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齐国之变
同样的情形在郢都上演。成功说服魏王往魏、楚边境增兵的苏厉,用重金贿赂了楚王身边的近臣,加上兄长苏代在楚国的影响力,得以顺利见到楚王。
此时,恰逢楚军攻打郯城十日而不下,加之齐国又源源不断地增兵,安平侯项承多番请求增兵,楚王本来就心生退意。在得知魏国突然往边境增兵的消息,更加犹疑不决。
苏厉抓住了楚国畏战的心理,一上来就渲染齐、魏联盟在即,楚国大祸临头的情形。楚王兀自强辩,表示齐国才是饱受燕、楚围攻的对象,应该担心的是齐国,而不是自己的楚国。
苏厉辩称,以齐国两千里之地,四十万披甲之兵,足以抵挡燕国的入侵。魏国垂涎楚国的淮泗之地久矣,以前忙于经略河东而无暇顾及。如今河东已定,又刚刚击败赵国,魏国携大胜之势,正好趁着齐楚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楚王乃信,作揖求计。苏厉顺势提出了交好齐国,共抗魏国的的主张。并表示,以齐、楚两国十倍于魏国的土地人口,百万之众,魏国只能屈服。两国合力伐魏,逐步蚕食魏国,则楚国北可与赵国争锋,西可却韩国之胸,霸业由此始!
楚王当即心动,以为齐、楚两国可以就此罢兵,握手言和。苏厉却是连声长叹,表示对齐国来说,联楚伐魏也好,联魏伐楚也好,并无太大的区别。如今楚国攻占了齐国的两百里土地,齐国不能善罢甘休。楚国若想和齐国早一步达成结盟协议,只能是主动交出攻占的土地。
楚王吝啬,自然不肯。与长远的利益相比,楚王更看重的是眼下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两百里土地是楚国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平白无故地送还给齐国,绝不是楚国的作风!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了下来。
这个时候,左徒黄歇正好有急事拜见楚王,得知了苏厉的来意。左徒黄歇当即对楚王劝说道:“王上!魏国乃好利之国,今魏国屯兵于楚、魏边境。无非是看到了我们楚国在淮泗流域的空虚。王上不如集合大军前去淮泗,如此可防止魏国有异心。王上再派遣一使者游说魏王,表示愿意和魏国平分故鲁(国)之地。臣敢保证,魏王一定会放弃伐楚的决定,转而伐齐。”
楚王听后顿时乐了,自己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即饶有兴趣地看向苏厉。苏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开始慌张了。他自信可以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跟楚王讨价还价一番后,让楚王同意割地和齐国结盟。但黄歇可是有名的贤臣。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打了个哈哈,苏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楚王谆谆道:“楚国之兵虽有四十万,但精兵皆在郢都附近。王上若是联魏伐齐,因为齐国兵强马壮不好攻打,楚国发兵多则郢都空虚,发兵少则楚国所得少。反观魏国,君臣一心。有信陵君之贤,晋鄙之勇。尉辛之智,加之魏国紧邻齐国,人口密集,魏国伐齐所获得的利益必定远远大于楚国。齐国被削弱,强大的就会是魏国。魏国一旦再次经略淮泗,楚国将拿什么来抵抗?相反。齐王昏聩不堪,虽有田单也不重用,反而将其排挤出朝廷。王上若是联合齐国伐魏,齐、魏两国必定相互削弱,到时得利的还不是楚国?!”
楚王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转而看向左徒黄歇。黄歇直接点破苏厉言语中的破绽,说道:“中原者,四战之地。无论赵、齐、韩抑或楚,都不愿意看到魏国的强大。但同样的道理,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坐视他国灭魏而自强。依先生所言,齐王昏聩,那齐国将如何做到先生所说的击退燕国?齐王昏聩,齐国是否会大败,到时反而只剩下我们楚国一国和魏国为敌?若是齐国与魏国僵持,不相上下,我们楚国自然沿睢水北上,睢阳西北两百里即是大梁,往前每进十里,魏国之民愈多而将愈广,楚国何以为继?故臣以为伐魏不妥也!”
稍一停顿,黄歇继续道:“齐国兵强马壮不假,但田单去职,齐国正值动荡不安之际,燕国伐齐,齐国不胜其烦,臣断言,齐国精锐之兵必在临淄附近。故鲁(国)之地民风文雅,战力不高,齐国在长城以南,兵马虽众,不堪死战!触之即溃!”
楚王听后大为赞同,点了点头,承认道:“爱卿所言不错!魏国民众而兵盛,不好攻取也!那寡人就依照爱卿的意思往淮泗增兵,联魏伐齐?”
苏厉大急,求助似地望向一旁的兄长苏代。苏代略一沉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弟弟应该是为齐国游说而来。
用眼神示意苏厉稍安勿躁,苏代对楚王缓缓说道:“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臣以为,往淮泗增兵也好,联魏也罢,皆不能立刻解决眼前魏国增兵带来的危局。不如派遣使者游说韩国,韩国若是可以牵制魏国,则魏国之危消矣。同时和齐国虚与委蛇,营造齐、楚结盟的假象,迷惑魏国。这割地之议,自然是万万不能答应齐国的。不过,王上大可派遣苏厉为使,前去游说齐王。齐国若是不用我们割地就答应和楚国结盟,臣以为联齐抗魏未尝不可。”
苏代的意见和黄歇“联魏伐齐”的意见明显不同,但黄歇却是笑着对楚王说道:“臣以为客卿之见可行!”
楚王完全愣住了,自己的左徒是没听明白吗?苏代说的可是“联齐抗魏”啊!不是黄歇刚才一直夸耀有种种好处的“联魏伐齐”啊!
见楚王不解,黄歇上前向楚王耳语了一番,徒留下一脸惊愕的苏厉、苏代两人,两人原本以为,免不得还要和黄歇一番唇枪舌剑呢!现在看来,倒是省下了。楚王的脸色也是一阵喜一阵忧,最后兴高采烈地说道:“先生可愿意为寡人走一遭临淄?商讨结盟一事!当然。前提是寡人不会割地也不会归还土地!”
整个大殿,唯一可以让楚王称呼为先生的自然只有苏厉一人。虽然和自己的预期有些出入,但经历了“联魏伐齐”这一番动荡的苏厉已然庆幸可以达成眼下的目标。当然是恭敬地回道:“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接下来发生情节可以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来形容,后世的史学家在研究公元前267年的史料时,只能将其归咎于历史的必然性。这一年的火花四射给了无数历史爱好者无限的遐想,历史在这一年完全流向了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并不可逆转!
一月十日,屯兵在中山的赵国越发失去了耐心。燕国迟迟不给赵国想要的答复,相反用增兵、修缮城墙来回击着赵国施加的压力。为了不让刚刚“倒戈”的齐国大失所望,为了齐国许诺的百里之地,为了赵国的尊严,赵国决定教训一下自己北面的邻居——燕国。忙于等待燕、赵开战看热闹的列国,包括当事人赵国,谁也没意识到,齐国河西的最后一座坚城——扶柳在一个几天前的夜里突然开城纳降。河水(黄河)、漳水中间的燕军悄悄地撤退到漳水对岸。齐军悄悄地越过河水,占领了燕军撤离的地方。一切显得风平浪静,一切显得默契至极。
一月十一日,赵奢奉命领兵八万讨伐河西的燕军。士气高昂的赵军雄赳赳,气昂昂,想着如何追亡逐北,大展身手,赵奢也是意气风发。有齐国在腹背牵制燕军。燕军势必东西不能兼顾,一场大胜绝对是手到擒来。
可这个时候。游走在齐国的细作却告诉了一个令赵奢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事实——齐、燕两国的国君在两国的边境上歃血为盟,原本应该是生死仇敌的两国一笑泯恩仇,原本应该是帮助赵国的齐军转眼成了敌人——燕军的盟军!
这样的剧本再天才的编剧也想不出,但却硬生生在赵国,在天下人面前眼前上演。赵国无疑成为了最好的背景!这就好比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遭受了别人的侵害,自己勇敢地站出来了。想要打抱不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流氓。所有的人都期待着英雄救美的上演,在观众看来,流氓必然被赶跑,英雄则收获美人心。这是多么动人的结局。多么美好的结局!可现实却十分狗血,美人居然从了流氓,两人勾搭在一起,并指责英雄是多管闲事!赵国无疑就扮演了英雄的角色,齐国则是那个美人,燕国则是那个流氓。
这也就足以解释赵奢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久久不语的失望之情还有愤怒的表现。进军是不能了,前面可不是单单八万燕军那么简单,还有本土作战、源源不断的齐国大军。这样的变故显然超过了赵奢所能决定的范围,所以赵奢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个消息传递到邯郸,交由赵王决定。
赵王一听这个消息就慌了,心想这还得了,自己一直垂涎的齐国和北方兵强马壮的燕国勾搭在了一起,赵国还有好日子过?!随即就是愤怒,鲁仲连这个片子,居然欺骗寡人的感情,说好的游说齐国割地呢?!齐国倒是割地了,却是给了燕国,换来了两国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对峙。
将一干亲信大臣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到宫中,赵王毫不避讳地说起了赵国目前的窘境。是进,击败燕、齐联盟;还是退,暂时避让燕、齐联盟。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很需要魄力的决定。赵王不缺乏魄力,但却缺乏准确分析利弊的能力。赵王希望,趁着燕、齐结盟的消息还没有传遍天下,赵国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平阳君赵豹在军中锻炼了许久,变得越发成熟稳重,因为有名师的指点,看问题也是越发地直指要害。身为王室人员,眼见自己的兄长平原君赵胜沉默不语,当即说道:“王上!臣以为燕、齐两国刚刚会盟,气势正盛,此时伐之不易。不如行欲擒故纵之计,待燕、齐不察,一举而克之,或伐燕或伐齐,逼迫燕、齐两国之盟消散!”
赵王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这和自己的初衷有所不同,但也有一定的道理。燕、齐两国既然敢大大方方地会盟,想来已经做好了和赵国交战的准备。有齐国的协助,赵国想要攻下燕国的河西之地,怕是不容易啊!而且,自己最怕的就是齐国兵分数路。趁势搅乱赵国的南部。到时赵国也要分兵,燕、齐两国以两国之兵马,完全可以戏耍赵国,令赵国疲于奔命。
燕周却是摇了摇头,反对道:“世人皆知我们赵国要为齐国出头讨伐燕国,可如今齐国背赵而亲燕,此赵国之耻也!王上若是不发兵攻打齐国,恐伤赵国士卒之士气、百姓之心,天下也必嘲笑赵国被齐国戏耍。王上的声威受到影响,所谓君辱臣死,天下又有什么人会来投奔王上呢?!故臣以为,无论伤亡多大,我们赵国都要立即反击燕、齐,尤其是齐国。王上若是信任微臣,臣愿意提兵杀进临淄,以雪王上之恨!”说完立即下跪请命!
赵王很是感动。这才是自己喜欢的忠臣。君辱臣死,自己被齐国的鲁仲连戏耍就等于赵国被齐国戏耍。若是齐闵王在世时。齐国国力堪比秦国,赵国自然忌惮齐国,姑且忍让。可如今赵国国力远胜齐国,自己又何须忍让呢?!处处忍让只会让人觉得赵国君臣怯懦,让天下轻视赵国!
亲自将燕周扶起来,赵王感慨地说道:“寡人知道爱卿的忠心。但此事事关天下大势,不可不察,还是从长计议!”
燕周还想争辩什么,却是被赵王阻止了。赵王看向蔺相如,真切地说道:“蔺上卿。你觉得我们赵国该如何应对?”
蔺相如叹了口气,作揖道:“此事甚为棘手!如今整个天下都知晓赵欲助齐而伐燕,王上令人向燕国陈说厉害,可燕国依然不肯向赵国请服,自然是已有不臣之心。为了我们赵国后方的稳定,即使没有齐国许诺的百里之地,打压燕国已是必然。齐国的所作所为更是将我们赵国推到了风口浪尖,不伐之无以彰显赵国之威,无以维护王上和赵国的尊严,无以震慑宵小!但臣也知,燕、齐初盟,我们赵国伐之越急,燕齐之盟越是坚定。相反,我们若是对燕齐之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派人离间燕、齐两国的关系,不需要多久,燕、齐两国必然貌合神离。到时,王上再遣一老成之人,将兵不过十万,足以令燕国臣服,齐国请朝。”
平原君听后心里暗自点头,蔺相如说得字字属实,可也正因为字字属实,才更加难以下决断。从表面来看,立即出兵和晚一些时间出兵的好处和坏处一样明显,任谁来了也不能说哪个一定对,哪个一定错。站在利益角度上说,自然是晚一些出兵为妙。可站在维护赵国声威上讲,自然是越早出兵越好。实实在在的钱粮利益和赵国的大国、强国形象,哪一个都重要,可两者不可得兼,赵王又想两者兼顾,臣子们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只听蔺相如继续分析道:“臣以为,诸国所欲者,莫如赵国急攻燕、齐,如此秦、韩两国作壁上观,魏、楚两国幸灾乐祸,赵、燕、齐既弱,四国弹冠相庆。既为诸国之欲,盖不为赵国所取者。所以臣以为,当缓慢行事,从长计议!”
平阳君赵豹颇为欣赏地看了蔺相如一眼,自己的想法和蔺相如一致,那就是赵国完全没必要这么快地回击齐、燕联盟。赵国攻之越急,齐、燕两国关系越是牢靠。不如分而化之,派人离间两国,待两国貌合神离,赵国以雷霆一击一举降服燕国,令齐国请朝,岂不更好?!切切实实的利益总好过虚无缥缈的名声!这次是赵国不小心被齐国蒙蔽了而已,谁都有走眼的时候,没有燕周所说的主辱臣死那么夸张。如果赵国连这点都看不破,那就是真的令其余的国家幸灾乐祸了!
“那丞相的意思呢?”赵王的眼中划过一丝的失望之情,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
平原君赵胜却是发现了赵王的异样,却没有表现出来,平静地说道:“赵国所令天下信服的,乃是国力!燕、齐之盟虽然强大,但却远不足以威胁我们赵国!原因就是两国并非齐心协力!心不齐则为乌合之众!王上令人急攻一国,或以利益诱惑一国,该国必定倒戈!如今燕、齐挑衅我们赵国,王上若是不做出回应,天下对待赵国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甚至,就连秦国都会轻视我们!我们赵国又靠什么来拉拢魏国为自己所用呢?所以,臣以为,当讨伐燕、齐两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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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赵国的对策
赵王表面不动声色,不喜不悲道:“丞相以为当伐齐国还是燕国?”
“莫如伐燕。燕国者,远离中原,伐之,与天下各国无有冲突。诸国即使想要救援,也力有不逮。王上若是令赵将军急攻河西,齐国必救之,燕国也必定以为我们赵国是恼羞成怒,誓取河西之地。王上这时在密调信平君(廉颇)领军南下,奇袭蓟城,燕国必定惶恐请降。燕国既去,齐国不足为虑哉!”平原君赵胜一脸自信地说道。
“可适逢寒冬,云中北面的匈奴正是叩边、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个时候将信平君调离,怕是不妥吧!”赵王担心地说道,但语气中居然没有反对伐燕的意思。
燕周趁势说道:“王上不弃,臣愿意代替信平君戍守云中,防备匈奴。”
平原君也是连连点头,对赵王劝说道:“燕国所虑者,信平君也!据臣揣测,伐燕用时不需太久,前后一月足矣。燕将军晓通战阵兵法,假借信平君的名义,戍守云中一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王上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蔺相如心里暗暗摇头,伐燕只需一个月的时间,倒是也有这种可能。但这恐怕是最好的预测,也是一厢情愿的预测。中途稍有耽搁的话,廉颇一旦无法逼迫燕国签下城下之盟,赵国就进退维谷了。赵国在北疆的大军还是轻易动不得的,匈奴这些年越发猖狂,廉颇这次谪守边境,对赵国却是一件好事。只是委屈了廉颇而已!
平阳君赵豹眼见蔺相如一言不发,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兄长言论说服了,也就不好继续出言反对。他哪里想到,蔺相如是在追忆远在千里之外的廉颇。一时出神了而已。就在蔺相如想要开口的时候,赵王却是下了最后的结论。
“寡人心意已决,令赵卿攻打河西,吸引燕、赵两国的注意力,信平君领兵八万,奇袭蓟城!呵呵。信平君这把宝剑,可不能只用来和匈奴争锋。再不出鞘的话,燕国怕是不记得寡人这把宝剑了!”
蔺相如心中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也许,这是让廉颇重新启用的一个好机会!廉颇若是伐燕立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返回朝堂,帮助自己。至于防备北方的匈奴,燕周也可以胜任嘛。
就这样,赵国君臣“各怀鬼胎”地达成了一致的结论。庞大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起来。邯郸就变得异常忙碌。无数的粮草、辎重一车又一车地运往北方,所有的人都意识到,燕、齐两国既然敢成功挑起了赵国的怒火,现在就要做好迎接赵国怒火的准备。战车之下,有死无生,大战一触即发。
齐国,临淄。
苏厉将楚国结盟的条件向齐国君臣一五一十地道来,当然。也少不了背后的威胁。上大夫貂勃只能长叹,楚国还是有贤臣的。识破了齐国的伎俩。不过,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鲁仲连作为说客来讲,是要强过苏厉的。别忘了,苏厉的兄长苏代还在楚国做官,可苏厉依然说服不了楚王。可惜。鲁仲连只愿意做一个隐士,齐国没有遇到很为难的情况,他是决计不愿意出山的。
不过,眼下燕国已经被齐国拉拢过来,北线已经无虞。赵国即使要发兵攻打河西。依照燕国和齐国的国力,也可以坚守一段时间。而韩国,是决计不会坐视赵国一直攻打齐、燕两国的。
南线方面,楚国也出现了松动。现在,摆在齐国面前的问题是答应楚国呢,还是答应魏国。如果是要魏国出兵击退楚军,那么半个陶郡齐国肯定只能割爱了。如果是要联合楚国对魏国反戈一击,那齐国就要承认楚国眼下占领的土地,以后都是楚国的。两难啊!
丞相后胜本来就不指望楚国会傻傻的割地,眼见貂勃的计策失效,很是幸灾乐祸地说道:“王上,臣以为当联魏伐楚,毕竟淮泗之地的富庶远远不是半个陶郡可以比拟的。我们齐国只需要付出些许代价,就能扭转局面。齐、魏各出精兵十万,楚国必然不能坚守淮泗之地。到时我们齐国与魏国平分,寿春以东归我们,寿春以西归魏国,皆大欢喜!”
齐王听后连连点头,没了燕国这个隐患,齐王很想甩起膀子大干一场。如果不是王后一直提醒自己楚国地大物博,齐国只凭借自己一国之力蛮干的话,伤亡必大,齐王早就派兵南下了。
貂勃毫不理会后胜话中的讥讽之意,淡淡说道:“楚国安平侯项承的大军就驻扎在郯城,齐、魏两国挥兵南下,魏国一定会很感激我们齐国。因为我们挡住了楚军的主力。臣恐怕,到时候泗水以西皆归魏国矣!丞相想要的寿春,和以东的三百里土地,皆入魏国囊中!”
后胜顿时有些气恼,没好气道:“魏国伐楚,本相就不相信项承会无动于衷。我们完全可以后发制人,待楚军前去截击魏军,我们再南下!或者直接沿泗水南下,取符离塞。否则,依上大夫之见,莫非要联合楚国伐魏?不知上大夫以为,魏国哪里是好攻取的呢?”
大殿内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声。当初是貂勃意气风发地表示,有希望说服楚王割地请和以抗魏。但却没有明确表示要在联楚以后主动攻打魏国,其本意更多的是防备魏国恼羞成怒下攻打齐国。后胜此言明显就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貂勃知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然没心情和后胜纠缠。他现在关心的是如何让齐国获得最大的利益,以最小的代价。楚国那里已经不能争取更多的让步了,齐国要想补偿自己损失的话,只能是夺下魏国的半个陶郡或者直接攻打到睢阳、单父一带。但楚国既然能识破自己的计策,会不会见好就收,放任齐、魏两国相争呢?!这样的话,齐国的损失就更大了。看起来,似乎花费一定的代价,联合魏国,将楚国的势力赶至淮水以南是最好的策略了。
想到这里,貂勃不理会后胜的激将,坦然地说道:“臣附议!”
赵王大喜,说道:“好!那寡人就联魏伐楚!众爱卿以为如何?”
“王上圣明!”群臣各自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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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混乱的时局
一月下旬的时候,天下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赵国撕破了脸皮,向燕军占据的河西攻去。燕国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终究抵不过赵国的猛攻。谁也没想到,赵国一上来什么计策都不讲,只是认准了河西,一味猛攻。伤亡什么的全成了无关紧要的数字。
似乎对赵国来说,只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要么悲壮的死去,要么骄傲地活下来,没有第三种选择。有过从军经验的人都知道,最怕的一种敌人不是多么训练有素的或者多么坚韧不屈的,而是失去了理智的敌人。因为没了理智,对方只想要你的命,即使你可以杀死对方,他也会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因此一时之间,燕国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向齐国求援成了必然。
齐国当然不肯怠慢,眼下是燕、齐两国第一次进行合作,所欠缺的就是信任,如果齐国对于燕国的求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话,燕国完全可以倒戈,投入赵国的怀抱。齐王命令上大夫貂勃领军五万,急救河西,稳固河西防线。
赵国的大军勇则勇矣,但毕竟只有八万人,赵军又是处于攻击的一方,貂勃自信,就算燕、齐两国合力,耗也能耗死赵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摆在眼前,齐、燕联军需要的不是反击,而是耐心地等待赵军力竭的时候。到时候,一场大捷就易如反掌般可以取得。
一月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在魏、楚边境屯兵已久的魏国终于动手了,魏将晋鄙领兵十万,南下伐楚。楚国虽然做了一些准备,但在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魏军面前,些许的准备显得不够用。仅仅过了七日,曾经短暂作为楚国都城的陈县易主。天下震惊。
虽然眼看大军马上就要攻克郯城,楚国大将、安平侯项承也不得不下令悄悄退军,放弃唾手可得的郯城,以防大军的后路被断。同时,派遣使者飞奔郢都,请求楚王增兵。
楚国。郢都。
接到陈县失守,魏国出兵十万攻打自己的消息,楚王顿时慌了。顾不得夜深人静,楚王的使者将楚国的勋贵大臣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全都召集进宫,商议对策。
王宫,昏暗的烛火摇曳着,将数个低沉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大殿的氛围如同窒息了一般,楚王将情况说了下。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原本以为齐国是有求于己,楚国想借机讹诈点土地,没想到齐国这么快就变卦,一声不响地和魏国结了盟,十万魏军犯境,齐国的大军也是蠢蠢欲动,大有把楚国赶到淮水南岸的架势。
摆在楚国面前的道路无非两条。要么死扛到底,要么割地求饶。无论是哪一个。都需要绝大的魄力。死扛需要抱着伤亡惨重的准备,这不是楚王愿意看到的。割地求饶有损楚国的威仪,小气的楚王也不能接受。所以问题就来了,无论说什么,楚王怕是都不会高兴。大臣们迅速权衡着利弊,决定待会该如何站队!
令尹芈梁终究还是率先站了出来。情真意切地说道:“王上,臣以为眼下赵国正在猛攻河西之地,燕国怕是不敌,因此齐国一定准备了主力应对河西的危局。虽然安平侯禀报称,故鲁(国)之地的齐军蠢蠢欲动。但臣以为多半是假象。我们楚国实际的敌人其实是魏国。魏国这些年兵强马壮,去年才从赵国手里抢下了平邑、观泽、马陵三座城邑,百里之地,绝不是我们楚国可以轻易抵挡的。王上若要抵挡,必须将郢都的精兵调到数千里之外的淮泗之地,但一者粮草耗费甚大,二者士卒疲惫而郢都空虚。臣闻千里奔袭必厥上将军,不智也!”
“令尹的意思是放弃这淮泗之地?”楚王既心疼又疑惑地问道。
令尹芈梁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回道:“臣以为王上若要救之也不能从郢都抽调兵力。眼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令淮水以北的各城集结青壮,坚壁清野,给魏军以杀伤,以期魏军经不住巨大伤亡而主动放弃。安平侯则负责策应,但万万不可轻易与魏军主力接战。王上再派遣一重臣前去游说韩国,若能令韩国出兵,淮泗之地可保矣!”
