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好狼旺财
王子月对着自己的书桌,缓缓将那天记忆中的方子背出来,一字字写上去。
对着医书,一一核对上面的药材,再进一步考查每一种药材配合在一起发挥的效用。
过不多时,王子月就直直觉的面憨耳热起来。
这,这并不是一副寻常的方子,虽然每种药材看似寻常,但是配合在一起……似乎,是一种很强,而且很特别的……春药?
想到这里,王子月更是有些脸红。虽则,宫内宫外,民间官方,各种滋补春药的方子不下数百种,但许希珍这一款,显然更为特别一些。
这似乎并不是一种寻常的煎方,而是一种类似于丸药的成药。
现下的丸药和成药,其实皆因着没有煎药的效果好,所以尚未普及。
如今,许大夫这是,要推广这种……新式春药……去哪里呢?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偶尔飘落到窗纸上,被室内的温度化开,就滑溜溜滑下去,带出一道道美丽的水渍。
……
箭矢用尽,遍体鳞伤的大宋官军,呆愣愣站在原地,而长腿子的党项劫匪军,则连滚带爬,彼此踩踏致死致伤一片的逃离了现场。
群狼围住了大宋官军,一颗颗发绿的眼睛,盯着死伤相与枕籍的大宋官军们,发出起此彼伏,响彻云霄的“啊呜——啊呜——”之声。
忽然,群狼围住的圈子让出一条道来,一只昂首阔步的狼王,身后跟一只周身雪白的雪狼,奔跑来到被围住的几十名宋军残兵之中。
狼群再次响起山呼海啸,高歌万岁般的“啊呜——”之声。
猜对了,这只狼王,就是旺财。
旺财带着一家子和群狼,来到这西北边地扎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
此时,只见旺财一步步走向了倒在血泊中的折依然,而后,猛的将头俯下去。
柳月娥直直发出一声惊呼。
群狼却立刻上前,围住了柳月娥。
于是,柳月娥眼睁睁看着这狼王,俯下身子,在折依然身上反复嗅来嗅去,而后,忽然挥动大爪子,将折依然腰间的香囊和上面系着的那枚玉佩扯了出来,又舔又嗅的,无比腻歪。
那正是方仲永赠与折依然的定情信物——方仲永穿越到此世,身上唯一带着的那块玉佩。
旺财闻着那玉佩,又看一看眼前昏迷的女人,怎么不是马二丫?主人移情别恋了?
迷惑中,旺财“嗷呜——嗷呜——”两声,将雪狼唤到身边,让雪狼跟着一起确认。
雪狼也将美丽的鼻子,贴在了那块玉佩上,而后又对着折依然的身子,上上下下嗅了一边。
最后,雪狼舔了舔折依然,表示这个姑娘小模样儿还是不错的,不若我们就恭喜主人吧。
旺财“嗷呜——嗷呜——”表示赞同。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姑娘受了伤,我们要带走她么?
雪狼和旺财“嗷呜——啊呜——”交流着。
……
方仲永和柴麟来到岳文酒坊,年下了,宋人好酒,来来往往的商贩和散客十分热闹。
柴麟拍一拍方仲永的肩膀,一脸无聊道:“怎么样儿,今年‘红袖招’的酒水全部包买了咱们的酒,多亏了你跑门路跑到的执照,真不知你那些蒸馏的法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方仲永一脸波澜不惊的装逼道:“瞎想呗。怎么,你日日留恋花间,现在还多了一重推销酒水的由头了啊?”
“说真的,仲永,”柴麟一边和来来往往的酒坊店员掌柜们打招呼,一边转向方仲永:“要么,我将你父母哥嫂,一并接来汴京吧。我爹是不愿意来,要是愿意,我也早给接来啦。”
方仲永微微笑了笑,拍拍柴麟的肩膀:“你是想说,接来我父母哥嫂,然后方氏蛋糕店在京城里开起来,你占一半吧?”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图个热闹吗?”柴麟心领神会的坏笑说着,用一种挤眉弄眼的神色,看向方仲永,而后,故作神秘的耳语道:
“你喜欢的那个婢子,被我弄到手了。赶明儿个,就送去你府上伺候你。”
“我喜欢的婢子?”方仲永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的赶脚。
“就夏竦家那个苍老师啊,煮茶煮的很好,相貌很艳丽很艳丽的那个。”
柴麟感到方仲永这记性也捉急啊,还神童呢,怎么能连女人都记不住,说出去,不是冷淡也是笑话,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至少在记忆女人的方面,终于胜过了方仲永啊。
柴麟的“苍老师”三字一出口,方仲永立刻反应了过来,哈哈哈的就笑了起来,扬手挥了挥柴麟脑袋,笑道:“臭小子,夏竦的人都能弄到手?你可以啊,说说呗,你怎么干的啊。”
“有什么难呢?不过是收集证据的时候,把夏竦给那位茶上苍老师写的肉麻情诗一并曝光了呗。
这样一来,那夏夫人,自然容不得这个小妖精在身边,而夏竦呢,自然觉得这个女人竟敢出卖他,断断也是不会留下她的了。”
柴麟说得神采飞扬。
“你可以的,够狠。”方仲永摇摇头,看着一个伙计将手伸入酒酿中,却没有按照规定的规章带手套。
于是,三步两步上前去,当场捏住了那个伙计的手腕。
悲催的小伙计就此被解雇。
全员集中开始训话。
方仲永的SOP管理体系,标准化作业,再次成了一条铁律~~~
“要记得,每个流程,都必须严格按照标准化流程完成,不能偷懒,不能有丝毫差错,只有这样,质量管理才能有效果,明白么?”方仲永不厌其烦的解说着。
“是。”下面的伙计和掌柜们连声答道。
……
夏竦趴在赵祯脚边,老泪纵横的控诉着“废柴信鸽速递”对其家务事的挑拨,那真是形神兼备,声泪俱下,唯恐不够煽情的大说特说一番之后,这才总结道:
“陛下啊,如今,老夫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老夫愿由陛下安排,前往边地任官,但陛下,一定要严惩那个‘废柴信鸽速递’,还老夫一个公道啊。”
赵祯内心带着乖孩子忽然做了件坏事的小兴奋,一直在偷笑。
脸上却是一种感同身受的表情,一脸正气,带着证件照一般的严肃,对夏竦道:“夏卿家放心,朕一定会责令包拯,好生查看过一件件证据的真伪,绝不令夏卿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夏竦听过这话,不知如何反驳,却又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无奈也只能是擦擦老泪,心中继续无限问候了老天爷许多句。
第一百零七章 将子拖走
柳月娥看着群狼将折依然带走,兀自驱马狂追,软剑横打在马屁股上,啪啪的一条条血痕。
马儿的内心,此刻也是很崩溃的:卧槽,前面一群狼,吓得宝宝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主人还只是无视宝宝恐惧的打屁股,让宝宝马入狼群。
忽然,狼群开始向柳月娥集结,黑压压的汹上来。柳月娥身下的坐骑直接惊得竖起来,将柳月娥抛下了地面。
狼群再次发出“啊呜——啊呜——”山呼海啸,一浪浪席卷而来的魔性叫声。
柳月娥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自己的战马,那耷拉下去的耳朵,显然是内心拒绝了配合主人追击狼群。
只得自己跑着追了。柳月娥脱了盔甲,甩在一边,就提着流星锤和软剑,疯跑的向狼群追去。
奈何,跑不过狼啊,越追越远,越远越追,最后,只能看着狼群消失在天边。
柳月娥的内心,如若沉到了千丈冰窖中一般寒冷,她对着群狼消失的方向,高声的呼喊着:“依然——依然——”
一道道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泪如泉涌,无计可施。
柳月娥瘫坐在地上,对着夜色哭泣。依然被狼王带走了,恐怕凶多吉少,呜呜呜。是自己害死了依然,是自己害死了依然,都是自己,不该为一时的任性,揽下这差事,拉上折依然同往。
暮色四合,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四个随行的副将一个个带着伤,缓缓追到柳月娥身侧。
墨蓝色的天空如若深海,窒息一样涌到柳月娥面前,她原本带着伤,又兼之追了这么远,流血,哭泣,越发觉得整个人沉沉昏昏,最后,只觉得周遭人的脸都变得隐隐不清晰起来,终于,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
吕夷简派了吕三,代自己,好生送别夏竦出京。
这一天,雪过初晴,道路依旧有些泥泞,夏竦和吕三神奇的发现,方仲永、尹洙、欧阳修等几人,竟然也在开德门外的驿站长亭处聚集。
夏竦看见这群人,心中隐隐有些不爽:他爷爷的,这群小瘪三是来看笑话的伐?
不管怎样,输人不输阵。夏竦依旧坐在他那双排舒适马车里,旁若无人的行过了这群叽叽喳喳、欢乐不已的文官们。
“范相公今天进京么?”尹洙略略等的有些烦,侧头向欧阳修问道。
“当然了,那还能有假,‘废柴信鸽速递’家的鸽子,天天帮我这儿带着信儿呢。”欧阳修灿然一笑。
“怪说,今儿富大人竟然没来,还当他是个牵头的呢。”尹洙笑笑,忽然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方仲永。
方仲永正默默看着远方,回忆自己与心上人送别的一幕,自我感觉,那一幕幕都浪漫的如若戏本子里的男女猪角一般。
……
富彤羽听闻了丫头宝晴的回话,登时面上发红,浑身不自在的摔了茶盅子。
“臭小子方仲永,竟还拒绝了招婿?”富彤羽十分跋扈的连连跺脚。
她本并不是十分上心招婿与否的事,但总感觉以自己的才貌,任何男子怎能越得过去的,如今这方仲永竟然拒绝了,倒反而让她逆反之心蹭蹭向上,一种一定要拿下方仲永的心思千回百转。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是自陷情网的一支利刃啊。
富彤羽略略收拾了一下心情,心中筹划着,必要寻个机会,去会这方仲永一会,征服了他,要不要他还两说,总不能被他嫌弃的。
富彤羽这般想着,就兀自依着戏本子里的故事,开始杜撰一个个戏码,如何能吊上方仲永这个凯子。
旁边的宝晴,目睹自家小姐这一套,也不是第一次了,无奈摇摇头,任她自说自话的折腾去。
……
新一年的新正,又是一年一度元宵灯会的时候,去年此时还是一介布衣的方仲永,今年已经是国家公职人员。
除了暗中参与维密天使元宵大秀的设计活动,方仲永还需要依据朝廷礼制,在新年伊始之际,上书奏本,为民谋一项福利。
这本奏本需要言之有物,针对社会现行的,容易解决处理的,具体事件上的问题。
方仲永伏在桌案前,想来想去,对着自己写好的左右两份奏章,开始选择狂模式,左右右左,交哪一份好呢?
左手一份,是方仲永做好的,给贡院添置抽水马桶的奏章,亲身经历过号房里三天吃喝拉撒在一起,恭桶中臭气熏天的情形,对于抽水马桶及相关排污管道系统的修建,方仲永认为,很是必要的。
这份奏疏的优势,在于其可实施性和可执行性高,交上去,十之七八都能通过得了。
右手一份,则是批量生产“陈氏地雷”的议案,这议案因着事涉国防,讨论起来必定波折重重,但如若执行的合理,则能为大宋绵长的国境线边缘,增加许多重的保障。
想来想去,方仲永放下了左手那份抽水马桶的提议,转将右手一份,塞在了官袍袖筒之中。
涮好了笔,收好了墨砚,又出去倒了水,盥洗完毕,方仲永正打算歇下,就听得笃笃叩门声。
披衣开了门,只见王子月双腮绯红,整个人痴迷怔忡的飘进来。
方仲永一把扶住王子月,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月儿?”
