在忙着追赶吧!毕竟,在洛阳城里,可是没有发现韩王、赵王的尸体。秦军对韩王、赵王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哪能安心?!”
说完,段校尉一停顿,抱怨的说道:“我说魏校尉,我们长途跋涉的,你该问的也问了,赶紧放我们进去吧!让大伙们歇口气。我们还要熟悉城防,你们也好撤退回大梁不是?”
魏咎拱了拱手,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魏)咎太过谨慎了。倒是让段校尉笑话了。来人啊!放吊桥!开城门!今晚加餐!我要慰劳段校尉一行!”说完,摆转马头,立在一旁。
很快,沉重的吊桥被缓缓拉起来,城门也缓缓地张开。段校尉一马当先,率先越过了护城河,走到魏咎身前,和魏咎并肩往城内走去。城头上的魏军迫于军纪。没敢放声言笑,但脸上的喜色却是出卖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对方果真是援军。是要接替自己前来戍守的,这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能回家,很快就能见到家人!这该死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魏咎还是有些疑惑,因此在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出言问道:“王上对秦军还是没有决议吗?若是让秦军在中原站稳了脚跟。这三川郡我们不但得不到!连河东都有危险啊!”
段校尉唯唯称是,长叹道:“这些都是宗贵大臣们决议的,你我这等小角色,左右不了魏王的决议啊!”
魏咎默然,位卑则言轻。哪怕自己的想法再好,也得不到魏王的重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哪像韩国,听说韩国凡是三百石以上的官员,都可以上奏韩王,韩王会亲自审阅!只要够大胆,见解够厉害,飞黄腾达不过是韩王一句话的事情!
“王上有没有限定我们时候抵达大梁?”魏咎又问道。
段校尉一愣神,不自然地说道:“魏校尉的意思是?”
魏咎怕对方误解自己贪恋军权,马上解释道:“洛阳已经攻克!韩王、赵王北逃,用不了一两日,必定会传来准信。我担心秦国会俘虏了韩王、赵王,借此来要挟韩国、赵国,这函谷关,秦国可是志在必得啊!秦、魏两国说不定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到时候,段校尉的压力可大的紧!”
段校尉,默然不语,没有任何反应。魏咎神色有些尴尬,虽然明知道这样会产生羞辱对方的误解,但心直口快的魏咎还是说了出来。魏咎却是没有发现,他右侧的段校尉右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长剑,而他身后的这支魏军,已然大半涌入了函谷关。
“呵呵,魏校尉实在是为国为民啊!只是啊!这些事情,魏校尉不用再担心了!”
魏咎一愣神,段校尉这时语出惊人地说道:“不过,魏校尉有一点说得对!那就是秦国对函谷关确实志在必得!可志在必得的”
魏咎只觉得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凑上去仔细去听,没料想一把锋利的长剑突然在自己脖颈间一闪而过,魏咎突然发现自己的头被段校尉握住了。不对!自己怎么看到了自己的背影?那个冒着汩汩鲜血的身体颓然掉下马背,居然是自己的身体。那自己岂不是死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是魏咎最后的一个念头!
出其不意斩杀了魏咎的段校尉露出狰狞的神色,高举着死不瞑目的魏咎头颅,扬声吼道:“魏咎勾结秦国!放任秦军过境,攻打大梁!我奉魏王之命,诛杀此贼!尔等立即放下兵器,否则以从贼论处!”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近万名魏军齐声吼道。
城头上下的魏军顿时慌了,彼此相望,皆看出袍泽眼里的惧怕之意!魏咎的威望甚高,又爱兵如子,看着他的头颅被高举是半空中,任谁都会心头涌上一股寒意。谁也想不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魏咎转眼就成了一名逆贼,身首异处。勾结秦国?难道前段时间十万秦军入境,魏咎真的不是遵照魏王的旨意去做的吗?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加上前来剿灭“逆贼”的魏军已经涌进函谷关了,数量又是己方的两倍有余,再如何死忠的人也不敢对抗,因为,对方搬出了大义,和他们对抗就是和魏王对抗!所有的人下意识地看向军侯魏方。
“王上有令,只诛首恶、不究胁从。难道你们要附戝吗?谋逆者,杀无赦!”段校尉把魏咎的头颅举得更高。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近万名魏军再次吼道。
随着一名魏军丢下手中的武器,越来越多的函谷关守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也充满了无助。刚刚涌上心头的喜色一扫而去,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转眼间,自己就差点成为逆贼了呢!不少人更是暗暗思量,如果魏咎真的勾结了秦国,何不把函谷关拱手相让!只是,大势所趋,这类人小心翼翼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洛阳之变
PS:修改完成!
魏咎自然没有勾结秦国,他原本就是奉了魏王的命令,开关放秦军通过。只是,来自大梁的“使者”显然不愿意给他辩解的机会,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使者”真真切切是魏王派出的使者,只不过,魏王给他的命令是协助魏咎防守函谷关,而不是诛杀魏咎。所以,虎符是真的,通关文牒却是捏造的。使者是真的,军队却是韩军伪装的。
当“使者”家人的性命掌握在韩军手中的时候,当韩国的细作成功地打进魏国王宫并窃取了虎符、印玺,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
按照魏王的命令,河东调集了六万大军南下,其中,有一万是前来增援函谷关的。剩下的五万则是负责牵制三川郡的韩军。可惜,这个消息迅速被韩国潜伏在大梁的细作掌握。前去新郑示警的韩国细作几乎是和魏王的使者在同一时间出发,结果,自然是新郑率先做出了反应。韩国干脆将计就计,在渡口悄悄设伏。率先渡河的一万魏军中伏,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韩国摆出堂堂之兵,扼守住了河水(黄河)渡口,阻挡了魏军南下的道路。
趁着这个时间,韩国不惜损失了一个潜藏很深的棋子,成功窃取了虎符,并伪造了通关文牒和魏王的诏书。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一万韩军乔装成魏军,裹挟着真正的魏王使者扣关。一面是忠君是大义,另一面则是家人是至亲是韩国许下的高官厚禄,意志力原本就不坚定的魏王使者最终倒向了韩国。
三川郡的兵力半数用来防守河水渡口、袭击函谷关,半数则是调往洛阳。洛阳的战事远没有结束,虽然如今的洛阳城韩、赵联军只有不到一万的兵力,但却成功地把十万秦军牢牢地吸引在洛阳城下。说错了。十万秦军眼下只剩下五万,应该是五万秦军。
秦军的伤亡越大,秦军主将麃公越是相信韩王、赵王就在洛阳城当中。否则,韩、赵联军又何必死守洛阳不退呢?!唯一让麃公有些疑惑的,就是韩国的援军迟迟没有越过河水前来增援。虽然河对岸的军队人影憧憧,但就是不敢渡河作战。似乎在在顾忌伤亡。或者担心失败。不知不觉间,秦军攻城已经进入第八天了,但韩国的增援速度比意料当中的要慢的多!这让麃公一方面疑惑,一方面庆幸!