楚王听后不语,这个想法稍微有些一厢情愿了。魏国大军已经进入楚境,兵分数路,淮水以北的楚国城邑现在征调大军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自己不能尽快派兵增援的话,也许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内,颍水和泗水之间的区域就将易主了。不过,请韩国出兵倒是可以值得考虑,唯一担心的就是楚国拿什么来打动韩国,让韩国和近在咫尺的魏国反目成仇呢?!
“左徒以为丞相之见如何?”楚王向黄歇征求意见道。
当时,苏厉游说自己,要求楚国割地,换取齐、楚两国结盟伐魏,这遭到了黄歇的反对。黄歇对自己耳语的那一番话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只是没想到,齐国会变卦这么快,根本不给楚国反应的时间,就直接倒向了魏国。
黄歇恭敬地说道:“眼下,齐国北面与燕国为盟,抗赵。南面与魏国为盟,伐楚。可谓左右逢源矣!然齐国虽大,但也禁不起两面开战,因此必有侧重。臣听闻齐国的上大夫貂勃曾守莒城六年而不失于燕,可谓齐国仅次于田单的骁将!如今田单去职,貂勃北上河西。所以,臣以为,至少眼下,齐国的重心是摆在北面,至于后面会不会变化,当视情况而定!”
稍微一停顿,让众人消化自己所说的内容,黄歇继续说道:“据臣估计,因为安平侯的大军在郯城以南数十里,挡住了齐军南下的道路,齐国的打算应该是让魏军和我们楚军相互消耗,等两败俱伤之际,再发大兵攻打我们楚国。因此,臣的看法和令尹大人的看法一致。那就是魏国是我们楚国当前的最大敌人!楚之患在于魏而非齐!”
“如今赵国和齐国鏖战,齐国欲要伐我楚国,臣以为王上大可令人北上邯郸,向赵国求援。赵国若是派一偏师南下魏国,魏国必然惶恐。魏军既退,我们楚军也好专心攻打齐国。帮忙分散齐军的兵力,缓解赵军的压力。此乃对赵、楚两国皆是有利的事情!想必赵国不会拒绝!”
楚王连连点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赵国和魏国眼下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齐国。魏国既然敢帮助齐国来攻打自己,那就是齐国那一伙的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赵国肯定会懂这个道理,这就是楚国可以利用的机会。仔细计较的话,赵国的山东(太行山以东)可是一个盟友都没有,如果合适的话。赵、楚两国倒是可以结盟。
当然,前提是韩国对自己不理不睬。如果韩国不肯救援自己的话,那楚国唯一可选的外力就是赵国了。毕竟,韩国距离楚国实在太近了,对中原的影响力也是远远强过赵国。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楚王也不想得罪韩国。
“左徒的计划不错,寡人以为,向韩国和赵国求援都是应该的。否则,只向一个国家求援。万一对方不答应的话,会耽搁太多的时间。淮水以北,我们楚国可是坚持不了多久啊!”楚王慨叹道。
“王上圣明!”群臣齐声说道,言语间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楚王继续道:“求援毕竟需要时间,可魏国可不会给寡人的楚国留下太多的时间,要不要调集安平侯的大军往西增援。诸位爱卿怎么看的?还有这郢都的大军,寡人想着抽调个三五万应该不妨事的吧!”
令尹芈梁见楚王还是想要增兵,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楚王并没有放在心上,楚王一定是要增兵的,眼下就是让群臣给个说法。悄悄向左徒黄歇递了一个眼神。芈梁示意黄歇开导一下楚王,这兵,轻易动不得。如果自己再开导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除了自己,说话最有分量的当属黄歇了,也只有黄歇最适合说这样的话。
黄歇暗示令尹芈梁稍安勿躁,复又出列,沉声说道:“启禀王上,臣以为增兵救援陈县等地可行,只需从郢都抽调两三万兵马驻守符离塞、巨阳、彭城一线,魏军势必不敢南下。安平侯又善战,以骁勇著称,相必不会辜负王上的信任。”
楚王听后大喜,以为黄歇这是赞同自己的意见。不过黄歇却是一副突然想到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一般,长叹道:“不过,齐国用兵一向狡诈,臣担心王上的大军好不容易攻占的下邳等地因为兵力不足而易主。易主尚且就罢了,我们楚国再夺回来就是!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军心士气若是因此为之一泄,诚可惜也!”
“何况,韩国或者赵国若是出兵,魏军仓皇北逃,不足为道也!收复失地不过须臾之间!倒是故鲁(国)之地,王上难道不想安平侯为王上取之吗?”
“那左徒的意思是说不调动安平侯的大军,只向前线增加两三万兵马?”楚王皱着眉说道。黄歇的意思自己听明白了,就是自己的一个想法被肯定,一个想法被婉拒。
“然也!”黄歇诚恳地说道。
“诸位爱卿的意思呢?”
“臣等附议!”众人齐声回道。这也是折衷的办法,既让楚王满意,也对楚国有利!
“唔,那就照此办吧!”楚王下了最后的决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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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秦国,咸阳。
对于山东的乱局,秦国君臣是抱着极大的兴趣围观看热闹。道理很简单,山东各国消耗地越厉害,越是水火不能相容,秦国越是可以浑水摸鱼。无数秦国说客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往来于临淄、邯郸、大梁、新郑之间,行挑拨离间之事,试图让这场战事愈演愈烈。
事情的发展也正符合秦国的心意,在得知魏国终于对楚国动手后,秦王抚掌大笑,顾左右而言:“大事成矣!”
天下七国已有五国卷入这场战事,只有秦、韩两国置身事外。但根据秦国君臣的揣测,韩国不可能任由这场混乱持续多久。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楚国紧邻韩国,韩国如果任由魏国向南拓展势力的话,韩国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这绝对不是韩国会容许的。
朝会结束后,秦王把太子柱、丞相魏冉、客卿蔡泽、武安君白起、卫尉王翦、郎中令麃公留下,商议军国大事。有心人自然会猜出,秦国君臣商议的肯定是隐秘的军国大事,否则,大可在朝会上堂而皇之的提出,让群臣共议。(以下章节今晚修改明日可看)
望着魏军渐渐合拢的方阵,暴鸢眼角闪过一丝期待之色!眼下足足有近七千秦军被魏军困住,只要挡住秦军的几次突围,形势将大利于魏军!剩下的八千秦军想要救出袍泽的话,只能行险猛攻一点!可魏军还有两万主力跃跃欲试,明显希望秦军这么做!秦军这个时候无疑是进退维谷!
晋鄙也是这么想的。秦军对自己的攻击力太过自信了,却忽略了己方厚实的防御!虽然短短一个时辰的鏖战己方已经损失了五千大军,但却成功困住了七千秦军,顺带斩杀了三千秦军!眼下,观望的秦军后撤也好。前进也罢,自己都有足够的信心留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马!
秦军面对如此困局,却是挥舞起了黑色的大旗!隆隆的战鼓急促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异变突生!足足一万秦军从封陵西门涌出,朝着魏军侧翼的软肋席卷而去!仔细看去,当先打头的居然是三千精骑!精骑的身后是百余辆战车。然后是全力冲刺的步卒!
步卒冲锋?在面对长距离的时候,这种不爱惜体力的办法无疑是找死的行为!但眼下,双方交战的地方距离封陵不过是十里的距离!对战马是须臾之间的距离,对步卒来说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光景!
秦军敢把战场设置在距离城墙如此近的距离,无疑是吃定了魏军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也是桓齮苦思半夜,利用魏军的“弱点”专门为魏军设下的大餐!在桓齮看来,自己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一定会让魏军觉得自己是想要在城下挫败他们。这也无疑是在羞辱他们!人在恼怒后就会失去理智。魏军在意识到自己即使兵败后,也可以在城头弓箭手的掩护下退入封陵的算计后。肯定会不计后果地缠住自己!而自己,最想要的就是这种情况!
事实也正如桓齮所预料的,基于秦军总兵力只不过两万的“事实”,晋鄙自以为哪怕秦军用上阴谋诡计,自己也可以用堂堂之兵,用阳谋来打败秦军!何况,秦军一旦败退,自己完全可以尾随攻破封陵!所以。晋鄙才敢距离城头这么近的距离上,和秦军交战!
不过。在发现秦军的兵力远不是细作所说的“两万”,而是凭空多出了一万大军后,晋鄙却是一下子觉得慌了!第一反应是细作误我!第二反应是该死的上当了!秦军的铁骑在向着自己的本阵急速冲锋,十里的距离转瞬即到。晋鄙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也不能有一步后退!否则必将是一场大乱,大乱意味着全军覆灭!所以。他的第一个军令不是下令结阵抵抗,而是宣布后退一步者,立斩之!执法队最是无情,当即游走在方阵之中,将面色惶恐忍不住退却的士卒斩杀当场!鲜血和头颅的刺激让魏军冷静下来。这个时候,秦军的第一波箭矢已经射了过来!
金属制作的箭矢和血肉的碰撞,受伤的总是血肉之躯!死在第一轮箭雨下的魏军达到了四百多人!但魏军显然没有时间悲伤了!若是被三千秦军铁骑撞开方阵,失去了方阵保护的魏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他们的死法会更加惨不忍睹。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魏军用大盾和长枪迎接着秦军铁骑的撞击。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飞蛾扑火,只不过飞蛾是本能,魏军却是不得已,是死中求生!
又斩杀了八百名魏军,秦军铁骑的冲击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只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卒,魏军可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有的那长戈去钩战马的腿脚,有的用长枪去刺战马的心窝,有的则是将弩箭对准了马上的步卒。后面的秦军还没有完全陷入和魏军步卒的“泥潭”,主动退出了这场胶着,因为身后袍泽的杀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骑兵终究是需要速度的,和步卒死缠烂打?这不是骑兵的意义所在!
当一万名秦军突然从封陵西门蜂拥而出的时候,暴鸢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秦军什么时候往封陵增兵的?为什么己方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暴鸢不禁自责这个情报可是害苦了魏国!现在秦军和魏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1:2的比例,这样的兵力对比下魏国可没占据什么优势!
而且,考虑到魏国一直是占据上风的情况,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万秦军,形势大变,对双方的心理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影响。简单来说,秦军可以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魏军缺只能发挥出会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八十的水准!一上一下之间,魏军的形势更为糟糕!
“将军!要不末将带人前去支援下魏军把?!”身旁的副将跃跃欲试地说道。
眼下这个情况,魏军颇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在经历了三千骑兵、百辆战车的摧残后,魏军的方阵勉强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不过,在面对后面的六千步卒后。占据数量上优势的魏军居然只是堪堪守住了防线,没让秦军再进几步而已!而且,幸存的秦军铁骑开始绕着巨大的战团游走支援袍泽,魏军仅有的一千骑兵在三千秦军铁骑的追杀下,仅仅坚持了两刻钟的时间!魏军的士气几乎是以可见的速度迅速低迷起来!
“唔!”暴鸢并不答话,只是示意远处的赵军还在虎视眈眈!三万赵军可是有一万骑兵的!韩、赵双方若是打出了火花。韩国的压力不见得比魏军小多少!牵一发而动全身,暴鸢现在还不想刺激赵国!韩、赵大战的结果无论胜败,胜利者都不会好受!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大家和和美美的相处,岂不是挺好的吗?
若是让副将知道了暴鸢心里这样的小九九,肯定会被吓死!所幸副将忠心耿耿,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关怀道:“将军!可如果我们不去救魏军的话,魏军挡不住多久啊!现在只要有一个魏军乞降。魏军肯定闻风而降!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盟军惨败吧!魏军败了,我们就要被秦、赵两国夹击了!”
暴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赞许道:“这个道理我懂!不过,你想怎么救魏军,不妨先和我说说!”
副将脸色一喜,迫不及待地说道:“将军!末将愿率三千精骑劫杀秦军骑兵!只要没有了秦军骑兵的骚扰,凭借着魏军的实力,还是可以稳操胜券的!”
“是吗?你看!”暴鸢往东面遥遥指了下。
副将凝神一看。面色大惊。一直没有出动的秦军中军居然动手了,足足八千大军冲向了魏军方阵!而且。他们并不是直接冲到了眼前的魏军方阵正面,而是绕到了侧翼,并且正在帮助一万秦军逐步地困住了魏军的中军!
原本的局势中,七千秦军被近三万魏军困住了,形势极为不利;一万秦军则是压着两万魏军中军猛攻!按照常人的想法,秦军的中军。也就是桓齮所在的八千大军应该是火速支援被困的秦军。但桓齮却是兵出奇招,任由七千秦军越杀越少,反而帮助应付自如的一万秦军!不过,这样的做法也透露了桓齮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迅速杀败魏军主将晋鄙所在的中军,只要晋鄙人头落地。魏军势必大乱!七千秦军的被围也就迎刃而解了!
暴鸢面色沉重地指着秦、魏交战的战场说道:“本将现在给你三千大军前去支援魏军!但目标却不是那里,而是…….”暴鸢顿了顿,指着战场后方的封陵城说道:“那里!”
副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末将懂了!”说完,略一抱拳就匆匆而去了!现在这种局势下,想要扭转局势,那就要出其不意。秦军不是在和魏军鏖战吗,继续增兵魏军的话只不过是杯水车薪,除非动用超过一万的兵力,但赵军绝对不会韩军这么做的!想要用少数的精锐解围,那就需要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封陵现在守备空虚,如果韩国猛攻封陵的话,绝对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秦军发现后路有被断绝的威胁,一定以自保为上!更重要的是,赵军受到的刺激肯定小之又小!
很快,三千车步卒径自朝封陵冲去!发现韩军接近战场后,秦军心下就是一紧。现在这种紧要关头,秦军最怕的就是打扰。当即有一千秦军骑兵分了出来,想要驱散韩军!韩军却是压根没有和秦军接触的意思,绕过了战场,直奔封陵!
桓齮脸色顿变,现在封陵的守军只有不到两千人!看韩军又是云梯又是攻城弩,一副兴师动众进城“犒劳”的样子,桓齮就知道了韩军的主意。可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一样的没办法!秦军兵力缺乏,总不能再分出两三千大军去围堵吧!何况,这未尝不是韩军的一个信号,若是秦军识趣地退兵,韩军可能是做作样子,如果秦军坚持不退。执意阻挠的话,那韩军少不得要加兵!反正韩军有五万大军,比三万赵军要多出两万呢!
桓齮当然不愿意多分兵死死拦住韩军,尤其是韩军打定了主意采取添油战术后。这个时候,自己能够指望的也就只剩下赵军了。只要赵奢肯派出一万铁骑游走在韩军方阵附近,韩军绝对不再敢轻举妄动。只要给自己争取两个多时辰。一场大胜就近在咫尺了!
高唐以西三十里,一支赵军正在全速前进着。自从三天前,邯郸方面接到来自高唐的八百里急报,得知十三万齐、魏联军兵犯高唐,赵国就意识到大事不妙。高唐只有区区四千兵力,能在齐魏联军的强攻下坚持多久,用脚指头也想得到。可以预见,高唐的失守已经是必然。赵国上下也早就有了这个思想准备。
不过,明知道高唐凶多吉少。赵国还是要派出大军前去支援。理由很简单,十三万齐魏联军信誓旦旦地,挑在这个河东、武关战乱不休的节骨眼上对赵国大打出手,其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分散赵国的注意力还在其次,赵国担心的是齐国在魏国的撺掇下,会不会野心膨胀,对高唐周边的灵丘、平原垂涎三尺。
所以,赵国在接到高唐求援后。一方面严令灵丘、平原坚壁清野,收拢征召士卒。一方面调集八万大军,以丞相赵胜为主将,火速赶往增援。等援军抵达,高唐若是尚未失守,援军自然会在高唐城下与齐魏联军周旋,力保高唐不失;若是高唐已经失守。援军则务必不再使齐魏联军再进一步——赵国的想法很简单,高唐丢了就丢了,毕竟原本它就是齐国的陪都,但平原、灵丘就不同,一直是赵国的土地。若是丢了,脸面就丢大发了。
何况,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齐魏联军合兵十数万,赵军不宜与之硬拼。待得齐魏大军退却,赵军再出其不意地夺回高唐,要比失去后的立刻强攻要好的多!对赵国来说,武关战事的胜负还有封陵之战的结局,是眼下最关心的事情。高唐方面,也只好隐忍一下。不过,齐国这次敢拂了赵国的脸面,这份“大礼”赵国是记下了。
“报!启禀丞相!魏军主力距离我军不过十五里!”
“报!启禀丞相!高唐已经失守!”
一个接一个的赵军斥候不断地将最新的军情传递给主将——平原君赵胜。虽然在军中,但赵胜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丞相。将军的称呼多了去了,可赵国的丞相只有他一人。这样的想法赵胜手下的属官自然清楚,就连斥候也是一口一个丞相地叫着。
赵胜得知高唐失守的消息后,眉头不禁一皱。虽然在临出征前自己就有了这个最坏的打算,但真的面对了,心里面一时还是接受不了。仔细算起来,除了五年前赵国被秦国夺取了几座城邑,赵国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其他国家身上吃过亏了。没成想,这次居然在齐国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燕副将,接下来如何应对,本相想听一下你的意见!”赵胜朝着东方瞥了一眼,对身旁的一名中年将领说道。
中年将领既是此次赵国大军的副将——燕周。五年前,就是他带领大军先取昌城,再克高唐,功绩斐然。若不是因为不善于钻营,又和廉颇不和,他绝对不会是在校尉一职上坐了五年而不动。
燕周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对还未离开的斥候说道:“我来问你,前方十五里处魏军有多少兵马,齐军主力在哪?高唐是什么时候失守的,敌军的损失大不大?魏军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还是扎营固守的姿态?”
赵胜顿时就不高兴了,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怪不得燕周一直不受提拔重用,就这个目无上官的态度,有几个人受得了。他或许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除了行军打仗,燕周怕是一无是处啊!
斥候则是一脸肃然地回道:“魏军是结营固守,观其兵马,当在三万以上。再往里才是齐军的大营,人数在五万上下。高唐则是在一日前失守,属下冒险抵近高唐观察了下,发现齐军在大力修缮城墙。据附近的百姓说,攻城的乃是齐军,损失颇大。但这个话也做不了数,百姓们只听到杀声早晚没有停歇,又不敢靠近城墙,全是一厢情愿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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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燕国的野心家
燕国上谷郡,沮阳辖区,十名燕军斥候正在进行例行的边境巡视。
因为燕赵两国目前处于交战的状态,燕王已经下令,边境上的军镇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防赵国细作潜入燕国境内。正所谓上位者一句话,下位者全累趴。为了完成燕王下达的任务,不丢掉自己的高爵厚禄,各级官员将任务分派给下属,言辞比上一级还要严厉。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最前线的戍卒。
张方是隶属于西山军镇的一名什长。西山军镇不大,只有戍卒五百人。像西山这样的军镇,在浴水到易水的燕赵边境上,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毕竟这一片区域人烟稀少,燕国又不可能放任赵国如入无人之境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就修筑了军镇,作为核查过往行人和抵抗赵军的前哨。
每个军镇的戍卒人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大体而言,戍卒的多少取决于燕、赵两国的关系。若是燕赵两国亲密无间,燕国自然不会在边境上摆放多少戍卒。但如果像现在,关系很是紧张,每个军镇的戍卒自然的满编的,甚至会多出一两成。
赵国出兵攻打河西已有二十多日,除了一开始占了些便宜,接连攻克了昌城、辛集两邑外,局势渐渐地被燕、齐两国扭转了回来。赵奢领兵七万,和荣蚠的六大军相持与扶柳,齐国上大夫貂勃的五万大军则在侧翼虎视眈眈,双方小规模的战事不断,但又都很克制。从战况上来看,双方都在试图疲惫对方,令对方知难而退,而不是一战定胜负。谁也不知道。这场鏖战还会持续多久!
身为一名最下层的军官,张方自然是不清楚这些事情的。他只知道的是,燕国在河西还没有落败,赵国也无意扩大这场战争的规模、偷袭蓟城,自己巡视的边境看起来氛围很紧张,其实却是平安的。至少眼下是。自己不用担心莫名其妙地战死沙场,每天还有酒肉补贴,这些就够了。和在河西鏖战的袍泽相比,自己算是幸福的。当然,想要保住幸福就要死死盯住对岸的赵国,否则,走脱了赵国的细作,一顿鞭子的处罚还算轻的。
“什长!这都巡视了半个月了,对面的赵军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我们偷偷溜过去,瞅瞅赵军在干什么?”一个老兵油子叼着一小节草茎,颇为无聊地说道。
张方眉头一皱,瞟了眼对方,没好气地说道:“这个想法不错嘛!狗剩,你现在就去,我们兄弟几个给你把风。说不定你还能抢个婆娘,领回家当媳妇!不过我倒是听说。赵国娘们的性子比我们燕国娘们的性子还野!”
“哈哈哈!”张方手下的戍卒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有胆大的。甚至开起了玩笑,说道:“狗剩哥连娘们的手都不敢摸,怕是驯服不了赵国娘们吧!欧,欧,喔!”
众人的笑声更大了,名叫狗剩的戍卒脸色红的可以挤出血来。嘴上却是不服输地道:“老子连赵国汉子的命都敢收,还怕了赵国娘们不成?看俺不抢个娘们回来,给你们开开眼。到时候,别眼馋俺!”
笑声依然不止,众人的神色明摆着不信狗剩所说的话。狗剩只能是气的咬牙切齿。心想下次若是逮到对方的把柄,一定好好戏弄下对方。老子不就是处男嘛,等回去就找个娘们娶了。
张方解围道:“都给我少说两句!精神着点,别被对面的赵军给掳回去当了俘虏。到时候,家里的婆娘没见到,反而给赵国为奴为马!”
说完,瞪了狗剩一眼,道:“眼下咱们燕国和赵国正在打仗!没有上头的命令,去越境招惹对面的赵军,出了问题谁负责?把我们杀个十次八次的,曲侯也饶不了我们啊!都给我老实点,不要招惹是非,听见了吗?”
“喏!”戍卒们齐声回道,脸上哪还有方才的嬉笑。
张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跟上自己,继续巡逻。往南巡视了十五里后,一行十人折身,准备休息一下,再向北再巡视三十里。这样,一天的巡逻任务就结束了。
伍长韩风趁着休息的间隙,向张方问道:“什长!这几日我看曲侯对巡逻没有那么重视了,原本一天三次的巡逻减为了两次,是不是上头有什么风声传下来?”
韩风无意中得知,自己的什长张方和曲侯乃是叔侄。在韩风看来,上头有什么消息,曲侯应该都不会隐瞒张方才是。自己人言微轻,总觉得减少巡逻不大合适。如果可以从张方这里确认赵国不会攻打沮阳,那自己也就可以放宽心来。至于赵国会不会攻打燕国其他的地方,韩风就完全不在意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张方神色一凛,大有深意地望了韩风一眼,轻声说道:“韩伍长倒是观察细微啊!不过上头的心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韩风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自己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张方不对自己称兄道弟,而是称呼自己的职务,明显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伍长这种不入流的角色,称呼起来实在是一种讽刺。
“卑职失言了。”韩风低声下气地说道。
张方却是一笑,换了一种亲近的语气,道:“这件事韩兄弟知道就好,不要多言。”
韩风明显一滞,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虽然不清楚张方的前后反应差别如此大,但韩风也明白,对方刚才语气中的亲近之意。
张方却是暗忖,韩风此人有些小聪明,就是太惜命了,敲打一番,倒也是可用之才。他自然是不会告诉韩风,五日前,燕军一支精锐的斥候潜入了赵国境内,打探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廉颇已经带领三万最精锐的边军南下前去支援赵奢,现在把守云中郡的,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燕周。除了曾经夺取高唐。守卫聊城外,燕周实在挑不出什么引人注目的战绩。让燕周指挥十数万大军镇守边境,看来赵国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合廉颇、赵奢两人之力,全力攻打河西。如此一来,赵国在燕国开辟第二战场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十人斥候小队再次出发了。但这一次行进了不过十里,就遇到了一个突发状况,一支商队蓦然出现在了燕军斥候的视线中。商队的规模不大,只有十余辆马车,护卫看样子也不过七八个人。放在以往,这再正常不过,但眼下,燕赵两国正在交战,商人们惧怕损失。所以基本上已经没有商队来往于燕赵两国之间了。所以这支商队的出现,才令张方他们惊讶异常。
用眼神示意手下打起精神,小心戒备,张方带领麾下的斥候慢慢接近了这支商队。商队在发现燕军斥候接近的时候,没有多少吃惊,反而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尽管燕军斥候的弩箭对准了他们,长剑直指着他们。
“各位军爷。我们是王氏商行的,不是土匪。不是土匪!”一名貌似商队领头者的老者连连解释道。
“王氏商行?”张方嘀咕道。自己自然是知晓王氏商行的,这是整个蓟城数一数二大的商行,听说商行的老板是燕国某个权贵的亲戚,许多贵人们也入了股的。
虽然知道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那种,但恪于职守的张方还是仔细检查了对方的通关行文。行文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张方的心只是放下了一半。
“董老板。现在边境可不安宁啊!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往来于燕赵之间呢?”张方试探性地说道。
老者长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生活所迫嘛!军爷别看我们人前风光,背后可是辛苦得很!千里奔波,有时货物滞销了,亏的是倾家荡产。虽然老板占了大头。但我们底下这种做苦力的,挣的就是抽成,货物亏了,我们数月是一个刀币也赚不到。”
张方连连点头,却是笑而不语。对方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赚钱自然可以,但挑现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刻运货,赔本的可能更大吧!