王子月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异于寻常的怪诞笑容,将双手环抱住方仲永的脖子,整个身子,如若黏上方仲永一般,趴在方仲永身上,好比一只树熊。
什么情况?方仲永心中惊疑,此时,正遇着苍老师捧了茶,从房门口路过,方仲永赶忙大声道:“苍老师,快进来,帮忙——”
苍老师自门外进来,看到王子月趴在方仲永身上,这诡异的一幕,忽然掩住小嘴,一脸坏笑,而后,缓缓后退,又带上了门,临走时还用夸张的语调说了一句:“告——辞——”
“喂——喂——”方仲永一边挣扎,一边好容易把王子月从自己身上翻腾下去。
这王子月显是误用了什么迷药迷香之类的,方才这般,顾不得许多了,方仲永就着刚刚自己盥洗过的水,啪的泼了王子月一脸。
王子月猛的被这冷水一刺激,这才缓缓缓过神来。
她呆呆看一看自己,又看一看方仲永。
方仲永的表情很是平和,他先坐在王子月身前,拿一条帕子,轻轻替她擦干了水珠子,然后起身,打开了衣柜。
第一百零八章 表字遗世
方仲永打开自己的衣柜,从上面一格中,取出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衫,轻轻放在王子月身边。
“月儿,小心着凉,今晚的事儿等会子再说,先把干衣裳换了吧。”
方仲永说着,就径自轻轻背过身去,在炭盆子里添了一些炭火,好让王子月换衣衫的时候,房间内更暖和一些。
王子月一边轻轻褪下衣衫,一边看着方仲永柳下惠似的举动。一方面觉得赞叹,另一方面,却又隐隐的哀伤:
是因为仲永是正人君子?还是因为,他真的,只是想好好照顾我,如若照顾一个妹妹一样,却,却不曾想过…其它……
此时,苍老师和被她唤过来看热闹的马二丫,以及正巧前来找方仲永商议事情的柴麟,三人早已戳了窗户纸好大一个洞,全部趴在方仲永房间外面,等着看“汴京热”直播。
马二丫和苍老师,眼见王子月要脱衣服,争先恐后一人一双手的蒙住了柴麟的眼睛,甚至紧张的连柴麟的鼻孔也一起蒙住了。
柴麟无语的张开嘴巴呼吸,心道:
这小方真是有问题啊,药丸啊,竟然放着王子月这样的绝色佳人送上门,都不趁人之危一下子?
可转念又一想,对于王子月,如若是自己,恐怕也很难做出趁人之危的举动。毕竟,哥要的是这妞心甘情愿啊,又不是光要人,不要心。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王子月的心,不早就在方仲永那里了么?如今又这么好的机会得到人。方仲永啊方仲永,没想到你为了那个折依然,已经有了为她守身如玉的念头,放弃大好的种马机会了。
皑皑,这真是,论世间情为何物,直是一物降一物啊。
方仲永此时一面拨弄炭火,一面看着门上被撕扯的老大那个洞,以及大洞后面的三张脸,简直是无语了:
tm老子又不瞎,你们三个敢不敢把整扇门都拆开来看一下啊,想让老子玩直播啊。
但看着马二丫和苍老师一起捂住柴麟的眼睛那一刹那,想必是因着王子月在更衣的缘故,方仲永又心头温暖,微微笑了笑:算了,不拆穿你们这几个了,也免得王子月羞赧。
王子月换了衣裳,又休息片刻,方仲永这才送王子月回到自己房间那边去。
等送完王子月回来,柴麟等几个早已经钻进方仲永的房间。
柴麟取出今年上元灯节的一些安排项目,和方仲永商量着。
马二丫和苍老师则一个奉上茶来,一个收好了王子月湿了的衣衫,吩咐下去浆洗。
“对今年上元灯节,有什么新项目,方大人可有什么想法?”柴麟展开节目安排的纸笺,转头对方仲永阴阳怪气道。
不待柴麟装逼怂完人,方仲永就扬手给了柴麟脑袋一巴掌:“大人,大你的头啊——”
“嘿,你是看上了个女将军,现在也走武将路线了啊?敢不敢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柴麟揉一揉脑袋,继续笑着:
“你如今是有官身的人了,虽说年纪还小,尚未弱冠,但咱们哥几个总这么直名儿的叫,多少有点不体面不是?”
“有什么不体面的?”方仲永秉承着自己那个时代不喜欢麻烦的风格,斜一眼柴麟,做出指示道:
“别给老子谈那些礼教,自个儿家里,又不是外面,哪里就有那些个规矩了?况且,这不还有好几年才冠礼呢吗?”
“话不是那样说,”柴麟一翘二郎腿,坐到一只罗圈摇摇椅子上,脑袋伸到方仲永这边,悻悻说道:
“虽然在自己府上,到底丫头婢子也不少,传出去了,总是不像个话,你看现在,王子月、马二丫,身边这些人都是一天到晚仲永仲永的,像话么?”
“有什么不像话的,起名儿就是让人叫的,礼记那些个穷讲究,都是外面做做样子,装装逼而已的。
要是你们这些自己人,也一天到晚和我讲究起来,那还不拘谨死老子了?”方仲永查看着节目单,心里一点点盘算着今年上元灯节的事儿,能出个什么新花样儿。
“依我说,也是你那表字,字什么[遗世],也太难听了,真不敢想,如若让马二丫天天追着你,叫着遗世哥哥,我该说你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
柴麟说者无心,方仲永听者却很是回味。
是啊,穿越而来,可不就是“遗世”,遗落在这个世界了么?那么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庄周梦蝶,蝴蝶与我,到底谁是谁呢?
如若是我取代了方仲永的灵魂,那么,在另一个世界里,方仲永会进入我的身体么?……
方仲永被自己个儿这个脑洞吓了一跳,不不不,想多了,有点毒。还是回到上元灯节的主题吧。
方仲永兀自想着,将柴麟的脑袋一拉,就开始对着他的耳朵边儿,和他说起自己的安排来。
……
折依然醒来的时候,面前正摇摆着一只美丽娇媚的雪狼脑袋,一点儿恶意也没有的瞪着一双湖蓝碧绿的眼睛端详着她。不时还伸出舌头来,在她脸上身上舔舔,很是亲昵的样子。
折依然一摸肩头,衣服和盔甲已经被扯开,身体一大片露在外面,轻轻动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再细细看时,肩头和胳膊的伤处,都敷了草药,青青的被咀嚼的很碎的草药,覆盖在折依然白花花的身体上,玉髓一样莹白的肩头,再向里面,方仲永送的维密天使内衣隐隐可见,已然血迹斑斑。
雪狼见折依然醒来,一脸宠溺的张开嘴如若笑一样的姿态,冲着身后的旺财“啊呜——啊呜——”两声。
旺财走上前来,对着折依然轻轻“啊呜——”一声,又将脑袋放到折依然手边,显示自己异乎寻常的友好。
接着,他恋恋不舍的将那块方仲永的玉珮,叼到折依然手上。又用头蹭一蹭折依然的手。
不远处,一股熟悉的香味儿,将折依然整个人都折腾的更为清醒了。
折依然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定神看去,一只巨大的铁锅架在身旁不远的地方,冒着热气和香味儿。
这,这是狼搭的灶?在煮着肉汤?还是,这里还住了人?
好吧,比土搭的行军灶还讲究,这也是极品狼的生活了吧。
想到这里,折依然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的叫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聚焦延州
第二天上朝,方仲永将准备好的奏章从官袍袖子里取出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那两份奏章,竟然都在袖子里了。
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出去送王子月的时候,马二丫帮忙整理的吧。于是现场翻开来,看了两份的内容,方才谨慎的收起其中一份,启奏另一份。
赵祯眼见着方仲永这套动作,心中倒是无限好奇,开口道:“方爱卿写了两份奏折?都呈上来,给朕瞧瞧。”
方仲永拱手称是,将两份奏章都放在了前来索要的小太监手上。
待下了朝,刚走到东华门外,就见欧阳修从后面驱马追上来,和方仲永并肩骑行着,说道:“范仲淹范相公今儿个在自家设宴洗尘,方大人是同去呢?还是同去?”