在麃公看来,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可能,一方面是随着韩王被围,韩国彻底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地步,群臣们争执不断,不能下果断的命令。另一方面则是新郑发生了内乱。或者其他原因导致了指挥不灵,各个地方的援军各自为战。
麃公的猜测直到方才才有了明确的判断,那就是新郑确实发生了动乱。消息来源于魏国的使者,使者声称魏国出兵十万包围了新郑,如今韩国一片动乱,诸郡县各自为战,互不服气。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人心不安,哪有一支军队肯渡河来救驾呢?!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麃公的预料。麃公没想到,魏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居然出兵了。原本是作壁上观的魏国这次显然是看中了巨大的利益,想要趁机瓜分。这对秦国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很明显,正是因为魏国大军的出动。切断了新郑和外界的联系,导致了韩国人心浮动,原本陆陆续续到齐的韩国援军彻底失去了统一的指挥,给攻打洛阳不利的秦军更充分的时间。坏处也是自然,如果魏国可以胁迫韩国提前答应割让土地。那秦国也不敢保证,魏国会不会反戈一击。毕竟,韩国的地盘够大,好处够多,是秦、魏两国一起瓜分还是魏国自己独吞,这里面的差别可是大多了!一旦魏国生出异志,这十万秦军(眼下只有五万)深入中原,和关中远隔数百里,很明显的孤军一支,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所以,和魏国的使者虚与委蛇一番之后,麃公表面上喜气洋洋,很是开心,背地里却是把负责攻打洛阳的四个军侯(掌管五千人)召集了起来,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麃公限令全军在明日日落前攻克洛阳城,否则,麃公将以作战不力的罪名,把他们四人处斩。
四名军侯左右合计了一下,知道如果再不卖命的话,他们四个人是看不到第三天的太阳了,左右是死,与其被麃公割了脑袋示众,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在沙场上,还能博一个好听的名声。洛阳城已经摇摇欲坠了,虽然敌军仍然在坚持,但他们只有一万人,又始终没机会好好消息,哪怕不是为了秦王颁布的重赏,仅仅了为了活命,军侯们就没有理由后退。
于是,军侯们回去以后,又分别把手下的二五百主们集合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麃将军已经说了,明天日落前,我们要是拿不下洛阳城,他就把老子的头颅砍下来当尿壶。不过,老子临死前,也不会让你们好过!老子会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再带着最后一波士卒冲锋!就是死,老子也要死在洛阳城里!”
二五百主们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把手下的百人将集合,告之了麃公的死命令。层层下来,等到了最底下的秦军,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流言!
“听说了吗?大将军下了死命令!明天日落前我们拿不下洛阳,我们身后的执法队就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听说了!什长还说,咱们要是拿不下洛阳城,大将军就会拿咱们的心肝当下酒菜!”
“拼了!老子就不相信!这弹丸之地还能把老子挡住!”有人扯着嗓子不服气地说道。
“干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可不能让韩狗们瞧不起咱!杀他娘的!死伤了那么多弟兄,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很快,士气重新鼓舞起来的秦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虽然秦军的攻势看起来毫无章法,毫无隐瞒。但韩、赵联军,或者说是韩军更合适,因为一万赵国大军仅有不到两百人还活着,洛阳城中的军队大多数是韩军,偏偏就没什么好的办法。箭矢们早就用光,檑木、滚石也已经告罄。洛阳守军如今仅剩下的,不过是些许军人的勇气和荣誉心。
城头上的韩军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都有。原本的武器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渴饮了无数敌人的鲜血后,早已不能使用。也许一个长枪兵正在用长剑,也许一个弓箭手在用长戈,也许一个盾牌兵居然拿起了木棍,不用怀疑这一切,韩军只是把身边可以用的装备全都用起来。等着跟洛阳同归于尽或者浴火重生的那一刻。
这一次,秦军毫无保留,韩军也毫无保留,从下午到整个晚上,从次日的黎明到次日的中午,秦军的攻势就没有停止过。秦军有着兵力的优势,还能做到梯次轮流攻击,但韩军迫于捉襟见肘的兵力。完全是没有一刻的消息时间。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的优势在一步步累积。秦军再次伤亡了一万又如何,韩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以不到四千人对抗十倍于己的敌军,这四千人还是疲军,是孤军!怎么看,韩军都没有赢得这场洛阳保卫战的可能。
离麃公规定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但麃公知道。日落以前,这个让六万秦军埋骨的伤心之地,很快就会属于秦国了。以六万秦国的精锐换三万韩、赵联军,加上韩王、赵王的性命,麃公觉得很值。秦国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秦王临行前已经告诉了自己,他不要伤亡数字,他只要洛阳,只要韩王、赵王,如今,自己可以幸不辱命了!麃公暗暗地想道。
“传令下去!让本将军的一万亲卫集结,随时待命!”
副将望了眼麃公,神色恭敬地回道:“喏!”
麃公的此举自然是有所深意,谁都知道,拿下洛阳是多么大的功劳!秦王才不管在拿下洛阳前,众人分别立下了什么功劳!他只关心也只在意一点,那就是谁第一个率军攻进了洛阳城!在洛阳即将被攻克的前提下,麃公此举,显然有抢功的嫌疑!但麃公的主将,谁也不敢提出非议。何况,麃公已经给过前军时间了!毕竟,现在一万以逸待劳的亲卫只是在集结而已,留给前军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就决定了前军的牺牲到底有没有代价!前军所有人的命是保住了,至于前途,就看接下来半个时辰的表现了!
发现身后的中军精锐是不疾不徐地集结着,正在攻城的秦军前军顿时着急了。自己辛苦了一天一夜,伤亡了一天,如果在这个时候被人抢走了大功,自己还不亏死啊!不行!这绝对不行!想通了这一点,前军仅剩的两名军侯指挥着不到一万的前军,加大了对洛阳城的攻势!
韩军这个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底牌都打出来了!再坚强的意志力,再绝佳的忍耐力,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面对同样视死如归的敌人,也完全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韩军咬着牙,死撑着没有逃下城头,在城头上,最起码还能像个爷们一样的战死,一旦失去勇气,退回到城里面,等待自己的,将是秦军的血腥报复!
给秦军制造老子这么大的伤亡,再傻的人也知道,秦军是决计不会轻饶了自己的!秦军若是会接受自己的投降,早就在韩军人数锐减到一万以下就出来招揽了!也许在洛阳守将秦国劝降的使者枭首然后把首级挂在西城门的那一刻,也许是从秦军七名校尉战死洛阳的那一刻起,这片战场上的韩、秦两军就已然没有了和解的可能!摆在两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你死,要么就是我亡,没有别的出路。
秦军以为洛阳守军这么卖命,是因为困守在洛阳的韩王、赵王许下了丰厚的赏赐,实际上却是不然。因为,秦军的最终目标,韩王、赵王压根就没有在洛阳城中。虽然三万参加会盟的韩、赵联军在洛阳城寸步不移,但谁规定了,三万韩、赵联军在洛阳。就一定意味着韩王、赵王也在此处呢?!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秦国的局势,那就是成也魏国,败也魏国!秦国之所以可以奇袭洛阳,一路连克渑池、新城、河南大小十数座城邑,仰仗的是魏国的纵容。没有魏国的借道,秦国这个胆大到极限的计划就不可能进行到这一步!离成功只差一步!
秦国之所以功亏一篑。没能把韩王、赵王围困在洛阳,也是因为魏国!如果不是魏国上大夫段干崇酒后失言,韩国怎么也想不到,魏国居然暗中和秦国勾结到了一起。韩国确实知道,秦国的丞相魏冉是访问了大梁,但问题是,此后,魏国的表现一直中规中矩,没有拂逆韩国。韩国又不可能一直防备着魏国。在魏国答应参加洛阳会盟后,这种警惕更是下落到了极限!虽然魏王称病拖延了会盟的时间,但来自魏国王宫的细作传信说,魏王确实卧床不起,最后的一丝警惕也就消失了!
好在,御史大夫范睢前两年开始秘密搜罗民间的少女,将他们培养成韩国的耳目。这次也是上天护佑韩国,否则。段干崇怎么不偏不巧地醉后失言,失言的对象还刚好是韩国布置在大梁的一个耳目。恐怕。就连段干崇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最宠爱的一名侍妾,居然是韩国的耳目!