这时伍长韩风走来,对张方耳语道:“什长,都查清了,对方是马车里装的都是些水泥、茶叶紧俏的货物,价值不菲。八名侍卫有五名是练家子,三名应该是普通的青壮,其他仆从有十名。没有弩箭之类的远程兵器,只有几面盾牌和长剑,对我们威胁不大。”
张方不置可否,示意韩风退下,自己则走回到老者面前,拱手道:“董老板的路子很广嘛!这十几车的茶叶、水泥,在蓟城可不多见,董老板这次赚的可不少。”
老者脸上的笑意绽做一团,连连拱手说道:“侥幸!侥幸!这也是我好不容易从新郑搞来的,本想着走齐国回蓟城,哪料到河西爆发了战事。我这就又改道中山,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悄悄穿过了赵境!不瞒军爷说,咱们燕国和赵国的战事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这批货一直压在赵国也不是办法,我们王氏商行在赵国的关系终究比不上在燕国,若是有人巧取豪夺,把我全家卖了也赔不起啊!所以只能冒险越境。”
张方表示很是理解,听对方的语气,对方也私底下投进了不少钱,如果被赵国毫无理由地扣下来,对方根本就没地方说理去。谁叫他们是燕国人,是燕国的商行呢!要怪就怪他们生不逢时,赶上了燕赵两国撕破脸皮的时候。
“如果我是董老板你啊!我就直接在邯郸出手了,也不是一定要运回蓟城啊!你说呢,董老板!”张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老者哑然失笑,苦涩道:“我倒是想!可这一批货是燕国的权贵们指名要的,我要是不能送过去,身家性命怕是不保啊!何况,军爷有所不知,邯郸市面上的茶叶还好说,水泥并不好卖!”
“这话怎么说?”
“赵王下令,水泥只准国家收购,私人购买是犯法的。只能国家购买,这价格可想而知。”老者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方一番漫不经心地盘问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现在自己可以确定对方应该不是什么细作了,但必要的问询还是要有的。
“董老板一路从中山来。肯定知道赵国不少的消息,不知赵国眼下如何了?”
老者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遭没有人旁听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瞒军爷,我正好有个情报要告知军爷!”
张方打了个哈哈,故作亲昵状。沉声道:“董老板别左一个军爷又一个军爷,我不过是一名小小是什长,算不上什么。不过你要是有重要的情报告知我们曲侯,我们曲侯绝对会重重奖赏你的。董老板但说无妨,我还是可以给董老板说上话的。”
老者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得知的情况告诉了张方,张方听后脸色就是一变,旋即恢复正常,然后神色间多了几分尊重之意,对老者说道:“董老板的消息很及时啊!不如跟我现在就去拜见曲侯如何?相信曲侯肯定会重重赏赐你!”
老者露出犹豫不决地神色。片刻后猛一跺脚,道:“那我就跟军爷走一遭,不过,过了今夜我就得走,蓟城那边催得厉害!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指着这次的货物过活呢!”
“那是自当!”张方连连答应。
两个时辰后,张方带领老者进入了西山军镇中曲侯的房内。曲侯上下仔细打量了下老者,怎么看对方都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人,不见得是细作。心先放下了一半。
屏退了左右的侍卫,曲侯拱了拱手。道:“听本将手下方才说,老先生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本将!”
老者明显有些紧张,杯里的茶水因为抖动撒出少许,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重要情报,都是小人听路上的人说的,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曲侯一看,明显对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对,对方不过是商人,和人讨价还价,玩些哄抬物价的事物还可。真面对了杀气四溢的职业军人,能应对自如已经是颇不容易。
曲侯微微一笑,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不必起身行礼。然后才温言道:“老先生跋涉千里而来,只需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即可。这真假嘛,其实不重要,老先生就当做是在谈心,哪怕是有人故意说给你听的谎话,你再把它说给本将听,本将也绝不介意、怪罪!相反,本将再给你二十金作为奖赏给老先生,如何?”
不知是被这二十金打动了还是被曲侯的话语安抚住了,老者长舒了口气,稍微理了下思路,便将自己从邯郸的一路见闻细细说了一遍。曲侯则在老者讲述的时候不时插上几句话,追问了一些细节。
小半个时辰后,谈话结束,曲侯大事感慨地说道:“老先生确定廉颇是带着五万大军南下中山的吗?”
老者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决计不会有假,小人还在前几天见过赵军南下的队伍,遮天蔽日,绵延十几里,绝对有三万之多。算上小人之前见过的两万赵国大军,赵军至少出动了五万兵马。”
曲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开口道:“老先生也不容易!这二十金就作为答谢!”说完,不等老者婉拒,曲侯继续道:“你先下去休息,本将已经安排了亲卫为你们准备好了营帐。不过,这里是军镇,不比野外。你们的武器要收缴起来,明日你们出发的时候再还给你们。另外就是不能在军镇中随意走动,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老者连连称是,拿着二十金兴高采烈、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在他转弯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几名曲侯的心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曲侯淡淡地说道:“你们觉得这个人说得话可靠吗?”
三人彼此互看了一下,其中一人道:“其人一开始有些紧张,将军安抚之后言辞条理有序,能够自圆其说,卑职以为可信。赵国这次让廉颇将兵,明面上有两万的兵马,暗地里又派出了三万,想必是要给我们造成错觉!算上邯郸又出发了三万大军,如此一来,赵国在河西将很快拥有十五万大军,已经是我们燕国大军加上齐国大军的总数!荣将军那里怕是有危险了!”
第二个人也很快站出来,道:“卑职也是一样的想法,将军尽快将这个军情汇报给蓟城,一定要赶在荣亚卿的信使抵达蓟城前,如此,便是大功一件!”
曲侯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这些许的功劳倒是不打紧!凭着我们家族的势力,想要在军中出头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本将在意的是赵国真舍得下这么大的本?如果荣将军抵挡不了赵军,岂不是我们这一方的机会吗?”
“将军圣明!”几名心腹齐声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伐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谁也不知道,防备森严的西山军镇是如何走水的,但当火光冲天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挽救。天干物燥,西北方刮的正是时候,风助火势,火凭风威,火舌顷刻间就将一排排的房子吞噬掉。
曲侯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支不到二十人的商队有问题,往日里从没有走水的西山镇,商队一来就走了水,这种巧合也未免太大了。事情也正如曲侯所预料的,当曲侯的亲卫赶到商队驻扎的院子,根本没找到商队一个人的踪迹,只发现了已经变得僵硬的燕军尸体。而这些燕军,正是曲侯所派遣的看守商队的一行人。
一共二十名燕军,致命的伤口均是在心窝、颈动脉这样的要害,除了这些地方,死去的燕军身上没有其他伤口。
“看来对方是几个精于伪装、潜行的高手,否则,断不能让这些人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曲侯的亲卫首领暗暗沉思道。
但很快,曲侯亲卫首领的思绪被漫天扬起的杀喊声所打算。赵国的细作既然纵火扰乱了军镇,自然就有后招,而这后招,往往才是最致命的。赵军动用了两千步卒、五百骑兵,从细作悄悄打开的一道门中涌进了西山镇。漫天的火光中,谁也不知道涌进了多少敌人,燕军上下只知道,对方绝对不是过来友好串门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友好的客人会带着刀枪剑戟,狰狞地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这支燕军平日里反复训练的遇袭应对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分散在各处的燕军下意识地想要结阵反抗,但随即,赵军告诉燕军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在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后。燕军意识到,对面的敌人不仅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在气势上也无法压倒。自然也就有了退缩之意。
呜呜的号角突然吹起,响彻了这方夜空,就连双方的杀喊声也掩盖了过去。这是燕军撤退的信号,发自于曲侯仅存的一名亲卫。
曲侯身负“重任”。自然不会轻易战死,在意识到今夜事不可违,失败已是必然后,曲侯明智地选择了悄悄突围。留下几名亲卫暂时代替自己指挥,让军镇里的戍卒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后,曲侯也没忘了制造更大的混乱。按照曲侯的估计,现在军镇里残余的燕军应该还有百十人。他们的突围可以分散赵军的大多数注意力,相对应的,自己突围的成功性就更高一些。
不能不说。曲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谓穷尽心血,不仅在一开始就果断突围,留下群龙无首的数百燕军作为自己的“肉盾”,而后还要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制造自己想要的混乱,分散赵军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曲侯似乎很喜欢冒险。所有的人都清楚,赵军的主力在西面。东面是最安全的方向,但曲侯偏偏带领十来人的亲卫对径直插向西方。颇有自投罗网的嫌疑。
在行进了十里左右后,曲侯命令所有的人下马,蛰伏起来。身后的军镇在喧哗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曲侯一行人知道,军镇里面的燕军怕是全军覆灭了。但自己这一行人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自己一方可以不可以幸运地逃脱。
在向西突围的伊始,曲侯就分了七八个人往东突围,其中一人穿着自己的盔甲、盔帽,假扮成自己。如果他们遇到危险,是决计不会投降的。只会力战而死。所以,赵军一方应该会认为剿灭了所有的燕军。
赵军既然有备而来,兵力必定数十倍,甚至一百倍于己方,曲侯放弃自己训练已久的戍卒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卫,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赵军完全有能力四面包围西山镇,不放走任何一名燕军。曲侯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赌的就是赵军会等下黑,忽略他们主力所在的巡视。现在,曲侯只希望,自己的牺牲没有白白付出。
在干草丛中蛰伏了近一个时辰后,夜色愈发黑暗。曲侯惊奇地发现,西山镇的南方和北方居然还有隐隐的杀喊声传来,随后有两股火烧红分别出现在南北两个方向的天际。曲侯很清楚,西山的南面乃是中山镇,北面乃是崇明镇,联想到西山军镇的遭遇,这两个军镇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卑职往前探查了十几里,没有发现赵军的踪迹。不过,卑职倒是发现大量的马蹄痕迹,想必不久前曾经有大量赵军驻足。”一名被曲侯派去前面侦查的亲卫小声说道。
曲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亲卫头领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大亮了,我们赶紧出发吧!不然到时候暴露了踪迹引来赵军的追兵,麻烦就大了。”
曲侯没有立即作答,沉思片刻,一脸坚决地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出发!现在都给我好好休息!”
亲卫头领还欲再言,但看到曲侯不容置疑的神色,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曲侯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心里面却是活泛开了。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赵国这次动用了不少的兵力,想要突破燕国的防线,让河西的燕军腹背受敌,或者令燕国签订城下之盟。王氏商行的那名老者的话如果反过来听,也许会是真的。赵国确实起用了廉颇,但廉颇的用兵方向,绝对不是河西,而是蓟城方向。如此一来,蓟城就危险了。
如今最要紧的一件事不是向蓟城示警,而是追回自己昨天派出的使者。昨日自己有些轻信了,居然只凭借对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赵国要偷袭河西。如果自己的“父亲”将这个情报告诉了燕王,到头来发现是一个错误的情报,那自己全家都拖不了干系。虽然不至于失去高官厚禄,但失去了燕王的宠信将难求进步。
曲侯的心思活跃开来,想着如何在这场大混战中得利。首先。守住蓟城是很有必要的。只要蓟城不失,赵国维持不了多久的两面开战,很有可能的是赵国将默认燕、齐两国结盟的事实,不再诉诸武力,而是拉拢分化燕、齐两国。
魏国目前正在大肆地经略淮泗,齐国从河西的泥潭中抽身出来。将有更多的精力往南发展。如此说来,楚国的形势将是各国中最糟糕的。但这却是燕国可以利用的地方,楚国需要一个北方的强有力盟友,燕国需要向南向中原拓展,双方各取所需,完全可以敲打下齐、魏两国,不过这却是后话。
眼下还是突围出去,并帮助燕王守住蓟城要紧,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赵国可是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而廉颇,可是赵国的第一名将。即使这些年领兵征战天下的多少赵奢,但谁也不能否认,无论是名声也好,实力也罢,赵奢可不是廉颇可以比拟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在曲侯各种思考中过去,仅存的十余名燕军在曲侯的带领下。悄悄往西前进了十几里,然后往南潜行。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股小规模赵军。待确定远离了赵军主力后,才掉头往东,直奔蓟城而去。
与此同时,沮阳以西七十里,一支连绵十几里的赵军军威严整地往东有条不紊地前行。当先的两面大旗,一面上书“赵”字。一面上书“廉”字。再想想赵国氏廉的,又能指挥数万大军的,却不是信平君廉颇还有谁?!
赵军的中军中,一名面色威严的将军不苟言笑地望着身前的舆图出身,但看他偶尔望向远方时露出的一抹一闪即逝的笑容。可知他心情不错。此人正是廉颇无疑。自从兵败关中后,廉颇就因罪出走云中,镇守云中、雁门、代郡三地,这一走就是两年。
对名震天下的廉颇来说,兵败关中后,自己的一切生活都变了。往日的光环和美酒歌舞已是云烟,自己在边塞的两年,整日面对的是塞外的寒风,面对的是衣甲不齐但凶狠异常的匈奴,是烈酒和膻腥的羊肉。
廉颇本来就是边将出身,熟悉边塞的辛苦,原本这些都难不倒自己,难的是心态的转变。赵国的朝廷大事和廉颇再无瓜葛,无论是联秦伐魏,还是讨伐齐国,这些重大的决策绝不会出现廉颇的声音。即使廉颇是封君,即使廉颇是统兵十几万的重将,对这些发生在数千里之外的邯郸里的大事,足以决定赵国兴衰的大事,廉颇已经失去了发言权。他所能做的就是服从,他所能做的就是亲自带着亲卫和匈奴厮杀,用一场场的激烈战斗来让自己滚烫的心冰冷下去。
逢年过节想要回邯郸朝见赵王、与家人团聚,不可;上书请求带兵征讨魏国,不行。来自邯郸的信件,除了老朋友蔺相如的,以及家人的,就再没有几个。关于赵王的动态,朝廷的动态,除了蔺相如在信件中向廉颇详述,就再无一个人会主动告知廉颇。廉颇算是体味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好在士卒们敬重自己,边境上的百姓爱戴自己,这些让廉颇聊以慰藉。匈奴的胆子越来越大,起先是数万人才敢袭扰边境,现在是数千人就敢叩边;匈奴活动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起先是大雪冰封草原的时候才南下,现在除了水草最丰美的时候,匈奴都会时不时来打打野食。似乎在匈奴人看来,南面的赵国已经成了匈奴圈养的羔羊,匈奴粮草不继或者有时间的时候,都来光棍一下“羊舍”!
廉颇着实调动了很多兵马,想要重创匈奴一下,把匈奴打怕。但匈奴人来去如风,俱是骑兵,又谨慎异常,往往是赵军的包围圈还没合拢,匈奴人就逃了出去。几次三番,赵军的收获其实不大,匈奴的损失自然不多。倒是培养的匈奴愈发谨慎,学会了用侦骑来刺探情报。
双方你来我往,各种计策层出不穷,让廉颇的边境上的生活着实“充实”了不少!此次燕周代替自己戍守边疆,廉颇反复交代了如何应对匈奴,如何团结军民,可谓面面俱到。盖因自己的好友蔺相如写信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这次奇袭蓟城取得一定的战果,他就有很大的把握让自己留在邯郸。这两年,宗室的权力有些太大了,需要制衡一下了。赵王虽然任性,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廉颇也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如果不能抓住的话。继续回云中镇守边境是一定的事情。除非赵国发生了绝大的变故,需要自己出面稳定局势。否则,就等着在云中养老吧。廉颇当然想要重回邯郸,让那群小人知道,自己是不会那么轻易屈服的。曾经失去的圣宠自己要夺回来,自己要用无可辩驳的功绩堵住那些人的嘴脸,让他们知道,也让赵奢知道,自己才是赵国那个最强的男人。最强的将军!
“将军!赵校尉那边传来捷报,浴水以南一百里的燕**镇都已经悉数捣毁,没走脱一名燕军!”副将的声音打断了廉颇的思考。
廉颇也不着恼,他自然知晓对方所说的赵校尉乃是赵茄。自己早先派他袭击了浴水以南的三座军镇,自己的大军才得以从容不迫地进入燕国境内。其实就算走脱了几名燕军也无妨,自己想要攻打蓟城就要将沿途的沮阳攻占了,否则,随时有后路被断绝的危险!
蓟城方面早晚都要知道。自己只需要以雷霆般的手段拿下沮阳,让燕国胆战心惊即可。谁说的让燕国屈服就一定要让蓟城面临城破的危险?廉颇自有妙计让燕国请和。
“传本将的命令。调赵茄的一营兵马北渡浴河,截断沮阳和蓟城方面的联系,本将要让蓟城失去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廉颇笑着说道,但脸上虽有笑容,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寒意。
副将当然不敢怠慢,道:“末将这就去吩咐!”
“等等!”廉颇叫住了想要转身离去的副将。开口道:“我们距离沮阳还有多远?”
“回禀将军,尚有七十余里的行程。”副将恭敬地回道。
廉颇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望了眼匀速前行的大军,说道:“告诉前面的赵勇,再前行二十里安营扎寨!”
赵勇乃是廉颇的心腹。手下有八千骑兵,自然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先锋,同时负责大军两翼的守护。只要大军的先锋停了,整个大军也会停步。
“末将遵命!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副将拱手道。
廉颇挥了挥手,示意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闭目不语,副将见此,知道廉颇在思考战事,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如今山东的形势很是复杂,赵国兵分两路,一路是廉颇自己领兵六万,意欲攻打燕国都城蓟城;一路是赵奢指挥十万大军,在河西与燕、齐联军鏖战。齐国也是有南北两个战场,一方面协助燕国把守河西,一方面南下与楚国争淮泗之地。相比而言,魏国略微轻松,专心和楚国争抢领土。楚国则有些分心乏术,一方面要应付虎视眈眈的魏国,另一方面也要提防蠢蠢欲动的齐国。唯有韩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只要各国不侵犯韩国的利益,韩国就无意插手各国的纷争。
但廉颇总觉得,这些都是假象。韩然还是太子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他共过事,那个时候的韩国还是两郡之地。韩然彬彬有礼,屡出奇计,联合了赵国、魏国,一起利用义渠作乱的“天赐良机”,将秦国的势力从中原赶了回去。赵得河西,魏得河东,韩得三川,三晋都占到了便宜。如果只是这个样子,廉颇觉得,韩然也没多少好称道的。毕竟换一个人,有这么好的机遇,也能取得大概的成果。
但韩然登基后,展现了擅长借力打力的大智慧,当魏国、赵国忙着应付秦国反扑的时候,韩国奇袭了南阳。当山东五国联军讨伐秦国的时候,韩国冒险攻占了汉中全郡。后来更是诓骗楚国当了反秦的急先锋,然后假惺惺地援救楚国,拿下了巴蜀。
廉颇决计没有想到,六年前那个谈笑风生还有些稚气的太子,现在让韩国成为了可与秦、赵两国争霸的中原大国。要知道,六年前韩然对自己还是十分恭敬的很,原因就在当时的赵国是韩国的参天大树,是韩国绝对得罪不起的对象。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天下诸侯,再也不能漠视韩国的存在。
现在天下的格局越是混乱,韩国越是容易获利。所谓浑水摸鱼,韩国用这样的手段先后拿到了南阳、汉中,廉颇可不认为,有利可图的韩国会一直默默等待下去。不过,楚国和赵国有些同病相怜,自己上书赵王提议赵、楚联盟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赵王的同意。
廉颇望着车窗外,突然发现,外面,起风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援楚之议
韩国,新郑。楚国使者苏代的到来让韩国朝堂暗流涌动,到底要不要救援楚国,因为群臣争执的厉害,韩王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
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以为齐、魏两国伐楚,楚国势必无法抵抗,韩国若是不援救楚国,一失楚国之心,二恐实力暴涨后的齐、魏两国会对韩国不利。这种意见在苏代放出“韩国若是不愿相救,楚国只能倒向赵国”的言论后愈加甚嚣尘上。持这种意见的大臣以丞相张平、典客陈筮、司寇司马德为代表。
另一派则坚决认为齐、魏两国本来就与韩国交好,若是韩国出兵救楚,则齐、魏两国必定对韩国怀恨在心,不智。相反,即使楚国倒向赵国,韩国有齐、魏两国为盟,向北交好燕国,楚国也不足为虑。至于对齐、魏两国国力暴增后会不会背离韩国的担心,这些人则提出,趁机出兵南下,攻略楚国,行瓜分楚国之事。如此一来,韩、魏、齐三国国力都有所增加,韩国已然为三国之首。御史大夫范睢、太尉暴鸢、宗正韩泽是持有这种意见的代表。
韩王在听取了群臣的意见后,并没有立即下要不要救援楚国的决定,而是宣布隔日给出定论。这倒是让群臣一时之间面面相觑。韩王的性格是雷厉风行,善于谋断,怎么这次露出犹疑之色,群臣皆是不解。倒是三公九卿之类的高官若有所悟,心道这多半是韩王要群臣们也借这个机会好好琢磨琢磨,自己坚持的意见到底是对是非。毕竟韩王有意统一群臣的意见后,再令行禁止,而不是独断专行。尽管很多时候,韩王的独断专行证明了韩王的正确。
后花园里。韩王望着不远处迎雪绽放的梅花暗暗出神,思绪涌动。魏国已有自立之意,这个消息只有三公九卿们知道。丞相的想法自己很理解,既然魏国已经有了不臣之心,韩国正好拉拢楚国,敲打敲打魏国。范睢的心思自己也懂。既然韩国和魏国做不成盟友,那不如就利用魏、齐两国吸引了楚国大多数注意力的情况,分兵南下伐楚。只要韩国愿意,韩国所赚取的利益要远远大于魏国所能得到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采纳前者会让韩国背上一个“不信不义”的恶名。毕竟天下谁人都知道,魏国是依附于韩国的,也无过错,韩国为了一个楚国就对魏国大动干戈,不妥。
采纳后者的话,韩国的重心就只能往南发展了。更重要的是楚国这个愈挫愈勇的国家最是记仇,只要上位者给下位者一些公平、好处,楚军就会爆发出不可阻挡的战斗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王翦灭楚都动用了六十万秦军最精锐的兵马,韩国现在可远远没有那么多兵力。得罪了楚国,楚国就会为秦、赵两国所用,韩国就会三面树敌,而东面的魏国也是心怀鬼胎。也是不妥!
一直在推算天下大势走向的韩王沉迷于自己的思考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王后姬淼带着几名宫女走了过来。
姬淼用眼神制止了欲要行礼的宦者令,缓步走到了亭台中韩王的身后,把手中的貂裘披在韩王身上。从姬淼的角度看,韩王的脸色忽明忽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着实让人心疼。微风卷起的雪花不时打在韩王脸上。可韩王没有一丝察觉,直到貂裘加身的时候,韩王才意识到身后来了不速之客。
缓缓转过身,韩王挤出一丝笑容,道:“淼儿来了啊!”