方仲永想了想,这几天起居注的修订不轮自己当值,横竖无事,自然也笑嘻嘻的应着,就和欧阳修一同向范府行去。
待到了范府,早有仆从上前来牵马拴马,欧阳修和方仲永前后脚踏进院内,隔着院子,已经听得新年重逢的欢笑声满满当当。
来到客厅时,只见范仲淹精神矍铄的样子,胡子又长了不少,拢在胡子套子里,一派美髯公般的气相。
见欧阳修和方仲永前来,范仲淹也是十分开怀,衣带当风的迎上来,笑眯眯对方仲永道:“小方,真是个争气孩子啊,不负老夫对你一番期望。”
方仲永宠辱不惊的笑道:“恩相青睐,小子受宠若惊。”
这话说的十分俏皮,登时满屋子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
马二丫咬着钢笔上的竹管子,冥思苦想的在修改自己的《甄嬛传》。
许是心计不足的缘故,二丫版《甄嬛传》的前期免费章节销售,并未得到很好的市场反馈,柴麟决定暂缓这部戏本子的印发,让二丫好生修改。
奈何修来修去,二丫UU小说的美人、妃子、娘娘、皇后和太后们,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无厘头色彩,很难让人代入那种一触即发的宫廷斗争中。
想来想去,马二丫觉得,还是找苍老师和王子月讨讨主意。
苍老师正忙着给院儿前面挂灯笼,好容易被马二丫催的不行,从梯子上袅袅婷婷下来了。一听马二丫说戏本子的事儿,就连连后退,“告辞”之声迭起。
然而马二丫绝不放弃,她右手左手勾住苍老师,如若那天王子月趴在方仲永身上一般,压住苍老师,非要逼她讲出个一、三、五来。
苍老师百般无奈,只得接过马二丫的戏本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看起来。
苍老师在夏竦家这些年了,深知写文章的人,皆是将自己的文章当成自家孩子似的,自己可以说一千道一万的不是,但别人如若说上一句不好,就要惹来对方好大的不痛快。
至于这类女子之间的斗争,曾经经历过夏府的苍老师,又怎会不知道底细?自然觉得马二丫写的这东西,未免有些幼稚了些。
百般拗不过二丫,只得答应她,帮她改改试试看。
王子月最近学医学到酣处,也是个好抓试验品的主,除了自己亲身试验外,针灸等等的事儿,总得找别人亲身试验一下。
三抓两不抓的,王子月在方府下人眼中的画风也是大为改变,没办法,这也是一种为大宋医疗事业献身的精神吧。
……
夏竦来到延州,身处边地苍凉与汴京繁华的巨大对比失落中,每逢佳节倍思亲。
奈何他原本一个孤儿,养父母又已经过世,既无兄弟也无姐妹的,所能够思念的,竟只剩下那个在汴京,和他闹和离闹的一塌糊涂的老妻。
但不管多么寂寞,行乐仍旧是夏竦一生不愿改变的主题。
他看一看天空,对身旁的刘平道:“附近有什么美人啊,野味儿啊,可以学摸的,走吧,也带老夫一同去尝尝鲜儿。”
刘平一脸“算你问对人了”的神态,就这样和夏竦一前一后,向那声色温柔乡中行去。
不远处,潜伏的西夏探子看到这一幕,迅速动用茶隼,将情报传回了李元昊的大营之中。
李元昊斜靠在一张虎皮毯子上,听完他的军师絮叨,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让身前正在演奏歌舞的婢子继续跳着舞,眉眼却斜一眼旁边风情万种的野利都兰。
野利都兰微微含笑着,点点头,为李元昊斟了一杯马奶酒,又伏在他耳侧,咬着耳朵说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延州是个要害地界,宋朝的能人不少,那宋朝皇帝赵祯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派个当过枢密副使这样高官的人,前来镇守了。只可惜这个夏竦,哼,平庸了些,胸无大志。”
李元昊笑眯眯接过马奶酒,对着野利都兰的樱唇就是一阵啃嘴巴。
……
范仲淹府上,一大帮馆阁学士们,正站在地图前,听方仲永分析时局。接风会很快在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人格魅力引导,和方仲永的技术推进中,变成了一次忧国忧民的战略动员会。
方仲永将颀长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延州,先在延州二字上,食指画一个小圈,又扩大范围,轻轻画一个大圈。
“延州一带的军事形势,荒废的时候有些太久了,如今固然不可能如若秦始皇一般,修上整整一条长城来防备敌人,
但我军不善野战,骑射功夫往往要十几年才能练就,成本太高,所以,在火器尚未开发成熟之前,我们的依托,就是寨、堡。”
方仲永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一路画下去:“修筑寨、堡,依山傍水,使之成为互为犄角的战斗单位,散布在主要州郡之间,”
终于,方仲永的手指停住在一个点上,那个点正在延州城东北方向。他反复点了点那里,目光炯炯的看了看新法派的一帮年轻文官们,略略压着嗓子道:
“清涧城,在延州城东北二百里外,是个极佳的战略要冲。以其为据点,向右,可以巩固延州的防御,向左,则可以联通河东诸州的粮道。最关键是其北方,喏,此处毗邻西夏的银、夏两州,可以近距离攻击。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十分重要的战略据点。”
第一百一十章 先天下之忧
范仲淹细细看了一下方仲永所指的地方,又思忖着确认了一番,沉声道:
“不错,前朝曾在此处修筑过城池,如若老夫记得不错,史书上此城名叫宽州。但年深日久,早已荒废,要再修起来,并不容易。”
文彦博在延州任过官,最是了解,也连忙起身上前,接言说着:“不错,只是延州一带地阔砦疏,防备不严,士兵寡弱,又无宿将,如今就是派了夏竦前去,只怕也是白瞎,无堪用之人啊。”
“文大人此言当真?”方仲永见大家皆有共鸣,忙继续说道:“文大人可曾听过一人,名唤种世衡,字仲平,乃是隐士种放的侄子。”
“方大人是说?”文彦博努力回忆了一番,唇边忽然泛起一丝笑意,“不错,此人,还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怎么说?”旁边的富弼急于进入角色,听了这半天哑谜,直急的额头冒汗,一边拿帕子擦着,一边向文彦博催促道:“快别卖关子了。”
“这位种大人,乃是文官,当年太后当政时,他得罪了太后和吕蒙正,被赶出了朝廷,去西北鄜州当判官,但在西军中,这么多年下来,他比刘平更得人心,若是此人经略西军,或者西军战力会更强些也说不定。”
文彦博说着,手指尖在桌上轻轻的敲一敲。
方仲永伸手抽出一份信函,这信函原是种世衡通信与张亢,张亢又让小儿子张熹转交方仲永,希望相助达成此事的。
“这是种大人的来信,信上,种大人非常敏锐的发现了青涧城这一战略要冲,而且,依据种大人对西夏动向的描述,西夏方面,也对青涧城志在必得。”
方仲永简明的说了,就将信双手递到范仲淹手中。
范仲淹接过信来,细细看过,微微颔首,定定看向方仲永道:“也就是说,现在的困难有两方面,一方面,是青涧城的修筑问题,另一方面,是修建城防的同时,还要与西夏人小规模不断交战的问题。”
方仲永点点头:“范相公明鉴。不过,依在下看,还有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在座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是,缺水的问题,”方仲永依照后世历史知识,开始讲述青涧城修建过程中一个被忽视,导致后期工程量成倍加大的重要问题:
“青涧城,也就是范相公所言的宽州,如此重要,那么,为何当时会被荒废了呢?”
众人听方仲永这般一问,也纷纷陷入沉思。
“因为缺水。整个青涧城没有任何水源来源。城外虽有延水河,但城中无水。平常时,或许可以将延水河引入城中,解决饮水问题,但,我们建青涧城的目的,乃是战备。
作为战略堡寨考虑,如若没有更合理的水源,一旦敌人切断延水河的水源,城中不战自败。”
方仲永说完这一番话,满座平日里不可一世,对谁也不服的馆阁大学士们,无不目光中,带上了几许敬佩之色。
就连欧阳修,都不住的点头,眼神里那灼热的期待,似是又看到了下一位范仲淹——甚至是比范仲淹更加大牛人物的崛起。
“那,方大人可有什么良策,来解决这青涧城的饮水问题呢?”范仲淹放下信笺,定定看向方仲永,目光中满满的期许和鼓励之色。
……
柳月娥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身在一间朴素的屋子里了。脱下的盔甲擦得很干净,摆放在衣架上,一个英俊的背影,正对着柳月娥的软剑,细细的擦拭着剑鞘。
柳月娥挣扎起了身,一番动静,那个身影已经转过脸来。
一字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若晨星,蜂腰猿背,鹤势狼形,说不出的俊俏豪迈,只是面上两行醒目的金印,标记着贼配军的身份。
“你是?”柳月娥轻轻开口,绵软无力的哼了一声。
“在下狄青狄汉臣,乃是庞籍大人帐下八十万禁军教头,柳将军受了伤,是您的副将董珏将残兵和军械押运前来的,文书已经缴了,折将军我们也正在寻找,请柳将军安心养病则个。”
那貌若潘安加俩金印的男子,用一种柳月娥生平不曾见过的怜惜和欣赏之色,对柳月娥流利的说完了这番话。
“谢谢,狄——”柳月娥有些微微记不清楚狄青的字。
“狄汉臣,柳将军身上有伤,不要乱动。”狄青一面轻声提醒着,一面走到桌边,为柳月娥倒了一杯水。
水递到柳月娥唇边,柳月娥轻轻喝下去,又忙忙的抓住狄青的手:“折将军,是被一群狼,哦不,是被狼王带走的,你们,你们可能寻到附近的狼洞?”
狄青安抚了一下柳月娥,接着道:“庞大人问过几位副将,已经派人去寻了,放心。这里确实近两年来,有狼群出没,但说也奇怪,这群狼从不伤我汉儿,也是忠义之狼了。”
柳月娥听得此言,如若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再一次,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心中揪着痛的那个地方,一个劲儿的在叫着:依然,你要没事,一定要没事啊。
……
赵祯拿着方仲永那册,为贡院添置抽水马桶的奏章,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张贵妃一脸蒙圈的看着赵祯,揽过他的手臂,抱在自己的双峰上,又用赵祯的手从上到下抚摸着自己的“维密天使内衣”肩带,一点点将那肩带褪下来。
赵祯一边抚摸着张贵妃的身子,一边拿着方仲永那侧奏本附上的图,对张贵妃进行一番解说。
张贵妃听得入神,过不多久,就娇嗔的爬上赵祯的身子,将他按在床上,一边抚弄,一边笑嘻嘻宽衣:“若是真有抽水马桶这等有趣的东西,何不在宫里先修它一二个,试一试效果呢?”
赵祯被张贵妃弄得浑身灼热,直想一口吞下眼前的美人儿:“成啊,拟个条陈,交政事堂核准,工部定稿,户部拨款,就可以修建了。”
张贵妃忽然坐起身子,略略有些扫兴的样子道:“陛下贵为天子,想做个什么,却这样的不自由。”
赵祯抚弄着张贵妃如墨的长发,轻轻趴在张贵妃背上,安抚道:“朕不自由,才有天下的自由,况且,你个妇道人家,议论这些,让人听去了,又要捉你的不是了。你又懂得什么叫自由呢?”
张贵妃嘟一嘟小嘴,轻轻吻上赵祯的脖颈,缠绵的说:“臣妾自是不懂的。只要陛下懂,就是了。”
说着,一粒小小的药丸,从张贵妃荷包中滑落,赵祯轻轻用手捏起那粒药丸,含化在口唇之中,又递送一半到张贵妃口中。二人就此缠缠绵绵**天涯,涉嫌不可描述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足底按摩
方仲永从袖中,抽出另一页自己绘制好的打井装置,轻轻在地图上面展开,然后对众人做出了一个大致的解说:
“重修宽州废城——也就是建造青涧城,需要打井,依据我与沈括沈大人共同推测出的结果,青涧城下方确有泉水,然而,必须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打到二百尺的深度,才能出水。
如若提供一些有效的辅助打井工具,那必定能事半功倍。”
众人纷纷围上来,文彦博一马当先的拿起那张打井装置设计图,颠三倒四的看来看去,而后,略略狐疑的看了看方仲永,心道:看不懂这是什么工具,但似乎也只有打井一条道儿可循。
“既如此,老夫当向官家禀明此事,力陈由种世衡种大人前往宽州废城,着办此事。具体预算等等,还要方大人和户部的几位大人多多留心才是。”范仲淹平静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
……
柴麟坐在方仲永房中等着方仲永回来,谁知下朝的时候过去了许久,却左等不见他回来,右等也不见他回来。
无聊之下,只得踱步到门外,又一步步向里间里晃悠。
方府门前是大照壁,照壁皆是磨砖对缝的,四周琉璃瓦镶沿,中间嵌着“迎祥”二字,和旁边的柴府一样是琉璃特制的,不过柴府嵌的是“进宝”二字。
雁翅结构的大门,象征新年的红灯笼已经挂的高高。两边门垛上都是刻得砖花,一边是松鹿长春,一边则是鹤寿千年,仪门内,通过了两排班房就是二门,二门花墙内,两侧抄手游廊直达正厅。
中间是甬道,两边是花坛,西侧种着西府海棠,东边则是玉兰,两排新移进来的腊梅,是柴麟精心搜罗的绿梅品种,看过去洁白如雪,只有和白色腊梅放在一起时,才能看出淡淡的碧色。
柴麟转悠着,眼神却一直向着王子月所在的东边院子东厢房瞅。年下午后,婢子们三三两两的在廊檐下打瞌睡,逗鹦哥,前后的门都敞着,只是挂了厚厚的棉门帘。
柴麟想了想正在为《甄嬛传》和自己闹腾的马二丫,决定还是一个人向王子月的东厢房走去。
靠近东厢房时,只听得一阵嬉闹之声,柴麟在门外轻轻咳嗽一声,里面顿时有些微微安静的尴尬。过了好一阵,砚侬才笑嘻嘻出来招呼道:“柴公子来了,快请进来吧。”
说着,就将柴麟招呼进去。
柴麟拉过砚侬,小声问道:“你们方才做什么那么乐和呢?”