因为这样的种种巧合,在秦国奔袭洛阳的大军还没有出函谷关的时候,韩王及时得到了示警。一切事情变得明朗起来了。魏王装病不出,不过是担心自己也被困在洛阳。秦军接连在太原郡和汉中、南阳三个方向发动战事,不过是想把韩国的全部注意力分散走。实际上,秦国暗中集合了十万精锐,在魏国的默许下。想要一举重创韩国、赵国。
韩王、赵王在明白了秦国、魏国的狼狈为奸之后,勃然大怒,但愤怒之后,也是不由赞叹秦国的魄力和魏国的果断。越是佩服秦国、魏国,韩王、赵王越是对两国深深忌惮。
秦国敢动员举国之兵,拿国运来做赌博,肯定是瞅准了魏国的命脉。魏国也果真没有让秦国失望,在韩、赵两国最松懈的时候反戈一击。两国联手,秦军出入函谷关已经自由,没有了东进中原的障碍,中原成了秦国角力的主战场。偏偏韩王选择了洛阳作为会盟的地点,给了秦国最好的机会!
依着韩王的本意,之所以选择是洛阳会盟,原本是想要借助三晋再次结盟的声势,威慑天下,尤其是震慑关内那个骚动不安的秦国。西周、东周两国的覆灭不过是韩国想要消除内部的隐患,毕竟历史上,秦国没少受这样的委屈。洛阳距离新郑太近了一些,正所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西周、东周两国再小,也可以征召一万多的大军。秦国完全可以逐步地拉拢西周、东周两国,时不时恶心下韩国,或者把洛阳作为落脚点,拉拢天下各国对抗韩国。韩王想要借着赵国臣服的良机,一举站住洛阳这块中原最核心的地盘。以后,无论是顺流而下攻打齐国还是西拒秦国,都有着先天的优势!
在听说秦国的十万大军正在火速往洛阳袭来,甚至不排除魏国出兵的事情后,赵王立即就失去了主张。洛阳城这座年久失修的城邑自然无法力抗秦国太久,哪怕这三万韩、赵联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也不可能!所以,赵王第一个提议是前往韩国的野王,据河而守。有着河水天堑和太行山的阻挡,无论是秦国的十万大军也好,河东的魏军也好,都无法威胁野王的安全。至于逃回新郑,没听说魏国正摩拳擦掌地要出兵吗?依照魏国急功近利的本性,恐怕韩王、赵王一回到新郑,魏国的大军就将新郑包围了。
当然,赵王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这个年代,尚还没有一国国君前往另外一国都城的先例,除非这个人是亡国之君前来避难或者兵败被俘虏的。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赵王愿意接受的。最起码,这个兆头不太好!哪怕韩王对自己如何有礼有节,但谁也保不准,新郑的那些韩国宗贵们会鼓捣着扣押赵王,逼迫赵国割让更多的城邑。最起码,换一个位置,如果是韩王前去邯郸,赵王都不敢保证,会有多少人劝说自己扣押下韩王。
至于退到野王后,韩、赵两国的下一步动作。赵王则是想的没有那么长远。倒是上卿蔺相如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身为东道主的韩国,自然是集结大军,把这十万大军赶回关中,甚至于,尽数歼灭!至于魏国可能的动作嘛,只要这十万秦军落败了,魏国必然胆寒。两国暂且不追究魏国的过失,权且当做魏国不堪重用,被秦国偷袭了函谷关,等两国可以抽出足够兵力的时候,再好生教训秦国!
只是,韩王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灭国之危
退守野王不过是见招拆招的保守之策,韩国自然可以令秦、魏两国无功而返,但韩国的损失可就大了。韩王可以想象,直奔洛阳的十万秦军扑了个空后,一定会转而经略三川,乃至于颍川郡。一场波及韩国腹心之地的动荡不可避免!国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甚至会毁于一旦。韩国是可以把秦军赶出去,但代价可能要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韩国损失一旦大了,赵国依附韩国的念头就会动摇。而这,是韩王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韩王说服了赵王,把赵王带来的一万大军留在洛阳城,当然,韩王麾下的两万韩军也滞留在洛阳,营造出韩、赵两国对秦军的突袭毫不知情的假象。如此,十万秦军一定会信以为真,认为韩王、赵王就在洛阳城当中,继而猛攻洛阳不止。
韩、赵两国这个时候则暗中集结大军,一举敲掉魏国这个秦国的盟友。同时,韩国三川郡、南阳郡的大军北上,负责切断秦军的退路,并阻挡河东的魏军南下,防止他们插手中原的战事。
考虑到韩、赵两国的兵力有限,赵国的半数兵力被牵扯在太原郡和北方边疆,韩国的半数兵力调到了汉中、太原,两国的兵力略微显得有些不足。所以,韩王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那就是把楚国拉拢过来,一起攻打魏国。这个时候,恰好楚国的左徒黄歇前来洛阳,游说韩王、赵王,促成韩、赵、楚结盟一事。韩王、赵王相视一笑,当即约定了三国一起出兵,攻打大梁。
黄歇还以为自己的游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根本没有一刻钟的停留。直接派人八百里加急飞报郢都,自己则前往巨阳,持节下令征召大军。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韩王甚至同意楚军借道汝南郡,从召陵渡过颍水,偷袭长平。继而沿着鸿沟北上,直奔大梁。因为时间短促,楚国只来得及征召十万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就匆忙北上。楚国大军携带的粮草,甚至只够半个月的用度。
但这丝毫不影响楚军高昂的士气,绕过了魏军精心布置的防线,楚军一路势如破竹,日行百里。中间根本就没有遭到魏军有效的抵抗。虽然时不时有小股军队在后面骚扰,但领军的楚将景阳根本毫不理会,甚至不愿意分兵围剿。原因就在于,第二波楚军很快就可以征召起来,韩国又表示会提供粮草,景阳才不会担心后路被断。魏军之所以昼夜不停的骚扰,不过是想迟滞楚军的速度,为大梁留下充分的准备时间。深谙兵法的景阳自然不会上当。
景阳自从兵败鱼复后。就被楚王以养伤的名义雪藏,这也是楚王对景阳的爱护。所以。景阳身体痊愈之后,一旦有了直捣大梁的机会,楚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声威最响的景阳。在这种情况下,景阳又怎么会辜负楚王的一番美意呢?!
当魏国失去了先机又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时候,魏国就悲剧了。韩国为了引诱魏国主动撕下面皮,露出虚伪的本来面目。甚至放弃了四五千边境上的戍卒,为的就是抢占一个大义的名分。所以,晋鄙可以兵不血刃地通过边境,直达新郑城下。
新郑外松内紧的守备迷惑了晋鄙,如果晋鄙仔细想想。自然可以看到其中的破绽。毕竟,韩王真的被围困在洛阳的话,新郑又怎么可能不如临大敌呢?!新郑居然还像往常一样热闹!事物反常,必有妖孽!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晋鄙只认为这个一个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新郑的绝佳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地出动了前军一万五千精锐,可这一万步卒、五千骑兵落入了韩军精心设下的埋伏,全军覆灭,血淋淋的事实彻底浇醒了急功近利的晋鄙。
可惜,这个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十万韩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城中的三万韩军鱼贯而出,魏军无心恋战,登时大败。逃跑的晋鄙又一次忽视了,这十万韩军来得太突然。十万秦军正在猛攻的洛阳,距离新郑还不到四百里,韩军主力这个时候不去优先“招待”秦军,怎么会拿魏军开刀?!