姬淼脸上一红。韩王有许久没有称呼自己的芳名了,在众人面前,韩王往往是板着面孔,不苟言笑,对自己也是称呼“王后”。韩王操劳政事,王子又年幼,最是粘人,两人总是聚少离多。但瞧见韩王一脸疲惫的样子,姬淼只是下意识地心疼道:“王上又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韩王摇了摇头,瞥见不远处的梅花,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在姬淼不明其意的惊讶声中,韩王手捧着一支腊梅,递到了姬淼面前。
“寡人差点忘了,淼儿最喜欢梅花。这个时候,蓟城的梅花开得可是最艳最美!可惜寡人实在没有时间陪淼儿去北疆赏花,这支梅花,全代表寡人的一番歉意吧!”姬淼耳边传来韩王的声音。
姬淼脸上泛起一股喜色,赧颜道:“王上日理万机,没有闲暇时间陪我们母子,这些臣妾自然都懂。王上这么辛苦,也是为了韩国的百万百姓。不过,国事虽然重要,但王上的身子在臣妾眼里更加重要。臣妾刚才去宝膳斋给王上熬了碗参汤,这就命人端上来如何?”
韩王拉过姬淼的手,欣慰道:“好!寡人都听你的。”
姬淼对韩王露出邀宠般的狡黠笑意,将贴身侍女招呼过来,吩咐其将参汤端上来。趁着这个空档,两人就着亭台外的腊梅、飞雪说起话来。
“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等韩王喝完参汤后,姬淼大着胆子说道。
韩王听后笑了,回道:“你我本是夫妻,夫妻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淼儿你尽管问就是了。唔,先让寡人猜猜,淼儿要问的是不是政事?”
姬淼点了点头,说道:“王上圣明!臣妾听闻宫里的人私底下议论,前朝的大臣们对楚国求援一事莫衷一是,王上不能决断。”
韩王皱了皱眉,宫里的人实在太大胆了些,居然敢私下议论国事,看来是自己太过仁义了,这后宫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否则,哪一天混进秦国的细作都不知道呢?!这还得了?!
姬淼还以为韩王是不愿意自己问及此事,忙说道:“臣妾失言了。”
韩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有,淼儿你多虑了。对要不要救援楚国,群臣确实是莫衷一是,寡人心里面正烦心这件事呢!”
姬淼未作他想,回道:“臣妾倒是以为。此事不难。楚国想要王上出兵,肯定会许下什么好处吧?这好处若是大,王上大可令魏国、齐国退兵。反正魏国、齐国均是韩国的盟友,想那魏王、齐王不会不卖王上一个面子。毕竟楚国再弱小,被欺负惨的话,其他国家也不会坐视不理。魏国、齐国便宜也占到了。再打下去的话,对双方谁也不好。”
韩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楚国打算拿溠(zha,四声)水上游的随邑和桐柏山下的黾(mian,三声)塞作为换取我们出兵的筹码,淼儿,你觉得这个好处大不大?”
姬淼暗忖道,随邑以北乃是桐柏山,以南则是大洪山。道路不便。以西则刚刚被楚国拿来和韩国交换黔中,是韩国的地盘。随邑地方不大,方圆五十里而已。但要紧是乃是黾塞。从黾塞北上就是韩国的汝南郡,走此道的话,南阳的重镇鄢城可直达汝南的郡治所在——上蔡,距离大致上和前往南阳的治地——宛城相当,有助于韩国设立立体的防御。
想到这里,姬淼笑道:“臣妾以为。这份礼已经足够大了。黾塞往北既是淮河,淮河对岸可都是王上的土地。单单看黾塞可以沟通南阳、汝南这一点,就是大利。若得黾塞,颍川的商人完全可以借道颍水或者汝水南下,经由黾塞前往郢都,或者鄢城,省时省力。用兵也是如此。而不必绕道三川,走陆路。”
韩王点头不语,自己也看出了其中的利益。可这份礼,实在不好收啊!按照王后所说的去做,一个不合适。比如说魏国、齐国不听取韩国的“倡议”,不愿意罢兵休战,那韩国就会折损了威仪,为了保全韩国的声威,一番大战在所难免了。韩王可不想自己被绑到楚国的战车上。
见韩王不语,姬淼猜测多半韩王也有他自己的隐忧。但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向果断,既然韩王能把韩国从三郡之地经营成八郡之国,一定会做出英明的决断。韩王现在只是在分析利弊,难以取舍罢了。
“王上!有舍才有得!若太拘泥于蝇头小利,算计过了,反而容易被他国所趁!”姬淼轻声说道。
韩王一愣,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后放心吧!寡人知道该怎么做。”
宦者令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躬身道:“王上,汉中郡郡尉魏辙在外面求见!”
韩王点了点头,抱歉地望了眼姬淼。姬淼知道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而至了,起身行礼道:“那臣妾先行告退!”
韩王颔首示意道:“等会儿寡人去王后的宫中用膳!”
姬淼脸色一喜,道:“那臣妾就恭迎王驾!”说完,施施然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宦者令就带着风尘仆仆的魏辙走了进来。
“臣魏辙见过王上!”魏辙作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说道。
韩王朝魏辙鼓励地点了点头,笑道:“爱卿一路辛苦了!汉中治况如何?秦国有没有添乱?”
一年一度大朝会的时候,因为汉中紧邻关中的关系,为了防止秦国趁势偷袭,只有汉中郡郡守冯亭回了新郑,魏辙则留在南郑镇守汉中。等冯亭返回南郑后,双方交接了相关的事情,魏辙才回新郑述职。这一来一回,时间已经是二月下旬。
“回王上,新年前后,臣抓了秦国的几十名细作,将秦国在南郑的据点一网打尽。从那以后,秦国老实了许多。虽然还是小动作不断,但也已经是芥蒂之患。”
“嗯!话虽如此,爱卿万不可大意。想那秦国出自陇西偏远之地,能在百余年的时间称雄于天下,盖莫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结果。虽然眼下秦国蛰伏关中,犹如龙困浅滩,但也不可小觑。汉中事关巴蜀两郡的安危,又乃南阳粮草重地的西面屏障,不能有丝毫闪失。秦国就是因为大意才被我们偷袭占据了汉中,我们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魏辙连连点头,恭敬地回道:“王上的话臣一定牢记心间。”
见魏辙一脸严肃,韩王知道自己的点拨对方确实没有阳奉阴违,也是放下心来。韩国连番大胜,自然难免弥漫着一股骄傲的风气。自豪感提升了,连带着自大、目中无人也出现了。韩王有意杀杀这股风气,因此但凡谁只报喜不报忧,整天歌功颂德,韩王都是敬而远之,或明升暗降或“束之高阁”。
“如今赵国伐燕。齐国助燕;魏国伐楚,齐国助魏。楚王派遣使者前来新郑游说,欲从寡人处搬救兵。群臣纷争不止,有言应允者,有言南下伐楚者,爱卿以为为韩国计,寡人当如何自处?”韩王抛出了今年的问题。
这也是韩国新政的特点,韩国考核两千石的高官分两个方面,一是其治下的一年贡献。在地方者,人口增加多少,钱粮增长多少,诸如此类,这些是硬指标;在中央者,则看治下完成的任务情况,对应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标准。这是其一,其二则是王上随意的策论。或民生或军事,或就事论事或广而谈之。不一而足。像现在这种,针对魏辙是军事主将的身份,谈论是正好是眼下的时局,恰如其分,颇合时宜。
魏辙在来时的路上,就知晓了天下混乱的局势。进入新郑。也不时听闻楚国来新郑向韩国求援的消息。魏辙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韩王现在问到,魏辙只不过略一沉吟,就缓缓说道:“臣以为,救楚容易。而断齐、魏觊觎楚国之心难;伐楚容易,而绝秦、赵之患难。”
韩王笑而不语,静等魏辙接下来的高论。
“齐、魏亲韩,天下皆知也!今魏国伐楚,起因莫过于楚国伐齐,若无楚国伐齐一事,魏国又何必伐楚?!王上若听信楚国一面之词,用兵淮水,则秦、赵两国必喜。何也?以淮泗之地结楚国之欢好,则韩失齐、魏之心也!韩国仁义之名亦失!及此,韩国北不与赵好,西不与秦欢,东恶齐、魏,天下诸国,只有燕、楚可为外援。楚国重利而轻(大)势,盖有一国肯割地以结交楚国,韩国则四面树敌,恐有倾国之祸!即便齐、魏两国不怀恨在心而背离韩国,楚国亦不能和齐、魏两国并存。何也?魏国、齐国北与燕赵为邻,西望韩国。赵、韩两(国)强,魏、齐两国不可敌;燕弱,为两国之盟(友)。齐、魏两国若要开疆扩土,只能南下伐楚。王上即便这次救下了楚国,下一次,复下次,亦不能阻止!所谓当人财路如杀人妻妾,今日忍之,明日忍之,后日则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矣!韩国欲要存楚,如挡齐、魏两国的财路,齐、魏两国又能忍耐多久呢?所以,臣言救楚容易,而断齐、魏觊觎楚国之心难。”
稍微停顿了下,魏辙长叹道:“不过,臣大胆推测,齐国之所以拉拢魏国行伐楚一事,而不是向我们韩国求援,怕是已有自立之心。不援救楚国不过是挣一个大义的名分,维系貌合神离的韩、魏、齐之盟而已。当今战国之世,礼乐崩坏,诸侯不言义而言利,王上既然以霸王之道欲平天下,这义字不可失。何况,臣以为,楚王好利。好利者最不容许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被侵害,楚王一怒,兴兵数十万北伐,易如反掌。王上何不引楚、魏、齐三国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呢?”
韩王点了点头,请教道:“那爱卿的意思是不救援楚国,也不讨伐楚国,任由三国混战?可如此的话,楚国放眼会倒向赵国,赵国乃我大韩劲敌,有楚国助力,我们韩国的压力会大上很多吧?”
在韩王看来,既想尽量维系和魏国、齐国的联盟,又想保全楚国的利益。这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事情,但韩王总觉得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眼下看来,除非韩国大动刀兵,将魏国、齐国打怕,让他们不敢背叛韩国,否则,根本没有办法。
“燕、齐两国结盟,赵国受腹背之患,对上我们韩国已经处于下风。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国拉拢楚国,让他们在我们的背后捣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臣以为,这恰恰是我们韩国的机会。”魏辙一脸自信地解释道。
“愿闻其详!”韩王急切地说道。
“如今王上坐拥八郡之地,北拒强赵,西抗暴秦,东与魏国交好,南连楚国之心。不用数年,王上想要开疆扩土,当往何方?往西、往北阻力重重,往东,一旦攻魏,则列国必然来援。唯有往南,经略楚国方为正道。可王上每每出兵都是师出有名,楚国没有冒犯我们韩国的地方,反而对王上礼遇有加,王上该拿什么理由来攻打楚国呢?不如让楚国主动背离韩国,王上便可堂而皇之地攻占郢都,逼迫楚国迁都以避锋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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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西风起,战事急
韩王沉思不语,明白了魏辙的想法。楚国拿赵国来威胁自己,自己完全可以毫不理会。反正韩国接下来开疆扩土还要落在楚国身上,犯不上现在就把齐国、魏国得罪狠了。现在嘛,还不是伐楚的最好时机,就由得齐、魏、楚三国相争吧!韩国静观其变就好。
“爱卿方才说,救楚容易,而断齐、魏觊觎楚国之心难;伐楚容易,而绝秦、赵之患难。我们韩国若是伐楚,秦、赵必定在后方掣肘,爱卿可有良见?”
魏辙一听此言,就知晓韩王多半认可了自己的意见。眼下群臣有言救楚者,有言伐楚者,自己提出这个静观其变的意见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毕竟看起来,静观其变着实消极了些,除了可以保存韩国的实力,没有第二个好处。
对韩王提出的疑问,魏辙也是深思已久。首先,秦、赵、韩三国乃是当世最强的国家,任何两方联合起来都能对第三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以前有齐国、魏国对韩国增威壮势,秦、赵两国不敢妄动。但如今,魏国俨然要左右逢源,齐国、燕国混在了一起,楚国又是韩国接下来要下手的目标,韩国基本上已经成为孤家寡人了。好在秦、赵两国现在也是貌合神离,韩国暂且不需要担心。但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秦国吃的韩国的亏最大,如今蛰伏关中全都是拜韩国所赐,赵国更是罕见的割地求饶,上下引以为耻,韩国的局势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
“启禀王上!臣以为,秦国自秦孝公起,既有吞并八荒、包举宇内之心。如今虽困守关中,但对中原的垂涎绝不会轻易打消。秦、赵两国虽有盟友之名,但观其行,多半是貌合神离。秦国欲向赵国借道入中原而不得,只能经略河东。王上何不利用此点,令秦赵两国生隙。我韩国也好帮助一国而敌另一国。”魏辙沉声说道。
既然不能拉拢楚国以为助力,也不能收魏、齐两国之心,韩国不如就干脆摊开牌来,和赵国、秦国好好斗上一场。韩国既失魏、齐,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对韩国的忌惮、提防之心都会大减。韩国完全可以赚取一国的信任,打压另一国。只有这样,韩国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秦、赵两国打压。
韩王顿时来了兴趣,道:“那依爱卿之言。是联赵伐秦还是联秦伐赵?”
魏辙毫不犹豫地回道,“秦国万不能联合,自当是联赵伐秦。”
韩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秦国乃虎狼之邦,素来不讲信义。何况,秦国被自己好不容易束缚在关中。若是再把秦国引进中原,那韩国可有乐子瞧了,恐怕到时候,秦国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反咬一口。而不是为难赵国。
“然也!不过!”魏辙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寡人就怕。赵国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和我们韩国虚与委蛇,出工不出力,想要我们和秦国互相消耗,他们也好收渔翁之利啊!”
“王上所言甚是!”魏辙作了一揖,恭敬地说道:“如果韩赵之盟如同秦赵之盟一般貌合神离。那这样的联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赵国上下皆是重利,赵王又宠信平原君。王上只需派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游说平原君,以利诱之,平原君多半会答应,赵王反对的可能自然就小之又小。秦国关中有八百里沃野。赵国只需尝到些许甜头,势必不能自拔。王上到时候又何必担心赵国不会出力呢?”
韩王暗忖了片刻,赵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番动荡,这倒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到时主持国政的多半是平原君赵胜,只要说服平原君,韩、赵结盟确实问题不大。韩国再辛苦些,多调动下秦国的兵马,让赵国占据百十里秦地,依照赵国吃肉不吐骨头的性格,怕是就不会放弃已经得到的秦地。
不过,秦国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平静了,边境上的守备又格外森严,里里外外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韩王总觉得,秦国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也许是和之前秦国丞相魏冉出使大梁一事有关。不知道秦国这次是要借道函谷关进入中原呢,还是趁着魏国不备,拿下河东。当然,如果秦国大着胆子去撩拨赵国,那韩王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如果只是来进犯韩国或者偷袭魏国,那韩国想要促成韩、赵结盟一事,还有的忙了。
“寡人受教矣!”韩王拍板决定采纳魏辙的建议——按兵不动,静待时局发生变化。
次日朝会上,韩王宣布了自己按兵不动,既不救援楚国也不讨伐楚国的决定。这自然出乎了群臣的预料,大臣们纷纷请韩王三思。援救楚国也好,讨伐楚国也好,好处都是十分明显的。可按兵不动呢,既得罪了楚国,又失去了彰显韩国在中原地区话语权的机会,失去了浑水摸鱼的机会。这很不符合韩王一向冒险占便宜的风格啊!也不符合韩国的利益。
韩王却是解释道:“寡人听闻,国虽大,好战必亡。韩国以仁义闻名天下,寡人不敢负历代先王之遗训,愿意保全韩国的仁义之名,取信于天下,招四海有志之士来投。齐、魏伐楚,寡人不能救之,一者救楚失齐、魏之心,韩国西有暴秦,北有强赵,齐、魏若再恶韩,则韩国四面树敌,此不智也!以魏国武卒之强,吴起、乐羊之智,也因四面树敌而霸业消,寡人之韩国尚不如魏武侯之魏国,又何敢引天下而伐之?二者救楚劳民伤财,自寡人登基以来,南收南阳、巴蜀以为郡,西略汉中,东设汝南,士卒伤亡不可胜数,戴孝之家不计其数。寡人怎能为了区区的七十里之地而置数万(户)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于险地。”
“寡人也不支持伐楚。今韩国所困,非地不光,非民不多,而在乎安民、服民。巴蜀新定。汝南新平,民心思安,妄动刀兵,不妥。商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寡人之地方数千里。较之商汤、文王多出数十倍,民亦多出数十倍。若君臣一心,百姓效死,何愁天下不定?秦国变法百年乃有霸业,诸侯莫不敢挡。韩国变法不过五年,今收汉中、巴蜀,可与秦、赵相抗,已乃韩国立国百十年未有之幸事,切勿贪得无厌。穷兵黩武。”
张平和范睢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自己着相了。韩国再怎么发展地快,也掩盖不住变法不过五年的事实。和秦国持续百余年的商鞅变法相比,韩国缺少的就是底蕴。尤其是巴蜀、汝南三郡,地方官员刚刚向百姓们宣传了韩国的新法,汉中的新法则是在磕磕绊绊的进行,还未真正普及全郡。韩国新法真正施展地顺利无比的还是上党、颍川、三川、南阳四郡,这些地方才是韩国的精华所在。而且。韩国的面积已经仅次于楚国,所缺的不是土地。要再多的土地也消化不了。反而因为地盘太大,韩国的兵力会分散开来,矛盾会更多。
“王上英明!臣无异议!”张平、范睢作揖恭敬地说道。哪怕韩王做的决定是错的,韩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服从。这也是对韩王权威的认可。否则。任凭自己多么受韩王的宠信,也会跌落“神坛”,被扫地出门!
太尉暴鸢想到惨死的那些士卒,心里也是一声长叹,“一将成名万骨枯。如果是为了争取一个好的战略环境,譬如攻占南阳、汉中,经略巴蜀,东征西讨无可厚非。可如果是为了蝇头小利就四面树敌,那就确实不妥了。王上变得谨慎了啊!至少在没有和赵国或者秦国关系缓和前,韩国怕是不会轻易得罪魏国、楚国了,眼下置身事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暴鸢也是附议,一脸坚毅道:“王上英明!臣附议!”
卫尉李牧、郎中令蒙骜这些一向以韩王马首是瞻的亲信大臣也是纷纷出言支持韩王的决定,剩下的群臣哪里还敢抱有侥幸之意,只能附议。心里面却只能感慨,自家的商行扩张的速度怕是要慢一些。
典客陈筮将韩王的决断很快告之了苏代,苏代听后一脸难以置信,韩国居然不怕楚国倒向赵国,不愿意援救楚国?!旋即就如同受到了侮辱一般,很是气恼,一脸冷笑道:“典客大人,韩王果真不愿意救援楚国吗?齐国、魏国强大了,对韩国可是没有一点好处啊!”
陈筮也是无奈,苦笑道:“圣意难以揣测啊!实在对不住了,客卿大人。”
苏代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道:“希望贵国不会为此后悔!(苏)代先行告退了!想必赵王会对(苏)代扫榻相迎!”
“不送!”陈筮也是摇着头,心道:“赵国的便宜又岂是那么好赚的!”
河西郡,临晋县。
白起眺望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城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城池虽坚,但防备却如此松弛。难道赵国真的天真的以为,秦国是赵国的盟友,就不会来偷袭这座河水(黄河)边上的坚城吗?赵国怕是忘了,几年前,这座城邑还是秦国的土地。现在,自己就是代表秦王来收取本属于秦国的土地的!”
他的身后,十万秦军精锐正在有条不紊地扎营立寨,准备攻城。所有的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整个大军居然没有一丝喧哗。秦军如同一台沉默的机器,默默地运转。可当它发起攻击的时候,无坚不摧,无城不破。
“将军!”副将王翦沉稳地走了过来,拱手道:“临晋的守将回话了,他们不肯投降!还说赵国但有断头将军,绝无降将军!”
白起没有回转过身,只是淡淡地说道:“哦,那就如他们所愿,成全他们当断头将军的理想吧!”
“喏!”王翦转身就欲要去传令。
白起不经意地嘱咐道:“告诉前军校尉,本将军的时间很忙,三个时辰后,本将军要看到临晋守将的首级摆在中军帐的案桌上!还有,斩杀临晋守将者,赏两百金。先登城头者,赏五十金。”
“喏!”王翦神色一凛,知道临晋接下来的将是疾风骤雨般地猛攻。以临晋区区不到四千的兵力,真不知道赵国还能坚持多久!秦国可是摩拳擦掌,期待已久了。攻打河东,秦国施展不开兵力。仗打得委屈至极。可面对临晋这座立在平地上的城邑,虽然是坚城,但却是小坚城,秦军有无数种方法打破。虽然三个时辰的时间短了一点,但有如此重赏,人人效死,临晋怕是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临晋城头上,赵军守将望着城头下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秦军,心里生出一股绝望之心。临晋实在太小了。小到把城头上摆满戍卒也不过堪堪一千人而已。对面的秦军依照守将的经验,至少有十万之数,领兵的又是只败过一次的武安君白起——那个近乎不可能战胜的杀神。白起唯有的一次失败还是因为义渠进逼咸阳而忙于回师咸阳,所以严格意义上讲,白起就没有失败过。
十万秦军将这片天地映成了一片肃杀的黑色,完全取代了寒冬应有的白色,如同黑色的海洋。临晋就好比狂风暴雨下海洋中的一叶孤帆,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城破身死的结局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可赵军守将还是不愿意屈服。以四千之兵对抗十万秦军,以己之身对抗名震天下的白起。大丈夫死得其所。自己是镇守河西的第一道防线,不战而降的话,实在折损了赵国的声威。身为军人,没有比自己的骄傲和荣誉更重要的事情了,所以赵军守将决定死战到底。
“将军!秦军在往东门集结,看样子打算主攻东门了。东门王力那边请求增援。您要不要过去一下?毕竟,毕竟秦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将军不在那边,东门的军心不稳,很多人连自己的兵器都握不紧了。”赵军的副将有些忐忑道。
说到军心不稳。副将也承认,自己的心也是七上八下,两股甚至有轻微的战栗。所谓未战先怯,换做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身前数里处鸦雀无声又一望无际的秦军,都会生出一股绝望之情,会完全被秦国的军容所摄。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战斗,可为了那该死的荣誉,自己偏偏还不能逃脱,也没地方逃脱。世上最无奈最悲壮的事情也莫过于此,无论眼前的敌人多么凶残,多么强大,自己都要亮剑,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正面的交锋上,死后化作一道山,一道岭。
守将长叹一声,竟然没有责怪副将的直言,而是遥指着城外正在集结的秦军,感慨道:“秦军根本就没有主攻的方向!如果我把主力调集到东门,秦军只需要在西门发起一个小小的冲锋,就能拿下临晋城。去告诉王力,我这里没有援兵。让他给我死守住东门,哪怕是他死了,只要东门的赵军还没死光,东门就不能丢,听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副将噙着泪大吼道。
是啊!所有的人都是自顾不暇,将军这里又哪里有援兵呢!听说秦军打回来了,城里面的百姓不忧反喜,他们本来就是秦国人,又哪里愿意肯出来帮忙赵军呢?!不出来添乱就是好事了!对这些墙头草,赵军上下实在不敢用!这一刻,赵军副将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支孤军,哪怕援军就在数十里之外,可也决计不会有一名赵军敢舍弃坚城来救援临晋,悲壮的感觉无以复加!
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重了,赵军守将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一下东门吧!援军虽然没有,但还有我嘛!赵军想要攻克临晋,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绝无可能!”
“将军!”副将猛然抬起头,坚决地说道:“将军在这里镇守就行!末将亲自去东门坐镇。等到了东门,末将一定全力抵御秦军,让秦军以为我们把大多数的兵力调到了东门。这样,秦军从西门或者南门、北门进攻的时候,我们来一个出其不意,杀杀秦军的威风!至少,把本给杀回来!”