“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呗。”砚侬和柴麟也是相熟的,只一下就把他推进了王子月房间。
王子月依旧是那般美人如玉的样子,坐在书桌前,只是桌上,正四脚朝天躺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儿,而王子月正拿了针灸的针另外一头钝的铁片子,在小猫儿的足下挠着猫咪的脚底板子。
那猫咪被这般“足底按摩”一番,四脚朝天的越发娇嗔,一脸很爽啊,很爽啊,千万别停下来的喵喵叫着。
再看看旁边的一众丫头们,个个都像是刚刚穿上鞋袜的样子。柴麟忽然明白了方才,那些笑声,都是谁促狭了,在别人脚底板子上行针,挠的笑出来的。
王子月见柴麟进来,起身给柴麟见了礼,又指一张桌子让他坐下。
“柴公子可想试试,足底按摩之术?”王子月画风清奇的问出这句话。
桌上的小猫意犹未尽的喵喵叫着,用脑袋蹭着王子月的手,表示拒接换人。
柴麟感到,王子月学医之后,那个心中的女神形象在华丽向着女神经转化。
……
夏竦和刘平在延州城最有名的“暖香阁”中坐定,早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引客娘子前来招呼。
刘平是熟客,只说是贵客,让给开两个单间,那引客娘子点点头,就下去安排。
过不多时,一个相貌如若胡汉交杂的女子,款款上前来,身着中间一截露着肚皮的衣衫,薄纱附身,扭动腰肢,开始以玩肚皮为主要卖点的劲歌热舞。
马头琴琴语悠扬,音乐和舞蹈浑然一体,显得十分别致,很有边地风情。
夏竦生平倒也不曾见过这等边地“野味儿”,此时细细看过一回,也来了兴趣。
待一曲终了,夏竦便招呼那女子上前,询问道:“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一个胡旋坐到夏竦腿上,热情如火,倒也说得一口好汉语:“奴奴今年十七了,叫敖多拉,生在边塞,并不知自己是何处人,只知道最爱这大宋丰腴富饶。”
说着,她将一杯酒盏递到夏竦唇边,含笑劝道:“大官人先印下此杯,待奴奴再为大官人舞一曲。”
夏竦和刘平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此卿颇有点儿意思。
……
方仲永回到家,就见柴麟一瘸一拐的从东院走过来,样子很是狼狈。
柴麟见到方仲永,那简直是热泪盈眶,直直向方仲永这边行来,拉住方仲永,连一口茶都不让吃,两人就半拉半扯着进了方仲永房间去。
方仲永一脸诡异的看着柴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能没事儿吗?被用铁片子戳了一下午脚底板子,还说这里虚了,那里又虚了的,按照你的那些个话说,我现在是‘物质’‘精神’双重遭受重创啊。”柴麟一脸惫懒的就要把头靠到方仲永肩膀上来。
方仲永一只手掌推住,制止了柴麟的脑袋继续靠近,而后扶着他,坐到另一边的蒲团上。
“怎么?月儿给你足底按摩了?你好大福气啊。就你那臭脚,有女神按摩,还有啥好丧着一张脸的。”方仲永半玩笑半认真道,说着,又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哪有啊,让丫头片子给我洗了三边,脚上皮都洗掉一层,然后又用那些铁片子,在我脚心窝子这里点一下,那里点一下,那个用劲儿啊,别提了,又哭又笑的这一下午啊——不堪回首。
不管,方大人啊,我都是为了等你才遭此横祸,你可要为人家负责。”柴麟挤眉弄眼的一脸欠扁。
“呃,说吧,你到底想要做啥啊?”方仲永不由觉得很是纳闷。
柴麟笑模笑样的,凑到方仲永跟前说道:
“那天你送月儿回去,我看了你桌上放着的,要给贡院修抽水马桶那份奏章。那玩意儿看着不错,你看,到时候,能不能我来给工部拉个老板承做,让我从中间赚钱利头?”
“嗯?就是你看完了给我放官袍里去的?”方仲永转过脸,一脸无奈的看向柴麟。
柴麟摆出了一个咸鱼般商不厌贪的姿态,眼神里都是闪烁的铜板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斥谍
夏竦和那敖多拉舞娘美人儿床榻间眷恋完毕,一身大汗,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边地各国的民俗。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敖多拉见识广博,如若游历过四处一般,对大宋,西夏,回鹘,吐蕃的情形,都是十分的了解。
夏竦不禁感到意外惊喜,于是一心一意的跟这位美人儿套话,打听西夏近几年来的军事实力增长情形。
并且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怎么说,才能既保证自己延州地界,有足够的兵源应对外患,确保自己个人的人身安全,又能将西夏的军事实力编撰的,和那份范仲淹、方仲永等人探查出来的结果,有所不符呢?
眼前这个女子,不论什么身份,不论说的对错,总之很是能迎合自己的需要,那么,抓她回去,让她做一份口供,呈送给官家,万一有何出入,只消推给她就是了。
夏竦的如意算盘打定,犹自哼着歌儿,打算从床榻上爬起来,却忽的感觉身后一寒。
待回头再看时,我的天啊,那敖多拉舞娘已经拿了一柄雪亮的弯刀,抵在了夏竦的背心上,只消得轻轻用力,夏竦老人家也就就此报销了。
“你想干什么?”夏竦按捺下心底,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噎着的怨天怨地,尽可能镇定道:“有话好商量。”
那敖多拉的弯刀却直是抵的更用力了些,刀锋微微刺破夏竦后背的衣袍和皮肉,血滴答滴答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
秦州的韩琦,此时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画风。
对于考察敌情这件事,韩琦的风格是,所有俘虏回来的党项士卒,一概严刑拷打,让他们能吐多少吐多少,不吐干净了,谁也别想着去见佛祖。
加班加点的行刑,每天牢狱中都是外焦里嫩的烙铁,红螺炭,皮鞭,刀子,棍棒,各种伺候,各种招呼。
大宋的文官,历来迂腐于礼教,有着不折磨战俘的传统,但这一套,到了韩琦这里完全无效:
我韩琦要的就是个结果,没有结果,一切都是白瞎。
看了看口供,似乎与方仲永所呈递的情形十分类似。
然而,于韩琦而言,既然亲自来到这里,一定要问出更多内幕,如若费了这样大的神,只问出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方仲永一样的情报,岂不显得我韩琦无能?
想到这里,韩琦继续加大了严刑拷打的力度。
……
工部的徐庆川,这天下班不久,就拿着一张样图,来到方仲永府上。
进了门,徐庆川和方仲永也不寒暄,直接拿出了那张样图,和方仲永开门见山道:
“方大人,为贡院添置抽水马桶的施工,我们已经在组织进行了,但是,这个,是在哪里的?我们的工匠商议了许久,也未能看出个究竟,只得耽误方大人过年,来大人府上一问。”
“徐大人辛苦,”方仲永接过那页纸,看到自己画的那个皮搋子时,自己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笑,于是向徐庆川解释道:
“此物并非马桶上的装置,而是放在马桶旁边,防止马桶堵塞的一个单独装置。”
见徐庆川依旧有些迷茫的样子,方仲永指着下面那个喇叭样儿的圆开口,说道:
“发生马桶堵塞时,将这个的下部,抵住下水管道口,用力向下推压,使空气被强行推入管道,等到下部的皮口被压平时,迅速往回拔起,
这样,就能造成一种真空状态。目的是使下水管道中的堵塞物松动或分散开。当然,如若皮搋子失效,也可以使用一些蚯蚓,或弹簧钢丝旋转疏通器等东西进行疏通,但皮搋子是最常见和简便的。”
没想到听完这么一轱辘话,徐庆川的五官都要拧成一处了,越发的迷茫:
“啥是真空?这个,是要每个马桶旁边都配上一个,还是一层的号房共用一个就可以呢?”
方仲永略略思忖一下,笑道:“这个,就要看户部给的施工经费多少了。不过横竖这也不值什么,就算每个配上一个,成本也是有限的,好过几个共用一个,用来用去,反而责任归属不明,容易丢失。”
徐庆川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子,喝了喝茶,而后就收起那图纸,告辞而去。
马二丫站在门口,目睹完了这一幕,待徐庆川走后,她再次发挥了她方仲永的脑残粉以及捧场王的性格,对此事加上了一句鉴定:“皮搋子和马桶成双成对哦。”
方仲永见她在外面战久了,鼻头红红的,赶忙招呼她进客厅来烤火:“你几时来的?怎么不进来?”
马二丫一边搓搓两只小手,一边将自己的一沓《甄嬛传》的稿子递给方仲永,可怜巴巴的央求道:“仲永哥哥,帮我改改吧,柴公子要求的期限要到了呢。”
方仲永低下头,疑惑的看着《甄嬛传》,但仍然伸手接过了那沓稿纸。
马二丫继续睁着眼睛哀求道:“仲永哥哥,你不知道,自从岳文新来了一个‘簪花土豆’,二丫就各种被冷落呢,二丫真的很想枕草子戏班子,将这部《甄嬛传》买下来,去排演给宫里的娘娘们看呢。”
方仲永看一看马二丫,又想一想二丫所言的这些,心中猛的生出一计,他收下了那些稿纸,拍一拍二丫的肩头,轻声说:“好,仲永哥哥帮你改就是了。”
“仲永哥哥最好了。”马二丫眨巴眨巴眼睛,崇拜的看着方仲永。
……
敖多拉用弯刀抵着夏竦,一直看着夏竦用灿烂的文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那真是把西夏洗白的如若白莲花一般圣洁,和平鸽一般友好,纯真,烂漫如同天使——纯属一通扯淡之言啊。
读者如若百度过夏竦,就会知道,本文介绍的夏竦只存在在宋史记载之中,而百度中的夏竦,是个文学家,你懂的,度娘是个善变而健忘的性子。
当然不错,夏竦也是个很有文才的人,当然,这种文才用在此刻,受人要挟,写好密诏,再封上泥胶,加急送回,那可以说是十分坑爹的文才。
夏竦完成了敖多拉的全套指令,依旧战战兢兢,不知道敖多拉这位女斥谍,下一步要对自己做什么。
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
夏竦的内心恐惧以及崩溃啊。大脑飞速旋转中,才想起便衣前来的护卫和旁边一间房中的刘平,这些人皆是有武艺在身的,难道也被轻易制住了?
这女斥谍如此精通汉化,熟知汉俗,显然潜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于,她竟然知道自己前来查访西夏军情的秘密任务,在自己的延州城内,竟然有西夏斥候谍探人员潜伏如此之深,如此看来,西夏果真是野心颇大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个中玄机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时候,灯市口、前门大街灯棚子一个连着一个,商家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在新年的灯市上搏个好利市。
新开一家叫“合欢子”的戏班子,最是不同,号称专唱插科打诨的戏本子且不说,正月十三号灯节伊始,就全副戏服皂隶打扮,整个班子上阵,有的拿着唱戏用的水火棍,有的拿着竹筒子,
举着四个“纠缠”“弹压”“回避”“肃静”的灯牌子,一脸滑稽的走街串巷,一会儿说这家商号灯不亮喽,一会儿说那家铺子没剪灯花,四处洋相百出,指手画脚。
岳文书斋的门口,精心布置的彩灯也十分闪亮,是一个精致的人偶灯,上面挂着“灯政司”的牌子,人偶之内设着灯箱,人偶身下是莲花座,十分逼真。
这“合欢子”戏班子浩浩荡荡经过岳文书斋门口时,一见这“灯政司”的彩灯,立时又叩又拜,卖的一手好萌,柴麟和马二丫门前看着,也各自捧腹大笑,好生给一人抓了一大把铜板子的赏。
这也就是在大宋,才能如此自由自在的打趣扮作官员演喜剧戏逗人,后世直到二十一世纪,也不再有这般自由到顶级的社会气氛了。
方仲永因着当值,此刻随驾在赵祯身侧。从岁前开始,汴京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相比之下,也算是歌舞升平的皇城中,就远远没有民间那般热闹了。
赵祯慵懒的在崇政殿上坐定,翻阅今天刚刚递进来的密奏,一个劲儿的自己掐着自己两个眉毛中间,一脸无奈的样子。
良久,他忽然转向方仲永,将那两本密奏递过去,叹了口气道:“方爱卿你看看吧。”
方仲永一脸犹豫该不该接的时候,只见赵祯又微微晃动手中的密奏,摇摇头对他道:“不妨事,看吧。”
方仲永接过那两份密奏,一看上面的军机印信,已经猜到了三分。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乃是夏竦与韩琦,各自呈上的关于西夏敌情的汇总。
“二位大人也都是很高效的能臣啊。”方仲永翻开奏折,先说了一句宽赵祯心的话。
接下来,方仲永就淡然的打开了那两份奏章。
整体来说,夏竦的折子里,西夏就是小羊羔,而韩琦的折子里,西夏是虎狼,是豹子,是狮子;夏竦的折子里,西夏不过是弹丸小国,而韩琦的折子里,西夏,那是和辽国一样凶猛的恶棍啊。
韩琦的内容,按照后世历史知识,方仲永能够意料到。但夏竦那折子,似乎与夏竦个人的为人,和他现在知延州的身份,并不多吻合啊?
