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兵变(下)
公子市身后的亲卫越了出来,手中的的利剑直指秦王。秦王内卫急急冲出,将秦王掩护进宫殿。虽然内卫仅仅剩下十一人,但依靠着宫殿还能守住一时半刻。作为即将继位的秦王,出于保护自己私有财产的目的,公子市并没有下令放火焚烧王宫。
但即使这样,公子市一方人数上的巨大优势也将秦王一方逼得手忙脚乱。如果不是秦王一方提前占据了利于防守的角落,如果不是地形限制了公子市一方不能一拥而上,公子市一方也许仅用一个冲锋就能全歼秦王一方。
但就在公子市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异变突生。原本安稳的后方发生极大的骚乱,杀喊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什么情况?”公子市不悦地说道。
眼看就要斩杀秦王,公子市决不允许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公子!大事不好了!咸阳尉叛变了!”一个前去打探消息的亲卫很快回来复命。
“怎么可能!”公子市大惊。
自己手头上掌握的卫浑把柄足够秦王杀他全家的了。他怎么敢背叛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千真万确!后方突然涌进来超过三千的城卫军,他们甚至还鼓动了许多禁军,说公子您才是反贼。眼下情况已经失控,请公子速下决定!”亲卫满是惊恐地说道。
谋反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等真正的勤王军赶到,自己这批人就是死路一条。
公子市咬咬牙,急道:“告诉姜文,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住城卫军。”
“喏!”亲卫连忙去传命。
“来人啊!给我放火!”
眼看秦王援军已到,公子市当机立断。只要杀了秦王。一切谎都可以圆过去。到那时,自己完全可以凭借巨大的影响力,荣登秦王之位。
公子市一百多名亲卫随即退出宫殿,很快,无数的火把就丢向了秦王藏身的这座王宫。
“王上!叛军想要烧死我们。”一个内卫脸色慌了。
眼下,秦王身边只剩下七名内卫。叛军明摆着想逼迫秦王逃出来。留在宫殿里是活活烧死,逃出去就是被乱箭射死。
秦王脸色铁青,自己这位二弟对自己还真是热情啊!不过自己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愿意死在公子市的手里。
“寡人心意已决,你们各自逃命去吧!”秦王哀叹道。
“王上!”为首的内卫热泪盈眶。
主辱臣死,现在秦王打算以死明志,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哪会独活。大不了君臣共赴黄泉路。
“王上!你听!外面有杀喊声!”另一个内卫惊喜地喊道。
秦王神色一振,随即屏气凝神,仔细倾听。是援军来了!勤王的口号错不了!自己可以不用死了!
一群人看到生的希望后。皆是大喜,原本沮丧的情绪为之一振。眼看大火越少越近,秦王一行人赶忙往后面退去,只希望援军的速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否则,依然免不得葬身火海的解决。
援军正是咸阳尉卫浑的人马,只是这个时候卫浑已经身首异处。话还要从头说起,按照公子市的吩咐。姜文负责占领、控制王宫,卫浑则负责看押秦王的所有亲信大臣。断绝咸阳和外界的联系。计划原本天衣无缝,但偏偏在卫浑这里出了偏差。
卫浑像姜文一样,假传秦王旨意,表示秦王今晚要诛除奸邪之辈,随即名正言顺地包围了秦国大臣们的府邸。但因为没有虎符,已有几名五百主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尤其是卫浑包围的都是秦王亲信大臣的府邸。加上王宫传来的杀喊声,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几个貌似对卫浑忠心耿耿,实际却是秦王亲信的五百主一商量,就将卫浑绑了起来。略一审问,经不起拷打的卫浑就将公子市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才有城卫军火速救驾一事。
眼看着事不可违,秦王援军的脚步越来越近,公子市咬了咬牙,吼道:“撤退!”
反正秦王已经葬身火海,咸阳大乱,自己最主要的一个目的达到了。就算到时候有人指证自己今夜出现在王宫,自己也有一个“铁证”证明自己远在雍城,与弑君一事无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逃回雍城旧都,将假的“自己”消灭,消灭最后一个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想到这里,公子市不再理会身后越来越近的杀喊声,带领手下亲卫飘然离去。
少顷,满头大汗的咸阳都尉(咸阳尉的副手)带领众多士卒赶了过来。
“灭火!灭火啊!”望着火势极大的宫殿,心急如焚的咸阳都尉哭了。刚才有禁军说秦王就在这座宫殿,眼下除了燃烧的宫殿,周围哪有叛军的踪影。除非叛军带走了秦王,不然秦王就陷在这片火海。
一盆接着一盆的水泼向着火的宫殿,火势稍减,可少顷,火苗窜得更高。顾不得自己的安全,咸阳都尉往自己身上泼满了水,随即带领几十名士卒冲向了火海。
也许秦王命不该绝,咸阳都尉很快发现,几名内卫穿着的人层层压在了什么东西身上。他们早就被大火烧死,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守卫?咸阳都尉只觉得嗓子冒烟,身体快要燃烧起来,当下顾不得死者为大,一脚踢开了这几个死人。只是扫了一眼,咸阳都尉大喜,这不是秦王还有谁!
只是秦王的状态很不好,眉毛早已烤焦,手中握紧的毛巾残余了一丝水分,眼见进气多出气少。咸阳都尉当下招呼了几名士卒,将秦王背了出去。
九月二十七日,太原郡,晋阳。
廉颇大军最终还是没能突围到汾河东岸。秦将白起好不容易设了这么个局,怎么会轻易放走廉颇呢!秦、赵两军交战十几场,赵军因粮草不济,屡战屡败。廉颇损兵五万,不能前进分毫。眼下赵军全军仅剩三日口粮,廉颇知道,如果不能赶紧撤到汾河东岸,也许全军溃败就在三日之后。
“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加餐。”廉颇语气平和的说道。
“将军!”副将赵豹欲言又止。
廉颇知道,赵豹想说赵军这几日接连失败,士气极为衰竭。眼下粮草已经极为紧张,若再加餐,赵军的粮草仅够两日用度。对岸的援军被白起一部死死挡住,无法过来支援。即使他们过来,所携带的粮草也极为有限。因此,赵豹不止一次暗示是否可以一日一餐,或者一日两餐但饭量减半。
可廉颇也清楚,高强度的战争极大地消耗了赵军的体力。若是不能让赵军士卒吃饱,士气衰竭还是小事,一旦引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廉颇神色坚定地说道:“明日加餐后拔营,全军携带一日口粮,强攻秦军。如果不能打破秦军封锁,我们也不用回来了。”
赵豹神色一凛,廉颇这是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了。拖得越久对赵军形势越是不利,也许廉颇的做法的对的。
“喏!”赵豹倒退了出去。
秦军大营,中军帐。白起望着眼前的舆图,一言不发。
“将军!”副将王陵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嗯。伤亡统计出来了吗?”白起漫不经心地问道。
“伤者八千,亡者两万。”
“可战之士还有多少?”白起没有抬头,专心研究着舆图。
王陵想了想,抛开了那些重伤无法行动的,报出了一个数字:“七万!”
白起终于抬起了头,望了王陵一眼。眼下秦、赵在太原的兵力对比为7:9,只要再挡住赵军的攻势几次,赵军粮草必定耗尽。赵军的攻势实在很强,尤其是廉颇不计损失的猛攻,给秦军带来很大的压力。但白起知道,这不过是临死一击而已,胜利对秦军来说,已经不远了。
“通知下去,再坚持两日,本将将犒赏三军。”白起说道。
“喏!”
“河东可有消息?”白起又问道。如今太原胜局已定,白起在思考大败赵军主力后,如何按照秦王所说的,南下一路收复河东、三川、南阳。
“河东的三晋主力应该是得知了太原赵军的消息,眼下正在强攻安邑。不过,丞相传信说眼下不足为虑。只等将军捷报,大军合并后一路攻城略地,收复国土。”
白起呵呵一笑,丞相真是抬举自己。不过还是等重创了赵军主力再说,自己刚才看了下舆图,细细分析了下,廉颇应该是无路可逃了。想必明天,廉颇就会发起最后的垂死挣扎吧!
“挣扎吧!这将是你最后的绝唱!”白起暗暗说道。
“报!咸阳有信使求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宣!”白起收起心思,正色言道。
想来是秦王来问询战情的,不过信使来的正好,自己可以请秦王暂停运送粮草。如今粮草已经绰绰有余。
一个身影随后闯了进来,信使一看大帐里还有副将王陵,当即说道:“太后懿旨,除武安君以外,其他人等一概退避!”
王陵一听此言,当即抱拳说道:“如此,末将告退!”
白起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不过信使说的很奇怪,为什么太后突然传懿旨过来呢!莫非咸阳出了什么变故?
王陵一退出,信使就展开了手中的懿旨,对跪在地上的白起念道:“咸阳有变,着命武安君领大军速返咸阳,不得有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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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秦军退兵
听到这么奇怪的命令,白起愣住了。虽然心中百般疑惑,但白起还是跪道:“臣接旨!”
待起身后,白起顾不得风度,问道:“贵使,眼看我军就要大败赵军主力,为何在这紧要关头撤军呢!咸阳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这由不得白起心有不甘,为了这次大胜,白起绞尽脑汁,甘冒其险,终于换回现在的局面。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太后一句咸阳有变,就要将大军召回,让自己的心血覆水东流。太后明明已经不理国事很久,这次绕过秦王下令,实在让人费解。
虽然知道大帐内无人,但信使还是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只可出得了我口,入得了你耳。武安君万万不可告之第三人。”
白起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信使随即附耳说道:“禁军谋反,幸好咸阳都尉率军平乱,不过王上却是受了重伤,眼下依旧昏迷不醒。救驾功臣咸阳都尉又举报说,谋反之主乃是宛侯。宛侯上书自辩,太后左右为难!这才着急命将军连夜回咸阳。现在整个咸阳风云涌动,将军若不回去,秦国怕是真会大乱了。”
白起脸色当即就变了,这一连串的消息太过惊人。不过,若是属实的话秦国就真的大祸临头。最忠心的禁军居然全部参与谋反,这事还和宛侯有关,王上昏迷不醒。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咸阳肯定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白起追问道:“现在咸**体情况如何了?”
信使回道:“太后大怒,参与谋反的两千禁军已经全部被斩首示众。现在整个咸阳城的四门已经紧闭,执行宵禁,城防皆由太后心腹掌管。虽然调拨了五万大军驻扎咸阳。太后还不放心,要求将军十日内必须赶到,否则……”
说到这里,信使没有再说话了。白起知道,太后现在十分为难。救驾的功臣举报公子市是谋杀王上的背后主谋,而自己和公子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了防患于未然。自己必须赶赴咸阳,证明自己的清白。太后无论如何,都是不允许在这么微妙的时刻,一个重臣在外统兵。
在白起看来,秦王若是可以醒来的话,真相自然大白,秦国的变乱会小一些。若是就此溘然长逝,弑君一事,真相到底如何。到底立谁为君,这会是一个难题。
“咸阳都尉可曾说有何证据证明是宛侯所为?”白起追问道。
白起打算提前做好准备,眼下是一个站队的问题,站错了队,轻则富贵不保,重则身首异处。
“据都尉所言,咸阳尉卫浑本来也欲率兵谋反,但被他识破。随即斩杀。宛侯参与谋反一事,皆是卫浑一面之词。咸阳都尉却是拿不出确凿证据的。”
“那他岂不是诬告?”白起讶然道。
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敢诬告秦国忠臣,加上如今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全都死了,死无对证,咸阳都尉是活腻了吗?
“说的可不是。但咸阳都尉一口咬定宛侯犯有谋反之罪,眼下虽然没有证据,但深查下去。总会有蛛丝马迹。为此,咸阳都尉直接自己进了廷尉的大牢,说是等昭雪的那天。”
白起暗叹,这下,太后肯定十分中信了四分。公子市本来就是潜在的怀疑对象。这下有救驾功臣指认,怕是怎么都难以自圆其说了。
“事发时,宛侯可是在咸阳?”白起复问道。
如果宛侯身在咸阳,那么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控中。自己站在太后那边就可以了。
“宛侯在雍城呢!”白起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雍城?”白起一脸惊诧。
“是啊!兵变的那天,宛侯在雍城旧都祭祖,这事王上是同意了的。”
白起皱眉不语,这不正常。按照信使所说的,如果不是咸阳都尉聪明,整个咸阳都会被叛军控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作为主谋的公子市,应该留在咸阳。这样才可以及时掌控大局。不可能跑到那么远的雍城!
“贵使确定宛侯在雍城?”公子市又问了一遍。
“是啊!太后老人家已经命令宛侯赶回咸阳,证明其清白。不过在半途中,宛侯突然染了重病,如今车驾停留在陈仓。太后派去的医师正在诊治。”
信使又道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白起是彻底糊涂了,既然太后派去的医师证明公子市确实染病,那说明公子市应该是清白的,不然不会前去咸阳。可如果不是公子市所为,又是谁做的呢!
“将军!不论眼下战局如何,我都建议你立刻班师回朝。已经有信使前往安邑,通知丞相回去主持大局了。如果去得晚了,太后怕是很不开心。”信使好心地提示道。
白起向着北方望了望,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嘴上却是正色应道:“我即刻命令全军拔营。”
于此同时,安邑重镇也上演着这样的一幕。魏冉总走信使后,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桃代李僵的计划既是成功了也是失败了。在原本的计划中,整个咸阳应该都在公子市的掌控之中才对,这时公子市大权在手,完全可以直接登基。但现在秦王生死不知,可能会一命呜呼,也可能由死转生,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了。咸阳现在是在太后的掌控中,是只身入虎穴还是铤而走险、兴兵造反,魏冉有些犹豫。兴兵造反的话,白起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魏冉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无论哪种选择,眼下都是要赶紧回函谷关。信使说了,白起也接到这样的命令,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师了。河东这次在没指望拿下了,就算想要守下,也是难之又难。从长远角度来说,只能放弃。
想到这里,魏冉唤过副将,言道:“传令下去,今晚连夜撤军。”
秦国,陈仓。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溜进“宛侯”的大帐,仔细看时,这个“侍卫”和卧榻之上的“宛侯”居然有九分相像,当真是奇哉怪哉。这时,又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看服装,品级犹在第一个“侍卫”之上。
但令人惊讶的是,身份高的侍卫却是一脸恭敬地言道:“宛侯,眼下如何办?”说着,朝卧榻上的“宛侯”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真宛侯摇了摇头,虽然太后查看了“自己”的病情,确信“自己”不是装病。但如今秦王生死不明,如果真的醒转过来,那自己还可以有一个替死鬼,可以东山再起。
“眼下咸阳是什么风向?”公子市问道。
“朝廷大臣争论不休,都尉嬴泽已经入狱,有言其诬陷公子当反坐,有言公子身负大嫌疑者。太后依然没有表态,任由大臣们争论。”
“你说,王上会不会已经死了?这都是太后在诳我?”公子市突然提出了一种可能。
“这……”侍卫头领愣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道:“属下不敢妄言!但属下以为,公子当作最坏的打算。”
公子市点了点头,是啊!秦王若真是大难不死,自己只能死不认罪了。反正有人可以证明自己事发时一直在雍城旧都。不过这样子,自己就彻底断绝了和秦王和好的可能,只能是不死不休。
“丞相和武安君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宫中传来消息称,太后已经派人八百里传信给丞相、武安君,命其火速回师咸阳。”侍卫回道。
“知道了。记得,要让床上的这位一直昏睡不醒。”公子市嘱咐道。
“喏!”
一夜无事。
第二天,九万赵军饱餐一顿,砸碎了所有做饭的锅,只带一日口粮,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秦军。所有的人被告知,此战不胜即死。白起已经放出狠话来了,此战要用十数万赵军的头颅来扬大秦的威名,秦军不会要俘虏。
赵军从不缺乏斗志,尤其是在眼下几乎弹尽粮绝的情况。秦、赵双方今天必须有一个倒下,赵军坚信,如果倒下的是自己,临死前也要拉倒秦军。
渐渐的,赵军距离秦营已经不过五里的距离。往常这个时候,秦军已经大旗挥动严阵以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安静。赵军总觉得,这股宁静的后面也许隐藏着什么陷阱。静悄悄的秦营就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洪荒猛兽,在静静等待赵军的上钩。
廉颇也有些意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对身边的传令官吩咐道:“命令前军两万人,即刻攻营!”
“喏!”传令官领命而去。
很快,中军隆隆的战鼓响起,两万赵军杀向了“毫无防备”的秦营。接下来,廉颇有了更惊人的发现,前军居然毫无阻碍地穿营了。是的,没有遇到秦军的一丝抵抗。
很快,前军校尉回来汇报说,整个秦军大营已经人去营空。廉颇愣住了。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股烟尘,一名斥候当即下马将耳朵贴向地面,然后汇报说:“将军,只有数百骑骑兵。”
廉颇点了点头,打算静观其变。不一会儿,几百赵军衣着的骑兵就来到了赵军大阵之前。也许是怕引起误会,他们在距离大阵百余步的距离上下马,双手高举过头顶,言道:“廉将军!我是晋阳守军!太守大人让我传信于你,秦军全部退走了!”
“什么?秦军全走了?”廉颇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系列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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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秦军突然从占据绝对优势的太原、河东战场撤离。韩、赵、魏联军主力担心其中有诈,不敢追击。待知道秦军撤离乃是因为咸阳内乱,追之,不及。至此,耗时三个月,波及整个北中国的战乱宣布结束。
此役,秦军先后投入四十万大军,从雁门、上郡、太原、河东、三川五个方向对韩、赵、魏三国进行战略施压,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秦国方面,杀敌十七万,自身损兵十五万,其中半数是在南阳战场战损。虽然失去南阳郡十万户人口,但也夺得了赵国半个雁门郡、半个太原郡的民五万户。但就全国兵力而言,只有不到五十万兵力可用。
赵国损失最大,杀敌仅四万,但自身损失兵力达到九万,算上伐燕损失的两万大军,如今整个赵国可用之兵不足四十万。
魏国最为平衡,杀敌三万,自身损兵五万。更重要的是,随着秦军的主动退却,魏国轻易拿下河东全境,如今整个魏国可用之兵达到三十万。
韩国战果最为辉煌,杀敌八万,自身损兵三万,而且新得南阳十万户民众,可征召的兵力达到二十五万。
燕国方面,随着新君继位,积极向三晋靠拢。燕国方面的外交形势大好,举国带甲之士与魏国相当,三十万上下。不过战斗力方面尚需增强。
齐国和楚国则是打了个元气大伤,楚将景阳在正面吸引齐军主力。暗地里却是派郢都援军绕到淮水下游,偷袭齐军。断其后路。田单一时不察,大败,损兵两万,退守沛县。其后,双方每日鏖战,各施其能,胜负参半。
整整两个月,齐国和楚国双方眼见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又恐便宜了各自的敌国。只能各自罢战。齐国将泗水以东,淮河以北的新占地区设为东海郡。归国途中,田单遵从齐王命令,假途灭虢,一战而灭未加防备的鲁国。
至此,整个中国版图上,除了东南沿海还有越国的残余分子,天下正式分为七国,是为战国。按集团分。韩、赵、魏、燕是一同盟,秦、楚虽为一盟,但却貌合神离,齐国则是自行其是。不参与到联盟之中。按国力分,秦、赵乃第一集团,韩、魏、燕乃是第二集团。齐、楚举国能战之兵不过二十万,因此列为第三集团。
秦国。咸阳。
宣太后背对着廷尉,望着病榻上的秦王。露出了心疼的面容。但转过身,宣太后却是脸色冷青,语气不善地说道:“张廷尉,王上遇刺已经十天了。你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廷尉张延望着眼前这个执掌秦国生杀大权的女人,露出了谦卑的笑容,回道:“太后,臣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毫无头绪,容臣仔细想想。”
“哦?那你给我这个老妇人说说。老妇倒是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犯上作乱!”宣太后冷哼了一句。
张延哪敢迟延,当即擦了把冷汗说道:“据幸存的太监交代,叛军头目姜文是打着勤王的口号杀进宫内的。在消灭了王上一干内卫后,一个神秘人指挥姜文封锁了整个王宫,搜索王上。找到王上后,大部分禁军被喝退,只有神秘人和姜文的少部分心腹被留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王上藏身的宫殿起火,嬴泽率军护驾,将王上从火海救出。神秘人则是不知所踪,姜文则是死于乱军之中。所以,臣怀疑,大多数禁军可能不知情,是被姜文愚弄了,而这个神秘人就是幕后的主谋。”
宣太后不经意地点了点头,下令将全部禁军斩首后,宣太后就有些后悔了。但他们确实无意中帮助了逆贼,害得大秦之主昏迷不醒。现在又是非常时期,非铁血无以镇住群臣,这事只能到此为止。
因此,宣太后只是继续问道:“咸阳尉卫浑那边查得如何了?他和姜文为何造反查清了吗?”