守将连连点头,欣慰地说道:“好!就这么办!去吧!让秦国人尝尝我们赵军的厉害!想要临晋,可以!拿命来换吧!哈哈!”
“将军!珍重!”副将抱拳,决绝地说道。
“保重!”守将没有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男人间的友谊,生死相托,绝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
东门外,王力正指挥手下一营的兵马,欲要发起第一波攻势。第一波攻势就是秦军全力以赴的一击,关于临晋的情报秦军已经收集清楚了——赵军守城弩的数量少之又少,至于弓箭手,秦军会用箭阵来告诉对方,比弓箭手,赵军远不是秦军这个档次的。
西风起,战事正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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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鼓声急,激战正酣
“风!风!风!大风!”在苍凉悲壮的号角声中,五千秦军用齐声的怒吼掀起了临晋攻防战的序幕。
一排又一排的秦军依次出列,按照盾牌手在前、轻步兵在中、弓箭手在后的顺序迅速集结。少顷,十数个锥形的突进阵蔚然成形。鳞次栉比的盾牌将方阵武装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壳,显然,秦军打算牺牲速度来换取较小的伤亡代价。
锥形方阵的身后即是秦军赖以成名的箭阵,任何忽视秦军箭阵的一方,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收获宝贵的教训。现在,临晋城头还没有纳入秦军箭阵的攻击范围,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待秦军箭阵前进之时,即是秦军全力猛攻之刻。
因为高度的关系,赵军的弓箭射程要较之秦军的远上十几步,威力也会增上三分。但赵军的最大劣势在于城头狭小,无法摆放太多的弓箭手,输出的火力自然远不及秦军。这十几步的距离,秦军几息就能越过,赵军可以在这几息内可以扩大的战果少之又少。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
所以赵军在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白刃战,只有混战,才能让秦军的弓箭手有所忌惮,无法施展,才能让赵军可以凭借城墙的高度,压制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秦军。
因此在秦军箭阵前移,整个阵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的时候,赵军搬出了最厉害的撒手锏——守城弩。长达九尺的守城弩绝对是所有军中的噩梦,哪怕是重步兵或者重骑兵,也难以抵挡守城弩的锋芒。即使威力最弱的,长达八尺的守城弩也可以把一名重骑兵连人带马钉死在地面,更遑论赵军所使用的长达九尺的守城弩。只要角度合适。将四五名名重步兵或者**名轻步兵串成人肉叉烧乃是小菜一碟。
赵军在一开始就示弱,虽然实际上他们本来就弱。在秦军箭阵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的时候,没提防赵军突然拿出了守城弩,登时就吃了一个大亏。即使是铁石心肠的秦军,在发现自己身边的袍泽成串成串地被钉死的时候,也难免出现一丝慌乱。
赵军在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了秦军的弓箭手身上。一如现代的战争,狙击手的最大敌人永远是狙击手。在这个年代,对己方弓箭手威胁最大的就是敌军的弓箭手了。如果可以,任何一方都会最先削弱对方的远程兵种。为的,就是保持己方保证在远程伤害上的威慑力。
赵军的下马威超乎了秦军的意料,如果不是严苛的军纪早已经深入人心,秦军弓箭手就会有崩溃的可能。好在守城弩的威力虽大,但发射频率实在太慢了,而且。赵军只有区区的五架守城弩,除了一开始占了些便宜,让秦军胆寒外,就失去了作用。
指挥秦军箭阵的军侯在箭阵遇袭后,指挥箭阵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想要减少这种单方面的损失,最好的办法不是后退,而是迫近。只要再向前前进四十步,对方的守城弩就在己方的攻击范围内了。秦军不指望可以摧毁这些守城利器。需要的只是压制对方的弓箭手而已。再厉害的器械也是需要人去操控,如果对方人都死光了或者被压制的不敢抬头。那秦军的目的就达到了。
秦军箭阵一进入到赵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数百支利箭就从城头呼啸而来,黑压压的的一片,满怀着死亡的恶意。秦军完全不管不顾,只是一边前进,一边向空中放箭。提前进行压制,也是自保。
在狭窄的战场上,身手再好的弓箭手也不能违背军令,做那些高难度的闪挪动作。所以,弓箭手一向是伤亡较大的兵种。因为总不能奢望每个弓箭手都配备一个盾牌手。秦军弓箭手的武器只有长箭,能用来保护自己的,自然也只能是长箭。想要活命,除了需要一点点运气,更多的是要用弓箭压制住对方。若是敌军的弓箭手全都战死或者被压制地抬不起头,战场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弓箭手的存在。弓箭手们也就可以幸存下来。
两拨箭雨数量相差无几,但不同的是,因为秦军弓箭手庞大的数量,采取的是一排一排轮流放箭。每一行的弓箭手几乎是瞬间射出手中的箭。随即默契的撤退到方阵后方,一方面补充箭支,另一方面也是补充体力。这时后一排的士卒跟上,重复上一排的动作。赵军则不同,为了造成最大的杀伤,也是平息心中的恐惧,所有的人都是没有章法地乱射一气,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面稍微安稳一些。
因此,从空中俯瞰的话,从东方(秦军方向)射来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从西方射来的箭雨则是零零散散,不成章法。
这也造成了不同的结果,秦军弓箭手的伤亡微乎其微,只有百十个倒霉鬼受伤,战死当场的不过是三十多人而已。赵军则是接二连三的中箭倒在城头上,隐藏在垛口后的赵军成了最繁忙的人。
也就是这个功夫,鼓声愈急,起初只是小心翼翼地向前前进,尽量不露出一片缝隙的十多个锥形方阵,在中军传来急促的鼓声后,撒开脚丫子开始猛冲。因为这是己方已经成功压制住赵军弓箭手的信号。负责攻城的秦军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城头下,架起云梯,登上城头。
望着城头的赵军被秦军弓箭手压制地全都匍匐在垛口下,秦军校尉露出了些许赞许的笑容,对一旁的副手说道:“赵军还是很聪明的嘛,知道扬长避短,想要和我们贴身厮杀,不让我们发挥弓箭手的优势。”
副手连连点头,道:“可这样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赵军放任我们登上城头,混战之下,我军的弓箭手是没得用了。可我们大秦最不怕就是肉搏战,赵军想要把我们赶下去,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秦军校尉笑而不语。心里面却是暗暗道:“如果换做是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可惜,兵力制约了赵军可以使用的战术。看来,不用两个时辰,自己就可以完成武安君交代的任务。”
望着不断往城下抛洒石块、滚木的赵军,校尉嘱咐道:“要严防赵军冒死突围或者出城冲撞。武安君的任务是不放跑一名赵军,若是没有做到,本将可是要提头去见武安君的。不过,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让所有的人都给我机灵点。”
“喏!”副手满脸严肃地回道,然后作揖告辞,前去晓谕全军。
一个时辰后,东门幸存的赵军数量越来越少,秦军已经隐隐占据了半个城头。东门频频告急。原本打定主意不增援的临晋守将也不得不从其他三门抽调了一千戍卒,才堪堪挡住了秦军在东门的攻势。
因为秦军防备的实在太过严密,临晋守将原本计划的开门冲击攻城的秦军的计划也只能搁置。明知道秦军采取的是添油战术,明知道秦军就是想要自己把全部兵力调集到东门然后突袭其他三门,但临晋守将就是毫无办法。自己的副将在东门那边已经做得够好了,但秦军就是不上当,就是认准了东门打,直到战死前。副将还不忘派人来通知自己,表达歉意。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恐怕。战死在城头,与临晋共存亡,才是对赵王最后的报答了。
“来人啊!”临晋守将一脸悲凉地说道。
“属下在!”一名亲卫走了过来,行礼道。
“带人去把府衙给我烧了,粮库也全都烧了,这临晋城秦国大可拿去。想要粮草,没门!”
“喏!”亲卫沉声回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不是怕激起民愤,导致倒戈,临晋守将都想把整个城池都烧了。不给秦人一砖一瓦。可惜,现在也只能把粮草付之一炬,给秦军后勤制造压力了。
很快,临晋城升腾起了一股浓烟,火光冲天。城里的人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下意识地想出门去救火,可都被在街上巡视的赵军所阻。赵军自然不会承认是己方放的火,相反污蔑是有秦军细作潜进临晋,放了这把大火,意图制造混乱。县令有令,为了防止细作搬弄是非,所有的人全都待在家里,违背者以通国论罪!所有想要救火的百姓就这样被恐吓回了家。
秦军自然也发现了临晋的变故,但白起发现守城的赵军没有一丝骚乱,也就猜到了这件事恐怕不是一个意外。在做这件事以前,对方一定提前通知了所有的士卒。
想了片刻,白起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这么大的烟火,多半是粮库烧起来了。看来,对方摆明了眼见守不住临晋了,想要尽可能地破坏物资,这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粮草了。白起虽然没指望拿临晋的粮草来养活大军,但眼睁睁地看着粮草被如此糟蹋,白起还是有些许惋惜的。这也就是心态的变化,换做以前,赵军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白起才不管;但现在眼看临晋就要收复了,赵军缺在烧自己的粮草,是可忍孰不可忍!
“去告诉王校尉,如果一个时辰他拿不下临晋,本将军将亲自前往指挥。”白起对一旁正在观摩战局的王翦漫不经心地说道。
王翦心中一凛,心道:“看样子赵军确实惹怒了将军!否则,将军万不会把原本说好的三个时辰的时间缩短了一个时辰。不过,现在己方的攻势极其顺利,一个时辰有些压力,但还是可以做到的。”
“喏!末将这就派人前去!”王翦躬身回道。
白起却是摇了摇头,道:“还是你亲自去!”
王翦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神色愈发恭敬,回道:“喏!”
正在指挥大军攻城的秦军校尉完全没有想到,贵为秦王心腹的卫尉,也是这次伐赵大军的副将王翦居然会纡尊降贵地亲临前线。校尉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对方多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是武安君对自己不满?不对啊!这三个时辰的时间才堪堪过了一个时辰,武安君没必要派王翦来敦促自己。
算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知道王翦来意的校尉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讨好道:“末将拜见卫尉大人!”
王翦摆了摆手。客气道:“军中没有卫尉,(王)翦添居大军副将,王校尉以副将称呼就好。”
见王翦说的不容置疑,校尉也不好坚持,只能道:“末将知晓了!不知王副将前来是为了?末将愚钝,还请副将明示。”
王翦听后笑了。知道对方多半又紧张又糊涂,自己这次过来就是当和事佬的,当下好言宽慰道:“王校尉可曾注意到临晋城内的那股冲天火焰?”
校尉点了点头,这么大的火,自己自然看到了。原本自己以为,赵军会出现一丝慌乱,自己正好可以利用。可没想到,赵军却是毫不紧张,自己只能继续和赵军鏖战下去。
“我和武安君猜测。这多半是赵军在焚烧城内的粮草。赵军肯定意识到他们守不住城了,又不甘心失败,只能把所有的粮草集中在一起,烧了泄愤。这临晋城其实已经算是我们大秦的了,王校尉若是可以早点攻克临晋,我们大秦的损失就会更少一点。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校尉若有所悟地眼睛一亮,王翦趁势说道:“赵军丧心病狂,若是在焚烧粮草以后。又屠戮百姓,那给临晋的损失就更大了。你说是不是。王校尉?所以,这临晋城早一点打下来,王校尉不仅立功还有了美名!”
校尉终于确定了王翦的来意,王翦这是拐着弯要自己加紧攻势啊!若是自己完不成王翦暗示的或者说是武安君白起暗示的,自己的校尉就当到头了。军中可是有不少人盯着自己的位子呢!校尉可不愿意在快要打下临晋的时候,给别人做了嫁妆。
“王副将。您觉得多久拿下临晋比较妥?”校尉试探性地说道。
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王翦心中大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嘛,最晚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我怕将军会按捺不住出手或者让人出手。王校尉可要知道,不少人可是都盯着这个首胜之功呢!谁也不会嫌这两百金烫人不是?”
校尉连连点头,大为感激道:“末将明白了!副将你权且放心,一个时辰内,末将一定攻克临晋,在城门迎接您和将军入城!”
送走了王翦,校尉连连擦着冷汗,心道好悬。平缓心情后,校尉命人将副手和南、北、西门的二五百主们马不停蹄的叫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人都来到了校尉的身前。
“诸位一定很疑惑,本将为什么在战局这么紧张的时刻把诸位召集过来。本将想说的是,因为本将这里有一件事关诸位身家性命的大事。”校尉危言耸听道。
二五百主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校尉的意思,但恪于军纪,没有人敢妄言。既然自己的主将说是事关自家的性命,那就是了,但凡怀疑就是质疑主将的权威。
校尉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一脸严肃地说道:“刚才卫尉大人来本将这里了,传达了武安君的最新军令。眼下赵军知道临晋不能坚守,正在焚烧粮草,之后甚至会屠戮百姓,这临晋乃是我们大秦的临晋,由不得赵军恣意妄为。武安君有令,限定我们在半个时辰内攻克临晋,否则,不单本将的性命难保,我们这一营人马,五百主以上的人都要用拿性命来谢罪!所以,本将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宣布这件事。回去以后,诸位组织手下的士卒发起冲锋,不要计较伤亡代价,不要担心赵军的阴谋。本将在稍后也会带领亲卫从东门进攻临晋。在这里,本将多嘴,嘱咐一下,谁要是出工不出力,想靠其他人拿下临晋,到时别怪本将手里的长剑不认人。还有,本将不要伤亡数字,本将只要临晋!都散了吧!”
“喏!”二五百主们齐声吼道。
校尉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摆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在半个时辰内拿下临晋,否则,所有的人都要为赵军陪葬。自己的属下会取代自己的位置,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利益都会成为过往云烟。众人哪里知道,校尉为了表现自己,也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硬生生地把武安君限定的时间又缩短了一半!
很快,临晋三门的秦军发动了起来。二五百主们把类似的话转达给自己的手下,手下们又转达给最底下的士卒。“命令”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变成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拿下临晋,所有的人都要为赵军陪葬。至于为什么要陪葬,很多人就说不清了。但这并不妨碍秦军取胜的决心,秦军只知道,自己要以最短的时间杀光赵军,才可以活命,才可以立军功。
鼓声急,激战正酣!(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围困少梁
在秦军排山倒海的连绵攻势下,赵军的防线显得捉襟见肘。仅仅过了三刻钟的时间,东门就宣告失守,数千名秦军随即毫无阻碍地涌进了临晋城。这成了压垮赵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苦苦支撑的赵军一下子就崩溃了,放弃了还在手上的其余三门。残存的数百名赵军退到了城池的武库,在那里,临晋守将带领赵军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秦军用一阵阵箭雨结束了赵军的煎熬,也完成了白起交代的不放走一名赵军的命令。临晋城,正式易主。
白起并没有进城,也没有作一刻的停留。在留下三千秦军驻守这座新占的城邑后,白起就马不停蹄地分兵往北方的合阳、元里两城袭去。白起自领六万大军攻打合阳,王翦领兵四万进军元里,两人约定十日后,于少梁汇合。
秦军夺取合阳的过程显得波澜不惊,白起留副手带领中军主力徐徐前进,自领五千精锐,一夜急行,于拂晓时分赶到了八十里外的合阳城。合阳城的赵军自以为有河水天堑以及临晋作为屏障,麻痹大意,不防秦军假扮赵军使者,诈开了城门,五千秦军精锐一拥而上。虽然赵军拼死抵抗,但一个时辰后,合阳城仍然不可避免地落入到了秦军的手中。
攻占元里,秦军则是用的堂堂正正的阳谋。王翦令手下的细作潜入到元里城,约定在攻城最急的时候纵火制造内乱。同时,王翦令人蛊惑城中亲近秦国的地方豪族,让他们派遣私兵以协助守城为名登上城头,获取赵军信任。实际上这些私兵与秦军暗通曲款,在关键的时刻对赵军反戈一击。
对豪族主动派遣私兵帮忙守城一事,元里守将起初心中还有疑虑。但意识到仅仅两天的攻防战。秦军就让自己损失了一千多人马后,元里守将开始担心己方损失过大,坚持不到援军的到来,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豪族的私兵果真壮大了赵军的声势,秦军也许是没意识到城中有这么多的“赵军”,攻势的确缓和了半天。但半天后。秦军的攻势愈发猛烈,城头上的豪族私兵渐渐的越来越多,战事也渐渐进入到最激烈的时候。
一系列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先是潜伏在城中的秦军细作四处放火,高呼着秦军杀进来了,元里守军登时人心惶惶。守将连忙派了一批人马前去搜捕细作、扑灭火灾,这其中,自然有豪族的私兵,也有正规的赵军。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是发生了蹊跷。派出去的这一批人只回来了几个血淋淋的人。向守将禀报称秦军的细作数量太多,无法抵挡。守将大惊失色,一不留神被眼前的“属下”行刺,当场身亡。私兵顿时发难,城头一片混乱。秦军借着这个机会,涌进了元里,三千五百赵军,没留下一个活口。
王翦领军抵达少梁的时候。白起大军已经围城三日。王翦本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快过白起。暗道一声惭愧。王翦前去拜见白起,商讨如何攻打少梁。
少梁者,故梁国都城之所在。如今魏国虽然因定都大梁,也称之为梁国,但却不是彼梁国。少梁紧邻河水(黄河),东门三十里外即有河水(黄河)上为数不多的一个渡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早先时,秦晋两国相争于此,三家分晋后,秦魏相争于此。秦惠文王十一年(公元前330年),秦取少梁。将少梁更名为夏阳,因秦国无可辩驳的强大国力,少梁才没有再反复易主。直到六年前,三晋伐秦,韩取三川,魏取河东,赵取河西,夏阳重新被赵国更名为少梁,并以半郡之地设郡,以为郡治所在。
如今赵之河西郡,实际上只不过是秦国原本半个上郡的地盘。秦国霸占此地五十余载,对河西郡的一山一木都是非常熟悉。赵国一方面是不提防秦国敢撕毁盟约进攻河西,另一方面则是疏忽大意,没想到秦军的推进速度会这么快。元里四天前才向自己求援,第二天秦军主力就包围了少梁城。河西郡守赵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及时把求援的消息送了出去。
“郡守大人,城外的秦军又增兵了!”正在和心腹商讨如何守城的赵丹接到了又一个噩耗。
昨天,自己刚刚接到少梁北方八十里外籍姑城求援的急报,籍姑县令称至少有两万大军包围了籍姑城,籍姑危在旦夕,请求自己速速发兵。赵丹确认,这是秦军故意乱自己的军心。毕竟秦军兵力数倍于己,完全可以将少梁围个水泄不通,但秦军偏偏放任对方闯了进来。自己当然清楚对方是籍姑县令的族弟,籍姑求援的消息一定是真的,但为了保持军心的稳定,自己还是下令把对方推出去斩了。现在,他的人头还挂在北门示众。
原本,秦国发兵六万,领军的又是武安君白起,自己的胜算已经够低了。如今秦军居然又增了兵,赵丹已经不指望可以守住少梁城。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可能支撑地久一些,也许还有机会可以葬入邯郸的祖坟。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河西八县之地,已然只有少梁还在赵国手中。至于元里、籍姑,怕是失守在即,赵丹在心里已经不把籍姑算作赵国的地盘。
听得这个噩耗后,赵丹面色不变,毫不慌张地说道:“怎么?秦军又赶着来给我们送军功了?”
心腹们面面相觑,承认这个笑话很冷,但紧张的心情还是稍微缓解了一下。将乃军中胆,如果主将都未战先怯,这场战事也就没了打下去的必要了。还是趁早趁着手上有点价码,商量投降的事情吧!
白起领军包围少梁城后,并没有发动一次攻势,只是使出了围三缺一的把戏,封锁了少梁东进、南下、西出的通道,只留下一个出奇安静的北门。可尽管如此。也给了少梁很大的压力。
一方面,双方的兵力对比实在太过悬殊,秦军是堂堂正正的六万精锐,赵军这一边,因为时间仓促,只召集齐了一万大军。虽然城中可用的青壮虽然有五千多人。但赵军用起来却不放心。赵丹只打算有选择、有条件的使用,否则,轻则酿成军民矛盾,失却民心;重则引起倒戈、兵变。
另一方面则是白起的名声在外,当世第一名将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初战就斩杀了二十四万韩、魏联军,然后攻破楚国郢都,火烧夷陵,楚国伤亡三十多万被迫迁都。就连廉颇统领的齐、燕、赵三国联军都折戟关中,现在还被赵王罚在云中戍守边疆。山东六国近百万的人命成就了白起的杀名。
赵军眼睁睁地看着秦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地准备攻城器械、封锁通道、埋锅做饭、出营训练,己方只能静静地等待对方攻城,换做是谁心里的压力都是无以复加。正如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可怕的是将要杀死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前做着杀自己的准备。
前来报信的使者似乎被赵丹的镇定感染了,当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援的秦军从西南方而来,人数在三万以上。领兵是打着一面‘王’字大旗,军容齐整。”
赵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去。使者大松了口气,还不忘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无他,整个房间的气愤太压抑了。天气正冷,加上每个人脸色都不轻松,哪怕郡守大人面色没那么阴沉。使者也觉得如坠冰窖。
赵丹把不远处的侍卫喊过来,示意他们封锁方圆十丈的地方,然后紧闭了房门,将房外的寒意阻挡在了外头。这才不疾不徐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浅饮了一口茶水。环顾四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来援的应该是秦国的卫尉王翦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连连称是。当今秦国,(姓)氏王的高官本来就不多,能够有资格作为白起副将的人就更少了。思来想去,也就卫尉王翦一人适合。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王翦自西南而来,那说明元里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少梁已经成为孤城,秦军对于这个战略要地,肯定是势在必得。六万秦军已经让少梁喘不过气,九万秦军则足以令少梁窒息。秦军大摇大摆增兵的消息绝对瞒不过少梁城的赵军,军心不稳,想要守住少梁,难上加难。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让全军相信少梁以北平安无事。等秦军攻克了籍姑,从北面彻底堵死己方的退路,到时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到这里,众人皆是黯然不语。
似乎没有注意到手下心腹的反应,赵丹自顾自地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秦军虽多,我又何惧哉?我乃一郡之守,代王上执掌河西,身负王命,不可擅离职守。如今河西不能守,唯死战而,如此方不负王上所托!诸位不然,诸位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非赵臣,大可隐名改姓,待时局稳定,再另寻明主,以抱生平所志。诸位权且散了吧!去也!去也!”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赵丹开口不是商讨如何坚守少梁,而是劝众人离去。话语中极尽无奈无助之情,心灰意冷。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概莫如此。
一名心腹随即起身,怫然怒曰:“卑职所以去家千里,不事父母而常伴大人者,盖追大人之殊遇。今大人蒙难,岂有弃大人而去者?大人若是怀疑卑职的真心,卑职情愿身携长剑,杀向秦军,即便不能取白起首级,也要耗秦军箭矢,以显卑职之志。”
另一名心腹也是回过神来,目眦欲裂,复长叹道:“大人不畏死,卑职又何尝畏死?!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若卑职罔论大人知遇之恩,临阵脱逃,实在不为人子!树倒猢狲虽散,亦有猢狲流连,卑职自以为远胜于猢狲,愿意同大人同进退,共生死。”
余下的人或苦苦相劝或拔剑欲死,房间内登时乱作一团。赵丹见自己的苦肉计目的达到了,掩泪大喜道:“我今日方知诸君之志。勿复多言,自此以后,诸君不负我,我亦不负诸君。”
“当如是!当如是也!”众人纷纷回应。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众人对来势汹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秦军的恐惧少了几分,相反士气陡增。这也正是赵丹想要的结果。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王翦率领超过三万秦军与白起的六万大军汇合一处,北方又有两万秦军虎视眈眈,随时会赶过来支援,形势对己方来说,已经恶劣到了极限!赵丹唯有用激将法调动起众人的斗志。
收起了心中的些许感动,赵丹脸色复归凝重,沉声道:“秦军十倍于我,今不伐我,不过欲削我士气。恐我百姓。如今少梁已是孤城,我听闻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必守之城。若要令上下一心,使秦军不能克少梁,必要先坚定全军上下之决心,诸位可有良策?”