毕竟如若这般鼓吹西夏的友善,那必定对延州的布防有很大的影响,很简单的道理就是,夏竦自己就容易陷入人身安全的险境。而现在,他忽然写出这种奏折,又是什么情况?
方仲永正思索着,赵祯的声音已经从耳畔响起:“方爱卿,依你看,这两份折子,哪一份的判断,更准确些呢?”
赵祯虽这样问着,心里却一千个一万个希望方仲永说,夏竦那道折子是真的,他是个回避矛盾,不愿面对的老好人,如今西夏果真做大,毕竟麻烦。
可惜方仲永注定无法让赵祯做一只鸵鸟。
方仲永放下韩琦那本奏折,将夏竦那一份,仔细看了又看一番,然后笃定的对赵祯道:“夏大人这份密奏,恐怕是有问题的,陛下请看——”
“哦?”赵祯听得这句,也急忙将脑袋凑到那奏章上。
方仲永将那册奏章斜着折过,然后依着对角,一一将字读出来:“密——奏——所——言——并——非——实——情——西——夏——有——异——”
赵祯扯过那奏折,半信半疑的又确认了一边。这种藏头法子,乃是北宋士大夫喜欢玩的一种风雅事,一般都是用来谈风月的,如今,突然出现在密奏之中,确实不得不让人起疑:
是事有巧合?还是夏竦有何苦衷,陷入某种境地,被迫写了这份假的密奏?
如若是夏竦陷入了危险境地,那么延州的情形,究竟成了怎么一回事呢?
赵祯忽然觉得心头蒙上一阵阵的寒意。
……
张熹因着约了柴麟一同去看晚上的蹴鞠比赛,早早就出了门。
上元灯节这几天,因着街市间分外热闹,通行也就很是不便了些,“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其余时候堵在路上。
待到了岳文书斋门口,就看见熙熙攘攘挤在一处的人们,个个口里嚷嚷着下注。
张熹发挥自己胖子的体型优势,三下两下扒拉开身前的人们挤进去,就看见两边各式筹签,皆是为晚上蹴鞠比赛设置的。
白打分,是个人分,此时表演白打的一共是两队二十四位球员,从球头,到球员,皆有七枚入球演示,而后依据周围群众的赏钱多少,评出最佳球员。依据推测,选择下注筹码。
筑球分,是官方队和民间队的对抗比分,比分猜好然后下注。
最让张熹觉得神奇的,是一种叫做“足彩”的设计,其投注方式不仅有单式投注,还有复式投注,所猜的各队比分,或者各队胜负,
组合方式花样繁多,十分吸人眼球,且价格低廉,三文钱就买一注复式投注。
大宋全民好赌,连宋太祖当年,都酷爱关扑,张熹自然也不能免俗,干脆的掏出身上五十个铜板子,填了几页筹码单子,这才挤过人群,向家丁说明身份,让唤柴麟出来。
……
折依然休养了这许久,身子渐渐好了,和旺财、雪狼、小狼、群狼们,也培养出了战友一般的感情。
只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眷恋归眷恋,折依然依旧请求了旺财,将她带到庆州城中,毕竟,她也牵挂和担忧当时的情形之后,柳月娥如何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大美女和一只器宇轩昂的狼王,就这样并排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背后,是一群狼依依不舍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举荐种世衡
庆州城的城头就在眼前,张灯结彩,正是热闹的新正时候。
旺财轻轻俯下身子,用脑袋碰一碰折依然的手,示意她自己进去吧,而后,恋恋不舍的在她腰间那块方仲永的玉珮上舔一舔,又舔一舔,最后,舔一舔折依然的手,将她拱一拱。
折依然明白,那是让她自己前往,和自己告别的意思。
她看一看旺财,又看一看自己腰间的玉珮,轻轻蹲下身子,摸着旺财的头,对他说道:“你放心,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狼群。”
因着在城下,旺财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啊呜——”告别之声,只是一双绿眼睛深情的看着她。
“再见。”折依然走出一段,又回头,拼命向旺财挥一挥手。
旺财站在夕阳天边,默默伫立了良久,良久。
……
柳月娥再看到折依然的时候,如若感到宝贝从天而降一般,真是大喜过望。
众人也皆是一副喜大普奔的姿态。
柳月娥走上前去,拉着折依然的手,摸了又摸,摸了又摸,然后又一直不停的抚摸着折依然的脸,一脸罕见的缱绻神色。
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引得旁边的狄青一脸尴尬,心中略略有些疑问:女子之间都是这般搂搂抱抱,腻腻歪歪的吗?好吧,久别重逢,深情深情。鼓掌。
正当折依然自己都被柳月娥摸得,感觉周遭的目光好诡异的时候,却听柳月娥突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折依然和狄青冲口而出,一同问道。
柳月娥直直冲到自己的书桌前,一通乱翻乱找,接着,就红着脸转过身,一脸尴尬的看向狄青,轻声问道:
“汉臣兄,我让你替我递送出的书信,你可已经送出了么?”
狄青看着她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却仍是点头回答着:“是啊,今儿早上回京的驿递已经带走了,怎么了?”
柳月娥一脸抓狂的将自己的头发挠了一挠,摊开双手,以一种求饶的神色,看向折依然道:
“我,我把你失踪的事,给折老爷子,和方大人,各发了一封书信,说明了——不过,不过我原本是希望他们托托朝中的关系,能出动更多人手去寻你的意思……”
“呃——”折依然翻了个白眼,这个俊俏的白眼配上她的冰山容色,反而显得愈发国色天香。
“算了,你先给我安排沐浴换身衣裳吧,然后我赶快补写两封书信,劳烦汉臣兄寻人加急送回去,就是了。”
柳月娥一边答应着,一边对着狄青做了个鬼脸。
狄青则一言不发,只是一脸宠溺的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女将。
……
范仲淹接了赵祯的传召,连夜马不停蹄的应诏前来。
待赵祯细细说明夏竦之事的情形后,范仲淹的面色微微阴沉。
接着,范仲淹便轻轻清了清嗓子,而后,将那份举荐种世衡,以及兴建青涧城的折子,从袖筒中取出来,呈递给赵祯御览。
“种世衡种大人?”赵祯喃喃自语,又细细在头脑中寻思了一下,幼年曾经在京中任官,只有些许残存记忆的这个人。
“如今种大人正在延州,如若陛下不放心夏大人那边的情形,正好可以发一封密诏与种大人,让种大人暗中相助夏大人也好。”范仲淹的语气很是坚定:
“微臣愿以身家性命作保,种大人是赤胆忠心的得力干将,陛下可以放手一用,使其经略延州。”
空气似乎略略凝住一般,然而,并没有太久的沉默。
一直在角落的屏风后修起居注的方仲永,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执礼一拜,跟在范仲淹身后,轻轻吐出三个字:“臣附议。”
赵祯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二人,内心忽然有一丝丝莫名的感动、冲动以及悸动。
百感交集,无从说起。
然后,他略略用力的,点了点头。
……
第一场蹴鞠比赛,已经踢得如火如荼,柴麟和张熹早占好了对面阁楼上东面一间雅座,兴冲冲的等着结果。
柴麟掏出一本新从市面上买回来的递给张熹,笑道:“胖子,这是本儿好书,要好生学学。”
张熹用胖乎乎的手接过那本,只略略翻了几页,黑乎乎的脸蛋就有些发红起来:“这,不是教人调戏小娘子的书么?”
“什么调戏?这是教你这种愣头青,遇到心仪的小娘子,如何博取对方好感。”柴麟拈起手前面一个银盘子里的面果子,吃了一块,然后,指着那书,边嚼边说道:
“喏,遇到心仪的小娘,先要屈身下气,俯就承迎,先赞她容貌无双,次答应殷勤第一,少不得潘驴邓耍,离不得雪月风花,才待相交,请便十分之切,未曾执手,泪先两道垂——瞧瞧瞧瞧,说得多好——”
“呃,哪里好?”张熹略带鄙夷道:“为了泡到小娘子,就去哭哭啼啼,一点也不男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都喜欢深情的男人,你看咱们方大人那样儿的,想嫁他的大家小姐,从东华门排队排到开德门,其实啊,他也就是比咱们,多懂一点风情罢了。可不,就显得深情了?”
柴麟循循善诱的,递一个面果子给张熹。
“方大人懂风情?深情?”张熹嚼着面果子,眼睛却直直盯着下面的蹴鞠比赛,“好的,进了——”
柴麟喝一口茶,一脸无奈的看着张熹,玩世不恭道:“怎么,你也买了‘足彩’?”
“嗯——”张熹肥肥的身子刚刚兴奋的跳起来一下,又坐了下去,略带一点羞涩道:“买了一点耍。”
说着,他又将目光移向那册,略略疑惑道:“方大人怎么个懂风情,又怎么个深情法子啊?我怎么听前嫂嫂身边的墨香丫头说,方大人于情爱一事上,是个……白痴?……”
一句话刚说完,柴麟已经抄起那本,啪一声打落在张熹脑门上:
“说谁白痴呢?方大人若是白痴,哪里还有不白痴的人?方大人对月儿和对那折姑娘,是不同的。对月儿,那是怜惜照顾,对那折姑娘,那是魂牵梦萦,你说说,能一样的对待么?”
张熹的嘴巴顿时张成一个O字形,他真心不知道还有这许多种的情感,这许多的桃花,只能默默点了点头,尴尬的嘿嘿一笑,憨厚问道:“是折老将军家的折姑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几番乌龙
柴麟和张熹二人这边兀自说的欢乐。
不多时候,柴麟就把方仲永对折依然的种种深情浪漫处,一一夸大其词的说了个遍。
张熹听得一脸呆傻,但还是收起了那册,准备好生回去学习一番。
却不料这隔音效果一般的雅间旁边,正坐着几位观赏灯市和蹴鞠比赛的大家小姐,他们这一讲,那厢个个听入了迷,一番嘈嘈切切的小声议论就此展开。
“方大人?这话所指的,可就是去年的状元郎方仲永?”
“应当就是了吧,听闻有不少人家的小娘子,都十分痴迷那个俊俏风流学士呢。”
“哇,这真是猛料啊,那方大人,原来喜欢折家的女将军啊。”
“听说那折家女将军,可是河东狮柳月娥的闺中密友呢,你说,这方大人,是不是口味特别重那种啊?”
“啧啧,重口味,真的是重口味呢。”
“别瞎说,你没见过那折家女将军,长得,那真是画里走出来都没有那样好的人物。”
“舞刀弄剑的女子,能有什么稀奇的?要我说,她纵然再标致,还能越得过彤羽去?”
几人说着说着,就无端端将话题扯到了富彤羽身上,富彤羽原本已经淡忘的招婿被拒往事,又轻轻浮上心头,听得此言,更是心里一紧:
亏得那方仲永口德不错,绝无其他人知道此事,不然,我富彤羽富大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放?