张延回道:“姜文此人在禁军口碑一直不错,威望甚重,臣实在找不到他谋逆的缘由。其人表现得一直很是忠孝,这才为前卫尉王寮所推荐。”
“哼!”宣太后冷哼一句,说道:“王寮是否参与到此次谋逆?”
张延当即回道:“臣已经按照太后的旨意,将其缉拿归案,压入大牢。只是……”
“只是什么?”宣太后不悦地问道。
“只是他在囚牢不过一日,在得知王上因他遇袭生死未卜后,当即撞墙自杀了。只留下一封血书,言明其对不起王上,误用奸人。”
宣太后愣了愣,心里长叹一声,王寮以死明志,应该不是谋逆了。当下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昨日午时。”
“尸身何在?”
“因事关谋逆一事,臣不敢做主,仍在大狱之中。”
“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把尸首领回去吧!”宣太后想了想,接着补充了一句,“顺便告诉他的家人,祸不及家人,让他们安心就是。”
“臣,领旨。”
“继续说吧!”宣太后突然觉得很疲惫。
“喏!”张延看了宣太后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至于咸阳尉卫浑,臣倒是发现他生前好赌又喜好美色,在其家中发现了许多欠债的单据。想必是神秘人拿次来要挟他,他不得不从。”
仿佛感觉自己这样说有为卫浑开脱的嫌疑,张延接着说道:“不过此人一支声名狼藉,能做出如此十恶不赦的谋逆之事也是日积月累。臣身为廷尉,多有接到有人举报他的报告,但臣未能及时处理。这是臣的失职,请太后责罚。”
宣太后颇有深意地望了张延一眼,问道:“你一直说神秘人,神秘人到底是谁?”
“臣,不敢说。”张延当即就跪倒了。
“张廷尉请起,老妇虽然不怎么关心朝事,但也知道张廷尉对王上忠心耿耿。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出得了你口,入得了我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张廷尉尽管说就是。”
张延内心很快权衡了下利弊,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言道:“这仅是几个太监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但臣以为还是告之太后为好。禁军叛乱之夜,有人曾远远看到神秘人的面容,当是,当是……”
“当是什么?”宣太后急急问道。
“当是宛侯无疑。”张延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随即跪下。
“大胆!”宣太后怒了。
宣太后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这个事实。身为一个母亲,自己的长子和爱子自相残杀,王家真的就如此无情吗?不过,秦王的耳目却是告诉自己,事发时宛侯确实在雍城无疑。眼下居然有人说宛侯在那个夜晚出现在王宫,这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
张延战战兢兢,不敢复言。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宣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宛侯得知王上重伤,焦虑之下生了场重病。这等兄弟之情,岂是尔等可以诋毁的。况且王上亲派五百军卒护卫宛侯前去雍城祭祖,许多人可以证明宛侯一直没有离开雍城。宛侯又怎么会一下子出现在数百里外的咸阳呢!此事,休要再提。”
张延望着宣太后身后每日里靠一些米粥续命的秦王,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旋即说道:“臣遵旨!”
“下去吧!”宣太后挥手赶人。
张延本来就欲告退,但神色恍惚间发现秦王的手摆了一摆。张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一看,发现确实是秦王的手在摆,再往上看时,秦王居然睁开了许久没有睁开的双眼。
“王上!”张延泪水红了眼睛。
宣太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慢慢地转过身子,却是看到秦王露出疲惫的笑脸。一时之间,宣太后泪如雨下。
“母后!让您担心了。”秦王无力地说道。
“乖!乖!”宣太后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一个外臣,只是泪如婆娑地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一刻她哪里是一个权倾天下的女人,只是一个心忧爱子的母亲。
“太医!快传太医!”宣太后转身几乎是吼道。
张延听到后哪敢迟疑,马上就跑了出去,急匆匆地去寻找太医去了。这个时候宣太后却是面色柔和地说道:“王上,你可真是要吓死母后了。”
因为长久没有好好进食,秦王说话很是费力,休息了一会,秦王才有力气接口问道:“母后,我昏睡了多久了?”
“十天!”宣太后答道。
“这么久了?嬴市在哪?”
宣太后顿时感觉到不妙,秦王一醒来就找公子市,莫非……宣太后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一直在雍城旧都啊!王上忘了吗?”宣太后斟酌了下话语,说道。
秦王又停顿了一下,才冷哼道:“寡人这身伤势,全是拜嬴市所赐。他怎么会在雍城,明明就是在咸阳。”
宣太后这下真的愣住了。雍城,咸阳,公子市怎么可以分身在两个地方呢!关键是秦王现在认定了,想要杀他篡位的就是公子市,这是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是你的亲卫说市儿一直在雍城啊!他们应该不会说谎吧!”宣太后心有不甘地说道。
“哼!寡人不知道雍城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嬴市,寡人只知道,下令放火烧死自己的就是真的嬴市!”秦王斩钉截铁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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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认定公子市犯有谋逆之罪,宣太后一时之间无法辩驳,毕竟她不是当事人。而且秦王受伤如此之重,按照太医的说法,稍有差池必定是龙御归天。因此也就排除了秦王自编自导这场大戏的可能。
眼见宣太后对公子市如此情深意切,秦王心中虽然万般不满,但嘴上却是说道:“母后若是不信寡人,不妨将寡人苏醒的消息隐瞒下来。看宛侯如何应对,他总不能一直赖在陈仓不走。”
“那就依王上所说的吧!”宣太后叹了口气,言道。
眼下秦王和公子市已经势同水火,宣太后深知两者必定有一个消亡,争斗方会停歇。秦王是大秦之主,自己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一世。如果真的是公子市造反,那自己也只能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忍痛割爱,痛下杀手了。想到这里,宣太后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得知秦王苏醒后的太医匆匆赶了过来,又是号脉又是开方,在嘱咐秦王好生安养之后,退了出去。秦王闭眼休息了一会,暗自考虑公子市若是举兵造反,自己该如何应对。
宣太后刚才告诉自己,她已经下令白起和魏冉速率大军返回关内,想必现在大军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好不容易大秦就要拿下辉煌的战果,却因为公子市一人。毁掉了大好局面。
秦王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公子市,而且还要以最小的代价。秦国元气大伤。实在禁不起折腾了。该如何让公子市自己露出马脚呢,秦王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宣太后亲自出马,秦王苏醒的消息被严格封锁下来。三日后,丞相魏冉率领的十万大军首先回到咸阳,驻扎于杜邮。又一日,武安君白起也领兵十万回到关内,驻兵泾阳。两位秦国重臣被勒令仅带少量亲卫返回咸阳。共议国事。
咸阳宫,宣太后仔细打量着魏冉、白起,许久没说一句话。魏冉、白起也是一言不发。各怀心事地望着眼前眼前这个咸阳掌控者。
宣太后“哼”了一声,语出惊人道:“谋逆一事,二位可有参与?”
两位老狐狸哪里敢应,当即跪倒在地。口中大呼:“太后。臣冤枉啊!”
“呵呵,老妇也觉得二位没有。二位已经位居人臣之首,何必冒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成功了不能更进一步,失败了却是身死族灭。”宣太后似乎相信了白起、魏冉二人的言论,漫不经心地说道。
魏冉深深俯下头,心里言道:“有姐姐你在,我确实不会担心荣华富贵。但你当初点名公子市将来是要继承秦国大统的,我才接近讨好公子市。秦王一切看在眼里。如今公子市被你剥夺了继承王位的可能,这让心怀芥蒂的秦王怎么会重用自己?恐怕等你一去。我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告老还乡吧!”
不过,这样的言论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魏冉只能俯首恭听宣太后接下来的言语。
宣太后似乎很满意二人的态度,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咸阳都尉乃救驾功臣,他举报说宛侯乃幕后主使,不知二位对此如何看?”
魏冉知道正戏来了,他明知公子市就是幕后主使,但也只能含糊说道:“宛侯一直兄友弟恭,与王上、邓侯关系一直上佳。按照道理说没理由谋反,如果他真的参与谋反的话,那可真是人心叵测了。”
宣太后呵呵一笑,并不评论,只是把目光望向白起。白起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必须出口,当下硬着头皮说道:“犯上作乱者当族灭,事关重大,臣不知其中具体情况,不好妄言。但只要太后和王上下令,臣必当诛杀叛贼,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
宣太后用拐杖敲打了三下地面,这才说道:“究竟是不是宛侯犯上作乱,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倒是王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实乃大秦之不幸啊!若是王上不幸驾崩,二位以为当立何人为君?”
魏冉愣住了,太后这又是在试探自己。立储乃国之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国本。虽然自己是宣太后的弟弟,但妄自议储,尤其是在这么微妙的时刻,实乃取祸之道。
白起不约自主地望向魏冉,四目交对,皆是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奈。宣太后这是逼着两人表明态度,试图从两人的态度中看出端倪。但问题是秦国的主事者——宣太后一直犹疑不绝。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宣太后这个时候却是点名了,说道:“穰侯身居丞相要职,最了解秦国形势。王上若是驾崩,当立谁为君?”
魏冉诚惶诚恐地说道:“王上洪福齐天,有秦国列祖列宗的保佑,自当化险为夷。”
宣太后摆摆手,望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一生的弟弟,目光流露出一丝温柔,但又一闪而过,说道:“人总有一死,贵如王上者也不例外。如今秦国内忧外患,若王上真是大行,早立储君也可安固国本。”
魏冉心里快速琢磨着宣太后话里的意思,秦王遇刺一事搅得咸阳人心不安,所有的矛头直指公子市,即使公子市有不在场证据,但确实是有最大的嫌疑。公子市登基的最大希望随着秦王昏迷不醒已经破灭了,公子悝也是同样的道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只能是立秦王之子了。也算是对昏迷不醒的秦王一种补偿。
念及于此,魏冉鼓足勇气说道:“回禀太后,臣以为,如今我大秦接连败北、损兵折将,当有一贤明之君奋发图强。重整旗鼓。王长子柱谦恭而爱民,深得王上倚重,当为太子。”
宣太后心中暗喜。却面无表情向白起问道:“武安君以为呢?”
白起亦是言道:“王长子柱当继大统。”
宣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言道:“既然穰侯和武安君如此一致,那就速派使者接回公子柱吧!至于和楚国结盟互派质子一事,依老妇看,改为联姻吧!两位劳苦功高,就好生在咸阳帮助老妇打理朝政,城外的大军老妇自会派人去接管。”
宣太后不动声色地就拿下了魏冉和白起手上的兵权。两人也知道。在这个“王位交替”的过程中,宣太后是不会允许有身背嫌疑的人手握兵权的。哪怕刚才两位支持公子柱为太子,也仅仅是让宣太后信任了几分。谈不上完全的信任。
秦国,陈仓。
公子市在焦急地等待着咸阳的消息。如今魏冉和白起的大军都进驻到距离咸阳不过百里的地方,两人进入咸阳后就再无消息传来。咸阳城门早就紧闭,成了一座孤城。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但自己总不能这样一直装病下去。拖得越久,越是对自己不利。
正在公子市焦虑之时,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公子市一看是自己派人潜进去的密使,当即大喜,问道:“如何?咸阳城是什么情况?”
密使喘了几口粗气,急急回道:“如今咸阳已被太后心腹掌管,穰侯和武安君入城后即被解除兵权。大臣们众说纷纭,人心不安”
“王上可有苏醒的迹象?”公子市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密使当即回道:“太后对大臣们说王上依然昏迷不醒。但是。宫中传来消息称,太医最近频繁出没于王上寝宫。每次都是神色焦虑。尤其是最近几天,在王上寝宫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公子市暗喜,莫非秦王快要挂掉了?那自己再停留在这里怕是事情有变。宣太后肯定不会选一个重病缠身的自己接替王位。听说为了稳固关内,秦国付出了得之不易的大胜机会。如今关内人人自危,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君王团结起老秦人,共渡难关。若是因为装病导致宣太后认为自己不能胜任,那自己可就弄巧成拙了。
“这个消息有几分可靠?”公子市急急问道。
“回禀公子,这是王宫里的内线好不容易传来的。应该无误。”
“好!好!好!”公子市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语气坚决地说道:“今晚就解决掉那个替身,本公子要回咸阳继承大统。”
“喏!”密使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宣太后派来给公子市医治的太医惊喜地发现,久病缠身的公子市居然一夜之间好了。脉象如此有力,自是已经完全康复。对此,太医只能将其归于秦国列祖列宗保佑。
在公子市的要求下,车队很快上路,直奔咸阳而去。宣太后听闻公子市已经在来咸阳的路上,大喜。以为前段时间公子市是真的生病了,眼下既然可以来咸阳,自是说明他心中无鬼。也许自己可以化解一下秦王和公子市的误会也不一定,兄友弟恭,一起为大秦开疆扩土。
公子市自是不知道,他深藏在宫中的内线所得知的消息不过是秦王有意散播的,目的就是引他回到咸阳,一网打尽。
十月十五日,公子市抵达咸阳,先是朝见宣太后,直言其没有参与谋逆一事,随后隐晦地询问宣太后,秦王一旦驾崩,立何人为储。宣太后不答,顾左右而言其他,公子市乃退。
十月十六日,公子市前往魏冉、白起府上,请其声援立自己为储君。魏冉、白起皆称病,不见。公子市大恐,乃召集心腹密谋大局。
十月十八日,公子市联合公子悝,上书宣太后,请见秦王一面,以尽臣弟心意,太后不许,朝野纷争顿起。
十月二十日,公子市联合群臣上书,要求面见秦王,以立太子之位。太后迫于形势,不得不从。乃以公子市、魏冉、白起为代表,前往秦王寝宫。
公子市望着周围行色匆匆的宫人,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自己在咸阳的这几日。已经将形势查清。宣太后也许是可怜秦王遇刺,想立公子柱为太子。但眼下公子柱在楚国为质,道路又为韩国所阻。一时之间无法赶来。被剥夺了军权的魏冉和白起已被宣太后告诫,要求在此事中严守中立。两只老狐狸因此明哲保身,不肯面见自己。
虽然宣太后掌握了咸阳兵权,但如今朝野将近一半大臣都是自己一系,在这种时刻,公子市选择向宣太后施压,因此展露了所有的实力。尤其是公子市联合了一些宗贵。宣太后迫于形势下,只能让公子市、魏冉、白起三人为代表,证明自己并隐瞒秦王死讯。
秦王寝宫。公子市三人望着病榻之上的秦王,脸上皆是露出或真诚或虚伪的哀容。隔着一层薄纱,秦王睡的很安详。
公子市行完大礼后,对身旁的宣太后说道:“母后。王上遭此大难。实乃臣等的无能也,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母后一直听政于礼不合。今天当着王上的面,请母后早立太子。”
宣太后冷冷一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公子市隐藏得这么深。这数十年,公子市居然在朝野笼络了这么多的力量。城外的大军居然也被公子市的人渗透进去,而且控制住了。如今咸阳和外界的消息已经断绝。公子市暗示自己,若是不按照他的要求立他为太子。秦国怕是会内乱。
自己也曾想过当断则断,拿住公子市,但现在宣太后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谁知道公子市还有什么暗棋。自己若是一个不妥,引得秦国内乱,那就真的罪人了。而公子市也想借着自己的名号,名正言顺的登基,双方各有忌惮,这才没有撕破面皮。
宣太后暗想,如果秦王真的还昏迷不醒,那形势肯定已经失控了。但天可怜见,秦王眼下好端端的。只要今天诛杀了公子市,秦王振臂一呼,谁还敢反!
抛开这些心思,宣太后冷冷说道:“宛侯,立储一事老妇没资格评说,这个事情你得问秦王,他才是大秦之主。”
对眼前这个曾经的爱子,宣太后是失望透了。魏冉则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身前作威作福的公子市。公子市不过是利用一些暗棋,谋杀了城外忠于宣太后的大将,掌管了大军。这导致了宣太后怀疑咸阳城内是不是还有公子市的暗棋,搞得双方都是投鼠忌器。如果没有秦王这个砝码,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但现在魏冉已经知道秦王好端端的,坐在幕后像看跳梁小丑一样地看着公子市。这让魏冉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站在公子市一方。
白起也是涌上同样的情绪。自以为抓住宣太后不愿大秦陷入内斗命脉的公子市还不知道,单单一个健康的秦王就能将他所有的底牌一扫而空。
公子市不以为然地言道:“眼下王上昏迷不醒,用的药物也是越来越名贵,纯属吊命。他若是可以起身宣布立谁为太子,臣自是遵从的。问题是,母后,他能吗?”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床榻之上传来,“谁说寡人不能?”
公子市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大惊失色。秦王却是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下床来,紧盯着公子市言道:“宛侯,好久不见!寡人听说你最近很猖狂啊!你就是这么对寡人的吗?”
“你……你不是死了吗?”公子市望着面色红润的秦王,难以置信地言道。
“谁说的?”秦王一脸地玩味,“你是说我葬身火海还是借山参吊命?”
因为过于紧张,公子市的声音开始有些结巴,这由不得公子市不惊讶。昨晚宫里面传来消息,秦王吐血三升,眼看是今天就活不成了。
秦王脸色突然一变,咄咄逼人道:“嬴市,你可知罪?”
公子市瘫坐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秦王的话语。
秦王自顾自地说道:“聚众谋反,将寡人困于火海在先;谋杀大将,调集大军兵围咸阳在后。件件都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你当寡人的大秦律法不严乎?”