一人道:“大人莫如散尽家财,将府库中的所有钱粮全都拿出,一方面用于召集死士,夜袭秦军大营。另一方面奖励有功的军士。秦军大小军官,上至二五百主。下至伍长、小卒,全都明码标价。甚至于肯上城头出力的百姓,大人也可以重赏之,激励百姓帮助守城。若是百姓皆肯全心全意辅佐我们,这少梁城秦军必定难以轻易攻下。一旦耗费时日颇多,损失颇大。秦军必然忌惮,改强攻为围困。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赵丹连连点头,赞许道:“此计可行。若少梁城破,府库的钱粮皆属秦国。倒不如现在就拿出来激励士气。若是大家可以侥幸不死,王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
所有的人都听出了赵丹的言外之意。没有王命,私自挪用府库的钱财可是死罪。如果赵丹战死,邯郸方面自然没法追究赵丹的罪责。但若是赵丹侥幸没死,就必须为自己的擅作主张“买单”。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将功折罪,功过相抵。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又有人站出来说道:“此去邯郸千五百里之遥,即使王上同意立即发兵救援少梁,大军也需近二十日方能抵达少梁。大人求援的使者此刻多半还在太原境内,等绕道抵达邯郸,怕是三日以后的事情了。算上这些时日,我们至少需要坚守一个月方能有希望见到援军的影子。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秦军逾十万,领兵的又是武安君白起、卫尉王翦,我们赵国若是想要相抗衡,至少也要出兵十数万,领兵的又必须是信平君(廉颇)之类的名将,方才有一战之力。如今赵(奢)上卿正在领兵和燕、齐两国交战,那多半是由廉(颇)上卿领兵来援了。使者一来一往,至少耽搁半个月的时间,仅仅是用钱粮激励士气,卑职恐怕支持不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赵丹听后眉毛拧成一团,这确实是事实。赵国的精华所在乃是(太行)山东,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赋税出自此地。想要集齐十万以上的精锐之士,就必须从邯郸附近征召大军。韩、赵两国交恶,韩国多半是不会同意赵国从上党借道。赵国大军从邯郸出发援救少梁,必须先北上三百里到达井陉,然后西行,穿过太行山,借道晋阳南下,才能抵达。长途跋涉后,大军势必疲惫不堪,想要以最佳的精神状态迎战秦军必须经过休整,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仅仅用些许的钱粮刺激,确实不起作用啊!
“虞卿可有高见?”赵丹向自己最为看重的宾客求教道。房内的众人,其余人皆可称之为自己的心腹,但虞卿不可。虞卿只是好友平原君推荐给自己治理河西的人物,这种人,虽然看重义字,不会在自己患难的时候背离自己,但也很难收归己用。他们做事全凭喜好,不好名利。是属于那种“君贤则入朝辅佐,君不贤则独善其身”,其志可在山水之间,也可在庙堂之上。否则,以平原君的贤能也只能拜服之却不能收服之。
“当下之事,有两件事最为要紧。其一,秦军来势汹汹,对河西势在必得,值此大变,国家当速作决断。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王上素来犹疑不决,国家又忙于和燕、齐两国交战,朝中大臣对援救少梁与否势必分成两派,争执不休。大人当直述厉害,上书王上,表明赵国虽强,也不可东与燕、齐为敌,南与韩、魏为难,西与秦国难堪,北与匈奴不睦。如今若要破局,只能与韩、魏两国结盟,若是不能,至少也要和其中的一个国家交好。否则,我们断不能坚持一个半月。此事兹事体大,王上又只信任平原君、蔺上卿两人而已,大人与二位大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当写信令其齐心协力,促成结盟一事,此乃其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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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虞卿说势
赵丹连连点头,赞许道:“此计可行。若少梁城破,府库的钱粮皆属秦国,倒不如现在就拿出来激励士气。若是大家可以侥幸不死,王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
所有的人都听出了赵丹的言外之意。没有王命,私自挪用府库的钱财可是死罪。如果赵丹战死,邯郸方面自然没法追究赵丹的罪责。但若是赵丹侥幸没死,就必须为自己的擅作主张“买单”。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将功折罪,功过相抵。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又有人站出来说道:“此去邯郸千五百里之遥,即使王上同意立即发兵救援少梁,大军也需近二十日方能抵达少梁。大人求援的使者此刻多半还在太原境内,等绕道抵达邯郸,怕是三日以后的事情了。算上这些时日,我们至少需要坚守一个月方能有希望见到援军的影子。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秦军逾十万,领兵的又是武安君白起、卫尉王翦,我们赵国若是想要相抗衡,至少也要出兵十数万,领兵的又必须是信平君(廉颇)之类的名将,方才有一战之力。如今赵(奢)上卿正在领兵和燕、齐两国交战,那多半是由廉(颇)上卿领兵来援了。使者一来一往,至少耽搁半个月的时间,仅仅是用钱粮激励士气,卑职恐怕支持不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赵丹听后眉毛拧成一团,这确实是事实。赵国的精华所在乃是(太行)山东,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赋税出自此地。想要集齐十万以上的精锐之士,就必须从邯郸附近征召大军。韩、赵两国交恶,韩国多半是不会同意赵国从上党借道。赵国大军从邯郸出发援救少梁,必须先北上三百里到达井陉,然后西行。穿过太行山,借道晋阳南下,才能抵达。长途跋涉后,大军势必疲惫不堪,想要以最佳的精神状态迎战秦军必须经过休整,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仅仅用些许的钱粮刺激。确实不起作用啊!
“虞卿可有高见?”赵丹向自己最为看重的宾客求教道。房内的众人,其余人皆可称之为自己的心腹,但虞卿不可。虞卿只是好友平原君推荐给自己治理河西的人物,这种人,虽然看重义字,不会在自己患难的时候背离自己,但也很难收归己用。他们做事全凭喜好,不好名利。是属于那种“君贤则入朝辅佐,君不贤则独善其身”。其志可在山水之间,也可在庙堂之上。否则,以平原君的贤能也只能拜服之却不能收服之。
“当下之事,有两件事最为要紧。其一,秦军来势汹汹,对河西势在必得,值此大变,国家当速作决断。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王上素来犹疑不决。国家又忙于和燕、齐两国交战,朝中大臣对援救少梁与否势必分成两派,争执不休。大人当直述厉害,上书王上,表明赵国虽强,也不可东与燕、齐为敌。南与韩、魏为难,西与秦国难堪,北与匈奴不睦。如今若要破局,只能与韩、魏两国结盟,若是不能。至少也要和其中的一个国家交好。否则,我们断不能坚持一个半月。此事兹事体大,王上又只信任平原君、蔺上卿两人而已,大人与二位大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当写信令其齐心协力,促成结盟一事,此乃其一!”
赵丹静默不语。秦国伐赵,河西之地仅有少梁还在赵国手中。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赵国也不可能同时和燕、齐、秦三国交战。摆在赵国面前的路无非有两条,要么割地向秦国请和,专心对付燕、齐两国;要么和燕、齐两国媾和,和秦国开战。赵国之前的盟友是秦国,为了不势单力薄,寻求新的盟友是势在必行了。排除燕、齐、秦三国,或韩国或魏国或楚国。其中,可以提供直接帮助的国家有两个,韩国以及魏国。
若是韩、赵两国结盟,那么韩国完全可以从汉中、南阳方向发动攻势,行“围魏救赵”之计。如果赵、魏结盟,魏国既可以在函谷关佯动,也可以从河东出兵增援。这是己方获得增援最快的办法,也是最可靠的办法。至于楚国,即使结盟,对己方也是鞭长莫及,无法救援,只能壮壮声威而已。
“虞卿所言甚是。只是,如今秦军围城,我就算把书信写好,也难送到邯郸吧!”赵丹愁眉苦脸道。
众人皆是连连摇头,十万秦军围城,除非己方的使者变成鸟儿,尚有希望送出信息。虞卿的这个意见根本就无法执行嘛!
虞卿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出惊人道:“臣倒是有一计,可以把大人的心意传到邯郸。”
赵丹大喜,迫不及待地问道:“计将安出?”
“我观秦军之所以不急于攻打少梁,一方面是自以为少梁唾手可得,另一方面则是顾忌伤亡。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大人将少梁的舆图、契约系数交给白起,表示愿意主动请降,但需要邯郸的命令方敢为之。卑职趁机作为大人的使者,只身前往邯郸,名义上是游说王上割让西河之地交好秦国,实际上却是为大人争取时间。想那秦军有十万之众,总不会为难我一介书生。”
赵丹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是一个险计。白起若是识破,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若是没有识破,那虞卿就可以前往邯郸,传达消息。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心腹们则是有些担心,虞卿毕竟不是像自己一般,是赵丹的心腹。这会不会是虞卿的一个求生的计策呢,待见到白起后,虞卿直接将赵国的打算和盘托出,出卖自己这伙人,换来荣华富贵。
心里面有了这种想法,面子上却不好表现出来。赵丹的首席心腹当即说道:“此计太过行险了,想那白起乃人中龙凤,肯定一眼就识破这个缓兵之计。到时扣留先生,拿先生来要挟大人,大人该如何是好呢?”
虞卿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也不着恼,直接回道:“事情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至于诸位担心秦军反悔,会将我拿来要挟大人,诸位大可不必。若真是如此,我一定先自尽。不令各位为难,可乎?”
赵丹面露不悦,自己的心腹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虞卿已经表态,自己再不同意的话,两人的情分就到头了。于是道:“如此就劳烦先生了!此去邯郸千里之遥,先生可持我的玉佩,前去晋阳,到时。自然有人会帮先生带信。”
虞卿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甚好!前往晋阳求援乃是臣要说的第二要紧之事。太原兵马虽然不多,但也可凑出五万大军。有河水天堑,隔河摇旗呐喊以壮少梁声威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此,可安少梁守军之心,否则,真要等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后的援军,难矣!”
赵丹对此连连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可惜,赵国的军纪摆在那里。私自调动大军可是重罪。此事,还是要得到赵王的命令才可执行。不过,只是传递命令的话,八百里急报,耽搁不了多久。自己在写给赵王的书信里请示这一点就好!
“就依先生之言!”赵丹也不拖沓,当即说道。
虞卿点了点头。补充道:“兵贵神速!大人不妨现在就写好书信,两封写给王上,一封写给平原君,一封写给蔺上卿。”
赵丹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两封写给王上?”随即意识到什么。拍了拍脑袋,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其中一封应该是故意给白起看的吧!”
虞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赵丹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对一旁的心腹道:“去把本官府衙里少梁的一应地契和舆图拿来,再支取百金供先生使用!”
然后才对虞卿说道:“先生也可先回去略作收拾,本官这里一个时辰内把四封书信写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此汇合,可好?”
虞卿想了想,自己还真要准备些事物取信武安君白起,游说赵王。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一个时辰后,虞卿背负着少梁城数万百姓的希望,头也不回地直奔秦军大营而去。出城不及五里,就被巡逻的秦军斥候发现,虞卿理了理衣冠,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乃赵国使者,要见你们武安君,有要事相商!”
斥候们见其谈吐不凡,也不敢怠慢,当即领着虞卿往白起的中军帐走去。每深入一层,都会换成不同级别的人带领虞卿继续前进。虞卿虽然面不改色,心里面却是震惊秦军的军容齐整,井井有序。白起所取得的赫赫威名,绝不是什么侥幸啊!赵国真想守住少梁,绝对是难上加难!”
听闻有赵国的使者求见,白起和王翦会心一笑,令人收起了舆图,也不多做准备,直接令人将虞卿带了进来。在白起看来,所谓的下马威根本就没有必要。自己近十万大军围城,这已经足以令赵军上下胆寒。如果再刻意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势,反而显得有些色厉内荏。想必对方看到自己军容,也心中惴惴不安吧!
入得中军帐,虞卿和白起颇为好奇地互相打量了起来。两人都是第一次蒙面,不同的是,白起名声在外,乃是天下第一流的名将;而虞卿现在还是一文不名的人,虽有傲骨但无傲气。
白起的形象大体上没有超乎虞卿的想象,头小而面锐,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小头而面锐者,敢断决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见事明也;视瞻不转者,执志强也。可与持久,难与争锋。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白起从来不隐藏自己的锋芒。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杀意,足以令心智不坚定者胆寒。毕竟对方是大手一挥,数万乃至数十万士卒惨死身前都面不改色的狠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战国的第一杀神。
白起则感觉虞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和气,这也和虞卿平日所读之书所养之气有关。这样的人初看很好交流,但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很难以死亡来威胁,也很难用荣华富贵来利诱,想要征服他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认同你的道理。
“先生此来,莫非是为了代表少梁乞降?”白起开口就丝毫不给虞卿面子。极尽折辱,想要抢占上风。
虞卿正色回道:“少梁有断头将军,却无投降将军!将军领兵略我赵境,可见有一城一邑有望风而降的?”
白起轻视之意稍解,默默地点了点头。为了减少秦国的损失,白起当然希望一路上的赵国城邑全是望风而降。但从心底里。白起又特别瞧不起那些投降的人。这些人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哪能那么快就投降呢?!
“那不知先生的来意?”王翦随口问道。
虞卿微微作了一揖,说道:“秦、赵本为一体,韩国却已有八郡之地,又先后从贵国手中夺取了三川、南阳、汉中、巴、蜀五郡之地,此乃秦国立国数百年未有的大耻。秦赵两国约定连横抗韩,可我实在不知,为何贵国要背弃盟约,不去攻打韩国。反而略我赵国的河西之地。如此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白起眉头一蹙,不悦道:“先生此来是为了问罪吗?”
虞卿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是我以为贵国如此,不智也!贵国伐我河西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邯郸,赵王大怒,怒而发兵,或交韩、魏之心,或结齐、楚之意。秦国成为天下众矢之的,岂不危险?”
白起冷哼。嘲笑道:“先生危言耸听了吧!赵国如今东与燕、齐不和,南与韩、魏不睦,北与匈奴相争,实乃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来非议我们秦国呢!至于伐赵智与不智,天下自有定论。我看先生是想要说动我们秦国退兵。如此,实在是痴心妄想。先生若有此念,还是请回吧!”
自己本以为少梁守将是顶不住巨大的压力,想要向自己请和,没想到。对方却是想让自己退兵的。白起顿时没有了和对方纠缠下去的兴趣。这些说客,除了危言耸听,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出兵的事情是秦国上下一致的决定,自己就算被对方说服了,也不敢退兵啊!
虞卿却是笑了,似乎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止不住的大笑,近乎把眼泪流出来。王翦和白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翦忍不住郁闷,拔剑威胁道:“不得在将军面前无礼!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虞卿摆了摆手,终于止住了笑意,深深向白起作了一揖,解释道:“适才无礼!还望将军勿怪!”
白起并不接话,似乎充耳不闻。虞卿只得自顾自地解释道:“方才将军说我们赵国自身难保,我以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翦冷哼一声,反驳道:“赵国东南西北四面皆是树敌,不是自身难保,难道是固若金汤吗?”
虞卿摇了摇头,长叹道:“赵国与燕国、齐国不睦,不过是因为两国戏弄赵国,齐国又夺取了赵国的安阳之地。如今秦国伐我,赵国自然无暇和两国对峙。赵国只需派遣重臣前往临淄,表示安阳之地划归齐国,齐国必然罢兵。至于燕国,燕王后乃赵王之女,赵国只需以重金笼络燕国大臣,自然也不会有新的变故。北方的匈奴更是不足为虑,信平君(廉颇)统领二十万大军镇守云中,加之马上就是阳春三月,匈奴不可能犯边。至于南面的韩、魏两国,韩、赵、魏三国同出自于晋,多有合作,早先之所以交恶者,盖莫我们赵国亲近你们秦国,如今秦、赵开战,最开心的莫过于两国。只要邯郸有使者前往新郑、大梁,重议三晋交好之事,韩、魏两国又怎么会反对呢?!”
白起心里暗暗摇头,赵国应该还不知道魏国已经打定主意背离韩国的主意。在这种情况下,魏国多半不会答应和韩、赵两国结盟。不过,韩国那边却是真的不好确定。单单是韩、赵两国结盟就足以锁死秦国东进的出路。
虞卿见白起不语,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虽然心中疑惑对方怎么这么容易劝说,但虞卿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思路劝说道:“秦国则不同。山东六国皆知晓秦国反复无常,毕竟楚怀王的先例摆在前面,我们赵国现在又是更好的说明了秦国的不义。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国家敢和贵国结盟呢!贵国到时约束在河西之外,南有高山阻隔,北有匈奴为患,西有月氏为敌,朝不保夕,就是说的秦国这种状况啊!在这种情况下,贵国才是真的陷入险境啊!”
虽然心里面不认同对方的看法,白起却是装作一副求教的态度,问询道:“如今我们已经征讨了赵国,已失赵国之好,按照先生的想法,我们秦国已经陷入险境,又该如何自处呢?先生此来,总不是危言耸听一番就离去吧!”(未完待续……)
PS:需要修改,稍等
第二十七章 韩国的应对
白起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想要借此来拖延时间。如果对方真有诚意的话,直接献城投降就好。现在却要得到赵王的应准,如果赵王不同意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至于赵丹家人在邯郸的说辞,那更好破解,自己只需派人散布赵丹战死的消息,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是白起站在自己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白起却是忘了,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没有得到秦国的保证,秦王若是不应准,继续攻打太原郡,与赵国为难,那赵丹“献城”的举动就成了笑话。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白起皱眉道:“先生未免太过没有诚意了吧?”
虞卿却是正色摇头,道:“今少梁地契、舆图皆在此,我实在不明白,将军还想赵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将军方能相信。赵国披甲之兵数十万,较之秦国只多不少。将军今可不费一兵一卒取少梁之地,于秦国大利也。此去邯郸,千里之遥,使者往返不过一月。一月后,赵国割让少梁,秦、赵皆大欢喜。两国永结同好,韩、魏不敢小觑,秦国大兵南下,饮马河水(即黄河)之畔,取函谷关,经略中原。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夺三川、南阳之地,光复霸业。难道将军真的打定主意,咄咄逼人,与赵国为难,将赵国推向韩国吗?”
白起轻声叹气,解释道:“若赵王肯割让少梁,秦王自然多半会继续结交赵国。但这些都是先生的一厢情愿的想法。本将罢兵容易,但若是赵王不愿割让城池,本将岂不是白白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虞卿也知道,白起不傻。自然会认为这多半是自己的缓兵之计,想要对方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保证并不能让白起肯下这个赌注,自己开的砝码还要再高一些。
“将军自渡河领兵攻打河西,屡战屡胜,兵锋不可抵挡。赵国步步紧退,如今只有少梁一城可守。不过。将军貌似占据绝对的上风,却要当心物极必反。老子云,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如果将军现在攻城,少梁守军已存死志,秦军伤亡必定巨大。为将军计,为秦国计。何不行欲擒故纵之计,先行削弱赵军抵抗的意志,待赵军士气衰落再行攻城?如此计较的话,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天气转暖,攻城的话较之现在容易三分。而且,彼时,邯郸的消息也会传递过来。将军或可兵不血刃地拿下少梁。”
见白起露出沉思的表情,虞卿又加了一把火。道:“我这里有赵国河西郡守赵丹亲笔书写给赵王的信件,里面言之凿凿,将军不妨一阅。”
白起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了信件,略一通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说道:“将军受赵郡守的嘱托,要将这封信转交给赵王,现在却私自将信件交给本将,不觉得不忠于赵丹吗?”
对于白起的指责,虞卿也不着恼。反而笑道:“我若是不先来拜见将军,又怎么从十万大军的包围里从容前往邯郸呢?若是不能转交信件,怕是更不忠心吧!何况,(虞)卿虽然是赵人,但却一直认为,普天之下,能和赵国为盟,互相取得最大的利益者,莫过于秦国也!秦、赵联盟,南可灭韩、楚,东可灭魏、齐,若是不生嫌隙,这天下,秦、赵大可瓜而分之!将军若是信赖(虞)卿,(虞)卿自请前往邯郸,说服赵王割让河西之地给秦国。两国并力南伐魏国,蚕食中原,岂不好过三晋结盟抗衡秦国?将军当知,如今的韩国,咄咄逼人之势要远远甚于秦国!”
白起点了点头,接受了虞卿的提议,道:“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本将姑且相信先生一回。不过,一月之内,本将若是没有接到赵王割地的承诺,这秦、赵之盟,也只能作罢了!赵国想要和我们秦国争锋,想要摆平燕、齐、韩、魏四国,所花费的代价怕是不菲!”
虞卿微微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既然如此,(虞)卿就先告辞了,从今日起,一月之内,必然有邯郸的消息传来!”说完就作揖告退了。
虞卿一离开大帐,卫尉王翦就有些着急地说道:“将军!这些说客的话不能轻信!况且,临出征前,王上反复交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太原,我们若是按兵不动的话,王上得知一定震怒!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赵国调动大军前来增援少梁。”
私下和赵国议和,这样的罪名足够两人解职回国的了。王翦实在不明白,白起为何会犯这样的小错误,听信了对方的一面之词,白白放跑了一名从少梁出来的使者。说不定对方一旦回到邯郸,就将秦军的虚实全部道来,到时再带领十几万大军来给自己“想要的答复”!
白起望了一眼王翦,莫名其妙地笑了,解释道:“王副将权且放心就是!本将自然不会那么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苦等一个月。不过,王副将你没有发现吗?我军虽然士气高昂,但连番苦战,确实需要休息。赵国的大军也被我们逼到了绝路上!如果现在攻城的话,赵军乃是哀兵,哀兵虽然不一定必胜,但想要战胜哀军的话,伤亡必然不小。这可不是本将想要的结果。拿下了少梁,我们还要渡河面对太原的赵军,对方可是以逸待劳,严防死守。到时候,我们拿下大半个太原,又剩下多少人用来防守呢?!”
王翦被这个问题愣住了,有些恍然大悟道:“将军的意思是说现在我们不过是假装应承下来,麻痹赵国。等赵军松懈后,再一战而下少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王翦就明白了。
白起却是神秘地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过是中策,本将这里还有一个上策。只是如今时机还没有成熟,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执行了。”
韩国,新郑。
虽然秦国这次集结大军的行动很是隐秘,但大军一旦开拨,造成的巨大动静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尤其是韩国有心加强了关中情报搜罗的情况下。武安君白起、卫尉王翦,秦国派出好大的阵仗,十几万大军南北两路夹击,一路势如破竹地攻进河西,赵国被打的丢盔弃甲,仅仅余下少梁一城之地,这个消息震惊了韩国的朝野!谁都想到了,秦国会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局出手;但谁也没有想到,秦国出手的对象乃是自己的盟友——赵国!
接到秦国攻打河西的消息。韩王第一时间召集了群臣商讨对策。压在韩国头上的两座大山——秦国和赵国,如今不和,因为河西大打出手,让韩国上下彻底松了一口气。任哪个国家被当世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盯上,日子总会显得艰难些。韩国最担心的是秦、赵两国齐心协力来讨伐韩国,韩国虽然自信可以抵挡,但元气势必大伤,而韩国一旦不能保持对魏国、齐国、楚国绝对的优势。难免就会有人被挑拨,趁火打劫韩国。好在秦、赵从没有真正地掀起风浪。如今更是分崩离析,眼下最开心的莫过于韩国了。
丞相张平最先献言道:“王上!如今秦国进犯河西,乃上天赐予我们韩国的大好机会。臣以为王上可速派使者前往邯郸,缓和与赵国的关系,声明韩国的主张。若是有可能,可促成韩、赵两国结盟一事。将秦国的势力重新限制在关中。”
太尉暴鸢则说的更直接一些,道:“中原已经有韩、魏、赵、齐、楚五国,五国争雄,势力已经犬牙交错。若是再加进一个秦国,形式更加复杂。秦、赵两国相比。无论是比国力还是军队的战斗力抑或君王、将军的贤能,秦国都要高上一层,且秦国一定对一统天下没有私心。臣以为,绝对不能让秦国的势力进入中原。王上当派遣大军支援赵国,攻打秦国。如此,赵国感恩于我们韩国,三晋联盟重开。三国并力西进,可分关中之地。秦国既灭,这天下再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与我们韩国相提并论。到时,挑唆各国争斗不已,最后获利的还是我们韩国!”