但转念又一想,还是深深觉得失落,那折依然越过我富彤羽去了。
虽然那方仲永并不曾见过我富彤羽,就已经先有了心上人,于是拒绝了招婿的事,这也说得过去,但,终归很有几分不甘心……
想起金明池畔绚烂烟火下,那张清秀落寞的面庞,富彤羽忽然觉得一阵心动,那小子风流儒雅的深情姿态,可真真不是装的啊。
不过,那听起来倒也很有趣,回头也搞一本来在闺中偷偷看看,看看臭小子们用什么套路把妹也好。
……
方仲永回到府中的时候,王子月和马二丫竟也不曾出去看灯,两人围着一锅各式药材的鸡汤,正等着方仲永回家同吃。
等来等去,却并不见方仲永回来,门外一阵马蹄声,马二丫听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结果,却只是前来递送一封西北那边驿递而来的,给方仲永的私信。
马二丫给了几十个铜板子,谢过了前来送信的人,然后转身回到堂中,继续和王子月一起等人。
拿着那信封走到王子月旁边,马二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扬着那信,对着烛火儿瞅影子,万般无聊之中,不由嘟囔道:
“这折家小姐人长得倒挺漂亮的,这字也太丑了,还不如二丫的字好看呢,更不要说比月儿姐姐了。”
王子月笑了笑,伸出食指戳一下马二丫的脑袋,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折家小姐寄来的?看这字,并不像个小姐的字啊,倒像个汉子写的,这般粗大。”
马二丫鼓鼓腮帮子,想了一想,“好像也对,二丫好好奇啊,要么,我们偷偷拆开来看一下,再给它封好封回去就好啦。仲永哥哥不会发现的。”
“这不好吧?”王子月虽然心中也是好奇,但总觉得私看他人信件这种事儿,不大应当。
马二丫却已经快快的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子,就着烛火烤热了,然后慢慢敷在那信皮儿上。
信头上的胶水一点点被晕开来,马二丫又用那支簪子慢慢将信皮轻轻打开。
随后小心翼翼的从中抽出那几页信笺。
落款并非折依然,赫然入目的,是另外三个大字:柳月娥。
“是那个河东狮写来的啊?”马二丫开了这个落款,就开始兀自叨叨着读信。
谁知一读之下,二丫整个脸色都变得煞白了。
王子月看到马二丫这个样子,连忙将她手中的信笺抽过来自己看:“什么情况?折姑娘出事了?二丫,你与折姑娘交情很好么?”
马二丫自然知道,王子月却还不十分清楚折依然对于方仲永的意义,只是见到此时马二丫容色突变,王子月也忽然略略猜到了二三分,于是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
范仲淹和方仲永并步走出皇城,迎来外面璀璨辉煌的上元灯火。
两人对着圆乎乎的傻月亮,继续讨论着大宋的兵事,问题着实很多啊。
“此番种大人前去,不知能否对吃空饷的事,略略有所抑制收敛?整顿一下军纪,精兵简政?”方仲永忽然看向范仲淹,冒出了这样一番话。
“精兵简政?”范仲淹玩味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不禁带着一种赞叹之色,看向方仲永道:
“不错,确实,精兵简政,乃是我大宋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其中关联牵涉往往一发动全局,难啊。”
“大宋如今经济繁盛,自然一时察觉不出养兵纳匪,吃空饷,乱派官职的坏处,但一旦有一天,经济运行出现问题,那么这些东西,就会浮出水面,再加上外族入侵,怕就尾大不掉了。”
方仲永对范仲淹的理解能力,表现了百分之二百的自信,于是,他毫不介意的采用了一系列现代专业词汇,来描述先有的政府运行之中,出现的问题。
范仲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撸一撸胡子,沉沉的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又拍一拍方仲永的肩膀,笑道:“你说的很对,虽然不可一挥而就,但我辈中人,应当努力破旧辟新才是。”
方仲永想了想,忽然有点小激动呢。毕竟如今是景祐四年,是不是“庆历新政”会提前上马了呢?这一次,似乎远离夏竦等人的破坏,那么新政之路,又会指向何方呢?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和满城璀璨的灯火,一切都那样真实,又那样虚幻。
这种美好的小兴奋,在方仲永回到家,看到马二丫和王子月两人古怪的神色时,被悄然打散了。
虽说今天回来晚了点儿,但也不至于都这副表情吧?方仲永心下纳闷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竦的手段
延州城中。
夏竦扶着老腰,奋笔疾书完毕两封密折,然后用专用的印信盖上朱红的印章,装入专门用于递密奏的三防盒中,又在盒子外面,封上两道火漆,
前后各点一队精锐,命其间隔两天出发,连夜护送密折回京。
旁边左臂吊着麻布包扎,带着伤的刘平,疑惑不解的看看夏竦,待一干人等都撤出去了,这才走上前来,向夏竦询问道:
“夏大人,为何方才不让门外的侍卫们合力杀了那女刺客,反要故意留她一条活口逃跑呢?”
夏竦看了看刘平,将身前的参茶往刘平的方向一推,轻声道:“老夫还未来得及感谢刘将军救命之恩。”
说着,就做出一个如若要作揖一般的动势。
刘平何等眼力见的人,自然立时麻溜的,诚惶诚恐的扶住了夏竦,连连道:
“是末将失职,未能及时察觉那西夏女斥谍,让大人受惊了。亏得大人机智啊,但,大人为何要我们的人留手放那女斥谍回去?又为何将第一封密奏也寄回了呢?”
“为什么?”夏竦眯起眼睛,回忆起当时惊险的一幕。
……
女斥谍敖多拉弯刀抵着夏竦,眼看他一字字写好密奏,却在那里磨磨蹭蹭的不肯封上,不免手上力道又重了一分,压低了声音道:“少玩花样。”
夏竦叹了口气,兀自道:“罢了,罢了,让我写了这么一大篇子,还不是为了麻痹大宋朝廷,好让你们的人能‘游历’大宋?你这会儿杀了我,这东西还能递得出去么?”
那敖多拉邪魅狂狷的笑笑,一脚跨在椅子上,一脚立在地上,身体向前倾着,就对向夏竦的耳畔:“夏大人如此聪慧,那就快把这东西递出去。”
“你们只知道我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只有我的印信,这密折根本递不出去么?”夏竦继续撇撇嘴道:
“可惜啊可惜,可惜你们聪明一世,论情报一道,还不如远在千里之外汴京一家小小的‘废柴信鸽速递’。”
“信鸽?速递?”敖多拉的笑声越发的媚骨天成:“夏大人啊,你该不会说,这么千里迢迢的,您打算让鸽子给把信儿带回去吧?”
说着,她口中哼哼之声更甚,不管是夏竦,或者是敖多拉内心都很是清楚,鸽子是不可能长途飞行准确无误的。
但夏竦此时这般说,敖多拉也不由想到自己的姐姐,也是李元昊许诺过的未来西夏皇后野利都兰曾说:派出去的斥谍回报,大宋恐怕是对西夏已经有了戒心,这才派人暗查,其中蹊跷,目前尚不得而知。
夏竦感到身后的弯刀力道稍减,心知是自己说的话,让敖多拉心中起了疑,于是继续添油加醋,故弄玄虚的开始忽悠模式:
“谁说速递只能养鸽子的?这家速递,养了几千上万只鹰隼和茶隼呢,很多的茶隼鹰隼,终日翱翔在你们西夏的土地之上,还有的,在辽国的土地上,四处猎取情报
嘿,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以为我夏竦喜欢来这里查这档子事儿啊?你们西夏斥谍,难道没给跟你们说过,我夏竦是个怎样的人?
要不是那方仲永和那家‘废柴信鸽速递’多事,我现在也在京中逍遥快活呢。”
敖多拉看着夏竦那一脸猥琐的样子,又联系起姐姐口中夏竦此人的脾性,心中略略信了几分,眼看着晨光熹微,她也懒得再与夏竦纠缠不休,于是直接抵住夏竦背心道:“说,要把密奏递出去,还要谁的印信?你若配合,我可饶你一命。”
“隔壁的刘平将军啊。你唤他进来,他有取另一部分印信的法子,我并不知道的那样清楚。”夏竦的汗珠子从身体里噗噗向外冒,心跳急速加剧,表面上却强作镇定。
有时候,不装逼真的会死,装好了逼在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很重要滴。
夏竦这个逼,装的算是满分了。
因为接下来,敖多拉真的拿弯刀顶着夏竦,让他差人唤隔壁刘平进来。
变数就此发生,刘平进来的时候,已经眼明心亮的看明白了夏大人正在遭遇绑架中。
双眼一转,刘平就佯装听话前去取印信,双脚,却在地上点出了密谍司的警报。
不多久,窗外一只小箭,直直从后窗飞向敖多拉,她肩头吃痛,持弯刀的力道就变了形,刘平赶忙上前投入打斗,夏竦则借机逃窜而出。
……
为什么要放那女斥谍走?夏竦眯起眼睛,玩味了一下刘平这个问题,而后,笑笑:
“若是此人死了,如何能顺藤摸瓜的揪出她背后,潜伏在延州城内的西夏斥谍线索呢?如今她受了伤,对我们,却正好是投石问路的好法子。”
刘平转一转两只眼白比眼黑还多许多的眼珠子,拍案浮夸的赞赏道:“夏大人高见啊——”
“况且,我已对她使出诱敌之计,放她带些错误的情报回去迷惑李元昊也好。”夏竦微微摇晃脑袋说道。
一边摇晃,一边想着那女斥谍回去之后,在西夏国境内漫天打茶隼和鹰隼的情景,又脑补一下西夏的斥谍在汴京中给“废柴信鸽速递”找麻烦的情景,真是想想都让夏竦开怀。
一石二鸟。
夏竦不禁心中给自己一万个赞:老子真是个人才。
不料刘平却继续迷惑问道:“但,大人当时所写的第一道密折,并不需要递回京中啊,那时候女斥谍已经败走,为何大人还是先写一道假密折,后又发一道真的密折呢?”
夏竦微微睁开眼睛,一脸慵懒的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一指刘平的脑袋,轻声道:
“刘将军啊,你还是不了解咱们官家。官家不会追究第一道密折的,而且官家看了第二道密折,会加倍心疼老夫第一道密折中遭受的行刺之危险。”
“啊?”刘平这才领会到夏竦的用意,看一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内心感叹:夏竦真是只老狐狸啊,同样因公受伤,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这样一来,官家的性子,还不定得觉得夏大人遭遇了何等陷阱,险死还生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闹元宵
方仲永进了门,径自向大堂走去,看着马二丫和王子月僵硬的表情,和俩人面前桌上那一大盆放凉了的鸡汤药膳,略带歉意道:“我回来迟了,怎么,你们都在等我,没有去看灯么?”
