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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巫山云没有雨     大宋第一废柴神童txt下载     大宋第一废柴神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身为诱饵

    中空的木质,声音的传播较之空气中要迅速不少。对于折依然这个举动,方仲永并没有太大的吃惊。

    但,折依然听了一会儿,却忽然面上浮现一丝调皮的微笑,这就让方仲永略略有些迷惑不解了。

    “快,顺着这根房梁,爬到屋顶上。”折依然突然对方仲永说出这一句,而后,她与柳月娥一前一后,将方仲永一同带上了屋顶。

    当从屋顶上,看到整个院子外面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军时,方仲永才忽然理解了折依然当时听到了什么,那般开心。

    官军亮着火把的人群后面,是包拯那坚毅的身子,和不太黑的容貌,以及那很像月牙的痘疤。

    官军已经派出了人喊话,告诉院中人,立即投降,接受刺配充军西军者,免死。不投降的,一炷香之后,鱼死网破,全部剿灭。

    那喊话人喊完,又见包拯叫他过去,耳语交待了几句,于是又上前来补喊了一句:“交出手中绑架的良民,不然,全体射杀。”

    不等第二次喊话结束,早有一个大汉慌慌张张闯进房中,那摸样年纪,一看就知道是那山贼姑娘的老爹。

    看见山贼姑娘那样儿昏迷在地,那山贼头目顿时目露凶光,先用手探一探自己家山贼姑娘的口鼻,一脸还好,还有气儿的姿势之后,

    接着,猛地一抬头,一只不过三寸,周身闪亮的飞刀,从他指尖飞出,向着屋顶飞来。

    那飞刀力道很大,直是掀翻了两片瓦片,“叮”一声射向更远的天空。

    “高手。”柳月娥和折依然彼此相视点头,异口同声。

    然而,这位高手山贼老爹,显然已然无心留恋他们这帮小喽啰了。

    他抱着自己家山贼姑娘,飞速的在血肉横飞,火油星子啪啪直冒的被围捕中,挣扎奔袭,寻找出路。

    官军拿着火弩弓和寻常弓箭,从老包一声令下开始,就开启了万箭齐发模式。

    刹那间,门窗为如蝗的箭雨穿破,墙头砖瓦一片片被撞击,碎落的如若倒了筛子的粉面,又仿佛那本就是不堪一击的一堆浮沙而已。

    那山贼老爹,虽然带着一个还有些迷迷瞪瞪没完全醒来的闺女,身法却仍然极是轻盈敏捷,丝毫不见老态。

    只见他轻飘飘一个鹘纵翻上,继而躬身,消去身旁箭支冲势,单膝落稳后顺势抬手,摆动身外长衫,舞成钢刀般的白练,斩落一地箭矢。

    打斗场面十分激烈。

    呼呼飕飕的风,四面如若流星般的火弩和寻常的箭矢一起,嗖嗖划破寂寥的夜,穿过四周,点在厢房四壁,火油星子如若噼啪落在羊毛毡摊上一般,带着焦酥的气息,密密麻麻撞的周边一切刹那间燃成火焰。

    那山贼老爹,肩膀已然中了两只火弩箭矢,鲜血与焦糊四溢,眼见久战下去必定不支,一个反手挥动打出一溜儿飞刀。

    最前一排身着夜色软甲的弓弩手应声倒下,似是略略一乱,但很快,又有人补上来,继续放箭。

    老包设下的埋伏和包围,怕是没有任何高手,能够全身而退。

    千军万马之中,人的力量与武艺,不过是比沧海一粟更不值一提的存在。

    这情形,想必山贼们也十分明白。

    原本可以再玩一手劫持人质,拿方仲永谈谈条件的余地也没了,山贼们遇到老包这位狠角色,是绝对没有第二次机会投降的了。

    绝杀完毕后,包大人气定神闲的指挥大家清理现场,拉去乱坟岗焚化,对打家劫舍不事生产的匪徒,没有丝毫同情,且叮嘱过处理从速,不要影响市容,引发第二天市民们的围观和惶恐。