公子市仿佛疯了一般,起身指着秦王大吼道:“哈哈!你是假的!你是假的!”随即一一指过众人,言道:“芈八子,魏冉,白起,哈哈!你们知道秦王已经死了,就拿一个冒牌货假扮秦王!整个咸阳城除了我,没人配坐这个王位,我不坐这个王位,大秦就会乱!你们骗我!”
的确,如果秦王已死,在这种情形下,保住咸阳不会动乱的唯一途径就是立公子市为王。依照宣太后顾全大局的秉性,很有可能妥协。但问题是,秦王好端端的,于是,成竹在胸的公子市就悲剧了。
宣太后转过身,不忍心再看。秦王则是意气风发地言道:“来人啊!将这个反贼拉出去,关入死囚,寡人要将他明正典刑!”
随后,秦王饱含深意地忘了宣太后、魏冉、白起一眼,对外面侍立已久的宦者令言道:“敲钟,寡人要开朝会!”
秦昭王三十四年,十月二十日,坊间传闻生命垂危的秦王突然出现在咸阳宫,召集群臣议事。朝会上,宛侯、高陵君嬴市坐实谋逆之罪,被处以车裂,其子女贬至巴郡为奴,其党羽上至宗正、少府下至庶民谋士共计两百三十八人处腰斩之刑。泾阳君、邓侯嬴悝不能严明立场,被逐出咸阳,赶回泾阳封地,未经传召,不得踏离泾阳半步。华阳君芈戎助纣为虐,贬为庶民,赶回楚国,终生不得录用。
一时之间,天下皆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子然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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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
已是十二月初,中原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伴随着这场大雪,喧嚣了一年的中国大地也随之安静下来。十月下旬以后,天下发生了两件大事,皆与秦国有关。
第一件事是秦王长子、公子冉意外死于郢都。秦王虽知此事多半为公子市余孽所为,但依旧迁怒楚国,责令楚国限期交出凶手。楚王自以为秦国国力大损,必定不会为此事大动干戈,因此未予以重视。
不料秦王却不顾朝臣反对,派武安君白起率五万之兵,自汉中郡沿汉水而下,攻打楚国。楚国一时不察,损兵折将,只能调集大军严守郢都。白起却放过郢都,一路西行,攻克夷陵,再次火烧了楚国先王陵寝。
十一月末,白起在杀敌三万后,虏鄢城之民两万户退入汉中郡,并火烧鄢城。同月,秦国杀楚国质子,秦楚两国由此决裂。
第二件事是秦王立公子柱为太子,并大赦天下,发布求贤令。六国之人凡有去秦献安邦定国、富国强兵之策者,悉赐千金,封侯。
连番的大战极大地损耗了各国的国力。对胜利者一方的赵、魏、韩、齐四国来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来之不易的战果,再轻启战端的话只能是被战争拖垮。
对失败者一方的秦、楚两国来说,舔舐伤口,稳定国内是当务之急。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劳师远征只能是自取灭亡。因此,各国都是不约自主地依靠险要之地设防,拒敌于国门之外。
虽然临近新春。新郑却没有多少热闹的场面。一方面是今年连番大战,韩国损失颇重。另一方面则是韩王的病情日益加重,中间虽有过好转,但没过多久又是日薄西山。太子然下令大赦天下,并亲往太庙祭祖祈福,但这一切都不能挽回韩王的生命。
十二月十五日。巳时三刻,韩王驾崩于承乾宫,为王二十三载,时年六十有二,谥曰釐。太子然亲扶王棺至兴平陵下葬。
丁酉,太子然亲往太庙祭祖、登基。祭曰:“姬韩第十代诸侯王然,年二十有五岁,已冠,带剑。受命于天,承祚于祖,秉政于朝,百官贺之,宗室佑之,记于史册,特高于太祖景侯之庙,先考釐王之庙。告于先祖襄王之庙,告于曾祖宣惠王之庙。告于高祖昭侯之庙,谨以太牢祭之,尚飨。”自此,太子然正式成为韩国第十代国君。
一月十日,韩王然举行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
群臣行过大礼后,韩王然开口了。“寡人虽刚继大统,但亦深知国事之艰辛。所赖诸卿殚精竭虑,为寡人安邦定国,此功不得不赏。来人啊!宣旨!”
侍立在一旁的宦者令随即拿起诏书,念道:“王上有旨:为彰大臣之功。明大臣之职,开新国之风,特废卿、大夫之爵。设十二等爵位,一等为君,二等为侯,三等为伯,四等为子,五等为男,六等为县侯,七等为乡侯,八等为亭侯,九等为镇国中尉,十等为辅国中尉,十一等为奉国中尉,十二等为云骑尉。”
宦者令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丞相张平,四代相韩,有大功,封长信侯,仍为丞相。”
张平随即出班,跪谢道:“臣叩谢王恩。”
韩王然不过是将爵位分得更细了一点,自己又被封为侯爵,因此老成持重的张平并没有出言反对韩王然打破陈规的做法。
宦者令继续念道:“中大夫张禄(即范睢)不畏艰险,潜入咸阳,行离间之计,义渠与秦国反目成仇,秦国不战而败,有大功,封文兴侯,任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代王上起草诏书、协助丞相综理大政之责。”
范睢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被提拔到如此高位,当即喜上眉梢,跪拜道:“臣叩谢王恩。”
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片羡慕、嫉妒、忌惮之色。张禄立此大功,群臣是知道的。御史大夫虽然是新设之职,但职位如此显耀,掌管所有御史,这本不该由一个“外人”来担任。但如今王上初等王位,锋芒毕露,威望如此之盛,群臣只能顺从。
“将军暴鸢,无战不胜,无城不克,甚得寡人心意,封勇武侯,任太尉,负责治军领兵,对外征伐。”
“臣暴鸢叩谢王恩。”暴鸢激动得无以言表。
韩国历来不重视军方势力,这个时代虽然大多数官员是出将入相,但暴鸢却是一个例外。除了领兵时能见到些军方的影响力,其他时候,韩国的武将都是活在文官的阴影之下。现在暴鸢被封为侯爵,在暴鸢看来,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客卿陈筮,足智多谋,忠心不二,封忠信伯。加封少府韩文为威远伯,宗正韩辛为诚意伯,司寇韩安为恭正伯,司空季应为德信伯,司农李高为隆兴伯。”
“臣等谢王上隆恩。”
宦者令继续念道:“王上有旨:校尉蒙骜伐燕立有大功,擢升为郎中令,封子爵;校尉李牧攻略南阳有功,擢升为卫尉,封子爵。太常公孙士,兢兢业业,封子爵。”
“臣谢王上隆恩。”蒙骜等人纷纷跪谢。
其他大臣暗想蒙骜、李牧皆是韩王心腹,获得擢升理所应当。郎中令执掌宫外安全,卫尉执掌宫内安全,这两个都是要害职位,等闲人还真无法胜任。但两人又是王上依赖的爱将,以后韩国发生战事少不得要让他们出兵,因此更多的是一种嘉奖,两个只知道用兵打仗的将军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不了威胁。
看到台下群臣一片欣喜,韩王然心中也是暗自得意。新王登基,一切在于求稳。韩国受“术治”影响颇深,对外界新来事物怀有极大的排斥,必须一步步引导。在自己完全掌握朝政之前,步步为营。各个击破是为上道。
秦国如今实行的是二十爵制度,鼓励耕战,奖励军功。如果自己照搬的话,群臣必定以为自己要学习商鞅变法,反对之声必定强烈。但自己偷梁换柱,先立下十二爵位制度。并授予朝中大臣以高爵。这样,百官们只会欣喜于自己的爵位之高。等到他们适应了,自己也掌握了大权,树立了王上的权威。到时言明士卒也可凭借军功获得爵位,他们即使反对也没用了。
韩王然对眼下朝廷中百官的职位俱没有变动,只效仿秦朝增设了御史大夫、卫尉、郎中令三个职位,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韩王然知道,改革必须一步一步来,卫尉、郎中令对韩国宗贵们影响不大。唯有御史大夫位高权重。但自己刚刚继位,想必这个面子还是有的。事实证明,韩王然的决定是正确的。
赏赐完群臣,韩王然接着说道:“我韩国北临赵国,西靠秦国,东倚魏国,南接楚国,乃四战之地。寡人以为。若要守土必用忠勇之臣,一郡之守务必仁义而爱民。这样方能使敌人难下一城。关于上党、三川、颍川、南阳四郡的郡守人选,众爱卿以为当选何人?”
众臣一听韩王然的话语,就知道韩王然肯定是对这几个在职的郡守有想法。上党郡守韩烛欺压良善为御史弹劾,已经被贬为庶人,颍川郡守、三川郡守一个告老还乡,一个得了恶疾去世。南阳郡守则是一直空缺。眼下,韩国仅有的四个郡居然全部在郡守一职上出现了空缺,倒也算是奇葩。
刚刚被封为长信候的张平出口了,说道:“王上,臣以为南阳、三川两郡毗邻秦国。极易受到来自西方的攻击,因此这两郡郡守必须是文武兼备,忠勇爱民之人。至于上党,毗邻赵国,有太原、河东作为屏障,选一老成持重之人担当郡守即可。颍川郡则是国本之所在,不容有失,当选一德高望重的宗贵担任郡守,如此才能服众。”
韩王然暗暗点了点头,在眼前这个局面来说,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的。于是韩王然出口问道:“长信侯可有什么人选推荐?”
张平心里面计较了一下,回道:“臣以为,韩英乃宗正少卿,知书达礼,谦和谨慎,可为颍川郡守。”
韩王然点了点头,韩英这个人自己是听说过的,出事圆滑,在宗贵中风评一直良好。以他为颍川郡守,可行。
“那就加封韩英男爵之位,继任颍川郡守吧!”韩王然下了决心。
眼见韩王然点头,张平心中一喜,随即言道:“至于上党郡守的人选,臣以为御史严圭可堪重任。”
“严圭?”韩王然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张平见韩王然对于这个名字不甚熟悉,于是解释道:“严圭此人虽然从未身居要职,但却对韩国忠心耿耿。其献言虽少,但每每必说中要害。先王在世时,曾夸奖他耿直,多有嘉赏。”
“那就依丞相所言吧!”反正不是一个重要的职位,权且听张平所说的。这次朝臣们好像商量好了似得,对张平所说的每个建议都不反对。韩王然可不想变成一言堂。
于是,韩王开口对张禄(即范睢)说道:“文兴侯,丞相已经举荐了两个郡守的职位,甚和寡人心意。依你之见,三川和南阳的郡守当有何人来任啊?”
韩王然的一句话就引得群臣纷纷侧目。很明显,韩王然有意拔高文兴侯的地位。从韩王然让他和丞相一样,推荐两个郡守的人选就可以看出,韩王然想让文兴侯和长信侯分庭抗礼。
众臣一脸期待地望着文兴侯,期待他的答复。文兴侯却是不急不忙地回道:“王上,臣以为,秦国虽然元气大伤,但不出两年必定卷土重来。甚至只需一年就会率先攻打我韩国。其中,秦军最有可能的就是沿商於道兵发武关,或沿汉水而下直抵邓县,继而北上南阳。眼下魏国横亘于函谷关门前,秦军若是敢出函谷关,必定又会遭到我三晋的阻击。因此,对秦国来说。攻打南阳是他们的上上选择,一者南阳地处我韩国最西南,一旦有变,救援必定无法及时;二者拿下南阳后,秦国可北上经略三川、河东,两面夹击我三晋。”
见群臣暗自点头。文兴侯继续说道:“因此,在秦国拿下南阳以前,三川郡应该是安全的。南阳事关韩国安危,其郡守是重中之重。臣以为,上党郡尉靳黈可为南阳郡守。”
“靳黈?”许多大臣对这个名字只是有些印象,不过韩王然的印象显然更深一些。此人历史上曾任上党郡守,秦国占领华阳之后上党成为飞地,为保一时之安,“自己”竟然下令将上党献给秦国。靳黈不从。“自己”就命令冯亭代替他,哪想到冯亭也是不从,将上党献给赵国,引发长平大战。
韩王然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靳黈是一个忠良之辈,至于他的才能,史书记载的不多。不过,范睢听从自己的指令结交群臣,当是对他有比较深的了解。想到这里。韩王然开口了,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暴鸢曾与靳黈同处一军。当然是不遗余力地说道:“臣以为靳黈可堪重任!”
其他大臣一想到秦国时刻都有可能发兵攻打南阳,自然也是不愿意自己的人担当这么危险的职位,于是也纷纷言道:“臣等附议。”
“好!那就依众卿之意。擢靳黈为男爵,为南阳郡守!”韩王然出口道。
截止到现在,三郡郡守的任命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颍川向来是由宗贵担当郡守一职,现在不过是照搬传统。上党郡则是贫瘠油水不多。历来没有多少宗贵会争取在那里就职,新拿下的南阳则是处于秦国兵锋之下,有些朝不保夕,宗贵们的兴趣也不大。唯有三川郡,繁华至极。先王在世时韩然就对宗贵们染指此处多有不满。如今韩然继承了王位,宗贵们可不希望韩然一下子把自己的油水全部捞走。
但现在文兴侯还没有把话说完,众臣也不能硬插话,只能耐心听文兴侯说道:“三川郡位于颍川、南阳之间,乃天下龙脉之所在,又扼守函谷。只要守住了就可保我韩国安宁,若是失去了则受制于敌。臣以为,华阳县令冯亭可堪此任。”
范睢刚一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了。靳黈是郡尉,升一级成为郡守那是无可厚非。但冯亭只不过是一小小县令,论资历论政绩,比他强的人有很多。凭什么升他为三川郡守?而且,冯亭此人刚正不阿,实在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以后自己在三川郡的生意可不好打点。
“王上,臣以为冯亭此人名声不显,无以震慑住三川郡境内的官吏、庶民。不如挑选一王室宗贵镇守之,如此,王上当高枕无忧!”宗正韩辛率先跳了出来。
韩王然朝韩辛望了一眼,记在心里。此人乃是掌管王族和外戚亲贵的官员,其党羽遍布朝廷,心腹颇多。家里面更是有数个商行经营丝绸、粮食生意。纸张发明后,他也欲插手此事。后来得知这件事是自己做主后才悻悻罢手。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垄断了新郑纸张的生意。其余小的商人只能从他的商行进货,否则少不得遇上土匪、山贼打劫的倒霉事。
“呵呵,诚意伯以为当选何人?”韩王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自己早就料到这件事不会一帆风顺,如果没人反对,韩王然才会觉得奇怪呢!
“额……”韩辛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只顾着反对,没想到该派何人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太仆韩扩可堪此重任。”
韩扩马上就急了,自己容易吗,自己好端端地执掌韩国的马政,偏偏要被宗正推荐去当那三川郡守。虽然自己是向宗正求官不假,毕竟韩国少战马,自己这个差事油水不多,但也没想到宗正要把这个烫手山芋给自己啊!
依照文兴侯的分析不假,三川应该是安全的,但秦国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魏国在函谷关面前的防线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秦国要是真发了疯攻打宜阳、伊阙,自己就真遭罪了。
更关键的是,三川这么繁华,宗正肯定时不时来麻烦自己。文兴侯明显就是韩王用来监察百官的,到时候自己吃不到羊肉惹得一身骚就得不偿失了。
韩王然这个时候却是笑了,问道:“韩太仆,你以为你可堪此任吗?”
韩扩如蒙大赦,当即忙不迭地回道:“臣以为,当下我大韩良马越来越多,发展骑兵时机已经成熟。臣浸染此业多年,还是继续为王上培育战马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宗正韩辛当时就愣住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三川郡守这么好的差事韩扩居然不要,真是脑袋发了烧,也罢,以后休想麻烦自己给他谋个好差事。
韩王然这个时候转过身来,对心里暗自咒骂不已的韩辛问道:“太仆不愿担任此职,宗正可有其他人选吗?”
韩辛细细想了一下,如今宗贵要么身居要职要么身份太低,自己都不好向韩王举荐。不然再闹出了笑话,那自己可就成了笑柄了。想到这里,韩辛低下头,回道:“臣没有了。”
“那众爱卿呢?冯亭此人在华阳风评极好,寡人当初为太子时之所以获胜,其出力颇多。如果众爱卿没有什么合适人选的话,那就任命冯亭为三川郡守吧!”韩王笑吟吟地说道。
众臣哪里还不知道韩王的心思,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除非有人愿意冒着得罪韩王的风险,放弃自己的要职,毛遂自荐。否则,与韩王有旧的冯亭是当定了三川郡守。只要控制住郡守底下的县令,三川还不依然是自己的底盘,因此,众臣们齐齐说道,“但凭王上决定!”
“好!那寡人就封冯亭为三川郡守,即刻上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政与群臣猜想
韩王然环顾群臣,言道:“我韩国积弱已久,虽赖赵、魏之力侥幸得三川、南阳两郡,但国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秦国对我韩国虎视眈眈,韩国若不自强,恐为秦国所吞。毕竟,我韩国不可能次次依赖赵、魏两国。”
“寡人听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故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今天下战乱不休,可谓战国。非战无以开疆扩土,非战无以保全社稷。若要强我大韩,非人才不可。寡人初登大宝,战战兢兢,唯恐祖宗基业败于寡人之手,故颁求贤令,以求天下精英。”
宦者令随即拿出第二道王旨,念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昔我昭侯自伊水之间,修德修武,东灭郑国,西却强秦,天子致侯,诸侯贺毕,为后世开业,甚光美。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韩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宦者令念完以后,韩王然随即说道:“将此诏书广传天下,寡人希望六国人才凡听闻者,皆有向韩之心。众爱卿若能献策,寡人也不失言,以侯、伯之爵待之。”
“臣等遵旨!”群臣应道。
韩王然很满意群臣的态度,随即言道:“虽有求贤令可召天下贤才,但我韩国也不能放松对人才的培养。寡人欲效仿齐国稷下学宫,设一书院,专为培养我大韩人才,众爱卿以为可行乎?”
刚刚还在担心求贤令一出。各国人才纷纷来投挤占自己位置的大臣们为之一喜。创办书院的话,自己这一方可以捷足先登,近水楼台先得月。况且按照韩王然的性子,对这个书院肯定有着特定的要求,培养出来的人才一定比私塾里培养的更加符合韩王然的要求。
见群臣纷纷同意,韩王然笑呵呵地说道:“依照寡人的意思。就在阳翟设一书院,名曰颍川吧!寡人希望这个书院可以做到‘惟韩有才,于斯为盛’。”
大臣们自是不知道,原本历史上,几百年后的汉末会有一个颍川学院响彻于世,从学院走出的郭嘉、荀彧、荀攸、戏志才等人,皆是当时第一流的人才。这个名字包含了韩王然的殷切希望。
第一次朝会就这么顺利的结束了。借着新王登基和赫赫武功所带来的巨大声威,韩王然成功地在韩国施行了更加明确的爵位制度,并颁布了求贤令。建立了新的书院以培养人才。
对年轻的韩王然来说,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韩国这艘大船在错误的航道上前行了太久,一不小心就是矫枉过正。古今变法成功者,少之又少。来自旧势力的阻挠不是简单的一个杀字就可以解决的。
转眼间三月份到了。宗正府,诚意伯韩辛正在接待少府韩文、司寇韩休、司空季应、太常公孙士一行。
身坐主位的韩辛佯装苦恼,说道:“各位,咱们这位王上可不像先王好伺候啊!”