“没,没有。”马二丫一脸写满“做贼心虚”四个大字的样子,让方仲永觉得分外奇怪。
方仲永摘了官帽,官袍一褪,随意让婢子取了一件大氅披上,而后就着桌边的梨花木四脚圆凳子坐下来,目光定定滑落在桌上。
鸡汤的汤盘下面,正压那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
“打发个婢子去热一热鸡汤吧,这样冷的吃下去,岂不受害?咦?有信啊?”方仲永说着,抽出那封信,三下两下读了起来。
这下变脸的成了方仲永:
柳月娥信上说,折依然失踪了,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的?写的不清不楚的,没个前因后果的交待,只说是在庆州城外遇袭时失踪的。
整篇信笺语焉不详,表义也不通达,简直是一头雾水的噩耗。
方仲永强自镇定了一下,挤出一个勉强的难看至极的笑容,然后,拿着那信,一言不发,径自牵了马,向外面狂奔而去。
马二丫和王子月面面相觑,都猜不到方仲永这是要做什么。但丝毫没有办法阻止方仲永这位马路杀手,踏马扬鞭而去。
……
柴麟和张熹看着楼下的蹴鞠比赛越来越白热化,皆是十分兴奋,柴麟抽出腰间的折扇,大冬天的就扇起来。
那折扇本是象牙扇骨,中间绢布细细熏过永州延零香的,一扇之下,一股子香味儿蹿的如若进了小娘子的闺阁。
楼下两队蹴鞠队各有不少球迷,彼此在台下各占一片地方。
起初还算有些秩序,各自给自己的球队加油,叫声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随着比赛白热化,球迷队伍就开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融入起来。
“干什么呢你这厮,踩着我鞋子了。”
“叫唤什么叫唤,再叫唤,信不信爷一拳送你去见祖宗。”
“包大人治下,恁你这厮竟敢动手。”……
口角不到三五句,拳头就开始乱挥起来,双方球迷开始了一场以肉搏为加油的独特场外战。
柴麟和张熹看着楼下的场面,简直了,充满魔性的节奏:
场上的蹴鞠队伍对着风流眼使尽浑身解数,场下的蹴鞠流氓们则抛着鞋子,铜板子,甚至是各式吃食,和对方球迷干架。
不少臭烘烘的鞋子,直接飞到了场上。那闹哄哄的场景,倒反而让许多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喝水吃饼吃鸡腿群众们,越发围着凑热闹。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世界各国人民的传统美德。
……
因着上元灯节,内城拥挤,马匹难于通行。
方仲永只得驱马从外城,绕了老大的圈子,兜兜转转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绕道抵达司马府上。
折依然失踪的地方,正靠近庆州,如今知庆州的,乃是庞籍庞大人。也顾不得回顾这位庞籍庞大人,就是很多流传后世的戏本子里所写的,那位庞太师的原型了。
方仲永只想着,如今司马光正在庞籍手下任官,且也是自己认识的人中,仅有的身在庆州管事的人,虽然唐突,但也只能是找到司马家在汴京的府邸上,想办法带信给司马光,让他相助。
而自己,最快也要等到明天午时前往轮修起居注时,才方便进宫,好向赵祯讨个人情,看看能否让自己轮休,先行前往庆州去寻人了。
偌大的月亮高高挂在苍穹中,只一抬头,方仲永就有一种焦灼滚烫的心酸感觉,刺痛的他心中一阵阵难受。
不能乱。折依然不会有事,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方仲永在心中默默向自己诉说着。
……
庆州城中的折依然、柳月娥、狄青等人,正欢乐的逛着灯市。
虽然比不得汴京繁华如梦,但处处也是一派欢乐的节日气氛。
折依然和柳月娥走在前面,对着几只漂亮的宫灯谜面说话,一个少女,一个少妇,两人窃窃私语,说一句,掩面一笑,说一句,掩面一笑。
折依然冰山般的容颜,不知为何,和柳月娥说笑的毫无违和感。
狄青的六识,天生就比常人要更好些,此时又因着好奇,刻意存了几分耳力,靠近在折依然和柳月娥身后,于是也就断断续续听了几耳朵,这俩位女将军的闺蜜私房话。
路过一处灯谜,上面的谜面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然后,柳月娥就对折依然来了一句:“铁杵磨成绣花针”。
“哈哈哈。”
又过一处,“春宵一刻值千金”,折依然轻轻抬起手中的绢扇,对柳月娥道:“须知此事要躬行”。
“你坏。”
“你更坏。”
“这个这个,人生得意须尽欢,”柳月娥又指着一处轻声念着,折依然凑上去,小声接了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真是个昏君,哦哈哈哈,”“哦哈哈哈哈”……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狄青在后面,深刻感到偷听女子密友之间的聊天,也是一种颠覆三观的体验。
此时的狄青,并不知道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做污污污污污。后世还有一种提法,叫做,女孩子,污一点才可爱。
一位少女,有一位少妇前辈老司机带着,
一位少妇,有一位少女萌萌哒跟着上车。
放在后世,这画面毫无违和感。
然并卵,在此方面还是青涩小处男的狄青,此刻的内心还是颇有些崩溃的。
……
这一夜,四处奔走的不是方仲永一个人。
折府收到柳月娥那封信,也是上下人仰马翻,折夫人哭哭啼啼的拿着折依然的衣裳睹物思人,平日里最喜欢的元宵端到面前,也顾不得吃了。
折老将军几百年都不肯求人的人,当晚也是拉下老脸,找到西军的老战友,各种求助。
听到消息,最先主动上门来问候的,自然就是杨家。
杨延昭,杨延喜几个兄弟,个个是和折依然一同长大的,听了这个消息,纷纷跑来致以亲切慰问,表示愿意出一份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后涂鸦
方仲永忙了大半夜,再踏入自家时,方府阖府上下已是一片睡着的静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方仲永还从未有一刻感到如此清冷、寂寥。
回到自己的房中,方仲永拿出自家酒坊蒸馏出的辣酒,随意取一个桌上倒扣的茶杯,翻过来,也不麻烦讲究什么,就这样自斟自饮起来。
酒这种东西,最是能把人的情绪放大,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李白斗酒诗百篇”,都是挥酒这种放大思绪和情感作用的一种写照。
折依然失踪了?怎么会失踪的?难道她穿越去了别的时代?……方仲永在胡思乱想中乱乱开着脑洞,并不愿意面对比失踪更可怕的那两个字眼——“死亡”。
想到这里,方仲永感到酒意直是上涌,他摇摇晃晃走到自己书桌前,取一只钢笔,又抽出一沓岳文书斋专门版印用的硬卡纸张,开始酒后涂鸦。
武将可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文生么,就只能寄情诗画了。
方仲永就这般一杯杯灌着浓度不低的辣酒,一直涂鸦描绘自己与折依然相遇的故事,直至画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马二丫推开方仲永的房门时,一股很大的酒味儿直冲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用帕子四处挥一挥,然后将方仲永身后的窗子推开。
阳光从窗外投入,一格格铺在地面,映出窗棂的轮廓,也勾勒出方仲永育之后凸出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以及——那脸庞下面,不意沾上的墨水渍,和下面的涂鸦作品。
“睡得这样沉,该是喝了多少啊。”马二丫走上前去,轻轻扶起方仲永的脑袋,又用帕子为他柔柔揩去脸上的墨渍。
“画了这样多啊——”马二丫随手将方仲永手下的涂鸦收起来,眼前的一页页似是一个故事一般,像是一种很出挑的连环画,字并不多,但一张张看过去,一页几幅的分格画面中很有故事性。
马二丫看的兴起,也忘了自己是前来叫方仲永去吃早餐的,就一个劲儿的拿着那些纸片子画儿看了起来。
王子月吩咐婢子们准备好了早饭,却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来,只得自己和砚侬亲自前往方仲永处寻人。
待到了方仲永房中,就看见宿醉未醒的方仲永,像个蜥蜴似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旁边翘着二郎腿,坐姿十分风骚的马二丫,手里拿着一沓纸笺子,正一页页看得入迷。
“去,给方公子打点温水来盥洗。青盐牙粉和猪鬃牙刷子也取来。”
王子月向砚侬吩咐时,马二丫已经看到王子月进来了,略略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神色在她脸上一闪而逝,随即又带上了一种涎皮赖脸的姿态,兔子似的“噌“的一下窜到方仲永身边,对着方仲永耳朵边就是一句:
“走——水——了——”
方仲永正梦回与周公喝茶中的云里雾里,忽然耳边响起这么一句,立时睁开了眼,探头探脑道:“哪里?哪里走水了?”
王子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俩耍宝,淡定的指挥婢子们端上洗漱用品,让方仲永先行盥洗,然后前往前厅吃早餐。交待完了,自己就回身先回去了。
马二丫伺候着方仲永盥洗完毕,换好了官袍,这才将那一沓连环画儿似的东西,递到方仲永面前,一脸崇拜道:“仲永哥哥,这是什么,二丫很喜欢啊。”
方仲永定定神,看到马二丫手上拿的那一沓涂鸦,心道这可不是自己昨晚信手画的漫画,寄托相思用的么?
想着今天要进宫去向赵祯讨假期,前往庆州寻人,又想到折依然的“失踪”,方仲永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他冲着马二丫意思意思的笑笑,然后也不去吃饭,先坐在书桌前,写好了一封有事需要请假的折子。
王子月见他们半天不来,只得让墨香抱来她的小白猫在那里逗弄,拿着一只方仲永为她做的,前面几缕鸡毛,后面一根长杆,名叫“逗猫棒”的东西,弄得小白猫儿不停的跳上跳下去抓那“逗猫棒”。
王子月也是无聊,一个劲儿的对小白猫道:“小白小白,前面是手手,后面是脚脚,身为一只人类心爱的喵喵,你要学会直立行走哦——”
旁边的砚侬对着越来越开朗活泼,也越来越被方仲永和马二丫带的无厘头起来的小姐,一脸宠溺的笑。
正说话间,外面的管家忽然急匆匆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西北那边来的。
王子月接过信,想到是不是又有什么要事,赶忙命砚侬去催促方仲永前来吃早饭、看信。
王子月拿着信封轻轻端详着,这一次的信,上面的字体学的乃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清秀雅致,一派风流姿态,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手笔。
未及多想,那边的方仲永已经急慌慌跑了来。
王子月将信递给方仲永,方仲永一看信皮,心中大石已然放下几分,再拆开信,一目十行的读下去,从昨天开始一直紧绷的身子倏然放松了。胃里翻腾起一种想要大快朵颐的冲动。
不再紧张后,突然就觉得肚子饿了。人之常情啊。
“哈哈哈,是旺财,旺财救了依然。”方仲永一个跨步坐在凳子上,直直端起面前的一碗香菇肉丝粥,咕噜噜喝下去。
“旺财?他去庆州了啊?”马二丫一蹦一跳也蹦跶上来,却只是拿一块糕饼在旁边站着吃。
尽管方仲永强调了很多次,这个家里没有那些规矩,马二丫却总是不习惯上桌子一起吃,非要将自己当佣人似的,搞得方仲永一时又要对她进行一番启蒙运动。
……
政事堂里,吕夷简正对着方仲永那份希望朝廷批量购买和组织生产“陈氏地雷”,以布防大宋绵长国境线的折子呆:
官家让将这折子交政事堂的宰执们商议,究竟是怎样个心思?官家的心中,是肯定这份提案的呢,还是否定的?
待来年,范仲淹就将再度官拜参知政事,这政事堂里,早不是他吕夷简一家独大的好时候了,这种情况下,圣心,就成了吕夷简屹立不倒的第一法宝。
像范仲淹那样的清流士大夫,是根本不考虑皇帝感受,成天将江山社稷视为第一要务的,皇帝用他们,但并不会多喜欢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年问候
而吕夷简就不同了,他处处帮着皇帝,为着皇帝的个人感受着想:
皇帝和前郭皇后打架,他就帮着皇帝废后,皇帝宠爱张贵妃,他就对张贵妃的母舅家百般示好,力排众议的提拔,总之,对于皇帝个人而言,吕夷简自然是比范仲淹要可爱的多了,也得圣心多了。
但现在出来了一个方仲永,事情就有点复杂了,这个方仲永,说他是清流纯臣,他也算的上和范仲淹那老小子十分投缘。但说他是弄臣,也实实在在说得过去。
依着自己下了大力气的多方探查,这方仲永搞出来的“滑稽戏”啊,岳文话本子啊,“维密天使”啊,更有什么“柳絮糖”啊,“脑白金啊”,如今最流行的高度辣酒啊,甚至很多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他暗中操刀搞出来的。
这显然和那群清流士大夫的个性全然不同,可以说是奇技淫巧,广为涉猎,显然是个弄臣的好苗子。
能臣?弄臣?