    然后,包大人更为气定神闲的从房顶上请下了方仲永、折依然和柳月娥三人。

    方仲永和折依然相互对视,彼此点了点头。两人都很明白,自己个儿能在房顶呆住,那也是老包早知道是自己人,特意让大家没往上放箭的示下。

    今天这事儿,自己个儿,很像是老包专门为“欲借人间种”的山贼,量身订做的赴阴曹地府单程游的那张门票。

    被当成诱饵历险了,包大人,你够狠。方仲永抬起头,看着上墨色苍穹和一弯月牙儿,心中不由一阵恶寒。

    北宋时期,向状元借种等等事情,并不是什么偶然,不要说状元了,就是进士们,也多半榜下就要被捉去做女婿。

    对读书读得好,这种遗传基因的高度推重,也是大宋的一件寻常事。

    别的不说,单是前文交待过的韩琦的老妈,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寻找能生出宰相的种子,就可见一般。神奇的是,开封府竟然连夜备好了热水和新衣,让方仲永盥沐更衣。

    原因很简单,赵祯要见方仲永。

    和皇帝喝茶前,还是要做好基本仪容工作的。

    接连经历了绑架,劫色,屠杀的方仲永同志,此时见皇帝的心境已经是心如止水。

    当然,心如止水,更主要是因为——实在太困了。

    只是赵祯并不这样,他犹在激动中,向方仲永说起了那篇《天象论》。

    “方爱卿——”赵祯一边感觉还是叫“仲永”亲切一些,一边又觉得似乎应当保持皇帝的威严,于是选了这样一个折中的称呼。

    “京中已有震感,朕担心,不知何处又发生了地震之事,内心十分焦煎啊——”赵祯的表情略略有点憔悴,内心活动也十分丰富:

    本来,自己的疆土发生了这等天灾,子民遭受灾难,国家遭受损失,自己的心疼自不必说。

    但现在,还要再多一重焦虑,那就是钦天监那帮老夫子,这次会把天象的示警,指向何人。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方仲永自然也明白赵祯的这两层担忧。但此时并不知道赵祯是要自己为他分忧哪个层面的事儿,不好乱说。

    “那篇《天象论》很好,但不知,方爱卿可知古往今来,关于地震与盛世与否的证据?再做一篇?”赵祯略略思忖,抛出了第一个想法。

    “微臣定当尽力,为陛下分忧。”方仲永困得眼皮要用牙签支起来了,却不得不应承着。

    赵祯满意的轻轻一笑,终于也打了个哈欠。

    方仲永准备告退,临行前,却不知为何,因着眼前浮现出想象中的地震惨状,自己又主动揽下一件差事道:“微臣还可以提供一些,应对地震的拉网排查方案,供陛下一观。”

    赵祯对小方同志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十分满意的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方仲永告退出来,拖着困倦的身子,被开封府亲自派人送回到方府中。

第九十二章 熊猫眼状元郎

    王子月、马二丫、柴麟等一干人盼着方仲永回来,就像盼凤凰似的。好容易他回来了,大家纷纷冲上来嘘寒问暖。

    方仲永看一看时辰,离明天金殿传胪集合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于是只得告诉大家,自己刚刚得到皇帝一个要紧差事,需要熬夜写好,然后就直奔书房去完成任务。

    马二丫见仲永哥哥这般辛苦,自是不放心,去库里取了一条人参,就亲自去厨房炖着。王子月身子刚好,在方仲永强烈要求下终于自行休息。

    方仲永沉下心来,先集中精神,赶完了地震相关自然灾害总结的奏章,

    又在后面附上了一打临时救灾棚的搭建,选址的注意事项,免疫事项等等地震手册,

    赶工完毕后,略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就起身前往金殿传胪的盛典。

    马二丫从厨房里,把炖好的参汤取出来,方仲永却已经离开了府门,马二丫盯着那参汤,微微有些怔忡,但有转念一想,不能浪费嘛,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捧起参汤来,呼啦呼啦喝了下去。