韩文最有同感,也是眉头紧皱。言道:“王上自从登基以来,第一件事就是清查武库军械数量。不止数量,连质量也一并检查。我算是倒了霉,武库里的那些军械,天长日久的,总有损毁,账目也多有不清。我手下的几个管事就因为这个获刑。连我也跟着受罚。”
众人心里哪不知道韩文任职少府以来,贪墨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这次是把几个管事拉出去抵罪,王上心知肚明,只是为了求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王上的态度很明显,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轻饶。
司寇韩休呵呵一笑,说道:“威远伯,你可别怪我啊!我这些都是遵从王命。不过,王上新颁了一道旨意,可用爵位来抵罪。就算以后犯事了,只要不是大罪,都会无事,大不了爵位下调就是。”
韩文抿了下嘴,不以为意,说道:“获罪是小,失了王上的宠意才是为大。各位有没有发现,王上除了赐了我们几个爵位,其他千石以下的官员可是没人受封啊!你们说,王上会不会用爵位来奖励军功,像秦国那样?”
“应该不至于吧!”司空季应说道。“王上对士卒的待遇已经够优厚的了。单不说免去服兵役的人一切吃穿用度,每个月这群庶民居然还有钱财可拿,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
“是啊!我听说普通的士卒每月可拿两个大钱呢!战死的还可获得五百个大钱。”太常公孙士说道。
宗正韩辛这时开口了,“王上体恤士卒,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不好分说什么。毕竟一应钱财的支取全都来自于汉邑所卖的纸张、水泥这些事物,并没有花国库的一分钱。但如果王上真要像秦国那样以爵位、土地奖励军功,诸位可千万不要赞同啊!”
一想到庶民都可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将属于自己的土地夺走,季应、公孙士、韩文就一脸肉痛之色,纷纷言道:“自是不会支持。如果王上向秦孝公那样,我们韩国岂不是就变成第二个暴秦了。这是取祸之道啊!”
“司寇大人呢?”韩辛望向韩休。
韩休心下一苦,自己其实是心向韩王的,不变法无以图自强。宗正、少府这些人是韩国保守派的代表,自己以前也是保守派,但眼见韩国在韩然的带领下,接连获得大胜,这让自己的心思悄悄转变,但一想到变法一旦失败的后果,韩休脸上泛起一股坚定之色,回道:“自是以宗正马首是瞻!”
丞相府,张平也在和客卿陈筮商讨韩王然近期耐人寻味的举动。
韩王然登基的两个月来,主要抓了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清查武库的军械库存。第二件就是核对全国的人口数量,第三是以律法形势规定了士卒的待遇问题。
张平也正是由此知道,一向以军械著称的劲韩军械库存实在参差不齐。韩王一怒之下,要求效仿秦国,每一个工匠所生产的器械必须标注自己的名字,一旦出现质量问题。惟工匠试问。对于一些繁杂的器械如大型弩箭的制造,韩王突发奇想地提出了流水化生产,倒是大大提高了效率。
经过仔细核对,韩国如今四郡之地,有民五十五万户。颍川人口稠密,有二十万户,三川郡次之,有十五万户,上党、南阳地广人稀。各有十万户。不过,除去自华阳之战以来损失的兵力和老弱之辈,韩国可征召的大军不过三十万。
对韩王然下令清查军械、人口,丞相张平心中是赞同的。但过分地提高士卒待遇,有往秦国方向发展的可能,这让张平忧心忡忡。
张平叹了口气,言道:“王上自登基以来,颇有扫除旧弊。更树新风之范。然国虽大,好战必亡。眼下我韩国积弱。如此明目张胆地提高士卒待遇,我怕大臣们不满,赵、魏也会生出嫌隙啊!”
客卿陈筮点头说道:“我韩国损兵十万,取三川、克南阳,得百万之众。赵、魏表面不说什么,实际上肯定嫉妒非常。魏国损兵十数万。不过得一河东之地,添民十万户。赵国更是丢了半个雁门、半个太原才换来一个河西,颇有些得不偿失。唯一所得者,不过是各国承认赵国乃山东六国执牛耳者,一虚名而已。”
“不过。眼下丞相还不需担心。我韩、赵、魏、燕结盟已成大局,赵王定于暮春于邯郸会盟,单单此事,足可延续我韩国两三年的和平。秦国元气大伤,有联盟为依靠,秦国轻易不敢犯我韩国。我就怕邯郸会盟时,赵国把我韩国放在抗秦的第一线啊!”客卿陈筮补充说道。
“你的意思是?”张平疑惑地问道。
“丞相请看舆图,我南阳西靠秦之汉中。如今秦国已经全面收缩,依靠山河之险阻我联盟。联盟若想继续疲惫秦国,使秦国不敢东出函谷,必定要求我韩国自武关出兵。我韩国若是照做,大军西行数百里即可抵达关中腹地。关中乃秦国根基,秦军必定誓死抵抗,我军伤亡必大。”
“这应该不会吧?毕竟各国都在休养生息,赵国没道理要求我们一力攻秦?”张平有些不信。
客卿陈筮摇了摇头,苦涩一笑,言道:“三晋联盟以前,赵国国力如何?”
张平想了想,回道:“有民六十万户,兵力当在七十万左右。”
“如今呢?”
“民五十五万户,但兵力仅有四十万左右。”张平报出了这样一个数字。
客卿陈筮点了点头,说道:“三晋联盟以前,赵国兵力几近我韩、魏两国之和。但经过去年的连番大战,赵国不过是稍微比我韩、魏略多而已。丞相想想看,这是赵国乐于见到的吗?”
张平心下一凛然,秦国原先有近百万户人口,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十万户,兵力更下降到五十万人。说起来,秦国的损失如此最大,都是因为韩、魏两国浑水摸鱼。如果自己是赵国丞相,接下来也肯定是说服国君一边恢复赵国实力,一边压制住韩、魏两个小弟,最好让其和秦国斗个你死我活。
“那依忠信伯之见,暮春时的集会我韩国当如何自处?”张平问道。
“联姻!”客卿陈筮一语中的。
“联姻?”
“王上做太子之时,太子妃早逝,此后一直未娶。天之道,在于阴阳调和。如今王上称孤道寡,理应选一贤良淑慧女子作为王妃。以我看来,不如趁此良机,选赵国、燕国公主以为王上之妃。”
这个方法简单而有效,以前的晋国就常常和秦国联姻,秦晋之好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秦国。
张平点了点头,问道:“为何不选魏国公主呢?”
客卿陈筮呵呵一笑,解释道:“魏国正对函谷关门口,若是秦国出兵,身为联姻之国,我们当不当救?”
张平恍然大悟。客卿陈筮刚才解释说随着秦、赵两国的国力衰弱,三晋联盟已非牢不可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每个国家都想做那个渔翁,这也就导致了貌合神离的关系存在。
韩国若想保全自己,自然也是争当渔翁。如果和魏国联姻,以后麻烦多多。毕竟秦国的主要突破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函谷关,一个是南阳。到时韩、魏两国就真的是难兄难弟。恐怕赵、楚、齐、燕会偷着乐。相反,和赵国、燕国联姻好处颇多。
赵国乃是仅次于秦国的大国,与之结盟自可立于不败之地。燕国则是偏居一隅,战事不多,可为后援。
念及于此,张平叹道:“就是不知王上心意如何啊!”
陈筮却是一脸笃定地说道,“王上乃是少有的有为之君,只要丞相提出。王上自当从命。以我看来,接下来的几年各国即使有战事,也不过是三、五万人的战事而已。王上处心积虑,一心想要强盛韩国,这几年肯定必有大的动作。丞相不觉得,自从王上用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
张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从华阳大捷到野王大胜,从夜袭伊阙到智取宜阳。这一路上,太子然就没有输过。自己和韩国大多数人一样,只是把获胜当作习以为常,从未深思其中原因。
陈筮知道张平长处在于政事,于军事是不熟的,于是解释道:“王上领兵前。从未掌过军,然华阳之战,王上化腐朽为神奇,一战而惊天下,盖因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也。此后数战,王上无不以重赏激励士气。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卒能不拼死效命乎?此番种种作为,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张平问道。
“吴起!”陈筮说道。
张平细想之下,果真如此。吴起善待士卒,与士卒同甘共苦,视若兄弟,士卒因而效命。其就任西河郡守时,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为魏国扩土千里,与诸侯大战七十六次,大胜六十四次,其余不分胜败!
陈筮感慨道:“然而刚不可持久,对士卒来说,赏赐再重,终有用完之时。唯有以土地、爵位赏赐军功,士卒方能如秦国一般卖命。”
“你的意思是王上想学商鞅变法?”张平大惊失色。
自己不过是以为韩王过高地提高士卒待遇会惹得宗贵不满,从没敢想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韩王的一个试探。
陈筮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了。不过圣心难测,也未可知。丞相可曾注意,颍川学院允许百家设堂开讲,法家、道家、儒家、墨家、兵家、纵横家等前段时间曾举行过一场大辩论,辩题就是当今之世,何道可以霸天下?”
张平点点头,当时自己也跟着韩王去参加了。不过,因为那时颍川学院建立没多久,并没有很出名的人物参加辩论。不过,为了体现韩国对学院的重视,韩王依然前去。期间,韩王然嗤之以鼻,唯有听到法家的言论时,王上两眼大放异彩。
“当时王上曾经感慨说,申不害变法只可使韩国一时之强,但无法一世之强。随后遥望西方,连说可惜,可惜。”
张平有些明白了,申不害是法家的代表人物,其进行的变法也是韩国仅有的一次变法。秦国的商鞅变法几乎和申不害变法同时进行,但结果就是秦国越战越强,韩国越战越弱。如果不是韩王然一系列奇谋,韩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困守上党、颍川两郡。
“如果王上真要效仿秦国进行商鞅变法,我一定全力阻止之!”张平一脸坚定地说道。
“丞相何必阻止呢?”陈筮玩味地说道。
“韩国若是以商鞅之法图强,必成为又一个暴秦。秦国尚有崤、函之险,我韩国却是地处四战之地,到时诸国来攻,为之奈何?况且商鞅的结局忠信伯又不是不知,贵族反对,君臣不和,一个不慎,内忧外患之下,韩国的大好局面就白白断送了,轻则重创,重则宗庙不保!”张平着急地说道。
“如果王上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呢?丞相还会反对吗?”陈筮继续问道。
张平愣住了,如果韩王然可以做到,那自己好像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自己不过是求稳,如果韩国真像秦国那样可以强盛起来,那自己应该支持才对。
“秦法严苛,苛政猛于虎!”张平言不由衷的说道。
“王上乃当今少有的明君,想必他有了计较吧!”陈筮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张平说道。
王宫别院,韩王然望着眼前年轻的御史大夫“张禄”笑了,说道:“寡人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邯郸了,先生可欲一同随行?”
“张禄”抬头望了眼北方的天色,若有所指地说道:“王上,前方的路不好走啊!王上确定要一路往北吗?”
韩王然不以为意,手指北方,慨然道:“然也!”
史载,高祖元年丁酉月,王驾北往邯郸,与赵、魏、燕三国会盟,御史大夫范睢从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国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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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的邯郸,柳絮纷飞,春意正是盎然时。天地间的一抹抹新绿,散发着勃勃生机,给这世界带来无限的希望。因为韩国王位的变动,燕国也是刚刚加入联盟,所以,韩、魏、赵、燕四国决定于邯郸举行这次会盟,以壮联盟声势。
平原君府上,赵胜正和平阳君赵豹交谈甚欢。
“王兄,此次韩、魏、燕三国来朝,实乃我赵国的大事。遥想当年,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之霸业也不过如此。你说,我们会不会因此名垂青史?”生性耿直、年轻气盛的赵豹率先问道。
赵胜呵呵一笑,自己这个弟弟想得太过简单了。不过自己当年如他这般青葱岁月时,也是胸无城府。当下赵胜也不点破,只是言道:“春秋五霸霸则霸矣,然不能一统天下。数十年后,谁人会记得他们当时的风光?与四夷来服相比,追亡逐北,毁人宗庙,岂不快哉?”
赵豹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问道:“快则快矣,不过当今诸国,要么与我赵国友好,要么远隔千里,哪里那么容易毁家灭国?依我看,这样子也挺不错。眼下我们也可以像秦国一样,睥睨天下,一怒而天下惊!”
赵胜听后为之一哂,“各国各行其是,战乱不休,结束当今乱局的唯一途径就是将天下并为一国。我赵国乃三晋之首,北方霸主,责任重大啊!”
赵豹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自己原本以为赵国的最大敌人就是秦国,听平原君这么一说,秦、韩、魏、齐、楚、燕都是自己的敌人啊!不过。秦国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没有灭亡一个国家,只是不断扩土开疆,看来统一天下任重而道远啊!
赵胜何尝不知这件事的艰难,但眼下赵国好不容易将秦国拉到了同一起跑线,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不可放过。
“王兄。你说我们四国联盟声势如此之强,是不是可以趁势覆灭秦、楚、齐三国啊?依我看,秦国最强,消灭了秦国我们赵国就是天下第一强国!”灵光一闪的赵豹口吐妙招。
“难!难!难!”赵胜一连说了三个难,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消灭了秦国,我们损失肯定非一般的大。到时候让齐国、楚国摘桃子,渔翁得利,得不偿失啊!攻打齐国、楚国一样的道理。秦国肯定偷着乐。王弟可别忘了,我赵国眼下的军力不过是比韩、魏、燕多出三分之一而已。”
“那既不攻楚、齐,也不打秦国,这次结盟做什么?就因为韩国新王刚刚登基,燕国要加进来?”赵豹疑惑地问道。
“你不觉得韩、魏、燕三国太强了点吗?树大招风,喧宾夺主,这对我们赵国的统一大业恨不利啊!”赵胜回答地有些奇怪。
赵豹暗自点头,尤其是韩国。风头太盛,每次大战都能捞一郡。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实力大增。
“王兄的意思是让他们抵御秦国,与秦国斗个两败俱伤?”赵豹大胆猜测道。
“其实不用我们挑拨,魏国堵住了函谷关,韩国堵住了武关。秦军以后想出关内实在是难之又难了,要想开疆扩土。只能是攻打打韩、魏两国!”
“那燕国呢?”赵豹有些困惑。
“这不是有齐国吗?灭国之耻齐王可是一直铭记于心呢!”平原君回答地有些不以为然。
“那这次会盟是?”赵豹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为什么要举行这次会盟了。
“警告秦国,让秦国安分一点。王弟你要知道,秦国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楚国曾经这么以为,结果下场就是夷陵再次被烧,损兵三万。”
赵豹郑重地点了点头。
蔺相如府上。闻名遐迩的“将相和”两人正觥筹交错,不亦乐甚。
“廉将军,这次王上罚你三年俸禄,你可别放在心上啊!”蔺相如意有所指地说道。
“岂敢岂敢!这次兵败我身负重责,能脱得大险,全赖乎上卿啊!上卿,请!”说完,廉颇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蔺相如略微一抿,笑吟吟说道:“此次韩国大放异彩,秦军的一半伤亡都是韩军造成的。如今韩国已经据有南阳,我三晋从此有了一块袭扰秦国的前进基地,当真可喜可贺。将军以为灭秦时刻成熟了吗?”
廉颇略一沉吟,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若要毁灭秦国关中根基,非六十万兵力不可。前番魏国、韩国为保已占据的土地,自是卖命。如今要其付出巨大的伤亡,韩、魏必然不肯,更遑论燕国了。齐国、楚国在休养生息,肯定不会参与进来。如此又成了我赵国与秦国的对决,实在不划算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对王上说的,这才好不容易才打消了王上灭秦的决心。秦国绝不是一两场大战就可覆灭的,商鞅变法已经百年,秦军若是守土,士气必旺。哀兵必胜啊!”
廉颇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对赵国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坐观成败。将魏国、韩国推向抗秦的第一线,我们只需稍加支援即可。秦国如今东进已经无力,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经略齐国了呢?”
廉颇旧话重提,当初秦国把楚国作为对手,赵国把齐国作为对手,结果就是秦国一路势如破竹,白起以五万之兵水淹火烧,歼灭超过四十万的楚军主力,楚国自此一蹶不振;赵国则是进展缓慢,与齐国的战局一再焦灼。
“这件事需从长计议,不过我还是赞成将军观点的。秦国的危险既然不再存在,那不如联合燕国经略齐国。将军也知道,如今朝廷分为两派,一派希望休养生息,一派希望经略齐国。平原君希望休养生息,他说话的份量可是重得很,王上也因此一直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上卿何必焦急,一切顺从自然吧!我相信,即使王上想要休养生息,也不一定能实现。北方的胡族可是很不安分,而且还有半个雁门郡、太原郡在秦军手中,想打仗,多的是!”廉颇开导道。
蔺相如满怀心事地点了点头,廉颇这种武夫是永远不会知道这身后更多的弯弯道道的,与之说之无益。
邯郸,国尉府。
因为伐燕一役表现出色,赵奢已经脱下了田部吏(征收赋税的官员)的衣服,换上了一身戎装。这次的经历让喜读兵书的赵奢确定,自己最喜欢的原来是指挥大军纵横捭阖。大丈夫当如是也!
“阿翁,阿翁,你又输了!”一个年幼的孩童兴奋地叫道。
赵奢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是天才,自己每次谈战阵布设之道,从来难不倒他,不过严父慈母,赵奢还是板起脸说道:“括儿,用兵之道,存乎一心,随机应变、灵活变通才是取胜之道。照搬兵书是最下乘的,知道吗?”
“阿翁,孩儿知道了。”年幼的赵括嘟着嘴,显然,没得到赵奢的表扬心里很不开心。不过随即脸色一喜,言道:“阿翁,做人要诚信哦!刚才打赌你输了,等四国结盟的时候你要带我进去看看,这么宏大的场面,我可不想错过!”
“好!好!我哪次说话不算数了。带你去就是了。”赵奢一脸无奈地说道。大不了自己到时候让赵括扮作自己的亲卫,反正他个头高,可以蒙混过去。
想到朝廷对接下来如何做的纷争不断,赵奢随口问道:“如今我赵国连却强秦,扩儿以为我赵国接下来当如何自处?是继续攻秦还是怎么说?”