但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魏军哪里有时间去细想这些事情,所以,在发现新郑北面和西面的旗帜林立,人影憧憧,喧嚣尘上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逃回大梁。撤退的途中,魏军连续遭到几次截杀,但身后的杀喊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吓破胆的魏军往往都是夺路而逃。等魏军发现追兵已经不在的时候,晋鄙终于可以靠着个人的威望集结起来大军,可这个时候,原本出发时尚有的十万大军,居然堪堪只剩下五万人。真正战死可能不到三万,剩下的两万要么被俘虏,要么失踪。
士气低落到极点的魏军兵无战意,将无战心,晋鄙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逼迫他们掉头攻打新郑,甚至会引起一场哗变!所以,晋鄙也只好一方面派人飞报大梁,告知魏王自己惨败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原地约束住军队,整顿军心。
这次大败,晋鄙输的很是冤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韩国的掌控之中,晋鄙到现在都不知道,韩国到底动用了多少兵力来攻打自己。莫非秦军已经兵败了?这不可能啊!十万秦军绝不是一个小数目。韩国想要毫无悬念的战胜,至少也要动用十五万以上的大军。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征召,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击溃自己的韩军就好像是韩国早就准备好了,就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晋鄙百思不得其解。
在晋鄙看来,就算韩国在韩王被围困在洛阳后,反应迅速,可以调动的也不过是三川、颍川、南阳、汝南、上党五郡的兵马,五郡的人口有五十万户,但考虑到秦军在武关、太原郡发动的攻势,各地需要留守的军队。韩国实际上征召的大军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万。这二十万韩军又要对付十万秦军精锐,又要和六万南下的河东魏军纠缠,还要抵挡己方的十万大军,怎么看都不够用!可韩国偏偏对自己动用了超过一半的精锐,这怎么可能?!
答案很简单,韩国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征召精锐。所以。韩国效仿秦国,也是征召了三川郡的举之兵,勉强凑齐了老弱占据七成以上的十万大军。就是这十万外强中干的大军,硬是吓跑了胆寒超过八万的魏军精锐。
魏国,大梁。
接到晋鄙兵败的消息,魏王捶胸顿足,有愤怒晋鄙的大意,有懊恼自己的识人不明。自己的大军明明是中原最精锐的士卒,晋鄙这个号称魏国国之名将的人。统领十万大军,居然才进入韩国三天就败退了回来,丢失了一半的大军!这怎么让魏王不恼火!
眼下,楚军的兵锋距离大梁不过百里的距离,大梁一日三惊。在魏王看来,楚军后方的那些魏国官吏都是饭桶,居然迟滞不了楚军一点推进的速度!周遭城邑的援军源源不断地往大梁集合,加上大梁本身的军力。整个大梁已经拥有超过四万大军,大梁又是固若金汤。魏王自然不担心凭借楚国的“二十万”大军就可以攻克大梁!因为魏军斥候已经探明了来犯的楚军的虚实,这号称二十万的楚军,最多也就十二万!可问题是,魏王一心想要光复魏国的霸业,被南方的楚国包围了大梁,魏王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这个时候。晋鄙偏偏派人告诉魏王自己兵败,损兵一半,在韩、魏边境上整顿大军,魏王心里好不痛快!几乎有把晋鄙枭首示众的冲动!
好在,丞相、信陵君魏无忌及时劝阻了魏王。献言道:“晋将军之所以战败,非战之罪!而是韩国早有准备!换成别人,说不定已经全军覆没!如今,大梁危急,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王上若是斩杀了晋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不如让晋将军戴罪立功,让他麾下的大军回师大梁,击退楚军!”
魏王口上不过是说说而已,自从辛桓衍战死河东,魏国可用的领兵之才就越来越变得匮乏。韩国四处搜罗人才,让近在咫尺的魏国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晋鄙是魏国眼下唯一可以摆上台面的将军,魏王又怎么会自断臂膀呢!所以,有了台阶的魏王当即允诺,让晋鄙以戴罪之身指挥大军,回师参加大梁保卫战!
派人前去传令后,魏王也没有闲下来,把心腹大臣们全都召集起来,抱怨道:“这次寡人派晋鄙带领十万大军偷袭新郑,却误入了韩国的埋伏,我军损失惨重。这个消息一定早就走漏了!否则,韩国决计不会设下埋伏重创我军!加上楚军又是借道汝南,偷袭长平。寡人担心,韩国或许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们的打算!”
上大夫段干崇心里一颤,自己酒后失言后,第二天马上就把自己的侍妾禁足在家!侍妾这些日子也没有和外人有过接触,因此,这个消息走漏应该和自己没有关系吧!段干崇自我安慰道。
但眼下的种种情况都说明,至少韩国不晚于七天前,应该知晓了魏国背叛韩、赵两国一事。秦军攻克洛阳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韩王、赵王的去向更是不明,魏国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了,那就是韩王、赵王逃过此劫,魏国将要承受两国的怒火!
念及于此,上大夫段干崇当即说道:“以臣之见,韩国已然有了防备,我们想要谋夺新郑,逼迫韩国割地一事怕是无法进行。十万魏军就在大梁百里之外,民心不安,此刻万不是和韩国大打出手的时机。王上不如先击败楚军,再看时局而动。”
不少人暗暗称是,魏军刚刚败退回来,楚军又兵犯大梁,魏国这个时候不思考如何击退楚军,而是想要浑水摸鱼,落井下石,已然不可行。魏王也点头同意,说道:“时局变幻莫测,为之奈何?”
段干崇作了一揖,道:“没有了我们魏军的牵制,新郑可以从容调拨大军增援洛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洛阳的得与失。秦军若是可以攻克洛阳,俘虏韩王。则韩**心必然瓦解,韩国不足为虑。等击退了楚军,我们再和秦国一起经略韩国,谋求霸业!”
魏王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毕竟事情的发展全都出乎了自己的预料,魏王还没有天真到。洛阳之事业没有变数,因此反问道:“若是秦军事败如何?”
“事败?”段干崇脸色一变,摇头叹气道:“如果事败,十万秦军怕是不足以平息韩、赵两国的你怒火!等秦军全军覆没或者败退回关中,呵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当从长计议!”
段干崇的言外之意却是告诉魏王,如果秦军这次失败了,魏国又有趁火打劫的先例。韩、赵两国尤其是韩国怕是不会放过魏国了。魏国,最起码也要付出数百里土地的代价才能保全自己,甚至,有灭国的祸患!这种局势,显然不是魏国可以接受的。
魏王脸色铁青,转而看向信陵君魏无忌,道:“丞相!你来告诉寡人,秦国若是兵败洛阳。寡人当如何应对?”
“臣,不敢言!”信陵君低头。语毕沉默。
“说,寡人赦你无罪!”魏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信陵君长吸了口气,大着胆子说道:“秦国若是兵败,势必也会把我们魏国拉下水,韩、赵、楚不容我们魏国,魏国又是四战之地。怎么可能阻挡!王上当主动送上函谷关并河东之地,以此来证明断绝了和秦国交好的念头,再派遣使者游说三国大臣,让他们相信我们魏国存在可以做他们三国的缓冲之地,‘留’要好过‘去’!到时。尚有一线希望保全社稷!”
一听此言,魏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一举击溃韩国、赵国的大好时机,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魏国又社稷不能保全的危险呢?!难道,自己答应秦国,同意这次冒险,会让自己成为魏国的罪人?!魏王又哪里想到,是绝大的利益面前往往是绝大的风险,魏国既然贪图了这份厚利,就要有事败之后承担风险的觉悟!