    喝完抹一抹嘴,不错,味道很好。

    ……

    金殿传胪是三年一度的国之盛典,虽则这天早上,天明微雨,但依然挡不住文武百官庄严肃穆的仪式感。

    染成红色的羊毛毡毯,从金殿一直铺到东华门,两边仪仗、彩亭、奏乐、鸣炮,样样齐全。

    鸿胪寺官员一二百人,如若河堤上种树一般,每隔一段站一位,均匀的站了一路。各个身姿挺拔,一本正经,担当着到时唱名传胪的任务。

    百官按着大朝规矩,在大庆殿外列班,一个个庄严肃穆。

    天上微微的小雨,给这一切罩上了一层烟斜雾横的轻纱,飘飘摇摇的雨雾如若诗行。

    赵祯今天的衣着打扮,也是大典时才穿的全套行头:通天冠,方心曲领绛纱九龙袍,坐在帝王身份象征的玉辂之上。在礼乐声中,缓缓来到大庆殿中升座。

    官家一坐定,就有阶下鸣鞭和太和门奏乐再来一段儿。

    回笼曲子,奏的依然慨当以慷。

    直到开始宣旨:策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然后宣制官上前,用抑扬顿挫,如若藤野严九郎般的语调,唱出皇榜:

    “一甲第一名,方仲永——”

    宣制官唱完此名后,阶下的传胪官一个个和接力一样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的唱一遍,

    “一甲第一名方仲永”的唱名声,响彻了整个宫殿。

    待唱名接力到东华门时,方仲永终于得以跟着礼部官员的脚步,一步步步入东华门。

    此时,接下来的名次也一一唱名而出。

    “一甲第二名沈括——”

    “一甲第三名司马光——”

    ……

    很好很强大,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等到全部唱名完毕,三百多名新科进士在大成殿下列了个方阵。

    状元方仲永站在殿下正中,升龙图印和巨鳌图印的砖石中间,取其“独占鳌头”之意。他身边左右,分列着今科榜眼沈括,和探花郎司马光。

    范镇的名字,在二甲七十九名进士才唱到。

    隔着雨雾,方仲永看到那个青年的脸上,平静安然。

    当然,下雨面前,众生平等。

    无论是状元郎,榜眼,还是探花郎,都被雾蒙蒙的小雨,如是灌溉了一早上。

    寒风微微吹拂过新科进士们被雨下的湿哒哒的衣衫,吹的一众想打喷嚏的进士们咬着嘴唇忍着,以免殿前失仪。

    礼部核定完毕后,由太监们将一水崭新的公服和白简朝笏发给举子们,然后官家亲自颁发锦囊,锦囊中装着官告院授予的“告身”。

    告身,经过吏部铨注后,就算正式生效,也就是官身,等同今天的纳入国家财政支付的公务员编制体系,是个编制,或相当于公务员证。

    当然,有了告身,也就是个散官,实际上的差遣,才是真正的职务。

    金殿传胪,东华唱名的仪式到这里,算是大致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更为拉风的游街炫耀三日游:第一日,赴琼林宴,第二日,刻题名碑,第三日,赴金明池。

    然而,此时带着熊猫眼,将昨天赵祯要的奏章,恭恭敬敬递了进去之后的方仲永,只想回府好好睡一觉。

    人是铁,饭是钢,睡觉一天不能少啊。

    状元欢乐游街时打瞌睡,实在是一件很逗比的事情,大宋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

    自然,大家不会觉得这是因为方仲永睡眠不足的缘故,反而人人交口称赞,本届新科状元,是何等的视功名利禄如浮云,如何高标出尘,卓尔不群的一个人。

    ……

    就在大宋本届进士们金殿传胪,东华唱名的这一天,李元昊收拾完了自己的两大对手吐蕃和回鹘,走上了人生的一个小巅峰。

    话说自打这李元昊即位,西夏就已经成了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向着越来越狂野和坑货的道路上,狂飙突进。