“答对了有奖励吗?”赵括一句话就让赵奢哭笑不得。
“没有!”赵奢板着脸说道。
眼见赵奢露出不悦的神色,赵奢小声嘟囔道:“那阿翁总该告诉括儿朝臣们的意见吧!括儿还是一个小孩,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心思。”
“平原君希望大止干戈,休养生息;蔺上卿希望继续攻略齐国,大体上如此。”赵奢开口说道。
“王上呢?”赵括追问道。
“王上正因此烦恼呢!”赵奢言简意赅地回道。
“阿翁,孩儿觉得重要的不是赵国接下来该怎么做,而是王上会选择怎么做。”赵奢“老气横秋”地说道。
“哼!你这个臭小子,你说王上该怎么做?”赵奢也不介意,只是好奇赵括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王上不做决定已经是最好的决定啊!”赵括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一时之间,赵奢惊了,不明其意。
“以前孩儿听阿翁说,王上对蔺上卿如何言听计从,这次没有听就已经很明显了。因此王上多半是想修养生息吧!毕竟眼下半个雁门、太原郡还在秦国手中呢,这两个地方还没收回,王上哪有心情去打齐国!”赵括信誓旦旦地说道,一副一切都在他掌握的表情。
“那王上怎么会犹豫不决?”赵奢乍听此言,觉得有些趣味,于是继续考校道。
“这个我哪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孩儿。阿翁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就得问王上的妃子了,反正我不知道。”说完,赵括径自跑开了。
“妃子?”留在原地的赵奢若有所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燕赵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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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赵王正对一脸不悦的王后好言相劝。
“王后,寡人是真的心疼婉儿。你怎么就不能相信寡人呢?”赵王神情无奈地说道。
“哼!你要是真心疼婉儿,怎么还会想把她嫁到蓟城那么远的地方?”赵王后摆过头去,不理会赵王。
赵王一脸的着急,辩解说:“我这是为她好啊!等她嫁给燕王,她就是王后,生的子子孙孙都是燕王。这多好啊!”
赵王后抽噎着回道:“让她嫁在邯郸不就好了吗?荣华富贵我们都可以给她。真嫁到蓟城,远隔千里的,我们母女俩怕是就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别人欺负了婉儿谁去帮他讨公道,有你这么狠心的父王吗?”
赵王继续讨好道:“谁敢欺负寡人的女儿,寡人就抽他的皮拔他的筋。王后放心,燕王是绝对不会欺负我们婉儿的。”
“真的?”
赵王眼见有戏,当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寡人保证!王后又不是不知道,燕王初登王位,就向我赵国求亲,我们若是断了他的念头,燕国难免生出嫌隙。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燕王英俊貌美,待人和善,不算辜负我们的婉儿!”
“王上不是已经和韩魏燕结盟了吗?怎么还会有嫌隙呢?”王后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
“邻里之间的关系还有亲疏远近,更别论国与国了。眼下我大赵是和韩、魏、燕三国结盟不假,但说不好哪一天这个盟约就散了。燕国乃是我赵国近邻,若是燕国能世代亲近我赵国,我赵国可安心一路向西或者向南经略,霸业可期啊!”
“霸业。霸业,王上眼中就只有霸业吗?”赵王后一脸的哀怨。
赵王哪受得了这样的眼光,只能好言相劝道:“霸业自然重要,婉儿的幸福也重要,这不是两全齐美嘛。”
“妾身不过是一妇道人家,但凭王上做主就是。只是这几日你得叫我好好陪着婉儿。”
“一定!一定!”赵王慌不迭地答应下来。
随即。赵王言道:“那王后是不是该和寡人一起去见见太后老人家了?”
“嗯。”
仁寿宫,赵太后一脸慈祥地出口问道:“怎么?王上终于下定决心了?”
“回母后,王儿已经决定了,答应燕王的请求,将公主嫁给燕王。”赵王恭恭敬敬地回道。
“王上就这么一个公主,当真舍得?王后,你也舍得?”
赵王和王后四目相对,同时朝赵太后点了点头。
赵太后起身站了起来,颇为欣喜地说道:“老婆子也是这个意思。眼下能全力拉拢住燕国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大赵只有后方稳住了,才谈得上争霸天下。王上,下一步赵国该往哪处走,王上可有定论啊?”
“回母后,王儿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休养生息!”赵王回答地很是坚定。
“哦?王上就不想收回秦军攻占的雁门、太原两郡了吗?”
“秦军占据的半个雁门、半个太原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失去就失去吧!我大赵虽然已经成为了山东六国的执牛耳者,但这次元气大伤。只能先歇息几年。不过,母后放心。用不了几年,这些失地寡人都会夺回来的。眼下燕国是铁了心要追随我们,秦国的进军中原的大门又被韩魏霸占了,他们早晚必有一战。等秦国被削弱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找秦国算账不迟。”
很快,争吵了半个多月的赵国终于达成了共识。休干止戈,不再妄动刀兵。同时,赵国宣布择其良日,将公主嫁给燕王。
还在路上的韩国求婚使者当即改道去了蓟城,这也是丞相张平的备选方案。若是不能和赵国联姻。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和燕国联姻了。
蓟城,年轻的燕王望着韩使递上来的国书,笑了。不过笑容一闪而过,燕王随即正色对韩使言道:“烦请贵使告诉韩王一声,寡人明日即会启程前往邯郸,到时,寡人将把自己的决定告之韩王。”
“如此,臣就先行告退了。”韩使缓缓退了出去。
燕王宫里,刚刚春游回来的公主姬淼不顾满头大汗,直接跑到了燕王身边,叫道:“王兄,你今天不跟我出去玩实在太可惜了。我可是打到了两只兔子,一只给你炖汤,另外一只嘛,本公主就留着自己享用了。”
燕王满是和蔼地笑道:“别整天跟我没大没小的,知道的明白你是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来跑来的疯丫头呢!”
“疯丫头就疯丫头,有什么不好的。”姬淼嘴角一扬,不屑地说道。随即眼睛一转,扮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王兄,听说你明天就要出发去邯郸了?”
“是啊!”燕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淼儿一个人在蓟城好无聊的,王兄你就带上淼儿嘛。这次盛会百年难遇,王兄肯定不忍心丢下淼儿的,对不对?”
“嗯!说的好像蛮有道理。”燕王做沉思状,言道:“只是……”
“只是什么?”姬淼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是这次说什么也得带上你啊!”燕王终于道出了最后的一番话。
“我就知道,王兄对我最好了!”姬淼开心地说道。
燕王呵呵一笑,“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带你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姬淼眼睛一闪一闪地问道。
“韩王向我提亲来了,想娶一位燕国公主当王后。”燕王回答得言简意赅。
“啊!什么?”姬淼听后大惊失色,随即坚决地说道:“不嫁,不嫁!”
燕王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也不着恼,只是开导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总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姬淼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你让我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他什么为人,什么样貌,我统统不知,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幸福嘛。”
“小妹,感情的可以培养的。再说了,王兄也没命令你一定要嫁给韩王啊!这次你正好跟着王兄前去走走,你要是相中了呢,我就应下这件事。你要是没看中呢,我替你推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总会是要嫁人的。选一个如意郎君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你这公主的身份。我的意思,你懂吗?”
“哦!”姬淼嘟囔了一句。
公主府上,姬淼对着眼前的菜肴一点食欲也没有。燕王的话一下子将姬淼拉回现实。是啊!自己再如何贪玩,再如何叛逆,终究要嫁作他人妻。自己的身份决定了只能和贵族通亲,可才貌兼备的贵公子少之又少,偌大的邯郸城自己一个心仪的都没有。他们要么是口蜜腹剑,要么就是登徒子,自己实在看不上。
侍女小荷也是愁眉苦脸,事关自己的幸福,姬淼嫁得好自己才会有出路,不然只能是孤独到老了。
“要是那个贵公子是韩王就好了。”小荷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贵公子?”姬淼听了为之一愣。
“啊!没什么!”小荷当即矢口否认。
但看着姬淼不悦的神色,小荷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不记得我们在新郑遇险时遇到的那个贵公子了吗?”
“你是说那个人啊!”姬淼恍然大悟。
“是啊!公主当时还对他三笑留情呢!”小荷口无遮拦地说道。
“你个死妮子,讨打不成?”姬淼脸上当即泛起一抹红晕。
“公主,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还不成!”小荷佯装讨饶道。
“好吧!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你这次。不过,下次嘛,你再如此放肆,我就找几个男奴脱了你的衣服,打你白花花的屁股。”
小荷即使知道姬淼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是吓了一跳。姬淼见自己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这才露出狡黠的笑容,言道:“不过嘛,新郑的炒菜不错,可惜是不传之秘啊!说起来,我还真是想念那家炒菜馆呢!”
说起来,自己那段时间跟着侍女游遍了大半个中原,留下最深印象的居然是新郑。那里的每个人都好像对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韩王歌功颂德。真不知道韩王是怎么做到的。姬淼暗暗想到。
“公主,说起来,王上对你还真是宠爱呢!他在你面前可从不称孤道寡,可这次邯郸之行若是找不到如意郎君该怎么办呢?”小荷出口问道。
姬淼也是烦恼,只是应付道:“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王兄给我留了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我若是还找不到如意郎君的话,他只能是指婚给我了。”
“啊!这样子。”小荷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过,像是给自己也是给姬淼加油鼓劲一般,随即信誓旦旦地说道:“公主放心,你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次邯郸之行就会有如意收获呢!”
“你是说韩王?”
“不是韩王也可以是其他贵胄嘛,只要能给公主带来幸福的,咱们统统都不放过。这叫什么来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你啊!哪来的那么多稀灵古怪的词语。别管这些了,这次邯郸之行,我们的目的就是吃好,喝好,玩好。”姬淼下了最后的定语。
“还有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侍女小荷心里暗暗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四国密谋
PS: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不过为了拿全勤,后面会凑字数,大家千万不要订阅。明天我会修改过来的。明天每章写到3900,算是补偿大家了。对不起。
十日后,邯郸,韩、赵、魏、燕四国国君济济一堂,共商国是。
一脸得意的赵王率先开口,言道:“这次我们四国合力,一举将秦国赶回了关内,秦国士气大丧啊!加上秦国公子市这么一闹,众多臣子纷纷抄家流放,秦国两三年内再无法威胁我们四国,当真可喜可贺。寡人提议,共饮此杯如何?”
“当浮一大白!”韩王、魏王、燕王皆是言道。
去年可谓秦国最惨的一年,自从野王之战后,秦国连丢三川、河东、河西、南阳四郡,只得到太原、雁门两郡的一角。损兵折将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被彻底打破了。更何况,战死的三十几万秦军身后就是三十几万个家庭,这绝对不是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恢复的。
饮下这杯酒后,燕王却是接过话头,赧颜道:“说起来,寡人能保全宗庙社稷,全赖三位之力。可此次秦国进犯,我燕国未能及时增援,寡人深感过意不去。在这里,权以杯中之酒,聊表歉意。以后但凡有我燕国可以帮忙的,诸位尽管开口就是。请!”
燕王说的也是实情,因为公孙操之乱,燕国动荡了一段时间。如果三晋不出兵干涉的话,或者干涉失败的话,又会像原本历史上,燕王苦等九年然后一举平叛。
不过,这次秦军在局面大好的情况下。败退的如此之快,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了。如果公子市不犯上作乱,重创秦王的话,依照白起的指挥能力,完全可以再消灭廉颇大部后南下击溃三晋联军。到时,河东不保还是其次。就怕三川也会再次易手。三晋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很有可能就会付之东流。
燕军大军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秦军一夜之间逃回关内的消息就传开了。原本打算支援赵军廉颇部的燕国援军也只能后撤。燕王也才出此言论。
韩、赵、魏三国国君听罢燕王的言论后,又是饮了一杯酒。
赵王作为此间的主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道:“燕王的心意寡人和魏王、韩王都是知道的。燕王请放心,抗秦大业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今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燕国展示大燕铁骑的风采。”
燕王听后点了点头,随即赵王意气风发地说道:“各位,秦国亡我山东六国之心不死。寡人相信,暴秦受此奇耻大辱。一旦给他机会缓过气来,必定又会有大的动作。若要抗击暴秦,这就需要我们四国同心协力,并肩作战。秦军今后无论是兵发武关还是兵出函谷,我们才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诸位以为呢?”
“然也!然也!”魏王率先应道。
“确实如此!”屡见山东六国失败的燕王也是赞同道。
韩王然则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刚才寡人说了,暴秦一旦缓过气来。为祸大矣。如今我们联盟中只有魏国、韩国两国正对秦军要害,寡人的想法是这样的。韩、魏两国时不时骚扰一下秦国如何?使其头尾不能兼顾,不说阻止秦国恢复吧!能多多少少延长一下暴秦的恢复时间,也总是极好的。”
韩王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王,又望向侧耳倾听的魏王,最终还是叫了声“好”。
魏王心下虽然疑惑,但韩国已经答应了。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有些显得不合群,于是也是答应了下来。反正自己没保证骚扰到什么程度,到时候钻个空子就是了。
韩王却是知道赵王心中打得什么如意,当下也不戳穿,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天下除了我们四国。就只剩下齐、楚、秦三国。寡人听赵王方才的意思,是建议我们主力暂且按兵不动,发展军力吗?”
“诚然也!”赵王点头应道。
“如今秦国元气大伤,齐国楚国也是斗了个你死我活,我们四国不挑起争端的话,别人也绝对不敢骚扰我们。在寡人看来,安心发展是最好的选择。魏王、韩王、燕王,你们觉得呢?”
韩王然巴不得达成这样的心仪,自是万分赞同道:“秦国元气自是大伤,但我们这一方还不是一样?就寡人的韩国而言,因为战争战死的士卒达到十万之多。家家披麻戴孝,场面却是很让人悲痛。”
一直不了解风土民情的魏王自是不知,他只是感觉到再打下去,魏国的代价会更大。毕竟,自己的河东直接处于秦国的打击之下。因此,和秦国保持和平,哪怕是短暂的和平也是极有必要的。等稳固了河东防线,再和秦国开战不迟。到时,重新拿下属于魏国的函谷关,秦国就失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想到这里,魏王也是笑呵呵应道:“寡人也是这么想的。权且让秦国再蹦达一会。我们若是一味攻秦,损失还是其次,让齐、楚两国捡了便宜就得不偿失了。”
“确实如此。尤其是齐国,在吞并了鲁国和楚国的泗水流域后,战争潜力增加得很快。寡人以为,齐国很有可能倒向秦国,不如我们一起灭齐如何?”燕王语出惊人道。
赵王听后眉头为之一皱,燕、齐两国是世仇,这个仇恨非得毁人社稷、坏人宗庙不能消解。齐国是弱小不假,但临死前的反扑也能死死咬下自己这一方一大块肉来,万一咬到的是赵国自己,那岂不是吃了大亏了。况且,在赵王看来,齐国是属于自己的肥肉,和韩、魏、燕三国平分有些吃亏了。不如留着齐国养肥,等齐国毫无防备的时候,再一举屯兵。
不过,这些话赵王在明面上自是不能说出来。自己刚刚确定和燕国联姻,拒绝一个不妥当的话很容易造成隔阂,当下赵王也只能温言劝说道:“燕王,寡人倒觉得灭齐还为时尚早。齐国眼下是左右摇摆不假,但不要忘了,楚国现在可是和秦国对掐呢!天下分为七国,我们四国、楚国都和秦国势不两立,齐国再如何不识时务也该明白,他一旦敢支持秦国,那就是亡国灭种的危险。不如留下齐国,等修养几年,我们六国一起伐秦如何?”
“六国伐秦?”韩、魏、燕三国国君听到赵王的话后都是暗思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秦、楚已经交恶,看现在的势头缓解的可能性少之又少。韩、赵、魏、燕、楚完全可以裹挟着齐军一起攻打秦国。更以往的伐秦壮举相比,现在的形势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要知道,武关可是在韩国的手中呢!单此一条就省下了联军很大一股力气。
“寡人以为可行。”韩王然率先说道。
“可行。”魏王接口道。
燕王知道事不可违,也只能应道:“如此,寡人也赞同此建议。”
赵王听后大喜,这种做盟主的感觉实在是好之又好。怪不得那么多人羡慕春秋五霸,当霸主的和当一个小国国君的差异太大了。
“既是如此,我们四国当诚心竭力,为灭秦大业而为之奋斗!寡人提议,为四国和平,共饮此杯!”
“善!”韩、魏、燕三王齐声应道。
很有默契地,四国国君没有任何一个人将话题继续延伸下去,比如如何出兵,出兵多少,补给问题如何解决,地盘如何瓜分,财物如何瓜分等等。不过,眼下对韩、赵、魏、燕四国来说,最重要的是达成和平统一的共识,至于几年以后的事情,等到时候分析清了局势再议不迟。
“公主,公主,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一副侍卫模样打扮的侍女小荷指着远处韩王然的身影,激动地叫道。
“看到了!”姬淼低下头,胡乱整了下被弄乱的服饰,“漫不经心”地言道:“不就是韩王嘛。想不到,原来他就是那个白龙鱼服的年轻人啊!”
自己当初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贵族,说破天是王族,哪想到他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太子然。两人分别这还不到一年,他又成为了一国国君,真是难以想象啊!
“是啊!公主!你看你们多有缘分。英雄救美,这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事情,让你碰到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荷开了话匣子,一句不停地说道。
“好了好了!一次偶遇都能让你扯出这么多话来。你这么替韩王说话,莫非是看上了韩王不成?”姬淼一句话就将侍女小荷说的满脸通红。
“哪有呀!”小荷一边捏着一角,一边低着头,小声嗫嚅道。
“哎呀!小妮子动情了!你看这脸红扑扑的,跟苹果似得。我要是男的啊!一定会忍不住吃一口。”姬淼继续调戏道。
“公主你取笑人家。人家不和你说了。”小荷面红耳赤地说道。
姬淼捂着觜,强忍着笑意,但那弯弯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好半天姬淼才缓过神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此看来,韩王的人品还过得去。样貌嘛,马马虎虎勉勉强强入得了本公主的法眼。不过,本公主要求自己的夫君得是才貌双全的男子汉,待本公主考校考校他的本事,若是他能在智力上胜得过自己,再说不迟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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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韩、赵、魏、燕四国国君各自道别,准备回去稍事休息参加晚宴。韩王然回到使团驻地后,在第一时间急急召见了新晋御史大夫范睢,君臣二人一起商讨密会中各国展现的态度。
“王上,如此说来,赵国是存心想让我们韩国和魏国消耗秦国了。”听完韩王的一番话,范睢一脸笃定地说道。
“是啊!”韩王叹道。
“不过,寡人估计这只是赵国的第一步。毕竟赵王只是请我们骚扰秦国,迟滞秦国的恢复速度,但具体做到哪一步,赵王话里并没有明说。除非赵国有把握我们必须和秦国斗个你死我活,不然赵王应该不会提这个想法的。”
范睢点了点头,说道:“臣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眼下这都是我们的猜测,赵国此次行事颇不正常,王上还是小心应付才是。”
“寡人明白。”韩王一脸郑重地言道。
范睢却是接口道:“既然赵国有心逼迫我们和魏国一起消耗秦国,想必魏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王上不妨多和魏王交流交流,毕竟我们两国才是秦国眼中真正的大敌。”
“还有就是燕国的态度,燕国与齐国的仇恨实在是太深,想必不久之后燕、齐必有一战。那个时候倒是瓜分齐国的好时机。臣听说燕、赵两国已经联姻,赵国公主不日即会远嫁蓟城,到时候燕、赵关系必定加深。齐国怕是在劫难逃了。”
韩王点点头,眼下齐国还有利用的价值,恐怕等灭了秦国,齐国就会自身难保。除非齐国能让赵国改变既有的战略计划,不然真是在劫难逃。
“王上向燕国请求联姻。燕国有回复了吗?”想到各国复杂的关系,范睢皱着眉头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燕王说这几日就会给我答复。毕竟公主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也想听听燕国公主的意见。怎么,先生觉得我们和燕国成功联姻好还是不好?”韩王仿佛明白了什么。
“自然是联姻得好。王上要知道,其实对我们韩国来说。最好是和赵国联姻,毕竟赵国实力最强。和赵国联姻的话可保我韩国十年的和平。有这十年,王上可以做很多事情。不过,既然燕、赵已经联姻,我们能和燕国联姻也是极好的,有燕国这层关系,相当于和赵国的关系也密切了三分。王上,你说,假如我们真能一起灭了秦国、齐国。赵国会选谁做下一个目标呢?”