换一个角度说,如果韩国没有接到细作的及时禀报,恐怕,这个时候韩王、赵王就会如秦、魏两国所盼望的那样,困守在洛阳,朝不保夕。而新郑也会因为魏国大军的包围,和外界失去联系!韩国这个崛起尚不足十年的新兴强国,很有可能因为内外交困而毁于一旦。秦国将一扫之前的屈辱重新步入中原,而对魏国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翻版的魏国崛起录呢?!而中原,将成为秦、魏两国角力的战场!这天下,要么归于秦,要么归于魏。
魏王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其他人掌控,所以,他不信地反问道:“寡人就不相信,秦国、齐国、燕国会放任韩、赵、楚三国并吞魏国!”
信陵君苦涩一笑,道:“秦、齐、燕三国确实不愿意我们魏国被瓜分!但问题是,他们有这个实力阻止吗?秦国为了奔袭洛阳,已经投入了举国之兵,十万大军一旦葬身中原,秦国必然心生退意!就算他们肯援救我们魏国,恐怕也是在边境上小打小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而燕国弱小,齐国虽知其中利害,怕也不会只身犯险!只要韩、赵、楚三国允许齐国参与瓜分魏国,齐国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王上应该可以知道!”
“寡人不信!”魏王腾然起身,挥舞着双臂,大吼道。
群臣尽皆离座,下跪,惶惶不可终日。发泄了心中的郁闷、愤恨之意后,魏王瞬间苍老了许多,自顾自地说道:“这洛阳之战毕竟还没有出结果,孰胜孰败,还未可定!诸位爱卿之言,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呵呵。”
信陵君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秦国若是可以取胜,还会拖到现在吗?当初庞涓带领武卒攻克了邯郸,赵王都可以从地道中逃出邯郸城,韩王、赵王这次又未尝不可。当然,也许,奇迹会出现。毕竟洛阳靠近河水,乃是三条大河交汇的所在,恐怕地道会因为进水而崩塌!韩王、赵王若是真的在洛阳城,说不定还逃不出去。只是,看韩国从容不迫的样子,信陵君很难说服自己相信韩王、赵王被困在洛阳城。是魏国高估了十万秦军的战力,还是魏国低估了三万韩、赵联军的战力,洛阳明明是一座久经失修的城邑,秦军,怎么就攻不下洛阳城呢?!
就在大殿中的所有人静默不语的时候,宦者令匆匆走了进来,对魏王禀报道:“王上!大事不好了!赵国出动八万大军,出兵讨伐我们魏国!兵锋已经到达黄城!”(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进退维谷的秦国大军
洛阳城下,此时的秦国郎中令麃公哪里还有东出函谷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看着秦军马上就要破城了,却突然横生变故。五万韩军出现在洛阳西面,对秦军发动猛攻。摆在秦军眼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先击退眼前的韩军,再集中全力攻打洛阳;另外一个则是背水一战,全然不顾身后来袭的韩军,在最短的时间攻克洛阳,踞城而守。
麃公选择了后者,因为就连麃公也不确定,采纳了前者的话,等击退眼前的这支韩军后,秦军还能剩下多少战力。但采纳了后者,两万用来迟滞韩军的后军自然是凶多吉少,但却可以给主力留下一定的时间,供主力迅速拿下洛阳城。一旦在韩军抵达前攻入洛阳,秦军就可以挟持韩王,逼迫韩军退兵!
洛阳城仅剩的区区四千残军自然无法抵挡住三万秦军的强攻,仅仅过了半个时辰,洛阳城就宣告易主。秦军欣喜若狂地直奔王宫,准备去抢俘虏韩王、赵王的大功。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韩王、赵王早已撤退到了野王,秦军又怎么可能在洛阳城找得到两人的踪影呢?!
当麃公接到手下搜遍整个洛阳城也没找到韩王、赵王的消息,麃公惊住了。如果没有韩王、赵王作为筹码,秦军如何全身而退?!三万韩、赵联军已经全军覆没,就连突围而出的数百名韩军也被自己派出去的追兵射落马下,这里面也没有发现韩王、赵王的踪影。韩王、赵王若是不在洛阳,洛阳又何必驻扎三万韩、赵联军?所以,麃公认为,一定是韩王、赵王隐藏地太深,一定是秦军搜索的不够仔细。才会找不到韩王、赵王。
麃公声色俱厉地要求全军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韩王、赵王找出来,每一片瓦砾,每一个水井,每一个茅房,全都不可放过。很多人吓得战战兢兢,但如果知道了秦军眼前的状况。麃公的声色俱厉也就很好理解了。
因为和韩军作战的后军虽然已经成功撤回了洛阳,但由于韩军紧追不舍的关系,原本的两万大军硬生生变成了数千残军。秦军原本可以游刃有余地击败数量和自己相当的韩军,但为了尽快攻克洛阳,才出此下策。眼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不能俘虏韩王、赵王,那秦军的心血就白费了。所以,麃公决不允许失败,也不接受失败!
整个洛阳城中仅剩的三万秦军全都开始行动起来。有的忙于修缮城池,有的忙于搜捕根本就不存在的韩王、赵王,有的忙于转移、救治伤员。城中的百姓诚惶诚恐地望着闯进家门的秦军,小心翼翼地任由他们把自己的家翻个底朝天,隔壁传来的斥责声很快变成的惨叫声告诉每个洛阳的家庭,现在的秦军绝对不可招惹,不可忤逆!
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韩王、赵王的踪迹依然没有找寻出来。但城外的韩军已经顺利地包围了洛阳城。攻城者和守城者悄然调了一个位置,心态自然也是截然不同。韩军的数量要比麃公想象的还要多一些。不止洛阳以西有五万韩军,就连洛阳以北,洛阳以南,也出现了一万到两万不等的韩军。这个时候,谁都知道,秦军。已经是瓮中之鳖。考虑到秦军连绵不断的攻打洛阳,洛阳城远比十日前还要破败不堪,秦军的形势自然也远远比当初的三万韩、赵联军所面临的形势,要严峻的多!
麃公没有坐以待毙,虽然城中尚未发现韩王、赵王的踪影。但问题是,城外的韩军也不知道啊!麃公笃定韩王、赵王一定就在洛阳城,自己早晚可以把他们二人搜出来!所以,麃公在韩军围城之后,就派人前去韩军大营警告韩军,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否则,韩王免不得吃些苦头。麃公就是想利用韩军投鼠忌器的心理,为自己争取时间。
派去韩军大营的使者去得也快,回的也快!麃公顾不得巡视城防,当即召见了自己的心腹,也是自己派出去的使者。
使者一见麃公就扑通一声跪下,这当即吓了麃公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涌上麃公心头。果不其然,接下来使者用极度忐忑震惊的语气说道:“将……将军!韩军说韩王压根就没有在洛阳城,我们若是不信,他可以再给我们一个时辰来搜遍全城!”
麃公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使者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个包袱,一边展开,一边颤颤巍巍地说道:“将军!我们中计了!这一切都是韩军的埋伏!这三万韩、赵联军压根就是诱饵,就是要将我们吸引在洛阳城下。趁着我们鏖战洛阳的时候,韩军悄悄占据了函谷关,切断了我们的退路!你看,这是函谷关魏军守将魏咎的首级!”
麃公第一直觉就是自己的心腹被韩军收买了,想要乱自己的军心。因此,麃公死死望向地上的那个头颅,想要看出韩军谎言的破绽。但那个头颅确实是函谷关魏咎的,就在十数日前,自己还和头颅的主人谈笑风生,没想到,转眼间,故人就身首异处。魏咎的头颅落在韩军手上,函谷关怕是凶多吉少。这一点,麃公已经了觉悟。
但这并不代表着麃公没有疑惑,麃公神色平淡语气冰冷地说道:“韩军真的是这么说的?”