韩、赵、魏三国结盟,瓜分秦国?!不少军方的大臣都为暴鸢这个大胆的想法激动不已。韩国上下一直把秦国作为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一方面是秦、韩两国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另一方面则是秦国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优渥,哪怕秦国发生内乱,也可以蛰伏在关中,以待崛起。韩国则不同,地处四战之地,对外政策要圆滑,否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在和秦国关系不睦这一点上,韩国和楚国很像。不同的是,楚国是因为吃过秦国太多的亏,恨不能生啖秦国,以消楚怀王之恨,夷陵之耻;秦国则吃过韩国太多的大亏,恨不能攻入新郑,火烧韩国王宫,鞭挞韩国历代先王的遗骨!这世上,任何国家都可能联合,哪怕是燕国和齐国这种差点灭亡彼此的国家也可以在外国强大的压力下或者利益的驱使下,站到一起。但韩国决计不能和秦国妥协共存!哪怕只是暂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韩王想了想三晋联合攻进关中的美妙前景,不禁神往。但正如那句话所说的,理想的丰满的,但现实是骨感的。且不说三国如何瓜分利益,单单是依照老秦人的血性,三国不付出个近百万人的伤亡怕是难以灭秦。而秦国完全可以在覆灭之前,利用八百里关中漫长的补给线拖垮三晋联军,燕国、齐国、楚国又怎么会坐视三晋的强大,秦国若是不存,三国可以掉转过头来攻打他们。唇亡齿寒的教训在危及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谁都会想起来。
所以,暴鸢的这个提议除了一些狂热的人支持外,大多数韩国大臣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至于丞相张平的提议,虽然有些中规中矩,支持的人反而更多一些。眼下,对韩国来说,并不需要死扛秦国,只需时不时敲打秦国。让秦国意识到,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关中就好。
御史大夫范睢则说的更加详细了一些,他认为,凭借秦国这些年的蛰伏和骤然发难,少梁的失守是可以提前意料的。接下来,影响韩国立场和态度的是秦国下一步的动作。如果秦国适可而止的话。不再越过河水攻打赵国,韩国当如何自处。如果秦国一意孤行,进犯太原郡的话,韩国又该如何自处。
在范睢看来,秦国若是明智的话,就该浅尝辄止,依托河水防线,拒赵军于河水以东。这种情况下,赵国即使恼羞成怒。发动大军抢夺河西之地,多半也是做无用之功,反而会损兵折将,折损锐气。何况,赵国目前正在和燕、齐两国交战,短时间都不一定可以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所以很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赵国象征性地责难一下赵国,就默认了秦国霸占河西的事实。当然,这样是有失颜面的。这就是韩国可以利用的地方。韩国可以趁机拉拢赵国,帮助赵国夺回河西之地。当然,为了平衡,不让赵国扩充实力,赵国割让几座城邑是无可厚非的。在这中间,韩国挑拨离间,将赵王高高架起。赵国入彀的可能是非常高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秦国不知死活,出于得势不饶人的理由,把势力伸进了太原郡,意图恢复六年前被赵国侵占的土地。那韩国就大有可为了。赵国再如何忍让,也不可能坐视两郡之地被秦国眼睁睁的夺取。这意味着赵国被打回原形,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民心、士气都会因此丧失殆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韩国可以借此左右逢源,让秦赵两国互相削弱。但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前提有两个,一个是秦、赵两国的后方必须安稳,对秦国来说,后方安稳意味着韩国不能给秦国施压,对赵国来说,后方安稳则意味着燕、齐、魏三国不给自己添乱。另一个前提则是韩国作为两国潜在的竞争者,也必须在此期间实力不能增长,至少表面看起来,应该如此。
听起来很复杂,但实际上是一句话的事情。想要秦赵两国火拼,其他国家一方面不能给秦、赵两国添乱,另一方面不能借此获利,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一个国家会收渔翁之利!
显然,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韩国素来擅长浑水摸鱼,秦、赵两国最提防的就是韩国。有韩国一日在,两国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韩国的存在,足以打消两国一战击溃彼此的念头。但范睢却提出了自己的思路。
随着秦国的介入,天下本来就已经混乱的局势变得更加的混乱。想要分析秦国伐赵导致的一系列时局变化,就必须站在天下七国的立场上逐一分析。否则,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是分析不出什么正确的结论的。
首先是偏远的燕国,燕国刚刚和齐国结盟,结盟的起因就是赵国的强势。如今赵国被秦国进犯,想必燕国如韩国一般,是额手称庆的。但有廉颇镇守云中,燕国恐怕不愿意在这种微妙的时刻惹恼赵国,因此多半不敢搞什么小动作。换句话说,燕国只是一个看客,只要赵国不损害自己的利益,燕国还是习惯过本本分分的日子。至于和齐国翻脸,短时间不大可能。
其次是齐国,齐国虽然得到了安阳,但因为燕国的入侵和担心赵国的坐大,这次白白损失了百里的土地,才换来了和平。依照齐王的小气,这个亏是怎么都要弥补回来了。弥补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风雨飘零的赵国,一个是日薄西山的楚国。其中,又以楚国为最佳。不过,听说齐国新任的丞相后胜手脚不怎么干净,这成了其他国家可以利用的地方。想必秦、赵两国都不会放弃拉拢齐国这个筹码。
然后是魏国,魏国的态度在范睢看来最是微妙。秦国丞相魏冉出使大梁的事情范睢是知道的,这一次也是范睢在得到韩王的应准后告诉了群臣,魏冉访魏没多久就有了秦国放过河东,攻打河西一事。虽然站在秦国的立场上,有数个理由这么做,比如说赵国精力全都放在(太行)山(以)东,主力正在讨伐燕国,对秦国这个盟友不怎么提防;比如说河东久攻不下,攻打河西却有秦国上郡的兵马可以策应。但无可否认的是,秦国对魏国的态度已然发生变化。否则,秦国就面临着赵、魏两个敌手,这绝不是咸阳的秦国君臣乐于见到的。魏国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对韩国的不敬,但却已经有了疏远之意。如今魏国专心征讨楚国,似乎应证了魏国想要向南发展的思路,从这一点来看,魏国多半是要在这次秦、赵两国的纷争中保持中立了。
最后是楚国,赵国自顾不暇,怕是没有兵马支援楚国了。苏代终究要从邯郸失望而归。如此的话,楚国将要应对一心南下的魏国,或者还要加上一个齐国,其处境之艰难,绝不在赵国之下。
韩国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混乱的局势下,浑水摸鱼,赚取几分利益!(未完待续……)
PS:修改完成,多赠送两百字。
第二十八章 邯郸之变
燕国,蓟城。
此时秦国进犯赵国的消息尚未传到蓟城,如果燕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就不会为赵国攻打燕国而心慌意乱了。廉颇将兵八万,于三日前攻克了蓟城以西一百里外的沮阳重镇,兵锋直指蓟城。蓟城西方门户洞开,这直接刺激了燕国的神经,蓟城的气氛陡然紧张。在燕国看来,赵国肯让廉颇放弃边境上的防务不管,奔袭蓟城,已然是恼羞成怒。面对盛怒的赵国,如果不用惨重的伤亡让赵国恢复理智,燕国的损失必然极大。
燕王紧急下令,征召二十万大军往蓟城集结,准备一战击败赵军。为保无虞,燕国同时向齐国求援,请求齐国出兵攻打赵奢一部,迫使廉颇回师。
偌大的燕国,因为燕王的一纸诏令而骚动起来。本来准备要春耕的农人们,放下手中的锄具,拿起了长戈短戟,一乡一里地集结。大战前的凝重令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蓟城已然戒严,燕国上下就等着廉颇大军来犯,挫其锋芒。没有一个燕国人会认为自己会输,廉颇虽然有赫赫战功,但用不了多久,燕军的人数就会三倍于赵军,赵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三。
廉颇似乎觉察到继续进军的风险,原本应该兵贵神速,趁着燕国大军没有集结,奔袭蓟城的他居然会畏敌不前,在沮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虽然被派到蓟城侦查的赵军斥候还是一波接着一波,燕赵两方每天都要爆发十几次规模大小不一的战斗,但赵军的主力一直没有出现在蓟城附近。
燕国上下对此很是疑惑,甚至在一开始担心这是廉颇的阴谋,但随着赵国按兵不动的时间越来越长,燕国君臣们只能自我宽慰。也许。廉颇自大到以为可以一战击败数倍于他的燕军吧!
直到数日前,各地陆陆续续传来刚刚集结的大军被赵军突袭的消息,燕国君臣才反应过来,廉颇是想要截断蓟城的援军,让蓟城孤立无援。等所有的燕军士气低迷,不敢救援蓟城后。赵国才会从容不迫地围攻蓟城。
燕国很快做出了反应,集结大军的城邑加强了戒备,一些新的集结点,距离蓟城也越来越远。赵国想要再像以前那种轻易伏击燕国援救蓟城的援军,无异于痴人说梦。廉颇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燕军被伏击的消息越来越少,这似乎证明了,赵军已经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将兵力收缩到了沮阳。
只是。燕国君臣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念念不忘的廉颇并没有在沮阳指挥大军,相反,却是在千里之外的邯郸城。
廉颇刚刚抵达邯郸城,就被蔺相如的心腹管家悄悄带进了邯郸城内一处毫不起眼的别院。廉颇心里虽然疑惑,但却没有声张出来。七日前,廉颇接到赵王的密旨,被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邯郸。具体的原因却没有交代。王旨的措辞严厉,根本不允许廉颇有任何的推诿之意。廉颇只来得及将战事大概交代了下副将。就匆匆启程。六天七夜,一千多里的路程,饶是廉颇是边将出身,弓马娴熟,但以六十岁的高龄疾驰这么久,也有些吃不消。
廉颇清楚。自己因罪戍守边疆,没有赵王的旨意是无法返回邯郸的。蔺相如更是干脆地告诉自己,因为党争的关系,自己没有大功,他无法争取自己回邯郸任职。这次赵王居然在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破格命自己回邯郸。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廉颇一路上都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情,才会让赵王如此心急召见自己。因为忧心,此次进京,廉颇居然没有一点喜意,有的只是忐忑不安的心情。
转过几个转角,廉颇终于见到了数年未见的蔺相如。蔺相如投以内疚、感激的眼神,也不和廉颇客气,直接命四周的侍从退下,自己亲自给廉颇斟满了杯中的茶水。
廉颇性子急切,都不等落座,就死盯着蔺相如的眼睛,急切地说道:“邯郸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王上要我放下所有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邯郸?”
蔺相如小心地看了眼四周,这才对上廉颇的眼神,叹了口气,道:“秦国伐我河西,如今河西仅有少梁还未陷落。”
刚刚坐下的廉颇腾地站了起来,使劲跺了下脚,怒骂道:“老子早就说过,秦国人靠不住。王上就是不听,看,现在捅娄子了吧!”
发泄了一通怨气,廉颇又道:“秦国领军的可是白起?有多少兵马?朝廷可曾拿出了一个章程?”
蔺相如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愁眉道:“领军的确实是武安君白起,副将乃是秦王的新宠卫尉王翦,足有大军十万。至于章程吗?还没决断!”
不等蔺相如话完,廉颇就连连摇头,道:“兵贵神速!秦国都打到我们家门口了,王上还在犹豫什么呢?!秦国撕毁盟约,我们若是坐任河西落到秦国手中,让天下怎么看我们赵国?天下诸国,谁还会对我们赵国服气?我这就去见王上,直言利弊。齐国、燕国不过是芥蒂之患而已,秦国才是心腹大患啊!不如和燕国、齐国媾和,击败秦军!”说完,就需要出门入宫。
蔺相如赶忙一把拉住了廉颇,忧心忡忡地说道:“朝中的大臣们自然是纷纷赞成出兵,谁都知道,秦师伐我,我们若是不做出回应的话,秦国一定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这以后啊,恐怕是国无宁日。但眼下的问题是王上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廉颇讶然道。这怎么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国的大事,全都是赵王一言以决之。赵王怎么可能做不了这样的主?除非赵王如同先王(赵武灵王)一般被囚禁了才有可能!可赵王明明前不久还下旨让自己入邯郸!
蔺相如点了点头,长叹道:“王上病重,身子日渐匮乏,怕是……”虽然蔺相如没有把话说完,但任谁也听得出。赵王怕是不久于人世。
廉颇顿时愣住了,自己想过无数种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赵王要驾崩了!赵王今年才不过四十一岁,自己前些年离开邯郸的时候,赵王的身子还比较壮实,怎么转眼间就行将就木了呢!
“怎么回事?”廉颇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蔺相如知道廉颇在问什么。解释道:“王上这些年其实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痴迷丹药,虽然表明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实际上已非药石可以弥补的了。医师说已经回天乏术,还好信平君来得及时,可以见王上最后一面。”
“那王上密令我回邯郸的旨意呢?”廉颇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赵国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赵王就是赵国的主心骨。若是赵王真的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主少国疑,赵国免不得一番动荡啊!十六岁的太子丹可以扛起赵国的大任吗?廉颇心里很是怀疑。
蔺相如道:“确实是王上的命令。十日前。王上昏迷在后花园。此后每天大都是昏昏欲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王上也已经知道时日不多,这才趁着清醒的时间下令征召你入邯郸,交代后事。如今太子监国,对外谎称王上偶然风寒,后宫已经戒严,这个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了!”廉颇沉重地点了点头。对蔺相如道:“我现在就去求见王上,如何?”
蔺相如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如今王宫已经被平原君的心腹掌控,一般人轻易见不得王上,加之太子侍奉在侧,将军待会要慎言!赵国的天,说变就变。还有,王上目前应该还不知道秦国攻打河西的消息。若是王上醒转过来,将军还要保守秘密,不要让王上烦忧。”
对于蔺相如的嘱咐,廉颇一一记在心里。然后便与蔺相如一起,直奔王宫而去。如今的赵王宫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太子对外谎称赵王需要静养,谢绝了大多数臣子的求见。如今,也只有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上卿蔺相如等寥寥几位重臣可以求见赵王。眼见每个重臣神色凝重,所有的人变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太子开坛为赵王祈福,似乎更加应证了赵王的病情绝不乐观。邯郸城,山雨欲来风满楼。
负责看守宫门的禁卫军也许是得到了事前的通知,并没有阻拦蔺相如、廉颇两人,两人得以没有阻碍地进入了王宫。一入王宫,自有内侍们将蔺相如、廉颇二人带到赵王下榻的宫殿。
廉颇已经感觉到了王宫压抑的氛围,所有的侍卫、内侍全都是生面孔,廉颇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如果不是蔺相如向自己保证,赵王绝不是被拘禁,而是病入膏肓,廉颇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准备已久的兵变!
在赵王就寝的隔壁偏殿里,赵国最有权势的五个人——太子赵丹、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上卿蔺相如、信平君廉颇终于在国难当头聚集到了一起。廉颇发现,不光自己和蔺相如,其他三人的眼睛也是布满血丝,想来休息不好。
太子勉强一笑,用极其疲惫的语气,说道:“劳烦信平君跋涉千里,实在是罪过!然国逢大难,群龙无首,此赵国立国一百多年未逢之大变也!信平君乃国之重臣,朝廷之长者,本太子也只能劳烦了!”
对于太子对自己的恭维和客气,廉颇自是十分受用,但现在也不是客套的时候,廉颇凝重而肃穆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上有疾,臣子效其劳,本分也!臣不敢妄自尊大,愿以七尺身躯供太子驱驰!”
一旁的平原君赵胜微微点头,对太子丹和廉颇的态度很是满意。眼下国家正值艰难之时,正需要群臣同心协力,同舟共济,共度难关。虽然以前宗贵一派和平民一派有所龃龉,但面对国家大事却是毫不含糊。自己建议太子丹团结重臣,太子丹依言做了。廉颇也是十分明事理,知道在这种时刻,承认太子的权威,而不是寻机要改立其他公子为太子。此乃赵国的幸事也!
太子丹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燕国战事如何?”
“臣来时已经攻克了沮阳重镇,兵锋距离蓟城不过百里之遥!不过,如今国家艰难,臣已经按照王上的嘱托,令副将迷惑燕军。转入守势!”
太子露出难得的一笑,道:“信平君真乃国之名将,赵国之福!有信平君在,本太子心里安定不少!不知道蔺上卿在来时的路上,有没有给信平君讲一下当今的形势?”
廉颇点了点头,说道:“臣知晓了一些,秦国发兵十万攻打河西,河西仅存少梁一城。可我们赵国的主力又皆在(太行)山(以)东,与燕、齐两国鏖战。分身乏术。”
“是啊!赵(奢)国尉按照本太子的吩咐,不过是和燕、齐联军维持个不败不胜的平衡局面。虽然我们赵国还没发力,但燕、齐两国何尝拼尽了全力?再打下去的话,只会三败俱伤。秦国背赵,河西有变,按理来说,我们赵国都该立即出兵,增援河西!可如今王上又重病。人心惶惶不安,如之奈何啊?!”
廉颇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蔺相如。依照蔺相如的才智,应该不难看出说服太子丹出兵啊!可为何现在都没有用兵的迹象?!只是赵王病重这个借口,应该不足以成为赵国任由秦国攻打河西的理由。
“秦国性贪,如果我们不发兵救援少梁,怕是秦国会得寸进尺,太原郡也少不得兵灾之祸。到时。悔之晚矣!王上如今病重,太子殿下更应该担当大任。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臣请太子殿下三思。”
蔺相如暗暗点头,起初。自己建议出兵,平原君已然意动。但随着赵王的病情愈发沉重,平原君却改了主意。按照自己的推测,太子和平原君恐怕是认为顺利地完成王位的交接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谨慎起见,秦国出兵十万,那赵国也要出兵十万以上。秦国领兵的大将乃是智谋百出的武安君白起,赵国可堪和白起抗衡的,也不过是廉颇和赵奢两人而已。其中,论威望论经验,廉颇都是更胜一筹。可太子和平原君多半担心廉颇拥兵自重,所以才没有成行。如今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为祸必深。实在不行的话,让赵奢领兵抗击白起大军也好,总好过现在什么都不作为。
太子静默不语,还是不能下决断,反而望向平原君赵胜,期许他拿个主意。就在平原君想要开口之际,宦者令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急道:“太子殿下,诸位大臣,王上,他醒了!”
众人轰然起立,再也顾不上议论时局,全都急匆匆地往隔壁跑去。这个时候礼节显得毫不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赵王最后一次醒来。
宦者令没想到是这种局面,忙赶上去,对跑在当头的太子丹说道:“太子殿下慢行,王后她在里面侍奉王上!交代称没有她的吩咐,不要吵着王上的圣驾!”
太子丹这才止住了飞奔的脚步,但还是小步快趋向赵王所在的寝宫,身后的平原君、平阳君等人也是轻手轻脚,又不失速度地亦步亦趋。
在寝宫门口等候了小片刻,王后泪眼婆娑地走了出来,面对众臣,顾不得维护王家的仪容,也不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太子,王上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看你父王最后一面吧!”说完,竟然昏厥了过去。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太子心下戚戚,就想要救治王后。平原君赵胜却是知道眼下不是婆婆麻麻的时刻,吩咐宦者令一边派人速将王后送到偏殿,一边急招太医前来救治,平原君就凑到太子丹身前,急切道:“太子殿下,时间急迫!不要让王上等待太久!王后是伤心过度,没有大事!太子殿下,速去!”
太子丹正是毫无主张的时候,听得此言,竟是没有反对,只是一步三回头地往寝宫门口走去,直到到了门口,才心下一横,走了进去。
整个寝宫充斥着一股药草的味道,昏暗的灯火下,周遭没有一个人影。太子丹明知道不远处的榻前躺着的就是赵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但没来由产生一种恐慌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太子丹已经习惯了赵王给他撑起一片天空,他只要不是胡作非为,赵王也不会教训他。太子丹原本以为,自己还可以过好多年这样的日子,很多事情可以慢慢学,悠闲地学。可现在一下子,这个最强大的男人要与世长辞了,留下许多挑战给自己。太子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一种肩扛赵国前进的重担,无数人的期望,几乎压得太子丹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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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临终托孤
“父王!”太子丹俯下身子,望着眼前憔悴得没有人色的赵王,心下戚戚。
赵王艰难地抬起手,比划着要太子丹坐的更近一些。太子丹见状,赶忙主动伸出了双手,紧紧握住赵王。赵王欣慰的一笑,但太子丹清楚地感觉到了赵王双手上传来的虚弱无力的感觉,这预示着赵王的身子已经差到了极限。太子丹心下更是慌张,一阵揪心、懊恼、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王儿!寡人是不行了,这赵国以后就靠你了!”赵王艰难地说道。
虽然明知道赵王所言非虚,但太子丹还是欲要出言安慰赵王。赵王似乎知道太子丹要说什么,轻轻摆了摆手,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乃天意啊!王儿不必强求!”
太子丹一语凝噎,惟有泪千行。
赵王怜爱地望着太子丹,长叹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寡人本想好好教导一下王儿,但奈何天不许之。接下来寡人说的话,你要切记,明白吗?”
“儿臣谨记!不敢忘怀!”太子丹应声哽咽说道。
赵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秦国伐我河西的消息,寡人已经知晓了。王儿继位之后,当速派大军前往救援。此事不可迟疑,迟则生变。”
太子丹一愣,不知道赵王是怎么知道的,又不好问询,只得唯唯称是。
“王儿继位以后,当谨言慎行,喜怒不形于色,以免臣民轻慢。多集思广益之举,少武断专行之风。赏罚分明则群臣信服,亲贤臣。远小人,则宇内清明,诸侯不敢欺。”
“信平君(廉颇)耿直,精于用兵,德高望重,士卒信服。但遇军中大事。王儿可多加问询,必能保证士卒没有怨言。援救河西之事,寡人以为,王儿可任其为将,必能事半功倍。赵奢乃宗室子弟,通晓兵事,谦逊而爱人,此老成持重之人。待寡人驾崩后,王儿可擢升之。以收其心,再令其统领大军,驻守邯郸,邯郸则无复忧矣。平原君、蔺相如,皆社稷之重臣,王儿可信之,遇事多垂询,必能有所补遗。然君王必有主见。从善如流虽好,但不可对大臣的建议听之任之。宗室和平民出身的大臣多有不睦。王儿切记,为君王者,贵在平衡,切不可让其中一派势大,否则必成尾大不掉之势。王儿可细细体会,若有大成之日。则赵国无复忧矣!”
太子丹唯唯称是,暗暗记在心里。赵王喘了口气,休息了会,继续道:“王儿年幼,继位之后必是主少国疑。赵国东与燕、齐不睦。南与韩、魏不和,秦人虎视眈眈,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王儿当殚精竭虑,不可沉迷酒色,令忠诚之士寒心,有负寡人嘱托!”
“先王(赵武灵王)继位时,年方不过十五岁,当是时也,赵国也是危机重重。魏惠王联合楚、秦、燕、齐四国,以会葬为名,各派精兵,趁先王年幼之际,俟机图赵。然先王临危不乱,交好韩、宋两国,终能化险为夷,成就一番霸业。王儿继位以后,可派遣重臣前往新郑,交好韩国。韩国若是肯与赵国会盟,秦国必然惊惧,燕、齐也不敢妄动,如此,危机可解也!咳咳咳咳”
“儿臣记住了!”太子丹连连说道,“父王您还是休息一会吧!”
赵王脸色有些涨红,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道:“寡人没什么再能教给你的了,王儿,去把外面的几位大臣喊进来,寡人当着你的面,有话跟他们说。”
“吱!”房门发出难听的声音。在殿外侍奉的平原君、蔺相如等人皆是下意识地往门口瞧去,却是发现了太子丹的身影。烛火把太子丹的身影拉的很长,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忽明忽暗。
“诸位大臣,王上有请!”太子丹疲惫地说道。
众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慌不跌地却井然有序地往宫殿走去。平原君居首,蔺相如居于次,平阳君、信平君再次,四人鱼贯而入。
“臣等见过王上!”四人瞥了眼赵王,一同行礼道。
“诸位爱卿,都起来吧!”赵王有些兴奋地说道。
四人却是感觉不妙,赵王方才还是病怏怏的样子,现在却是精神抖擞,多半是回光返照了。赵国的天是要塌了啊!