“自然是楚国。”韩王然回答地不假思索。
“以臣来看,倒更像是魏国。”范睢满含深意地说道。
可能是怕韩王然不理解,范睢随即解释道:“王上要知道,楚国毕竟太大,可谓一个大泥潭。赵、楚之间又隔着一个魏国,赵国哪会放心呢!攻魏就容易多了,魏国人口虽多,但士卒的战斗力实在不高。只要魏军吃了败仗。很容易全军溃退。魏国眼下又没有和赵国联姻,赵国到时下起手来也不会有多少舆论的压力。”
听到范睢如此解释。韩王仿佛看到了赵国宏伟的布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计划无疑的极好的。自己的韩国若想尽晚地和赵国摊牌,还真得死死绑住赵国这辆战车不可。
“如此,我会尽全力的。”韩王一脸坚定地说道。
这个时候,内侍悄悄走了进来,附耳说道:“王上。燕王在外面求见。”
“快快有请!”韩王听后大惊失色,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等等,寡人亲自前去迎接!”
屏退了内侍后,韩王大有深意地忘了范睢一言。说道:“先生,我们刚说到燕王,燕王就来了。这还真是有缘啊!”
范睢听后为之一笑,真不知道,燕王的到来究竟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随即紧跟着韩王,信步走到了大门口。
“燕王大驾光临,寡人真是有失远迎啊!”一见到燕王,韩王然就笑呵呵地赔起了不是。
“韩王哪里话,是寡人不请自来,可谓不速之客啊!没打扰了韩王才好!否则,我就罪过罪过了。”燕王也是打趣道。
“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啊!燕王,里面请!”
“请!”
宾主二人随即进了中堂,自有内侍端上新沏的茶叶招呼两人不说。
燕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不起眼的茶叶,感触颇多。几个月前,自己还建议姬淼将得自新郑的茶叶献给先王,以求得先王的宽容,没想到物是人非事事休,转眼间先王驾崩,自己也阴差阳错地登上了这个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位子。
“怎么?燕王不喜欢此茶?”观察仔细的韩王疑惑地问道。
“哪里,哪里。寡人是想起当初先王收到此茶时对其赞不绝口,一时之间有些感慨而已。”
“原来如此。燕王请节哀顺变,寡人也是犹记得先王的音容笑貌,逝者已去,我们这些活着的,路还很长啊!”韩王大发感慨。
“诚然,寡人失态矣。韩王,是这样的,寡人的小妹自幼被宠坏了,先王也允许其自己挑选中意的郎君。寡人虽然很想和韩王结好,与韩国结好,但舍妹执拗,她这关若是过不去,怕是有些不妥。如果韩王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回答对舍妹的三个问题,舍妹对婚事绝无二话。”
(对不起,下面是一些废话,明天几章都写3900字,补过,谢谢)
十日后,邯郸,韩、赵、魏、燕四国国君济济一堂,共商国是。
一脸得意的赵王率先开口,言道:“这次我们四国合力,一举将秦国赶回了关内,秦国士气大丧啊!加上秦国公子市这么一闹,众多臣子纷纷抄家流放,秦国两三年内再无法威胁我们四国,当真可喜可贺。寡人提议,共饮此杯如何?”
“当浮一大白!”韩王、魏王、燕王皆是言道。
去年可谓秦国最惨的一年,自从野王之战后,秦国连丢三川、河东、河西、南阳四郡,只得到太原、雁门两郡的一角。损兵折将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被彻底打破了。更何况,战死的三十几万秦军身后就是三十几万个家庭,这绝对不是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恢复的。
饮下这杯酒后,燕王却是接过话头,赧颜道:“说起来,寡人能保全宗庙社稷,全赖三位之力。可此次秦国进犯,我燕国未能及时增援,寡人深感过意不去。在这里,权以杯中之酒,聊表歉意。以后但凡有我燕国可以帮忙的,诸位尽管开口就是。请!”
燕王说的也是实情,因为公孙操之乱,燕国动荡了一段时间。如果三晋不出兵干涉的话,或者干涉失败的话,又会像原本历史上,燕王苦等九年然后一举平叛。
不过,这次秦军在局面大好的情况下,败退的如此之快,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了。如果公子市不犯上作乱,重创秦王的话,依照白起的指挥能力,完全可以再消灭廉颇大部后南下击溃三晋联军。到时,河东不保还是其次,就怕三川也会再次易手。三晋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很有可能就会付之东流。
燕军大军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秦军一夜之间逃回关内的消息就传开了。原本打算支援赵军廉颇部的燕国援军也只能后撤。燕王也才出此言论。
韩、赵、魏三国国君听罢燕王的言论后,又是饮了一杯酒。
赵王作为此间的主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道:“燕王的心意寡人和魏王、韩王都是知道的。燕王请放心,抗秦大业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今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燕国展示大燕铁骑的风采。”
燕王听后点了点头,随即赵王意气风发地说道:“各位,秦国亡我山东六国之心不死。寡人相信,暴秦受此奇耻大辱,一旦给他机会缓过气来,必定又会有大的动作。若要抗击暴秦,这就需要我们四国同心协力,并肩作战。秦军今后无论是兵发武关还是兵出函谷,我们才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诸位以为呢?”
“然也!然也!”魏王率先应道。
“确实如此!”屡见山东六国失败的燕王也是赞同道。
韩王然则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刚才寡人说了,暴秦一旦缓过气来,为祸大矣。如今我们联盟中只有魏国、韩国两国正对秦军要害,寡人的想法是这样的,韩、魏两国时不时骚扰一下秦国如何?使其头尾不能兼顾,不说阻止秦国恢复吧!能多多少少延长一下暴秦的恢复时间,也总是极好的。”
韩王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王,又望向侧耳倾听的魏王,最终还是叫了声“好”。
魏王心下虽然疑惑,但韩国已经答应了,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有些显得不合群,于是也是答应了下来。反正自己没保证骚扰到什么程度,到时候钻个空子就是了。
韩王却是知道赵王心中打得什么如意,当下也不戳穿,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天下除了我们四国,就只剩下齐、楚、秦三国。寡人听赵王方才的意思,是建议我们主力暂且按兵不动,发展军力吗?”
“诚然也!”赵王点头应道。
“如今秦国元气大伤,齐国楚国也是斗了个你死我活,我们四国不挑起争端的话,别人也绝对不敢骚扰我们。在寡人看来,安心发展是最好的选择。魏王、韩王、燕王,你们觉得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宴会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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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掀开箱子前,韩王深深地望了眼姬淼的侍女一眼,耐人寻味地问道:“公主方才真是这么说的?”
小荷直愣愣地点了点头,心中疑惑道:“韩王难道又猜出来了?不!绝对不可能!他肯定是虚张声势,想通过观察自己的反应来确定哪个箱子盛放了碎玉。对!一定是这样的。”
下一刻,韩王直接绕过第一口箱子,径自打开了第二口箱子——结果是空箱子,燕王也随之松了口气。
韩王眉头略展,又随即打开了第三口、第四口,结果里面依旧是空无一物。眼看着还有一口,只要猜对了就能结韩、燕之好,燕王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韩王却是微笑从容地打开了第五口箱子——依然是空无一物。
“恭喜王上!恭喜燕王!我韩、燕两国可永结同心矣!”一直没有出声的御史大夫范睢激动地言道。
刚才真是步步惊险,不过也亏得韩王然才思敏捷,这炷香才烧了三分之二,算是圆满完成了这次考验。
燕王却是颇为自得地望向小荷,说道:“韩王已经按照公主的要求,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三道考验。公主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小荷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奴婢恭喜王上,恭喜韩王。公主的婚期全赖王上所定。”
“好!好!好!”燕王连说了三个好。自己很快就会和赵国公主结婚,两国关系在结盟的基础上无疑更进了一步。现在又和韩国联姻,燕国的外部形势一片大好啊!
韩王赧然一笑,这个燕国公主实在有趣。怪不得后世韩愈曾云:“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苏东坡亦曾赞叹:“幽燕之地,自古号多豪杰,名于图史者往往皆是。”韩王听说。燕国公主曾偷跑出王宫,游遍中原,说起来倒有几番《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风范,不过,自己可不能学张无忌。
小荷张嘴欲言,几次三番被燕王打断。只能耐着性子不肯离开。韩王也看出了小荷的焦虑,于是转移话题道:“怎么?公主还有话要交代?”
小荷迫不及待地回道:“这倒没有。只不过奴婢非常好奇,王上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是啊!寡人也很好奇,五个里面挑出一个,这实在太难了。”燕王感叹道。
“是上天帮我选的。”韩王言不由衷地回道。
燕王点头称是,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上天一定是想要撮合自己的妹妹和韩王,才让韩王猜对。这说明什么?说明韩、燕两国注定是盟友啊!
小荷却不以为然,这个答案是怎么得出的自己虽然不知道,但公主那边一定有答案。在这里追问下去也要不到答案。干脆去问公主好了。想到这里,侍女小荷告了声退,走出房外。
燕国公主的闺房里,姬淼正在详细问小荷事情的经过。好不容易把事情讲完,小荷苦苦哀求道:“公主,你能不能让奴婢先把这面具摘下啊?”
姬淼扑哧一笑,揶揄道:“怎么?我觉得我给你画的妆很好看啊!你就不肯多戴一会吗?”
“好看倒是好看,但总感觉不是自己。心里面怪怪的。”小荷如实说道。
“好了,好了。本公主给你卸下来就是。不给你这么化妆。万一让韩王认出你来怎么办。”
“哪有呀!去年我们和韩王相逢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在他的眼里,肯定只有我们美丽善良的公主殿下,我这个绿叶他瞧都不瞧,只顾看你这红花了。公主放心就是,韩王绝对不会瞧出今天是我前去当监考官的。”小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姬淼羞红了脸蛋,给小荷摘下了面具。故作沉稳地说道:“如此说来,韩王是真的文武双全喽?”
“那是自然。姑爷先是带领四万大军大败十五万赵、魏联军,然后守住野王城,全歼了十万秦军,之后一路势如破竹。收复三川郡。这些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我们走后,姑爷又是败三万秦军于新城在先,偷袭南阳、武关在后。这都是赫赫战功。没有姑爷前,韩王有几次打了胜仗,公主一数就知道。”
小荷又掰着手继续说道:“再说文,今天这三道题姑爷是信手拈来啊!要不是我插科打诨地追问怎么计算的,姑爷还会更快。咦!等等!公主不对啊!前两道题目姑爷怎么算出来的奴婢知道了,不过第三个题目太难了吧!”
姬淼叹道:“第一道题也算是难的了。韩然毕竟是一国之君,又不是专攻此术的杂家。我原本以为,他若是机智些可用纸笔算之。第二道则是想考校他的耐心,只要够仔细,不焦躁,总可以算出来。可是天意弄人啊!韩然居然另辟蹊径,自称一家。这更是不易了。若是没有天赋,那肯定他平日里的努力,日积月累。无论何种,我都没理由再拒绝。”
“第三题啊!公主。就算韩王按照你预料的方法答对了前两题,不是还有第三题嘛。奴婢觉得第三题最难哎。”小荷着急地说道。
“哪有!第三题才是最简单的,考校的就是他的勇气。他若是犹豫不决,不肯去猜。那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不值得托付。你没发现我说的话自相矛盾吗?我告诉他,要他相信我不会让他猜出哪个箱子放置了碎玉。他若是一一猜对了,错的反而是我了。这就是一个悖论嘛。其实五个箱子都是空箱子。”姬淼语出惊人地说道。
“什么?空箱子?可我明明看到公主把碎玉放在了其中一个箱子啊!”侍女小荷不信地说道。
“你是说这个吗?”姬淼拿出碎玉,问道。
“是这个。可……可这个公主不是已经……”
“傻瓜!我那是骗你的。生怕你露出马脚,让他看出其实五个箱子都是空的。”姬淼揭开了最后的谜底,一语中的。
“呜呜,公主你连我也瞒住了。”小荷做委屈状。
“好啦!好啦!我这叫略施小计,谁让你一时不察的。哈哈!不赖我。不赖我。”姬淼得意洋洋地说道。
一时之间,亲若姐妹的两人闹腾了起来,整个闺房响彻起欢快的笑声,上扬,上扬。
送走了燕王,御史大夫范睢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王上,刚才真是好险啊!”
韩王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就是些简单题目罢了,有的考校人心,有的考校规律。像这样的题目,寡人可是非常精通的。”
范睢也不知道真假,当下绕过了这一话题,说道:“王上,如今我们韩、燕、赵算是联姻了,关系比魏国更进了一步。其他国家想要犯我韩国。势必会好好掂量一下。外患已解,这内忧,王上可下定了决心?”
韩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留给我们韩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寡人已经知道其中的利弊,那就等王驾回到新郑宣布变法吧!”
“王上英明,无论成败,臣都将追随王上。”范睢跪道。
“放心吧。文兴侯!寡人是不会让你像商君一样,为变法献身的。此次变法将是我劲韩争霸天下的开端。寡人是绝对不会让它失败的。”
范睢跪谢不语,一时哽咽。
晚宴上,韩、赵、魏、燕四国国君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赵王的身侧是燕王,对面则是韩王、魏王。借着酒劲,赵王把酒言欢。仗剑而舞,引得阵阵赞叹之声。
落座后,赵王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下燕王一眼,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今日有一大喜事。想必韩王、魏王也已经知道,那就是寡人不日即会将爱女嫁给燕王,以为王后,从此我三晋和燕国永结同好,共进退,岂不美哉妙哉!”
“当浮一大白!”跟赵王一样喜好酒色的魏王接口道。
“当浮一大白!赵王,燕王,请!”“魏王!请!”韩王也是说道。
燕王一饮而尽,随即说道:“赵王尚且不知,今日还有一件大喜事,当与赵王、魏王相贺。”
“肉食者鄙”的魏王不明其意,问道:“为何不与韩王相贺呢?”
赵王却是摆了摆手,言道:“燕王是不是喝大了,居然漏算了韩王,当罚三杯,以儆效尤。”
燕王呵呵一笑,解释道:“此事与韩王相关,寡人不敢托大,只能说与赵王、魏王贺。”
赵王、魏王听后不语,莫非韩、燕两国也联姻了?
燕王的下句话证实了赵王、魏王的猜测,只听燕王说道:“寡人的小妹已经二八年华,当嫁。前不久,小妹微服出宫,于中原一带游历遇险,恰被当初身为太子的韩王搭救。如今两人重逢,当此良辰美景,寡人应下了这件婚事。一国公主配一国之主,岂不美哉!”
韩王也是站了出来,说道:“寡人当时也是白龙鱼服,不曾表明身份。没想到,天公作美,如今幸重逢于邯郸,实乃天意!”
不久之前,侍女小荷拿着姬淼的玉佩求见了韩王然。当韩王然知道燕国公主就是当初在新郑无意搭救的姬淼时,也不由得一阵唏嘘。这可比后世琼瑶剧还要狗血十分,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哪想到生活就是一场电视剧啊!
赵王也不由得一阵欣喜,反正韩国和燕国联姻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相反,燕国因为联姻和赵国、韩国的关系反而密切了三分。
魏王却是一种吃不到葡萄却尝到了葡萄酸的感觉。赵、魏、韩三国联姻了,把自己这个正牌的三晋抛弃了。怪谁呢!自己的女儿不过七八岁,姐妹们则是嫁人的嫁人,老去的老去。自己的儿子也是年幼,娶妻为时尚早。自己又有了正妻,纳赵、韩、燕的宗贵之女为妾吧,低了不合适,高了人家不愿意。难啊!
赵王却是开玩笑说:“可惜啊,魏王!你的儿女们年龄尚小。不到婚嫁的年纪。等再过几年,寡人再为你的儿女寻一桩好婚事如何?到时四国彼此联姻,谁还敢犯我联盟!”
魏王回道:“如此,多谢赵王美意了。来!赵王,韩王、魏王,为你们三国联姻。共饮此杯!”
“请!”望着一饮而尽的魏王,韩、赵、燕三王也是拿起眼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今天早些时候,寡人曾说秦国如今受制于韩、魏两国,不得入我中原。秦国虽然大败,但通过伐楚一役也可以看出,其战斗力依然颇强,不可等闲视之。若是给其三五年的时间,秦国必定实力大增。寡人既然添为盟主。希望提几点要求,如何?”说完,赵王望向了韩王、魏王两人。
韩王知道正戏来了,略一打量神色不动的魏王,接口道:“赵王但说无妨!”
魏王也是开口道:“寡人愿洗耳恭听!”
赵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从魏国说起吧!魏王,你在陕、焦、曲沃三地囤积了多少大军?此三地扼守函谷,只要堵住了函谷关。秦军主力休想轻易进入我中原腹地。”
魏王略一沉吟,这个问题赵国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于是诚实说道:“足有三万大军。”
韩王、燕王点了点头,大军的数量足够了。魏国敢于在三地囤积如此多的大军,一方面是有背靠中条山的依仗,战事不利可以退入山林,另一方面也说明魏国吸取了上次河东之危的教训,以大军堵住函谷关。让秦军难受之至。要知道,函谷关本来是属于魏国的,这样的排兵布阵无形中也说明魏国重夺函谷关的决心。
赵王听后一喜,言道:“魏王这样做是极其正确的。只要秦军主力不敢东出函谷关,寡人就可以整顿大军。将秦军赶回西河之西。到时,魏国疆域就可恢复到百十年前。”
百十年前?魏王愣住了。百十年前,如今的太原、河西、上郡可都是魏国的啊!赵王的意思是将这三郡还给魏国?
“赵王的意思是?”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魏王还是一脸谨慎地问道。
韩王、燕王也是同样的心思,赵王开出的砝码太大了吧!整整三郡的土地,遍观魏国历史,只有手下有吴起这等名将的魏文候才能做到。
赵王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寡人言而有信,只要魏王能使秦国三年不得出函谷关,寡人就派大军帮助魏王你收复河西、太原、上郡三郡之地。不过,齐国若是作乱,寡人也希望魏王能鼎立协助寡人灭亡齐国。当然,只要韩王、燕王能不支援齐国,寡人也愿分城割地,感谢两位。”
韩王、燕王四目交对,暗想赵王的打算。这就是赵国的决策了吗?拉拢魏国断绝秦军进军中原的道路,然后将河西、上郡、太原作为筹码,换来大半个齐国土地。小半个齐国分给燕、韩两国,防止楚国可能的骚扰。
魏王这时却是先开口了,说道:“固所愿,寡人不敢辞而。”一句话表明了魏国的态度。
赵王满意地笑了笑,望向身侧的燕王、对面的韩王,问道:“何如?”