使者连连点头,道:“将军!我们尚未出函谷关,韩国就接到了密保。魏国和我们的密谋,韩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韩国却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三万韩、赵联军滞留在洛阳,为的就是怕我们看出破绽。韩国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掉这三万大军,但却是要我们秦国的十万大军陪葬!”
“如今,赵、楚两国合兵三十万攻打魏国大梁,魏国是自身难保。韩国出兵攻克了函谷关、陕、焦二邑,切断了我们的后路。洛阳往南,往东。往北又皆是大河,我们根本无路可逃!”
“这句话是谁说的?”麃公按剑而跽曰,心中杀意陡生。
“三川郡郡尉李毅!”使者如实回道。
“他?故秦蜀郡郡尉?哼!”麃公面露不屑。秦王对李氏一族也算不薄,李冰贵为蜀郡郡守,李毅贵为蜀郡郡尉,可结果呢?二人背主求荣。在韩国大军压境的时候,献城投降!李冰投降就投降了,他本就是一介文人,韩国又拿屠城来威胁。可李毅当初也和麃公交好,又是一介武人,国事艰难,不思慷慨就义,以赴国难,而是倒戈包围成都。麃公深以为耻也!如果李毅战死了,麃公免不了恸哭戴孝,但如今,麃公却是深恶之,耻以为友!
使者点了点头,面露苦涩道:“将军!他也是这次韩军的副将!领韩王之令,统领洛阳以西的五万韩军。李将军还说,他想要和将军见上一面。双方不带一兵一卒,只是把酒言欢!”
麃公没有片刻的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见!告诉他,本将军耻于见卖主求荣的败类!”
使者默然,麃公身边的众将也是静声不语,麃公的反对在意料之中,但这也说明麃公承认了秦军陷入了死局。秦军损失了七万大军,居然只是拿下了一个残破不全的洛阳。更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俘虏韩王、赵王的大功转眼就成了镜中月水中花,后路已断,秦军已经没有了出路。
少顷,使者鼓起了勇气,冒着杀头的危险劝谏道:“将军何不见一下李将军。如果将军成功劝李将军迷途知返,归顺我们秦国,大军未必没有出路!哪怕是借道河东返回关中,好歹也是一个念头。就算说服不了李将军,将军委屈一下,和李将军虚与委蛇,也能争取多一些的时间修缮城墙不是?”
麃公久久不语,心里承认和李毅见面是有好处的,唯一抹不开的就是面子。但面子和大军的生死存亡又算得了什么?!这次自己输得不明不白,谁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麃公自以为自己付出了全力,但问题是,自己的全力并没有给秦国带来胜利!这个时候的秦国,已经经不起失败,也要不得失败的将军。自己就算侥幸回到关中,哪怕不被秦王砍头,也会被发配边疆戍守吧!毕竟,要有一个人对秦国的这次失败负责,而这个人,不可能是秦王,最合适的也只能是自己!除非,客卿蔡泽愿意站出来承担这个罪过!
“罢了!罢了!本将军就出去和他一见吧!”麃公身心疲惫地说道。
“将军!不可啊!万一这是韩军设下的埋伏,到时俘虏了将军,我们三万大军可就群龙无首了!”一听此言,顿时有一名秦军校尉反对道。
“是啊!一定是李毅那个小子使诈,想要瓦解我们大军!将军不可轻信!”三三两两的人纷纷说道。
麃公眼睛微微一眯,凛然道:“本将军料想,李毅还不会卑鄙到如此地步,否则,胜之不武。真要是韩军的埋伏,本将军未能幸免,李副将,你来接替我接管大军!不服从你号令者,校尉以下,皆可杀之!诸位放心,本将军是不会成为韩军的俘虏的!”
“将军!”众人神色复杂地说道。
“本将军心意已决!众将莫非以为,本将军手中的长剑,不利乎?”
“喏!”众将只得应道。
麃公微微点头,对使者问道:“李毅小儿约定的见面地点在哪?”
“出西门十里,一处凉亭。李将军说,会等将军一个时辰。”
“来人啊!给本将军更衣,备马!”已经决定单刀赴会的麃公素来重视仪容,这个时候,更不愿意落在下风!哪怕实力上不如韩军,哪怕己方已经落入九死一生的险境,但在气势上,麃公不愿意输给任何一个人!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不过两刻钟,一袭黑衣黑甲的麃公一人一骑来到了约定了地点。凉亭中,一袭白衣长衫的李毅并未着甲,一把长剑随意的系在腰间,面前不过是一坛酒,两盏杯,遥望亭外的几株桃花。独饮独酌。
马蹄声似乎惊醒了李毅,李毅转过身子,刚好见到一脸肃然的麃公干净利落的下马。脸上泛起宛如四月盛开桃花的笑容,李毅遥遥作了一揖,道:“兄长若是来得再迟些,这坛美酒可就让小弟喝光了!”
麃公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却是毫不客气入座,径自给自己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道:“这酒太甜了,不好,不好!”
李毅苦涩一笑,道:“烈酒伤身!值此良辰美景。鸟语花香,喝烈酒的话与景不和。这坛美酒乃是用去年的桃花酿造的,此时来喝,刚好应景!小弟一直没舍得喝,特地留给兄长!没想到,兄长却是不喜!哎!”
麃公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道:“去年此时,你不是还在蜀郡?莫非。这坛美酒,乃是用蜀郡的桃花酿造的?如此。我倒是要多饮上几杯。”
李毅自然听出麃公这是在讽刺自己卖主求荣,也不辩驳,只是轻声说道:“去年桃花今犹在,春风不识去年人!这桃花是蜀郡的还是三川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麃公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区别自然大了!我又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即使身化桃花,也要长在秦国!”
“秦国!”李毅摇了摇头,反问道:“这桃花长在哪里才算是秦国的桃花?”
麃公一愣,想当然地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是秦王的治下,就为秦土!长在秦土,就算是秦国的桃花!”
李毅哈哈一笑,说道:“若以兄长的言论,秦王的诏令可以传达到的地方,就为秦土。如今秦王的诏令不能东出函谷关,兄长可就是在韩国的土地上。不知道兄长如果是株桃花,该算是秦国的还是韩国的呢?”
麃公微怒,愤然道:“心向大秦,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大秦子民!即使化身桃花,长在韩境,也是秦国的桃花!”
李毅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长叹道:“兄长这就是狡辩了!桃花又哪里来的感情?兄长又何必连桃花都赋予国界?当今战国之世,尔虞我诈,战事不断!今日秦国取韩国三川,明日韩国取秦国南阳,这三川、南阳的桃花岂不是忽而为秦国的桃花,忽而为韩国的桃花,岂不麻烦?!桃花没有那么复杂,它们只是桃花而已!年复一年开花结果,如此而已!”
“花是花,人是人,花不可以选择生长的地方,但人不可以不忠于自己的国家!”麃公反驳道。
“国家?”李毅笑意更浓,说道:“国家,国家,到底哪个才算是自己的国家?以河东而论,初属魏,后属秦,七年前又归于魏,这河东的百姓到底是秦国人还是魏国人?再说这三晋百姓,他们从根源上说的晋国人,但兄长现在问问他们,有几个还对晋国念念不忘的?!就拿秦国来说,秦国原本的地盘本来就是陇右的百里之地,如今的咸阳百姓是数百年前,又有几个人会认为自己是秦国人?!”