    在他继位后的三年里,干的大事,那是一件件的,包括:

    下秃发令。推行党项的传统发式,一个大秃头旁边俩傻不唧唧的鞭子,禁止用汉人风俗结发。夏境内三日中,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好吧,真的是这样,蛮子所推崇的政策执行方式略同,想到了满清入关的举个手,好,放下。

    改姓立号。废除唐朝和宋朝的赐姓李氏和赵氏,改用党项姓“嵬名”。废去宋朝西平王的封号,用本族语称“兀卒”。

    还给起个汉语名儿翻译为——“吾祖”,带着浓浓的搞事意味。

    年号也改了,改掉了从他爷爷李德明时就用的宋朝年号纪年。自立年号开运、广运,后又改为大庆。

    建都城,目标既然是称帝,那都城也不能少,于是,将治下兴州升为兴庆府,扩建宫城殿宇。

    制文字,命大臣野利仁荣创制西夏文字,共五千余字,形体方整,笔画繁冗,又称为蕃书或蕃文,结构仿汉字,又有其特点。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下一步,腾出手来,就该搞立国了。

    当然,在这短短三年里,李元昊也没有忘记四处搜罗美女这件事业,迎娶了自己的前六个春天。

    总而言之就是,此时的西夏,已经不是用一国两制,夏人治夏,年年给贸易,给岁币,就能和平解决的了。

    李元昊的内心高呼着“我要当皇帝”的口号,谁也挡不住这种狂野原始的欲望大爆炸。

第九十三章 琼林美酒

    赵祯拿着方仲永呈上来的两份奏折,看完内容后,开始对这两份奏折上面的字迹好一通研究。

    那似乎不是用狼毫、湖笔一类写出的字迹?字体框架十分纤细,笔锋处,更是如若游丝一般。

    “倒是很节约用纸,能写不少干货。”赵祯喃喃自语,略略有些发笑。

    方仲永因着时间有限,此番是用钢笔书写出来的两份奏折,

    加上为了给地震安置的事,配上具体的“抗震结构图”和“户外帐篷搭建”配图,用钢笔画图,也比较确切方便一些。

    回到方府的状元郎方仲永,终于见到了自己可爱的床。

    二话不说,褪衣脱靴,钻进被窝,酣然入梦。

    不想这一梦十分绵长,许许多多的光影在梦里绵延组合。

    方仲永仿佛回到自己穿越前的地方,在那个绚烂夏天的图书馆,碎影斑斑驳驳搂过窗外梧桐的罅隙,灿烂的金色洒进来,自己趴在一本书上,就此沉沉梦去。

    那是什么书呢?梦里的方仲永努力的寻觅着,似乎并非一本书,而是许多许多本?看不清那些都是什么书,只似乎看见,

    正正压在手下的那本书,是梁任公的一本散文,依稀记得,方仲永在那书上,用笔重复勾勒了这样两句话:

    “当世之事,一切优点与陋习,皆始于大宋。”

    皆始于大宋,皆始于大宋……

    那么,如若转变大宋,是否会转变千古呢?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还会回去么?

    做得到转变大宋,兴旺大宋么?做得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么?

    一定要做到啊……

    方仲永嘟嘟囔囔的说梦话,鼻间却闻到一股香辣鸡翅的香味儿。

    身体诚实的向往着美食,睁开眼,身前的马二丫依旧在大宋的时空中,傻傻盯着自己,拿着一大串自己教她烤制的鸡翅。

    “好香。”方仲永伸出手,一把从马二丫手中抽出鸡翅,然后在床上吧嗒吧嗒吃起来,边吃还边点评:

    “这个烤翅最好啊,是烤鸡翅中,鸡翅尖的杂质比较多。但整个一起烤,外观线条会比较流畅。”

    ……

    包拯包大人此刻,正在开封府后院里,和折依然、柳月娥三人谈笑风生。

    “包大人,不是末将说,您拿小方状元当诱饵,围捕那群山贼,端的太冒险了,万一我二人没来得及前去,这方状元一届文人,可怎生脱险?”柳月娥说着,给身前的炭盆里,丢下一块炭。