韩、燕两王心有灵犀,回道:“单凭赵王吩咐。”
赵王哈哈一笑,说道:“接下来轮到韩国了。韩王,寡人在这里也有一个建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听?”
韩王不知道赵王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翼翼地应付道:“只要于我韩国有利,寡人自当言听计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赵王毫不介意地一笑,说道:“寡人觉得这个建议对韩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如今武关、南阳尽在韩国手中。尤其是武关,大军西行数百里即可抵达秦之蓝田。若是急行军的话,最多不过十数日,兵锋可直指咸阳。”
韩王并不接话,心知赵王这番话只是铺垫。果然,赵王接口说道:“寡人希望,若是秦军东出西河或者魏国在函谷关抵挡不住,韩国可以大力支援,或者攻打关内或者支援函谷关,韩王可以二选一,也可并立而为。至于好处嘛,韩王若是有意于秦之汉中,或者楚之郢都,寡人全力支持。除了粮食,其他任你所取,如何?”
韩王心里面呵呵一笑,赵王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明显着想要韩国当挡枪的肉垫,不过拒绝的话就会游离于联盟之外了,使不得。心中略一计较,韩王有了决断,当即说道:“如此,寡人觉得可行。只是韩国一向疲弱,赵王也是知道的。只希望赵王不要太高估了寡人的韩国,否则影响了赵王的计划,寡人就惭愧了。”
赵王需要的就是韩王这个态度,既然韩、魏答应牵制住秦军,那剩下的就是北方胡族的威胁了。想到这里,赵王说道:“我四国是一个大联盟,寡人身为盟主,责任重大,自是不会让各国吃亏。天下之所患,暴秦也!天下之所疲,暴秦也!韩王、魏王能如此忠心天下,实为百姓之所幸。两位放心,若是一旦不支,我大赵一定第一时间援救。”
韩王、魏王点头称是。燕王这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心思,赵王已经决定帮助自己灭亡齐国,但自己能瓜分的齐国土地肯定不多了。不过,能报先祖之仇,也算值得了。
赵王这时开口了,言道:“方今中原,已为我四国天下,轻易拓展不得。寡人身为盟主,不愿列位各国自相残杀。燕王,你的燕国地处东北一隅,不好开疆扩土。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胡族患我中国之地非一朝一夕,夏朝有之,商朝有之,周朝亦有之。燕王何不举燕国之铁骑,北伐胡族,一来开疆扩土,二来名垂青史。几百年后,后人说起燕王,首先想到的就是征服北方辽阔草原的您啊!”
燕王却没有被赵王描绘出的盛世伟功所迷惑,只是言不由衷地说道:“赵王,寡人的燕国积弱,又是地广人稀。吾听闻,国虽大好战必亡,驯化胡族也非旦夕之功。不过,赵王权且宽心,等燕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一定会考虑北伐胡族,扬我等声威于塞外。”
赵王赞许地点了点头,燕王也不算是拒绝自己。自己以后北方的安全,多半靠燕国了。想到这里,达到目的的赵王起身站了起来,说道:“值此良辰美景,为赵、魏、韩、燕四国友谊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不变,共饮此杯!”
韩王、魏王、燕王彼此对视一言,“言不由衷”地说道:“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招贤馆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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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
已是日上三竿,暮春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招贤馆门前,一个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头顶的匾额,心中叹道,终于到了。也许是天热,也许是赶路匆忙,他的脸上不断沁出汗珠。青年士子一边忙不迭地擦着汗水,一边来回踱步,显得很是慌张。
青年士子名叫陈穗,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少年时父母早丧,由祖母一人独立抚养长大。陈穗为人至孝,却不善言辞,其身怀大才,也就无人得知了。少时,陈穗家贫,常需上山砍柴补贴家用。其每临一地,必暗思何处可囤粮,何处可积兵。
陈穗不好功名,原本想在乡下赡养祖母。可韩王然招贤令一出,他的祖母却是察觉出这是一个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以前韩国高官厚禄为宗贵把持,平常人家的子弟少有机会做官为吏。韩王然却英明神武,其所立大功,所举新政百姓皆知。陈穗的祖母不愿陈穗老死于乡野之间,便强硬要求陈穗前去新郑,应征入仕,并不惜以绝食相逼。
陈穗眼见无法,只能应允。所幸这几年家道日升,家中不愁吃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穗第一次远行,踏足新郑。在陈穗看来,自己不善言辞,不好功名,怕是不会为考官所喜。但祖母临行前有所交代。陈穗一日不能扬陈家之名,一日不得归故里。
人来人往的招贤馆门口,陈穗咬咬牙还是走了进来,这一进,韩国多了一个名垂青史的丞相。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黄勃望着人潮攒动士子们,极力大声得喊道:“各位士子,王上繁忙,无法一一接见各位。请各位士子回家写一篇策论,可针砭时弊,可陈强韩之计、富韩之计,可言兵事,可言政事。其中若是有半分中肯处,王上必定扫榻相迎。”
“怎么能如此待吾等呢?”当下就有士子不满意了。
“就是。吾等之所以千里迢迢赶赴新郑,就是冲着韩王礼贤下士的仁义之名。如今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又一个士子讥嘲道。
“韩王求天下有志之士,所急者在于强韩。如今却将吾等饱学之士晾在一旁,是何道理。”人群中发出第三个声音。
“就是!就是!”旁人纷纷应和道。
原先是太子詹事,如今是招贤馆主事的黄勃早就料到会有不满的声音,当即堆砌满面的笑容,好言说道:“诸位皆是当世高才。但孰优孰劣,尚未可知。王上若是一一接见的话。用时必多,其他人将耗费过多的时间等待。若是一起接见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又无法给王上留下太多的印象。各位高才何不回家写一篇策论,将自己所思所想陈于王上。王上阅之倘若大悦,必定召见各位。若是不明其意,各位也可继续献策。”
听了黄勃的话,众多士子略一沉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一个解决方法。这时自有黄勃早就安插进去的“亲信士子”言道:“王上求贤若渴,吾等何不各施所长。在这策论上一较高下呢!”
自古文人相轻,当下有其他士子应战道:“好!吾等就比一比谁的策论为王上所看中。”
几个带头闹事的士子也知道,一味的僵持下去解决不了问题。当下默不作声。黄勃却是适时地出言道:“王上为各位大才每人准备了一百张纸,眼下就可以跟着馆内的差役免费领取。”
这下,士子们再没有意见了。韩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纠缠下去,少不得会被认为是不学无术的假冒士子,当下纷纷告退。
好不容易又打发了一批士子,黄勃则是明显松了口气。招贤馆的差事不好做啊!刚开始的时候,韩王还是常常过来,但亲自接见了几名士子后韩王就大失所望。这些所谓的名士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要么出口闭口圣人云者,要么就是迂腐不堪以礼仪战天下。当韩王问道如何强韩,他们则是道貌岸然地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至于具体的策略则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韩王明面上对这些人以礼相待,但实际上却从没打算任用他们。鉴于这样的情况,韩王才命令每个士子必须上一篇策论,供自己甄选优良。
就在黄勃以为所有的士子都前去领纸张的时候,一个透着激动、紧张的声音却是响起。
“大人,学生想问问,这个招贤馆对贤人有没有具体的要求?比如说,一定是丞相之才,郡守之才?”
黄勃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但瞧见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耐心地回道:“这倒没有,哪怕你是一县令、小吏之才,只要符合王上心意,王上也会对你大加提拔。”
陈穗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自己自认为还能担任一县小吏的。等自己写好策论了,得到韩王的赏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陈穗的祖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孙儿只有这么小的志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悲哀。
“大人,那王上对贤才的分类有没有要求,比如说只能是政事上的还是军事上的也行?”心中不安的陈穗继续问道。
本以为陈穗已经走了的黄勃又是大吃一惊,这个士人怎么如此不识趣,其他士人可不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反正左右无人,黄勃权当自己做好事了,于是说道:“那你有何才能,不妨和本官说说,看看是不是王上需要的人才。”
陈穗当即大喜,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道:“学生自幼喜爱登高望远,每临大河沼泽高山。必定暗自揣摩何处可囤粮,何处可积兵。学生自以为是正确的,就是无人告诉学生是否真的可行。大人,这个算是才能吗?”
望着坐立不安,眼神躲闪的陈穗,黄勃眉头一皱。这个士人也太实话实说了吧!不过照他说来,这个应该是少见的军事后勤类的技能,应该是王上需要的。想到这里,黄勃正欲开口打发了陈穗,一个声音却是突然响起:“王上驾到!”
黄勃当即把眼前的年轻士子抛在一边,跪拜道:“臣见过王上!”
刚从蓟城风尘仆仆赶来的韩王然明显很是开心,当即免了黄勃的大礼,说道:“男爵大人,你没怪寡人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吧?”
黄勃原先是太子府的管家。如今韩王然刚刚登基,黄勃身为亲信大臣,理应得到重用。按照前朝的习俗,黄勃一个上大夫的爵位是跑不了的,而且还是实权的那种。可出乎众臣的意料,黄勃只被加封了男爵,任职招贤馆主事,实权竟是半分都没捞到。
韩王然在临去邯郸前。为稳定大局,破天荒的加封了几个爵位。大体上是长大夫对应伯爵。上大夫对于男爵,中大夫对应子爵,至于中大夫以下的爵位,则是统统和新爵位无关。
黄勃哪里听不出其中的玩笑成分,当即说道:“王上将招贤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交给我,那是信得过臣。臣哪里会懈怠埋怨呢!”
“说得好!确实如你所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交给旁人寡人还不放心呢!寡人前往邯郸的这几日,国内可还太平?馆内可有什么新才前来?”韩王然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己一进新郑,就迫不及待地转道来招贤馆。就是出于对人才的渴求。只有真正的了解朝堂,韩王才会知道眼下宗贵们的势力是多么的大。这就好比血管中冒出了瘤子,血液循环不畅,拖得越久对韩国越是不利。
黄勃眼睛瞄了下陈穗,意思说此间有外人,不方便说话。韩王然这才发现,自己误以为是奴仆的青年居然是一个士子。陈穗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大着胆子说道:“阳翟士子陈穗,见过王上!”
韩王然笑吟吟地说道:“不错,不错!快快请起!阳翟乃是我韩国旧都,寡人好久没有见到来自阳翟的人了。你叫陈穗,是来参加招贤的士子对吧?”
原本还想悄悄溜走的陈穗大喜,自己的名字居然被韩王知道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多少士子想见韩王一面而不可得,自己到新郑的第一日,机缘巧合之下就能和韩王对话,何其幸也!
陈穗强忍着内心地激动,说道:“回王上,真是学生。”
“阳翟是一个好地方啊!寡人正欲在那里开办书院,为我韩国培养人才。陈穗你来自阳翟,自是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寡人问你,那里的百姓生活可好?可衣食无忧乎?”
“赖王上英明,学生所知的阳翟百姓现在都勤劳淳朴,衣食自是无忧。”
“如此就好!寡人心甚满意。你既然敢出现在招贤馆,自是自负有些才能的。寡人且考考你,你有何才能?”
陈穗听后心里面就是一紧张,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韩王然听后却是为之一喜,如果陈穗真有他所说的才能,自己算是捡到一宝了。这样的才能不是策论所能体现的,于是韩王略一沉吟,命令自己的亲卫将其送往军中,考察一番再下定论。
陈穗走后,黄勃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上,自您走后新郑无大事发生,众大臣也是和睦相处,只是彼此的走动更频繁了些,略微有些怪异。”
韩王知道其中的厉害,也不点破,继续问道:“可有贤才来访?”
“有倒是有,臣正要将这些精挑细选的策论呈于王上呢!”说起招贤,黄勃露出开心的笑容。看到天下英才皆来新郑,黄勃能不高兴才怪呢!
韩王却是哈哈一笑,说道:“看来寡人要挑灯夜读了。去,把御史大夫给寡人叫来。”
“喏!”黄勃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朝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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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宫里,御史大夫范睢正在下首的案几上一篇一篇地翻看策论。上首的韩王然则是兴致勃勃地因一篇篇策论或悲或喜或忧或哂。
“文兴侯,可有一篇策论入你法眼?”韩王望着不动声色的范睢,好奇地问道。
范睢这才露出疲惫之色,无奈地说道:“臣一个时辰读了数十篇策论,不过大都是泛泛空谈者居多,若论实干,二三子。”
韩王哈哈一笑,言道:“天下沽名钓誉者居多,安心治学,怀为国为民之心,知进退者少之又少。商人逐利,士人逐名,此乃天性也。”
范睢点头同意,“不过,臣倒是看到一篇策论,里面颇有针砭时弊之言。这个士子名叫魏辙,乃下邳人,他上书言称韩国虽风头正盛,但得一时之盛易,难得一世之盛。”
“哦?这倒有趣。”为了博取自己的注意,很多士子要么对自己歌功颂德,要么就是痛陈自己不该这么拔高士卒的待遇。能有一个人就事论事,陈说自己的作为,韩王感觉一喜。
韩王接过范睢递过的策论,《强韩论》的标题跃然纸上。粗读一遍,韩王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激荡之气;再读之,倍之;三读之,唯叹服之。
“想不到山野之中还藏有如此大才能者!单此一人,寡人的求贤令就达到了一多半的目的啊!”韩王然慨叹道。
范睢也不得不赞同,此人深明天下大势,能从微小之处而知天下大事,真奇材也。在策论里,魏辙表示天下分为七国。楚国最弱而拥地最多,怀璧其罪也!韩国若想扩土,只能南下以谋出路,或者兵发汉中。但韩国即使扩土千里,若不变法图强的话,也只能成为第二个楚国。韩国宗贵权势既大又不思进取。此为韩王掣肘也,不除无以保韩国宗庙社稷。其中种种内容,颇合韩王和范睢议定的策略。
“此人现在何处?此等大才,若不能为寡人所用,寡人必抱憾终生啊!”韩王然言道。
“王上,您忘了现在是子时了吗?士子的住处怕是黄主事也不知道。不过,等明日天一亮,王上自可令黄主事张贴告示,拟定朝见王上的士子。”范睢解释道。
“寡人失态矣。”韩王然赧颜道。
“臣倒是不这么觉得。王上求贤若渴。如周公一日三哺,实乃韩国社稷之幸事,韩国黎明百姓之幸事,臣之幸事啊!”范睢言真意切地说道。
“寡人但求昌盛韩国,扬我劲韩之名,有生之年,若能使得四海归一,百姓安居乐业。那才是寡人的幸事。”韩王听了范睢的言论后,道出了真心话。
“王上。丞相乃百官之首,他那里会不会支持变法?”范睢小心翼翼地说道。
临行前韩王曾特意召见丞相张平,言及变法一事。张平起初以为韩王是想效仿秦国,执行严厉的酷法,因此开始时百般阻挠。
韩王一番苦口婆心,陈说厉害。甚至将变法内容一一分析给张平听。张平身为保守派的代表,只说等韩王从邯郸回来,再做决断。不过,张平也保证,变法一事绝不泄漏给第三人。若是到时自己仍然想不通,他会于次日告老还乡。
韩王呵呵一笑,说道:“你来之前,丞相就专门找过寡人了。他答应会在明日的朝会上全力支持你的变法。”
范睢长舒了一口气,有张平的支持,自己的压力多少会小一些。
像是想到了什么,韩王补充说道:“三川、南阳两郡的一县长官,一郡长官全是寡人的心腹之臣,肯定是支持变法的。至于上党,寡人估计支持者、反对者各一半。颍川郡最为糟糕,支持变法的大臣当仅为三分之一。不过,只要我们自上而下地执行改革,阻力会小很多。明日的朝会,文兴侯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范睢起身站了起来,跪拜道:“臣一定不负王上信赖!”
韩王然抚掌大笑,“好!卿不负我,寡人必不负卿。我们击掌为誓如何?”
“啪!”一个声音响起,外面悄悄撒进的月光见证了这历史的一刻。
第二天一早,天不过蒙蒙亮,昭仁殿就聚齐了韩国的众大臣们。韩王登基以后,将每日举行朝会当成了一种制度延续下来。而且每逢三、六、九日,新郑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要前来参加朝会。今天正值二十九日,所以参加朝会的大臣们显得尤多。
进得大殿,大臣们就发现殿内早就燃起了炭火,一时之间直呼暖和。大臣们按照自己的位置坐好,然后不时与左右问好。细心之人却是发现大殿内多了两个书案,一时之间,好奇者有之,猜疑者有之,大殿之内,好不热闹。
“诚意伯,你说这两个书案是给设的?像三、六、九的大朝会,一向只为王上一人设书案的啊!”少府韩文问道。
司寇韩休也是点头附和,这两个书案紧靠着中央韩王的书案,明显取众星拱月之意。就是不知道其中有何蹊跷。
宗正韩辛冷冷说道:“如今就丞相、御史大夫两人未到。他们可是我韩国仅有的两位侯爷,王上有意拔高他二人的待遇,再明显不过了。”
司空季应也是这样猜测,言道:“不过,丞相一直为百官之首,无需拔高位置。可御史大夫张禄原先不过是一庶民,还是魏人,侥幸立得大功,骤居高位。王上难道要把他提拔到和长信侯一样的高位吗?”
“这个,稍后就知道了。我们也不用费心猜测,静观其变就好。”太常公孙士插口道。
司寇韩休望着门外持干操戈、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原因,实在心里堵得慌。今日是卫尉李牧亲自领兵护卫昭仁殿,没有参加朝会,这也是韩休内心不安的一个因素。
少顷,内侍立于门口,高声喊道:“丞相、长信侯到——!”
众大臣心中一惊,议论之声骤起。韩国历来没有在举行朝会时,为大臣隆重报号的传统,即使是国君也是偶尔为之。如今给丞相报号了,难道还要给御史大夫报号?并且还是在丞相之后报号以示尊崇?
议论声中,张平坦然自若地走了进来,径直朝韩王案桌左手下方的尊贵位置坐去。
又一声报号响起:“御史大夫、文兴侯到——!”
大臣们四目相对,脸色难堪至极。丞相乃百官之首,报号也就算了。新晋的御史大夫“张禄”居然也有资格报号,这完全不合乎礼仪。御史大夫是何人?被韩王如此优渥,众臣心中皆是不满,嫉妒者有之,更多的却是愤恨不满者。
当事者范睢,易名张禄者,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另一个尊贵的位置,款款坐下。期间,居然没有看群臣一眼。
“王上到——!”终于,最后一声报号响起。
下一刻,韩王然斜跨着一支铜剑,威风凛凛地越过群臣,直接于正中央书案旁就坐。
环顾四周,韩王然威严地说道:“寡人今日所佩戴的,乃高祖昭侯之剑。当初,高祖不以申不害出身卑微,任其为相,变法图强,扬我劲韩之名于诸侯之中,寡人心仰慕之。奈何后世宣惠、襄王未能坚决执行下去,中途夭折。此诚为我韩国之憾事也!”