麃公默然不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李毅继续说道:“商鞅是卫国人,却为秦孝公所用,大秦乃有百年之强。然而,这世上却没有人指责说商鞅不效劳卫国,说商鞅不忠,为何?申不害是郑国人,韩国灭亡郑国后,申不害不思光复郑国,却辅佐韩昭侯变法图强,令天下诸侯不敢小觑韩国。然而,这世上却没有人指责说申不害不忠不义,反倒是称赞他的人不少,这是为何?”
麃公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卫国不知商鞅之才,故为我大秦所用。郑国不知申不害之贤,才便宜了韩国。对臣子来说,哪位君王哪个国家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个臣子才该向这个国家效忠,譬如商鞅之于秦国,申不害之于韩国。”
李毅竟然点头,附和道:“兄长高见!但以小弟之见,商鞅在秦国得以施展才能,申不害在韩国崭露头角,非但因为秦孝公、韩昭侯知人善用,未尝没有商鞅、申不害审时度势的因素。当其时也,卫国不过百里之地,即使变法,又能强到什么地步?卫国四战之地,怕刚一变法,内部动荡之下,其他国家就会吞并卫国!相反,当时的秦国接连战败,秦孝公有奋发图强之意,且秦国据有关中,远离中原,不为当时的中原各国所重视,故可以成事。韩国灭郑时,申不害已然为官,以申不害之才,足可以说服郑康公变法图强,虽然不能阻止韩国灭郑,但也足以保全郑国社稷十数年。然而申不害没有这么做,奈何?就是因为申不害看出了郑国覆灭乃是天下大势,挽回也是无益!所以,要想成事,必须顺应大势!否则,一生碌碌无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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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秦军的覆灭
“你所谓的大势就是韩国?这就是你背叛秦国,归顺韩国的理由?”麃公一脸讽刺。
李毅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七年之前,秦国据有天命。但如今,秦国只有八百里关中,更被韩、赵两国困死,不能东进中原。兄长难道看不出来吗?秦王老了,这天下已经不属于秦国了!”
麃公腾然起身,拔剑而怒曰:“乱臣贼子,居然胆敢讽刺王上!”
李毅没有拔剑相对,而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秦王是不是老了,兄长应该比我清楚!秦国以军功立国,数十年间,之所以屡战屡胜,不外乎军功的刺激!可如今,秦国连丢三川、河东,南阳、汉中、巴、蜀六郡之地,屡战屡败,士卒已经胆寒,百姓已经疲弱。秦国又要拿什么来争霸天下?”
说完,略一停顿,道:“这次,秦国密谋,想要一战降服韩、赵两国,兄长不觉得操之过急了吗?以愚弟来看,秦王之所以这么急功近利,怕也是知道秦国的几斤几两吧!时间过得越久,韩国越强,秦国越弱。秦王出此下策,多半是无奈之举!再说太子柱,秦王驾崩之后,登基的一定是太子柱。若太子柱贤明,秦国尚有一线希望。但太子柱貌似仁义,实际轻佻。其才,尚不及公子勇(秦王长子,早薨)十之一二。以秦王数十年积攒之威,只是尚能镇压如今动荡的朝野。一旦秦王身死,太子柱当国。秦国内忧外患,又如何东出函谷关呢?!兄长不妨告诉我!”
麃公冷哼一声,道:“秦王老当益壮。太子柱礼贤下士,是与不是,不用你来分晓。我们秦国君臣一心,普天之下,又有谁可以攻破潼关?大不了我们秦国休养生息,待山东一乱,再东渡河水。窥伺中原!”
对麃公的狡辩,李毅只是哈哈一笑,道:“兄长说得前半句倒对。秦国此次举全国之兵。劳师动众,而损十数万大军,不能得尺寸之地!秦国确实只能修养声息。若再用兵就是穷兵黩武,灭国之道。魏国经此一败。要么亡国要么沉沦衰败。皆在韩国一念之间。魏国已经阻止不了韩国独霸中原。赵王年幼不足为虑,齐王昏庸不值一提,楚王好大喜功,燕王瞻前顾后,皆不是明主之选。以我之见,普天之下,能一统天下者,非韩王莫属!兄长何不弃暗投明。跟随我为韩王效力呢?以兄长之才,官拜三公九卿不过在数年之间!”
“你这是劝我投降?”麃公横眉冷对。
李毅一脸肃然地点了点头。麃公不等李毅答话,长剑出鞘,直指李毅,愤然道:“秦国但有断头将军,绝没有投降之人!”
李毅不经意地微微后退了一步,避开麃公手中的长剑,道:“成王败寇!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数十年后,谁人还知道事情的是与非,对与错。后人只知道,是韩国一统了天下,还这个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贤明如兄长者,说不定也会被描绘成一个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人!兄长,难道你不觉得,天下的战争已经够多了吗?唯有七国统一,百姓们才会过上好日子!兄长若是愿意倒戈,不止拯救了三万个秦国家庭,让他们的家人不承受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痛苦,还能加快韩国一统天下的步伐,岂不甚好?!”
麃公嗤笑道:“你这是妄想!我麃公绝不是背主之人!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是最大的荣耀!投降,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李毅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固执的麃公,但又不忍心才华横溢的麃公就这么埋没在洛阳城,化为一捧黄土,于是激将道:“荣耀?!兄长所谓的荣耀就是封疆裂土,快意恩仇吧!据我所知,兄长尚未没有子嗣,令尊令堂又早已辞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兄长若是绝了祖先的祭祀,有何面目去见令尊令堂?”
麃公神情一恍惚,眼神里的犹豫一闪而过,强道:“忠孝不能两全!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啊!”
“天意就是秦王急于求成,陷十万大军于险境!天意就是兄长即便抵死不降,也绝计回不了关中!天意就是韩国必将一统天下!兄长又何必和天意抗争呢?!”
“哈哈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亡我十万大军,我就偏不遂天的愿!”麃公癫狂道。
李毅轻轻抚着剑柄,于电光火石之间,拔剑直指麃公,正色道:“兄长!我们好久没有比试剑法了!别说我没有给兄长机会,若是兄长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我私自做主,放你渡过河水(黄河)如何?如果兄长幸运,也许还能杀到太原,和白起汇合!”
麃公面露一喜,眯着眼睛怀疑地说道:“此言当真?”
如果李毅说得是真的,那秦军就有了一线生机。麃公确定,凭借自己手下的三万大军,面对河东的十万魏军,完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这个结果绝对是秦军最好的出路。待在洛阳,永远是死路一条!哪怕韩军不主动攻击,单单是围城也能困死粮草所剩不多的三万秦军!当然,前提是韩军没有使诈!但洛阳城残破不堪,有没有洛阳城作为屏障,对秦军的意义区别真的不大!
“当真!否则,犹如此案!”说话间,李毅一剑劈翻了眼前的书案。
麃公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擦了擦掌心,道:“比剑法,我还从来没有输给过你!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李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回道:“我赢了,自然放兄长的三万大军通行!但如果兄长输了呢?”
“输了?”麃公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在他看来。李毅的许多剑术都是自己教给他的,即使有两年多没有见过李毅了,但这段时间。李毅的剑术又怎么可能长进多少呢,自己又怎么可能输呢?!但既然李毅提出了这个问题,麃公也不好不回答。按照等价的条件来说,李毅已经允许败北后放过己方的三万大军,那自己也要承诺自己失败后要把三万大军交由李毅处置。但问题是,麃公绝对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万一,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输了,那自己就亏大发了!
所以,麃公耍赖般地说道:“如果我输了。项上人头就归你了!”
按照这个条件,麃公赢了就等于拯救了三万秦军,麃公输了,不过是输了自己的性命。
李毅自然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又何必浪费唇舌和麃公周旋呢!早就该伏兵尽出,一拥而上,取麃公项上首级!