“谢王上!”四人各自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一起起了身。
“秦师伐我河西,诸位瞒的寡人好辛苦啊!平原君,大军什么时候出发?”赵王怒气冲冲地说道。
平原君一愣,知道现在不是忤逆赵王的时候。既然赵王已经宣布要出兵,那自己就得按照这个思路来回话。
“启禀王上!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大军两日内就可以完成征召。只是这出兵的将领人选问题,臣一直等着王上的确定”
赵王挥了挥手,道:“信平君乃国之名将,赵国上下,再没有比信平君更适合的人选了。信平君,你代寡人去教训一下秦国,如何?”
廉颇肃然道:“王上有令,微臣敢不效死乎?!”
“好!好!好!”赵王一脸说了三个好,道:“不愧为寡人的将军!寡人等着你凯旋的捷报!”说完,竟是连连咳嗽数声,咳出好大一摊血。
“王上!”平原君四人齐声惊呼。
“速传太医!”太子丹则是手忙脚乱地对宦者令吩咐道。
赵王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死灰,道:“寡人是等不到老将军报捷的时候了,诸君,寡人把太子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不可不忠,要像侍奉寡人一样侍奉太子,可否?”
“臣等遵命!”平原君四人齐齐跪下,泪流满面道。
太子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赵王看到自己怯懦的一面,但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只是硬生生地将哭号声憋了回去。
过了一会,众人抬起头望向赵王,只发现赵王神色委顿,刚刚举起的手无力倒下,眼见了没有了呼吸。大殿内顿时哭声响彻一片,“王上驾崩了!”
“哐……哐……哐”深夜里。赵国王宫传来不绝如缕的钟声,打破了邯郸的宁静,哭号声从王宫最深处开始蔓延,闻者无不垂泪。所有的邯郸人都知道,赵王驾崩了。赵国送别了一位励精图治的君王,又将迎来一位新的君主。
公元前267年3月3日,子时三刻,赵王崩于临泉殿,为王三十一载。时年四十有一,谥曰文,后世以赵惠文王称之。太子丹亲自扶王棺前往昭兴陵下葬,并于翌日前往太庙祭祖、行登基大典。
祭曰:嬴赵第九代诸侯王丹,年十七岁,受命于天,承祚于祖,秉政于朝。百官贺之,宗室佑之。记于史册,特告于太祖烈侯之庙,先考文王之庙,告于先祖武王之庙,告于曾祖肃侯之庙,告于高祖成侯之庙。谨以太牢祭之,尚飨!
太子丹正式登基为赵王,所有大臣职位一律不变,各有封赏,并大赦国内。降低了今年赋税。同日,赵王任命信平君廉颇统领十万大军前往河西增援,以丞相、平原君赵胜为使出访新郑,以上卿蔺相如为使出访临淄,以平阳君赵豹为使出访蓟城。整个天下的形势,因为赵惠文王的身死而变得愈发波谲云诡起来。
韩国,新郑。
赵惠文王的身死彻底打乱了韩国已有的计划,新任赵王年幼,主少国疑,韩国想要秦赵两国火拼的主意怕是要搁置了。更何况,如今赵国东面的燕国和齐国虎视眈眈,稍有不慎的话,赵国就有被瓜分的可能。
韩国群臣们对于眼下的时局争论的厉害,一些大臣认为,赵国如今动荡不安,秦国得知赵王驾崩的消息后,一定会大举进犯,区区的河西之地绝对满足不了秦国的贪欲。以赵国目前的军心、士气,肯定是难以和秦国抗衡的。燕国和齐国前段时间被赵国打压的厉害,一旦赵国展现疲态,两国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呢?!就连魏国,多半也会出兵分一杯羹吧!所以对韩国来说,这是伐赵的大好时机!只要韩国出兵,肯定分到一块最大的蛋糕!
另外一些大臣则是反对出兵伐赵,理由嘛,有两点,一是赵国国君新丧,伐之不义。二是赵国被秦、燕、齐、魏四国瓜分后,四国的国力会大增,于韩国不利。不仅秦国、燕国的势力会拓展到韩国的北面,就连齐国多半也会和韩国相连,韩国面对的将是更加复杂的形势。与其扶植起三个强大的国家,将秦国放虎归山,不如留下赵国,用来牵制四国。
韩王没有表态,而是派出典客陈筮作为使者,前往祭拜赵惠文王。与此同时,各怀鬼胎的其他国家,包括秦国、燕国、齐国也纷纷派出使者,前去邯郸探听赵国的虚实。谁都知道,看似平静的战局下,暗流涌动。只要有一方对赵国大打出手,那接下来赵国面对就是四面围攻。
韩王不表态是在等陈筮的消息,如今列国都派了使者吊唁赵惠文王,邯郸风云际会。新任的赵王打算执行的是什么策略,谁也不清楚,韩王不打算那么快明确自己的主张。
苦等了三日后,韩王终于等到了加急的情报——赵王命廉颇领兵讨伐河西,以平原君赵胜为使出访新郑,以上卿蔺相如为使出访临淄,以平阳君赵豹为使出访蓟城。看样子,赵国打算寻求韩、齐、燕三国的谅解,专心对付秦国。
既然赵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韩王也打算宣布自己的决议,于是召集了三公九卿,第一次对伐赵与否开了口。
“赵惠文王驾崩,赵国动荡不安。诸位爱卿,为韩国计,为寡人计,有言伐赵者,有言援赵者,寡人迟迟未下决定,非不知所措,而是不知赵国之计较也!若赵国割地向秦国求和,何必援赵?若赵国向寡人求援,愿意奉韩国为执牛耳者,何必伐赵?”韩王解释道。
“方才寡人收到了陈典客的加急信件。赵王已然决定,命廉颇领十万大军援救河西,秦、赵大战,不日就会爆发。赵王同时派遣平原君为使,已然在前来新郑的路上。赵国向我韩国之心已经明确,诸君不必多言。寡人已有决定,结交赵国以抗衡秦国!”
“王上圣明!”群臣齐声说道。既然韩王已经有了决断,那群臣只能遵从。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和韩王对着干。赵国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让韩国原本的计划踏入正轨。秦赵两国爆发大战,韩国需要做的,不过是制衡燕国、齐国,让两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韩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平原君访问我们韩国。可陈(筮)典客尚在邯郸,丞相,你乃百官之首,务必责令有司做好接待工作,不要让赵国人小觑了我们,说我们不知道礼仪,寒了赵国的心!”
“臣遵命!”张平一脸恭敬地说道。
“也不可过于迎合,太过热情。毕竟赵国是有求于我们,这里面的分寸。丞相要拿捏准!”韩王多交代了一句。
“喏!”张平铭记于心。
又交代了包括征召大军、督促春耕等几件事情后,韩王便宣布退朝了。三公九卿一边聊着局势,一边就要离开。宦者令却是一把叫住了想要离去的御史大夫范睢,道:“文兴侯,王上在御书房等你!”
顾不得周遭人的诧异,范睢紧跟着宦者令来到了御书房。韩王早在里面批阅奏章。见是范睢来了,也不客气,道:“寡人方才在大殿之上,看到文兴侯欲言又止。文兴侯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现在书房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文兴侯可以畅所欲言了!”
范睢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动作都被韩王注意到了。赧颜道:“臣惭愧!方才在大殿之上,臣确实是有要说的,但思之再三,觉得此事可说可不说,毕竟平原君尚未抵达新郑,一切操之过急。”
韩王竟是点了点头,道:“文兴侯想说的,可是结盟的条件一事?”
范睢一愣,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神色愈发恭敬道:“王上圣明!这正是臣想说而未说的。”
“赵国蒙难,我们韩国义而救之,些许的好处,不要也罢吧?倒是一些承诺,还是需要赵国给的。”韩王皱着眉道。
范睢笑了笑,没有直接反对,道:“昔日晋文公流亡楚国,得楚成王厚待。一日,二人饮酒,楚成王戏谓晋文公曰:‘今日,我待你如何?’晋文公答曰:‘甚厚!’楚成王又问:‘他日若你返国,将作何报答?’晋文公对曰:‘若返国,皆君之福。倘晋、楚对战于中原,我必然退避三舍,以报今日之恩!’后,晋文公回国执政,晋、楚两国争霸中原,城濮之战时,晋军果真退避三舍,然这次战败的却是楚国,晋国巩固了在中原的霸权。如今,赵王年幼,主少国疑,王上发兵救援赵国乃是一大恩情,亦如晋文公蒙难时楚成王的厚待。然晋文公虽然感恩楚国在自己蒙难时对自己的厚待,却在国家利益前不会手软。赵国眼下虽然感恩,但却不代表赵国以后就会时时迁就。中原只能有一个霸主,或韩国,或赵国,王上觉得,等赵王威望既成,百姓信服,赵国还会对韩国言听计从吗?所以臣以为,王上在答应赵国的结盟请求前,需要赵国先答应我们几个条件!”
韩王微微作揖,自己只顾着赵国的颜面,觉得趁人之危有失仁义之名,但却忘了人性。对于施恩于自己的人,人们当时总是感激涕零,但时间一久,就会忘却。国与国之间的相处,不可掺杂太多的道德,而是要以实实在在的利益来判断进退!
“那我们该提出什么条件?”韩王问道。
“臣以为,若是赵国同意三个条件,我们可以立即出兵援助赵国,王上可与赵王会盟。一者,赵国派长安君为质。二者,赵国割让百里之地。三者,赵国奉韩国为盟主。”范睢说出了三个条件。
“长安君为赵王之弟,寡人听闻,赵太后深爱之,此事怕是不易。”
范睢呵呵一笑,道:“正因为赵太后深爱长安君这个幼子,我们才可以让赵国忌惮,不敢背弃韩国。如今赵王年幼,必定是赵太后执政,赵国大事,真正可以做主的就是赵太后。有蔺相如、平原君这等明智之人,想要说服赵太后应该不难!”
韩王点了点头,如今秦国伐赵,燕、齐蠢蠢欲动,这孰轻孰重赵国应该还是分得清的!至于遵韩国为盟主,这只是面子的问题,问题不大。不过,对韩国却是意义深远,这昭示了韩国已经成为中原的霸主,整个国家的自信心和归属感会更强。百里之地,如果不是特别膏腴要害之所在,问题也不大。和灭国之祸相比,这区区的百里之地,又算的了什么呢!
“就依文兴侯之见!”韩王下了决断。
(赵王既死,整个战国掀开新的篇章,敬请期待后续章节!)(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触龙说赵太后
平原君一路马不停蹄,往返于邯郸、新郑之间。等他再次回到邯郸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到三月下旬。
“什么?韩王要长安君为质?”赵太后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怒了。长安君才不过十二岁,爱子心切的赵太后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幼子冒险。
平原君也知道,这是韩国提出的三个条件里面最难的一点,但如今局势危急,韩国已经明确表态,长安君不为质,韩国援军不出。
“太后,如今少梁音信全无,多半已经失守。太原郡守禀报称,秦国大军已经进入太原郡,蒲阳以南,不复归我赵国所有。廉将军虽然可与白起大军抗衡,但伤亡必然巨大。燕国、齐国对我们又是虚与委蛇,不肯表态,想必是要看看秦、赵两国的战况。只要我们稍落下风,必然群起而上!为赵国计,臣请太后应允派长安君为质!”平原君苦口婆心地劝道。
“国事艰难,臣请太后以国家大计为重,派长安君为质!”上卿蔺相如、平阳君等皆是深深作揖,恳求道。
年轻的赵王求助似的看向赵太后。白起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谁也没料到,廉颇的援军尚未赶到,秦军就拿下了小半个太原郡。好在秦军所占据的城邑人口不多,太原郡的主要城邑、人口都集中在中部,不然损失就真的大了。毫无疑问,接下来秦赵两国交战的地方一定是太原郡最繁华的所在,眼下正是春耕时节,赵国若是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太原郡怕是要闹饥荒了。
赵太后却是看也不看赵王一眼,垂泪道:“先王驾崩这才多久?你们就来欺负我这个老妇!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说完。怒视了一眼跪在地上请命的平原君、蔺相如、平阳君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臣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赵王年幼,眼下的赵国是太后当政。赵王的玉玺、印章全都在赵太后的手上,如果赵太后打定主意,长安君还真的无法前往新郑为质。若是平常。君臣还可以软磨硬泡,可眼下的问题是,赵国的时间实在是等不起了。长安君必须尽快出发前往新郑,否则,赵国的损失可就大了。
“诸位爱卿!眼下如何是好啊?”赵王急的团团转,不确定地说道:“不如派人将玉玺偷出,秘密送长安君前往新郑?”
蔺相如连连摇头,反对道:“太后性情刚烈,若真是如此。必然出了三长两短。到时,王上于心何忍?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百死莫赎了!”
“可太后现在听不进劝,燕国那边,王后来信说,如果寡人不能击退秦军,燕国怕是要进犯我们赵国。”赵王长叹道。
平阳君点了点头,道:“蓟城的氛围很是诡异。臣还发现了秦国的说客,燕王虽然没有表示要讨伐我们赵国。但也没有表示要援助我们。依臣来看,燕国就是在等待时局变化,一旦我们赵国不支,恐有大祸矣!”
“臣去临淄的时候,等候了两天才见到齐王。臣提起两国重修旧好之事,齐王表示。只要我们肯割让两百里的土地,齐国绝不趁人之危,相反会声援我们。”蔺相如也说了齐国的形势。
赵王心下一横,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道:“实在不行的话。寡人将王位让与长安君,寡人自己前往新郑为质。”
平原君三人虽知道这是赵王的气话,但也不由一阵惶恐,主辱臣死,若是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三人该羞愧死了。何况,赵太后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赵王如此逼迫,就算赵太后最后答应,母子二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也许,眼下唯有左师可以说服太后。”平原君思考了片刻,轻轻说道。
翌日,垂垂老矣的左师触龙颤颤巍巍地拜见了赵太后,赵太后以为触龙是来劝说自己让长安君为质的,自然没给什么好脸色,只等着触龙一开口游说,就命人把触龙轰出去。
哪知,触龙颤颤巍巍地作了一揖,上来就是请罪道:“老臣的腿脚不灵便,已经不能快走,先王驾崩之时,勉强参加了先王的葬礼,回家也是将养了许久才能下床。私底下原谅自己,只是好久没有拜谒太后了,怕太后悲伤不能自持,特来向太后问安。”
赵太后脸色略一缓和,心道原来还有忠于自己的大臣。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触龙已经六十多岁了吧!先后侍奉赵武灵王和先王,现在又侍奉自己的长子,实在是三朝元老啊!不像平原君、平阳君两兄弟和那个蔺相如,先王刚一驾崩,就逼迫着自己把幼子送到新郑当质子。自己一名老妇,身子一向不好,哪里还有几年好活,居然连最后的天伦之乐也要剥夺,端的是不为人子。
“老妇出行全靠撵车。”赵太后说道。
触龙缓缓点了点头,道:“日常饮食没有减少吧?”
赵太后心下更安,诚实地说道:“不过是吃些粥食罢了。”
触龙长叹了一声,道:“老臣就不行了,年龄痴长,已经完全没有食欲。诸子又不让老臣省心,老臣放心不下,每天就勉强坚持步行三四里,希望能稍微增强一点食欲,对身体有好处。”
赵太后有感而发,触龙为了照顾几个子女,居然如此坚持,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是不由叹道:“老妇做不到。”
触龙苦涩一笑,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弯下身子,作揖道:“老臣的儿子舒祺,年纪最小,最不让老臣省心,可老臣又最宠他。希望太后可以应准,让他进王上的黑衣卫队,侍奉王上,也好谋个出路。臣老了,冒死向太后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赵太后没想到,触龙颤颤巍巍来求见自己。竟是为了这件事。黑衣卫队乃赵王的贴身亲卫,少有遇险,等闲人不敢轻视,倒是可以买个平安。触龙果真是厚爱他的幼子啊!
“老妇准了,爱卿回去后让他收拾下入宫吧!不过,他多大了?”赵太后卖了触龙一个面子。好奇地问道。
“刚好十四岁,虽然还小,但老臣没几年好活了,趁着老臣还没死,希望可以先托付给太后。”
赵太后动容,道:“做父亲的也如此怜爱幼子吗?”
触龙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比做母亲的还要怜爱!”
赵太后难得笑了,摇头道:“应该是做母亲的更爱吧!”
触龙却道:“老臣以为。太后对长安君的偏爱远不及对女儿燕后(赵太后的女儿此时为燕国王后)的爱。”
“爱卿差矣!老妇更偏爱的是长安君!”
触龙趁机说道:“父母若是爱子女,就要为子女谋划长远。太后送燕后出嫁的时候,抱着燕后的脚跟,泪流不止,那是因为想到燕后要远嫁,今后母女难以重逢。等燕后嫁到燕国,太后不是不想燕后,每逢祭祀的时候。都会为燕后暗暗祷告,希望她不回来。难道不是想燕后的子孙代代在燕国为王为君吗?”
赵太后一愣。燕后既然出嫁到燕国,自己当然想她平平安安,受燕王宠爱,如此,燕后的子孙确实会代代为王为君,保全富贵。
“赵国自烈侯立国起。直至现在,赵王的子孙为君为侯者,他们的子孙可有继承爵位的?不单赵国,其他诸侯国可有这种情况?”
赵太后仔细想了想,道:“无有!”
触龙这才抛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道:“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做国君的子孙难道不好吗?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金玉珠宝何其多也?!现在太后给长安君以高位、厚俸,将赵国最膏腴的土地分封给长安君,赏赐他无数的珍宝,却不曾想长安君是否有功于国家。一旦太后您驾崩,长安君失去依靠,又拿什么在赵国立足呢?所以老臣才认为太后为长安君考虑的太短浅了,远不如对燕后的偏爱。”
赵太后哭笑不得,触龙说了半天,还是劝谏自己把长安君派到新郑为质。也难为他了,拖着垂垂老矣的病躯,为了赵国的大计奔走。自己确实有些溺爱长安君了,没有为长安君的长远打算。韩国以仁义著称,新郑也不是咸阳那般的虎狼之地,罢了,就让长安君为质吧!
赵太后深深作了一揖,道:“倒是老妇见识浅薄了,任凭爱卿安排长安君的去处吧!”
左师如释重负,拜谢道:“太后圣明!”
在赵太后同意派遣长安君为质后,赵国君臣大喜。赵王为免夜长梦多,赵太后反悔,当即安排了一百辆马车,连夜护送长安君往新郑驶去。出得邯郸西门,途经武安,进入韩国的上党郡,至此,大局已定。
收到长安君一行进入上党的消息,韩国也没有失言,以暴鸢为主将,李牧为副将,出兵十万,直往上党而去,意图借由上党入太原郡,支援赵国。韩王同时派遣使者前往邯郸,允诺一个月后,韩、赵两国国君可在洛阳会盟。
魏国,大梁。
魏王眼下是左右为难,原因在于韩王派遣丞相张平为使出访大梁。对于秦、赵两国在太原郡的大战,魏国是丝毫不感兴趣的。趁着韩国迟疑的功夫,魏国闷声发大财,已经攻占了巨阳、符离塞以北方圆两百里的楚地。
淮河流域乃是楚国的精华所在,土地肥沃,人口密集,楚国眼见向赵国求援不成,恼羞成怒之下,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才止住了魏军继续南下的势头。魏国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不断增兵,意欲将楚国的势力赶到淮河以南。两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鏖战,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楚国不后退是因为若是失去淮河以北,楚国就会受到重创,彻底沦为二流的国家,无法染指中原。魏国不后退是想一鼓作气,壮大国力,争取在中原地区更多的发言权。
可张平带来了韩王的忠告,希望魏国可以就此罢兵。跟随韩国、赵国一起,反攻秦国。当然,韩国是不会对魏国的事情指手画脚的,韩国借助的是周天子的名义。虽然谁都不把周天子当回事,但当韩国打着周天子的旗号,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王客客气气地把张平送出了宫。令人好酒好肉地招待着。私下了却是紧急召见了群臣,想要谋划个出路。韩国已经把道路指给了魏国,但魏国要不要走这条道,还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王上!臣以为,如今韩、赵两国已经结盟,秦国不足为虑。我们若是忤逆韩国的话,韩、赵两国必然发兵攻魏,再加上楚国,大梁恐有兵灾之祸。为王上计。为魏国计,我们当出兵伐秦,以安韩、赵之心。”上大夫段干崇装作忧心忡忡地说道。
韩国丞相张平已经暗示过自己,只要自己可以说服魏王支持韩国伐秦,那有说不尽的好处。如此情况下,段干崇自然是卖力地要促成此事。在段干崇看来,魏国的好处已经捞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借此下台。至于讨伐秦国。有韩国、赵国顶在前面,也是捞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魏王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心腹的话还是比较认同的。秦、赵、韩三国都是魏国得罪不起的,当初自己之所以答应秦国背离韩国,那是因为魏冉信誓旦旦地保证,秦国会和韩、赵两国互相争斗。哪里会想到,赵王这么快就挂掉。赵国人心惶恐,又和齐国、燕国关系紧张,主少国疑,赵国为求自保,只能倒向韩国。如今韩国、赵国联盟已城。势力最大,魏国若是忤逆的话,肯定被讨伐。
中大夫缩高深以为然,附议道:“楚国集结二十万大军于巨阳、符离塞一线,我们魏国想要有所进展,伤亡必大。王上如今已经取得两百里楚地,得民六万余户,收获颇丰,何不见好就收,以免伤亡过重?”
中大夫颜恩亦是言道:“王上既交好韩国,则楚国不敢来犯。又有赵国为盟,天下诸国,谁敢小觑我们魏国?!且夫韩、赵、魏三国本为一体,有三国在,则秦国一日不能出关中。甚至于,秦国早晚会被我们三国所灭。王上若是不从,则得罪韩、赵两国,加之现下魏国已然恼怒楚国,除非王上愿意与半个天下为敌,否则,当与韩国联盟。”
郎中令卫庆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道:“河东紧邻秦国关中、上郡并太原郡,三面环敌。若是伐秦,秦国必然恼羞成怒。韩、赵、魏三国当中,尤以魏国最弱,想来秦国一定会拿我们当突破口,如此,我们损失必大,怕是不妥啊!”
上大夫段干崇出言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郎中令以为,是得罪秦国好呢还是得罪韩、赵两国好?秦国自身难保,又有什么精力讨伐我们河东呢?”
信陵君点了点头,认可了段干崇的说法,谓魏王曰:“臣以为,韩、赵两国势大,非我魏国之福。秦国势大,亦非我魏国之福。若是燕国、齐国肯援助秦国,我们魏国可作壁上观。若燕国、齐国作壁上观,我们魏国首当其冲,却是不好忤逆韩、赵两国。王上可先与韩国虚与委蛇,这大军集结总归需要时间,待确定燕、齐两国的态度再做结论不迟。”
国尉辛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对魏国来说,最好的情形莫过于韩、秦、赵三国各自为战,互相征伐,最好斗个三败俱伤。这样,魏国可以趁机崛起。但韩国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硬生生地要拉上魏国伐秦,魏国就难做了。如果燕国、齐国担心秦国被削弱的厉害,出兵救援秦国的话,那魏国自然可以出工不出力,看秦、赵、韩、齐、燕五国消耗。如果燕国、齐国无动于衷的话,那魏国也只好用伐秦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换取一时之安。秦国被削弱了,这中原就是韩、赵两国说了算。魏国从此只能是蛰伏起来,不表明自己称霸中原的念头。
“臣以为丞相之见老成持重,可行。韩、赵联盟,声威一时无两,若有他国忤逆,我魏国当视时局而动,若无他国忤逆,我们魏国万不可做这第一个忤逆之人。”国尉辛表态道。
上大夫段干崇暗暗思量了下,信陵君是打着让齐国、燕国做出头鸟的主意,可两国决计不会这么傻。燕国的王后可是当今赵王的姐姐,有这个枕头风,加上韩国的影响力,燕国不会再和赵国为难。齐王素来谨慎,没有一个可靠的强援,哪里敢找赵国的难堪?!因此说到底,信陵君只能接受答应韩国讨伐秦国的主意。
但为了防止生出变故,段干崇还是说道:“王上!为安韩国之心,臣以为还是当集结十万大军,准备前往河东。毕竟,和楚国的议和之事,也需韩国那边协助。”
魏王点了点头,道:“就依爱卿之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