“今求贤令已发出三月,各国英才相继来投,壮我大韩声威也!然我韩国求贤,不为虚名,乃为强国。若不变法,这些英才受制于古法,不能施展胸中抱负,要么泯然众人,要么负韩而去。故不变法无以图强,不变法无以振我韩国之声威。御史大夫张禄者,向寡人提变法强韩之策,寡人深以为然也。然兹事体大,变法若要真想起到作用,非赖君臣上下齐心协力不可。故今日朝会,寡人欲听众臣之意。众爱卿皆是我韩国肱骨之臣,当直面其言,不得推诿。”
韩王说完此番话后,昭仁殿内一片寂静无声。今天的种种作为已经很明显了,韩王有意拔高御史大夫“张禄”的地位,使其可与丞相张平平起平坐。刚才的言论中也表明韩王是支持变法的,如今只是在朝会上提出而已。
韩王虽然说是征求众臣意见,却更多是是通知群臣,希望征得群臣的同意。若是一二人反对,那结果自不用说,显然会被韩王罢黜。只有群臣反对,方有一线希望逼得韩王让步,放弃变法。
大臣们全都低着头,没有人敢抬起半分头用眼神问询身旁的同僚。所有的人都很清楚,现在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自己稍微大一点的举动都会引起韩王的主意,说不定会引得韩王让自己先发表意见。
这就好比两军于平原野战,最先挂掉的肯定是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如今朝堂狂风袭来,人人皆思明哲保身之策。这时候,学习平原上的杂草偃伏着身子是最好的保全身名的策略。
好半天,无一个大臣说话。韩王哑然一笑,说道:“长信侯,你对变法一事如何看待?”
张平知道这是韩王要自己当众表态,绝了自己的后路。不过,既然选择了支持韩王,张平已经做好准备与宗贵决裂。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文兴侯前些日子曾与臣谈及变法内容,臣深以为然。故,臣是支持变法的。”
张平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群臣的心神。什么?!丞相居然早就知道韩王有意变法!更关键的是,他居然没有通知自己这些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朝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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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丞相张平说的很清楚了,变法一事他早已知晓,并且和王上一样,赞同变法。韩国朝堂最有权势的人在变法一事上,默契地站在了一起。群臣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宗正韩辛咳嗽了一声,总算是打破了大殿的平静。
“王上,可否让御史大夫文兴侯先讲一下如何变法?”韩辛试探性地说道。
对群臣来说,最纠结的是变法内容以及如何变法。若是小范围的变法,他们未尝不可退让一步以圆君臣和睦;但若是大动干戈,宗贵们少不得理论一番。身为韩氏宗贵的执牛耳者,韩辛只能当起了急先锋。
韩王然看了范睢一眼,示意可行。范睢便侧身向群臣说道:“王上,列位臣工,韩国积弱已久,自威侯起,我韩国接连丧城失地,连败于秦、齐、赵、楚列国。及至釐王二十一年,我韩国仅余上党、颍川两郡,民不过三十万户,形势岌岌可危。所赖王上励精图治,奖励军功,得取三川、南阳之地。然诸强环伺,据膏腴之地而不能守之,徒得飞来之祸。欲要强韩,非变法不可。韩之变法方略为:奖励农耕以富国,赏赐军功以强兵,统一律政以治权,引导民风以聚民心。此为四大项,各有若干条法令保证其实施。”
少府韩文一听就觉得不妙,御史大夫这么一说,变法像极了商鞅变法嘛。至少在奖励农耕军功上应该一致,这就极大触犯了自己这些宗贵们的意见。于是韩文出言声援道:“昭侯时,申不害行变法之效。诸侯不敢侵韩。敢问御史大夫,为何要废申不害之法,另立一法?御史大夫可知,政令前后不一,群臣吏民将无所适从?”
范睢早就料到会有人如此诘问,当下不假思索地回道:“诸为大臣也知。申不害变法,强调的是术治。术治者何?即任用、监督、考核臣下的方法也。然此法弊端良多,君可以术治臣,臣亦可以术应君。大臣之间,不思强韩之策,每天忙于彼此倾轧,构陷政敌。申相死后,即有暴秦攻占宜阳重镇一事,后昭侯崩。宣惠王、襄王立,君臣以‘术’相互应付,离心离德,我韩国日益衰弱。”
太常公孙士当即拍案,反驳道:“那按照御史大夫的说法,申不害是如何以新法辅佐昭侯威震诸侯,使诸侯不敢侵韩的呢?”
范睢也不着恼,冷静说道:“申不害乃世间少有的贤臣。其治韩,呕心沥血。公正无私。然后世者,能如申相如此为国为民者,少矣。此术治更多仰仗的乃是人治,故申相死后,既有秦国犯我宜阳之事。及昭侯崩,宣惠王、襄王、釐王三代疲弱。诸侯无不小视我韩国。敢问太常大人,若是申不害之法无弊端,何以韩国六十年无法振劲韩之威,反而屡战屡败,遗笑于诸侯?”
一番话下来。范睢说得太常公孙士哑口无言。范睢直指韩国之痛处,毫不忌讳地指明大臣们甘心为国为民者少之又少,不能严格执行申不害的变法,而是徒有其表。
“御史大夫刚才有言,要奖励农耕以富国,赏赐军功以强兵,敢问御史大夫,如今我韩国赏罚不分明乎?”司寇韩休也提出自己的质疑。
“此乃我韩国有史以来之弊政。各位大臣自当心知肚明。”范睢针锋相对地说道。
“一派胡言!”宗正韩辛拍案而起,激辩道:“韩国如何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列为大臣哪个无功于朝廷?”
少府韩文则是附和道:“韩国如今不富乎?韩国如今不强乎?王上领兵取三川、南阳两郡之地,得民百万口,此等不是富国强兵?我韩国哪里需要御史大夫所说的奖励农耕、军功?”
“对!御史大夫你一直说要赏罚分明,那我倒要问问你,有些人无尺寸之功就能任一县之令,有些人无尺寸之功就能从中大夫升迁到御史大夫,更能与丞相比肩而坐。无功受禄尚且不说,更是对申相之法横加指责,御史大夫,你心安吗?”司空季应横眉冷对,大声吼道。
昭仁殿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范睢每说一句话,必引来宗贵保守派的各种指责,而且悄然间偏离了主题。宗贵将冒头直指范睢甚至是背后的韩王然。无尺寸之功就任新城县令的正是韩王然推荐的荀况,将中大夫范睢升迁到御史大夫也是韩王然的决定。
群臣原以为韩王然会暴怒甚至拂袖而去,但韩王出人意料地老僧入定般不予理睬,不苟言笑。
群臣的目光随即集中到范睢身上,范睢微微一冷笑,朗声说道:“律法律法,适用于全体臣民才显公平。各位皆是勋贵后裔,才能有功就赏,但庶民百姓呢?有功不能赏!有功无爵位!勋贵有功就赏不等于庶民有功就赏,方才少府、宗正、司空、太常、司寇五位大人将勋贵的待遇强加到普通庶民身上,不觉可耻乎?若是五位大臣能说出庶民有功而加官进爵的例子,张禄无话可说。”
略一停顿,范睢继续言道:“王上颁布求贤令,乃为强韩。刚才司空大人说,我无尺寸之功,就获得提拔,也言及新城令荀况亦无大功。对此,张禄不敢苟同也。文士运筹帷幄,武士阵前杀敌,此为各司其职,所立功劳无大小之分。”
宗正韩辛哼了一声,脸色平静地问道:“敢问御史大夫,何以治权?何以聚民心?”
范睢也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严明官吏的升迁、考核制度,明正典刑,士大夫有罪,亦罚之。教庶民遵法守纪,责其锻炼箭术,两民相争,先比箭术,被告若败先杖十。如此引导民风,人人奋勇争先,朝堂之上则是形成浩然正气,韩国大治矣。”
丞相张平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言道:“大善!非文兴侯策无以强韩!文兴侯何不将具体内容道给众臣一一听过?”
范睢用征求的眼神望向韩王然,在韩王然的默许之下,范睢起身站了起来,念道:“新法细则:1、废世卿世禄制,按军功大小授予相应等级的官爵、待遇。2、废奴隶制,收土地为国有,但国君所授封地归受封功臣所有,可世袭之,非谋反等重罪国君无权收回。3、奖励男耕女织,每村种粮织布最多者可免当年徭役、赋税。4、扶植农业,遇灾年国家免费向农户发放粮食、衣物,每县设三名田吏,专司提高作物产量、开垦荒地。5、优渥尊长,地方郡县有责任赡养孤寡鳏独老人,有责任优待军烈家属。6、教习箭术,凡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子,皆要学习箭术。若为被告,可提出箭术比试,赢之则免跪,输之则杖责十棍。7、施行郡县制,全国下辖四郡,八十三县。郡县长官(郡守、郡尉、县令、县尉)直接由国君一人任命。另设刺史,行考核地方官员要职。”
范睢话音刚落,昭仁殿就吵开了。宗贵们纷纷指责其中的不合理处,虽然有所准备,但真听到要废除自己这些人的特权,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
不过,韩王却是不怒自威地环视群臣。一片噪杂的大殿渐渐安静了下来。很明显,韩王然已经认定了要变法,强硬反对只能是沦为变法的牺牲品。向来习惯明哲保身的韩国宗贵们,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宗正知道强硬地反对只会起反效果,于是温情脉脉地说道:“王上,法乃国之根本。若是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国本将为之动摇。当今战国,你征我伐,战事不断。若是变法失败,又有战事,臣怕韩国有亡国之忧啊!”
司寇韩休也是献言道:“治国在于求稳,古之圣贤,亦言法度宜静不宜变,民风宜古不宜今。因循守旧,此乃万无一失的求稳之道。百官庶民俱是熟悉旧习。御史大夫不求自安而求自乱,臣实在不知其中之意也!”
范睢呵呵一笑,说道:“庸人安于世故,学人溺于所习。若守此心态,今日犹在三皇五帝时也。各位大臣当知,尧舜禹三代不同制,春秋五霸不同法。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治国之道,贤勇者创法立制,庸碌者因循守旧。创新者生,守旧者亡。魏文侯、秦穆公就是因变法而称霸诸侯,威震四方,引得四方来贺。”
太常公孙士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魏文侯变法时列国无争霸之心,秦穆公变法则是地处一隅,此二子者,要么得占天时要么得占地利,我韩国呢?地处四战之地,西面靠近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的秦国,北面临着风头正盛的赵国,一旦变法导致政局动荡,战事发生,我韩国才是真的危矣!”
范睢当即反驳道:“如今我韩国与赵、魏、燕三国结盟,去年又是连番大战,列国均要休养生息。张禄断定,两三年内甚至三五年内,天下将无大的战事。我韩国连番大胜,已经引得秦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趁此变法图强,悔之晚矣!”(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朝争(下)
宗正韩辛冷冷一笑,讽刺道:“御史大夫,你居然敢以一己之断,拿韩国的国运做赌注。变法若是失败了,你拔腿就能溜走,可是烂摊子谁来收拾?谁来承担亡国的风险?”
范睢也是冷目相对,却并不辩解。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为之一紧。整个昭仁殿无一人说话,所有的人在等着韩王然的决断。可是韩王然却出人意料地沉默,只是表情肃穆。看样子,至少现在这个时刻,他也不想说话。
丞相张平缓缓站了起来,冷笑道:“御史大夫一介文士,自大梁而来,乃是为强我韩国。韩宗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怕人耻笑吗?伊阙之战时,白起所率大军占据优势,何以突然撤兵关内?众大臣皆知是义渠作乱,殊不知义渠之所以作乱乃是御史大夫率人潜入咸阳,谋杀义渠王。一个文士,栉风沐雨,远赴数千里虎狼之地,只为救我韩国,兴我韩国,如此拳拳之心,感人肺腑。韩宗正你能做到吗?诸位又有谁能做到?御史大夫如此高风亮节,又岂是拔腿就走趋炎附势之人?”
众大臣一愣,宗正韩辛更是脸色通红。张平这时狠声说道:“我身为百官之首,正要告诉诸位,御史大夫乃是上天赐予我韩国的吉兆,是我韩国之福。无论各位怎么看,我自是坚决支持变法的。”
暴鸢也是适时站了起来,言道:“暴鸢是一介粗人,不懂什么治国的大道理。但我却知道,这几次的大战我们韩国取胜都很是侥幸。我们不可能一直依赖赵国、魏国。求人不如求己,希人弱不如强自身。御史大夫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深切实际,若是有人再敢出言诋毁御史大夫者。犹如此书案。”话音未落,暴鸢抽出长剑,一剑斩断了眼前的书案。
众臣心中一颤,暴鸢此人一直谦卑恭敬,对朝事向来是不轻易发表意见。但众臣却是知道,一旦暴鸢动起怒来。绝对是六亲不认的主。更关键的是,众臣心里隐隐觉得,这是韩王在用暴鸢来警告群臣,反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司寇韩休面色尴尬,知道现在为了王上的权威,保守派只能暂且退让,不然事情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他出言道:“长信侯一番言论真是令吾等大彻大悟,的确,御史大夫所论大计确实不错。我等当全力支持变法。”
宗正韩辛望着韩休的颜色,咳嗽一声,哑着声音说道:“变法利国利民,焉有不支持的道理?”
这个时候,昭仁殿内的群臣知道大势所趋,人力不可更改,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拥戴变法,绝无二心!”
韩王然这个时候才施施然起身。环视了大殿一周,沉声说道:“既然众爱卿对变法都没有了异议。那寡人决定,明日起即在全国举行新法!”
“臣等遵旨!”群臣肃然应道。
“御史大夫何在?”韩王然扬声喊道。
“臣在!”范睢恭敬出列。
“这把剑乃是高祖昭侯所佩之剑,它见证了韩国由弱变强的经过。寡人特地将其从太庙取出,就是为了赐予给你。从今往后,你可持此剑力行变法,凡阻挠我韩国变法大计者。即使是王室宗贵,你也可依律论罪。”说完,韩王然将这把剑亲手递到了范睢的手中。
“臣受王上如此厚待,必全力施行变法。韩国一日不强,臣一日不食肉糜。韩国不兴。誓不罢休!”范睢弓着身子,接过了宝剑,慨然高声道。
群臣望着高举着“尚方宝剑”的范睢,一时之间,神情有些肃穆沉重。
朝会结束后,大臣们三五成群地走开了,所议论的话题无不是新法。
宗正府上,反对变法的少府韩文、司寇韩休、司空季应、太常公孙士全都聚在了一起,众人唉声叹气,一片愁云惨淡。
“我本以为王上是有为的明君,没想到却是如此急于求成。变法,变法,法是那么好变的吗?”韩文抱怨道。
“是啊!王上文武双全,我以为变法不过是效仿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没想到连政事都有如此大的变动。秦国一旦来攻,那可如何是好啊!”司空季应不满地说道。
司寇韩休脸色铁青,韩王然自一年多前领军而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己这些人还为之高兴。岂料到,大权在手的韩王然居然听信“张禄”的蛊惑,要行那个劳什子的变法。变法不是一朝一夕,牵扯面如此之广,韩国怕是今后有得动荡不安了。
“宗正,如今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司寇韩休问向宗正韩辛。
韩辛一皱眉头,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王上在军中威信如此之高,又有丞相全力配合,吾等反对也是没用啊!在朝会上你又不是没看出来,王上是认准了变法。我们再反对也是没用的,只会让王上难堪,君臣不合!”
“可是!真要变法了,那些庶民都可以获得爵位。我们的子孙后代,没有军功的话就会沦为平民,这样的事情,对在座的诸位没一个好处。我就不信,其他的大臣都会支持变法!”太常公孙士直指对自己损害的变法。
众人皆是点头,的确如此。按照新法,那些立有战功的士卒可获得爵位,这是贵族的标志。而自己这些享有高爵位的宗贵,爵位是可以承袭下去,但都要降一级,若是一直没有大功的话,那五六代之后只能是都尉的低级爵位了。
宗正韩辛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还真不一定如此。我算是知道王上为何开设招贤馆了,这是想把我们取而代之啊!如今南阳、三川从郡守到县令皆是王上所指派的心腹,我等推荐的人一个也没有任用。这个信号我早该看出来了。我敢打赌,哪个大臣敢反对变法,王上肯定会撤他的职。反正招贤馆里那么多人才,他们一介白身,对炙手可热的权柄可不会轻易放过。”
少府韩文点了点头,说道:“新法里还有一条内容就是设置刺史,专司考核官吏。我韩国原本的御史一职只有监督权,现在倒好,我们若是做得不好,让王上不满意,王上完全可以让刺史说我们不及格,降职还算好的,免职才是可怕。”
“还有那废除奴隶制,甚至连我们什么爵位可以有多少奴仆都规定地一清二楚,若的被查处多了的话,会被罚以高额的费用。这点多伤我等之心啊,我们先祖给韩国立下多少大功,我们又给韩国出过多少力,这些王上都不记得了,就想把那些奴仆赶到乡野开垦荒地!”
司空季应知道少府韩文贪墨了大量钱财,府中的奴仆多达近千人,名下的田产也是多大数万亩,真要施行变法的话,韩文的损失肯定是最大的。而且韩王推行廉政,现在大大提高了官员的隐形福利,但若是查出哪个官员贪赃枉法引得百姓震怒、国本动摇的话,那是定斩不饶的。
“韩少府,明天新法就要实施了。我估计张禄这个人肯定是急于拿新法立威,说不定就会树一个典型。这里没有旁人,我劝你收敛一些,该转移的田产赶紧转移。”宗正韩辛好心说道。
一说到自己要遣散奴仆变卖田产,韩文就是心疼。这可是自己祖孙三代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如今因为一道旨令就要全部抛弃,韩文舍不得。
“我会让人尽快处理的,宗正请放心。”韩文假意答应道,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宗正,这个变法我们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呢?”
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韩辛,虽然在朝会上大家迫于形势表态支持变法,但这个变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何“支持”还有个说法,是阳奉阴违呢还是一边支持一边使绊子,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韩辛略一犹豫,说道:“且看看我们的御史大夫怎么个变法,我们再决定不迟!”
丞相府,张平有些感叹地说道:“王上,臣实在没有料到,变法的阻力会如此之高啊!”
的确,如果这个时候有韩国三公九卿的话,足足有五卿反对变法。
侍立在韩王然身旁的御史大夫范睢接口道:“商鞅变法时,遇到的阻挠可比我们大得多。结果如何,还不是变法成功了?丞相不必担心,时间会证明我们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人言不足恤,祖宗不可法,若是因众人反对就心生动摇的话,那才是最大的可惜。”
张平知道,范睢这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不过,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自己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是一心支持变法。于是张平说道:“御史大夫权且放心,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坚持走下去。正是宗贵们让我见识到他们的强大,我才更坚定削弱他们的决心。尾大不掉,王上若是纵容他们下去,他们肯定会一手遮天。”
韩王然赞许地看眼张平,说道:“寡人深知其中的艰难,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如此好的局面,寡人不为兴韩大业忍痛变法的话,只能是让后世子孙埋怨。暴太尉,这几日全国的兵马调动要严格控制起来,五十人以上的调动必须经过寡人的许可,知道吗?”
暴鸢神色一凛,应道:“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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