“兄长的项上人头似乎没有三万秦军贵重哦。何况,人一旦死了,就没了价值,兄长难道不知道?”李毅笑着说道,全然没有生死对决前的紧张之意!
“那你说出个条件?”麃公握了握拳头,试探性地说道。
“条件很简单。兄长若是败了,我也不要兄长的首级。但求兄长供我们韩国驱使十年。”李毅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麃公当即拒绝,道:“不妥!不妥!想要我为韩国所用,还不如杀了我!这个条件不妥!换一个!”
“兄长在担心自己的身前身后名?”李毅问道。
麃公不置可否,但在李毅看来,不反对就是认可。如果让秦国知道了秦国自己的郎中令麃公居然为韩国所用,麃公就彻底沦为了叛徒,到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在韩国效忠了。无论是供韩国驱使十年也好,一年也好,秦国都不可能重新信任一个临阵倒戈的大臣!
李毅解释道:“如果我向兄长保证,在这段时间,兄长在韩国的消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兄长也不必有损秦国的利益,这个时间更是可以缩短到三年,兄长还认为不妥吗?”
麃公犹豫了下,心想,如果可以做到这几点,那也倒是不无不妥!生怕惹恼了李毅,让李毅拂袖而去,麃公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补充说道:“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李毅并不反驳,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各自戒备地退到亭外,长剑拖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麃公用兵最擅长的是用一波接着一波的连绵攻势击垮敌军,寻找敌军的破绽一击致命,虽然他也擅长防守,但他的天性终究是进攻,也是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理论支持者。他的剑术也如同他的用兵一般,讲求的是大开大合。
李毅则不同,虽然他的剑术很多学自麃公,但却融入了自己的风格。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剑走偏锋。李毅的剑犹如毒蛇一般,散发着幽灵的气息,没有太多花哨的动作,讲求的是一击致命。
麃公手中的长剑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接下来的待会要修改的,看到自动订阅的不多,应该不影响订阅正版的)
麃公眼睛微微一眯,凛然道:“本将军料想,李毅还不会卑鄙到如此地步,否则,胜之不武。真要是韩军的埋伏,本将军未能幸免,李副将,你来接替我接管大军!不服从你号令者,校尉以下,皆可杀之!诸位放心,本将军是不会成为韩军的俘虏的!”
“将军!”众人神色复杂地说道。
“本将军心意已决!众将莫非以为,本将军手中的长剑,不利乎?”
“喏!”众将只得应道。
麃公微微点头,对使者问道:“李毅小儿约定的见面地点在哪?”
“出西门十里,一处凉亭。李将军说,会等将军一个时辰。”
“来人啊!给本将军更衣,备马!”已经决定单刀赴会的麃公素来重视仪容,这个时候,更不愿意落在下风!哪怕实力上不如韩军,哪怕己方已经落入九死一生的险境,但在气势上,麃公不愿意输给任何一个人!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了不过两刻钟,一袭黑衣黑甲的麃公一人一骑来到了约定了地点。凉亭中。一袭白衣长衫的李毅并未着甲,一把长剑随意的系在腰间,面前不过是一坛酒。两盏杯,遥望亭外的几株桃花,独饮独酌。
马蹄声似乎惊醒了李毅,李毅转过身子,刚好见到一脸肃然的麃公干净利落的下马。脸上泛起宛如四月盛开桃花的笑容,李毅遥遥作了一揖,道:“兄长若是来得再迟些。这坛美酒可就让小弟喝光了!”
麃公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却是毫不客气入座。径自给自己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道:“这酒太甜了。不好。不好!”
李毅苦涩一笑,道:“烈酒伤身!值此良辰美景,鸟语花香,喝烈酒的话与景不和。这坛美酒乃是用去年的桃花酿造的,此时来喝,刚好应景!小弟一直没舍得喝,特地留给兄长!没想到,兄长却是不喜!哎!”
麃公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道:“去年此时,你不是还在蜀郡?莫非。这坛美酒,乃是用蜀郡的桃花酿造的?如此,我倒是要多饮上几杯。”
李毅自然听出麃公这是在讽刺自己卖主求荣,也不辩驳,只是轻声说道:“去年桃花今犹在,春风不识去年人!这桃花是蜀郡的还是三川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麃公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区别自然大了!我又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即使身化桃花,也要长在秦国!”
“秦国!”李毅摇了摇头,反问道:“这桃花长在哪里才算是秦国的桃花?”
麃公一愣,想当然地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是秦王的治下,就为秦土!长在秦土,就算是秦国的桃花!”
李毅哈哈一笑,说道:“若以兄长的言论,秦王的诏令可以传达到的地方,就为秦土。如今秦王的诏令不能东出函谷关,兄长可就是在韩国的土地上。不知道兄长如果是株桃花,该算是秦国的还是韩国的呢?”
麃公微怒,愤然道:“心向大秦,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大秦子民!即使化身桃花,长在韩境,也是秦国的桃花!”
李毅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长叹道:“兄长这就是狡辩了!桃花又哪里来的感情?兄长又何必连桃花都赋予国界?当今战国之世,尔虞我诈,战事不断!今日秦国取韩国三川,明日韩国取秦国南阳,这三川、南阳的桃花岂不是忽而为秦国的桃花,忽而为韩国的桃花,岂不麻烦?!桃花没有那么复杂,它们只是桃花而已!年复一年开花结果,如此而已!”
“花是花,人是人,花不可以选择生长的地方,但人不可以不忠于自己的国家!”麃公反驳道。
“国家?”李毅笑意更浓,说道:“国家,国家,到底哪个才算是自己的国家?以河东而论,初属魏,后属秦,七年前又归于魏,这河东的百姓到底是秦国人还是魏国人?再说这三晋百姓,他们从根源上说的晋国人,但兄长现在问问他们,有几个还对晋国念念不忘的?!就拿秦国来说,秦国原本的地盘本来就是陇右的百里之地,如今的咸阳百姓是数百年前,又有几个人会认为自己是秦国人?!”
麃公默然不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李毅继续说道:“商鞅是卫国人,却为秦孝公所用,大秦乃有百年之强。然而,这世上却没有人指责说商鞅不效劳卫国,说商鞅不忠,为何?申不害是郑国人,韩国灭亡郑国后,申不害不思光复郑国,却辅佐韩昭侯变法图强,令天下诸侯不敢小觑韩国。然而,这世上却没有人指责说申不害不忠不义,反倒是称赞他的人不少,这是为何?”
麃公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卫国不知商鞅之才,故为我大秦所用。郑国不知申不害之贤,才便宜了韩国。对臣子来说,哪位君王哪个国家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个臣子才该向这个国家效忠,譬如商鞅之于秦国,申不害之于韩国。”
李毅竟然点头,附和道:“兄长高见!但以小弟之见,商鞅在秦国得以施展才能,申不害在韩国崭露头角,非但因为秦孝公、韩昭侯知人善用,未尝没有商鞅、申不害审时度势的因素。当其时也,卫国不过百里之地,即使变法,又能强到什么地步?卫国四战之地,怕刚一变法,内部动荡之下,其他国家就会吞并卫国!相反,当时的秦国接连战败,秦孝公有奋发图强之意,且秦国据有关中,远离中原,不为当时的中原各国所重视,故可以成事。韩国灭郑时,申不害已然为官,以申不害之才,足可以说服郑康公变法图强,虽然不能阻止韩国灭郑,但也足以保全郑国社稷十数年。然而申不害没有这么做,奈何?就是因为申不害看出了郑国覆灭乃是天下大势,挽回也是无益!所以,要想成事,必须顺应大势!否则,一生碌碌无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