如此想着,把握不定此番事情上的圣心所在,略略有些迷茫的吕夷简,却仍是一本正经的端坐着,主持着当天的议事。
官场就是如此,完全不会装逼根本行不通,会装逼也能实干才是王道。
政事堂二楼的别间里,御史台和知谏院的言官喷神们,也陆续到场。右司谏韩琦调去知秦州后,大学问家唐介,为韩琦推荐补位出场,荣升右司谏。
宋代宰执们和台谏官们的关系,有些类似明代内阁与六科言官的关系。都体现着一种分权和权力相互制约的思想,且宋代言官品级更高,右司谏位置上,仅仁宗朝就堪称名臣辈出:
从范仲淹、高若讷、韩琦、唐介、石介、富弼、包拯,欧阳修到司马光,可以说是神级大喷人才汹涌如井喷的岗位。
当然,如若宰执首相与台谏官的头头铁板一块,比如从前的吕夷简和高若讷,那么这种设置就有了很大程度形同虚设的色彩。
而如今这个百花齐放的格局,可以想见的是,无论是对西夏的态度,或是对地雷这种物品的国防应用,都是能引发滔天口水战的挑事儿议题。
……
方仲永前脚出门公干,马二丫后脚就将那一沓涂鸦的画篇子,屁颠颠带到柴麟府上去,鉴定其市场价值。
柴麟看着那一个个画的很萌的图片,和旁边不多的一些对话和心理,不知不觉的,竟也沉浸到了画中的故事里去,可惜太短了,不过一二十张图。
柴麟看一看马二丫,心中盘算着,这种方式,还真是看着不错,如若将岳文书斋的戏本子,都依着剧情,化成这种一页几幅的图片,岂不是能够扩大销量,让很多尚未读书识字的人,也能成为潜在的顾客?
想到这里,奸商柴麟同志笑眯眯看向二丫道:“这是你从你仲永哥哥那里寻到的?他那里还有么?都取来看看呗。”
二丫耸一耸肩膀道:“没有了啊,只有这些了,等仲永哥哥回来,你自己问他啊。倒是我的宣传,你什么时候能给安排啊?”
“这个,啊——”柴麟贼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的,挠一挠脑袋,笑眯眯道:“回头就给你安排,你先给我把这件事儿问明白喽。”
“才不信你,”二丫兀自不甘示弱道:“爹爹教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看看你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胡须,也不见喉结,一看就是平时没有信用的人。”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欠揍是不是——”柴麟说着,就将那十几张画篇子卷成一个纸筒子,向马二丫脑袋上敲了过去。
……
王子月接了许希珍的飞鸽信儿,急急忙忙的提了药箱子,就向城西赶了过去。
原本这大年下的,大家都是好好热闹的,但偏偏年下了,各种吃坏肚子的,头疼闹热的,身体不适的病人也多了起来。于是许希珍手下的一干学生统统没了乐头,滚回去干活。
王子月是个细心殷勤的,又因着是许希珍妙手回春救回一条命的,彼此之间,不用说更多出一层感情来。
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个,许希珍决定要重点培养这位女弟子,让她成一点气候。
于是,值此新春佳节来临之际,许希珍代表古代神医,拉着王子月,来到城郊外几十里的乱坟岗,进行花式的尸检和讲解,以助益她从理论走向实践,打下更为坚实的医学基础。
在纷乱的尸体间,看那些面目不清晰,腐败程度不一的人体,甚至剖开人体,进行一番脏腑的了解,经络的说明。这对于王子月来说,真是妥妥的顶级考验。
许希珍站在乱坟岗的横尸中间,长身玉立,指点江山,于残躯腐尸之中,意气风发的为王子月讲解人体的七经八脉,各种穴位脏腑。
不仅如此,中国好先生许希珍,还运用了各种形象的比喻,生动的将那些恶臭满满的脏器,比喻成了一道道佳肴菜蔬。
大过年的,这也是真心不想让人好好吃饭的节奏啊。
求王子月的心理阴影面积。
……
种世衡接了旨,又有随行密谍司官员宣了密旨。
种世衡心中很是纳闷,何时西夏的斥谍势力已经猖狂到能进入延州城,生擒胁迫夏竦的程度了呢。
况且,夏竦身边还有将门世家的刘平跟随保护,密谍司的人也在暗中护卫,如若出了夏竦被挟持的事情,那得是何等敌情汹汹啊?
正当他犹疑重重的接了密旨,盘算着如何秘密前往延州城内探查究竟时。
却见那密谍司官员,又取出了二个一人来高,可以从底部撬动的古怪铁压子,和一包包的严严实实的粉末子。
不待种世衡反应,那密谍司官员已经就着接旨的桌案子,展开了那东西的设计图,开始和种世衡解说起这东西的作用来。
“这是打井器,乃是翰林学士方仲永的手笔,工部做好了,在咱们汴京东郊打出了两口井,这才给你这里也弄来两个的。”
“可是为了青涧城的水源问题?”种世衡一听,忧扰得自己不得安寝的大难题,有了解决方案,就来了劲。看向那密谍司官员的眼神,也由淡然敬畏,变为灼灼生辉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章 御酒新正
因着柳月娥那封乌龙信引起的,折老将军在将门中四处求人奔走的情形,随着折依然一封家信的到来,终于落下了帷幕。?中?文??
第二天傍晚,听闻了此事因果的柳老将军,专程前往折府,和折老将军叙叙旧情,聊聊当年的峥嵘岁月,说说家中儿孙后辈的各种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两位老将军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孙子辈儿的婚姻上。
柳老将军和折老将军皆是有二子一女,二子阵亡的阵亡,早逝的早逝,到了孙子辈儿,折依然、柳月娥,都成了独苗宝贝,从小养在膝下的孙女儿。
“依我说,和陈希亮家的亲事,是老夫当时顾虑的不周了,才让这孩子婚姻如此坎坷。”柳老将军说到柳月娥因和姑爷置气,就拉了折依然负气前往西军的事儿,直是摇头。
旁边的折老将军见老战友如此,连连安慰道:“出去历练历练,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看那陈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怎得孩子们,就处不到一处去呢?”
“谁说不是呢——哎——”柳老将军苍老的面孔上,皱纹拧一拧,接着说道:
“陈家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和月娥,到底是事不协。老夫当初只想着,看那陈家人不错,却不曾想过,并不是两个好人在一起,就能得一个好婚姻的。”
“这话怎么说?”折老将军将丫头递上来的茶沫子冲好,推一杯到柳老将军面前,自己端着另一杯,轻轻吹着。
“月娥的性子,太过刚烈,将门的女孩子,哪里懂得文人哪些个弯弯绕绕,欲拒还迎的功夫?自然和文人的姑爷,种种龃龉之处,月娥呢,又不像依然,起码面上和缓一些,哎……”
柳老将军也端起了自己那杯茶,一脸苦涩的样子。
折老将军捋一捋白花花稀稀疏疏的胡子,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说得是啊,咱们将门的女孩子,还是嫁到将门,稳妥些。”
“依然的事,老折啊,你可得多操心些,这婚约的事,之前不操心,之后就太操心了啊……”
“是是是……可不是么……”
两人又是一阵唏嘘。
……
正月十五,正是官家“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的日子,这一晚入夜,赵祯换好礼服,乘上小辇,观赏花灯,登上宣德楼。
方仲永随驾在侧,陪着赵祯,观赏了宣德楼下大露台上,那些精心准备的相扑、蹴鞠、百戏节目。当然,还有人山人海的前来“瞻见天表”的吃瓜群众们。
待到节目表演告一段落,赵祯在光禄寺礼制官引导下,前往皇城端门。
早有近千名光禄寺工作人员,把着金卮劝酒,招呼着前来的人们:“休问富贵贫贱老少尊卑,尽到端门下赐御酒一杯啊——”
至于一些一杯饮完,还想再排一次队伍领上第二杯的,也有不少,偶尔有个被侍卫现了,也会叫唤一嗓子:“一人只得吃一杯!”
但仍旧会喜气洋洋的赏了这第二杯。
赵祯隔着帘幕,看到这些欢乐的场面,心中自是十分欣慰,留恋民间的繁华,直到中夜,也不曾提起返回宫中的事。
方仲永侍立一侧,仪表堂堂,人面如玉,赵祯看着,心中也甚是欢喜,想到方仲永折子的事儿,就将方仲永又叫近了自己身旁,轻声道:
“方爱卿啊,你看这太平盛世,如若将国境线皆埋上大批的地雷,炸伤了人命,岂不有愧于天?”
方仲永不意赵祯来了这样一句,只得轻声解释道:
“启奏陛下,我大宋国境线太过绵长,兼之幽云已失,无险可守,那‘陈氏地雷’,可以控制引爆的重量,寻常百姓通过,无事的,只有马匹和军士试图闯入我大宋国境,打劫我大宋子民时,才会引爆。”
赵祯默默寻思了一回,又侧头想想,犹豫对方仲永道:“这笔银钱开销,也不少啊,户部那边,方爱卿可有什么办法圆融?”
“微臣——”方仲永正要回答赵祯自己的解决思路,就看见前方闹哄哄的,两个侍卫和两个鸿胪寺官员,拉着一个胖乎乎的和尚,向这边拖过来。
“怎么回事?”赵祯侧头,向身旁的侍卫们询问道。
“回禀陛下,此贼好生大胆,身为僧人,却来几次三番的讨要御酒,喝完了,竟还偷偷将金杯塞进怀里,试图盗窃皇家物品。”为一个侍卫,嘟着圆滚滚的嘴巴拱手回禀道。
那和尚却猛地跪下,娘啊肉啊的哭起来。搞得周围的人纷纷围住观看。
只见他边哭着,边抽抽涕涕道:“小的不是和尚,没有戒疤啊,小的只是,只是来偷点酒喝,怕喝到这么晚了,回去师傅怪罪,才想说,是喝的御酒,拿个证据。”
不等他强词夺理狡辩完,那侍卫头子已经又要伸手招呼上去,却听得赵祯在帘幕后轻咳一声道:“大喜的日子,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放了他吧。”
众人听得此言,只得放开那胖和尚——哦不,胖秃头装和尚的兄弟,由得他扬长而去。
方仲永冷眼看着,总觉得此人神色中,有一丝丝诡异的,故意为之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此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于是只将目光在那人的背影上又停留了一刻种,目送那人离开就是了。
……
柴麟趁着“足彩”开奖,在岳文书斋门口摆了好大一条横幅,又用“废柴信鸽递”的信鸽们四处传单,经过方仲永的指导,起了一场“寻找漫画家”的选秀竞赛活动。
张熹刚刚看完,兴冲冲的前来开“足彩”,顺便找柴麟这位老鸟,讲一讲看过的心得体会。
谁知岳文书斋门口,今儿个比前几日更加热闹,挤都挤不进去,张熹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和一个秃头胖和尚,一同突出人群。
那胖和尚斜一眼张熹,也不理会别的,径自趾高气扬的踏进了岳文书斋的大堂,一路亮了一个楠木镶着金丝边的三寸腰牌子,上面鎏金的四个大字,
所过之处,岳文书斋的工作人员们无不投以灿烂而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