    折依然微微笑笑,看一看包拯,又看一看柳月娥:“我猜,包大人定然安排好了高手的,只是可巧被我们抢了功劳去。”

    包拯哈哈大笑,双掌轻轻一拍。

    一个而立之年,身长八尺,俊俏挺拔,红衣纱帽的高手,从树上落下,立于三人身前。

    “这是展昭展护卫,现在是四品带刀侍卫。”包拯对柳月娥、折依然二人介绍道:“展护卫那天,在暗中保护三位,看样子,展护卫的武功似是又精进了,竟然让二位女将军都未曾发觉。”

    柳月娥听完这话,就有些脸红了。

    折依然也一样,回想起那天,看到方仲永被女山贼撕破裤子的场面,关心则乱,还真的没有太注意身后的情形。

    “展护卫,这是柳月娥柳将军,这是折依然折将军,都是名将世家中出来的女将。”包拯又对展昭介绍道。

    展昭一拱手,一脸恭敬:“在下愿去西军效力。”

    包拯被他这句话的突然乱入,弄了一个云里雾里。不是说好看自己脸色行事么?现在自己的脸色,明明只是让展昭寒暄一下而已。至于客气到这种程度?

    包拯边想着,边摸一摸自己的脸,确信自己的表情没啥异常。

    此番参与剿贼的官军门,不过是围住了贼人疯狂射箭,就赢得了人生好一笔军功,自然灰常开心,自此,坚决围绕在以包大人为核心的开封治安管理周围。

    ……

    晚上的琼林宴,方仲永因着在家吃多了鸡翅,竟也没有觉得御厨所做的菜式何等稀奇。

    但对于御酒,方仲永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酒,比之方仲永从前在柴家喝过的,要好许多,比起樊楼的招牌酒,还要甘醇上一个档次。

    来来来往往侍奉酒的宫女们一个个娇躯摇晃,媚骨天成。

    方仲永将手中银杯轻轻推上,就有宫女再次斟满,品一口,回味无穷。

    当然,此时方仲永的心里,又毫无意外的开始开历史小火车。

    宋代酒业的经营方式,实质上有了很大程度的制度创新意义。大宋对商品酒,实施三种营业制度:

    第一种,是“正店经营模式”,也就是豪华酒店售酒模式。由国家垄断酒曲,“正店”向政府购买酒曲酿酒,而后自由售卖,因着政府出售的酒曲价格中,已经包含了税金,所以政府不再另行向正店收酒税;

    第二种,是“扑买经营模式”,就是将国营酒坊的若干年经营权拍卖出去,订立经营合同,政府相当于酒坊的董事,享有一定的收益,其余的,在合同年限内,收益归“扑买”商所有;

    第三种,才是直接收取酒税的模式,乡村地区,允许酒户酿卖,为特许经营,政府征收其酒税。

    看着杯中美酒,方仲永不免心旷神怡,宋人好酒,且不宵禁,不禁酒,若能蒸馏出一批好酒,那也是钱途大好啊。

    正思忖间,旁边一位枯瘦举子,捧杯而来:“阁下可是今科状元,金溪方仲永?”

    方仲永站起身子,略略想了想这张面孔,可不就是那天正正站在自己身后的榜眼沈括?

    由于知道沈括是个怎样的人才,方仲永不由起身,也举起杯子,寒暄着:“是,这位一定就是今科榜眼,钱塘沈括吧。失敬失敬——”

    “幸会幸会。看过兄台一篇《天象论》,端的让在下好生敬佩,兄台竟对天象地况,皆有如此认识,读君一篇论作,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岂敢岂敢,”方仲永站在真正的科学天才大牛面前,多少显得十分拘谨,又很是敬佩,于是,为表示自己的诚挚敬意,方仲永一扬手,干了手中满满一杯酒,接着道:“久仰啊,久仰——”

    方仲永一边和沈括说着话,一边兀自想着,依照沈括原先的历史路线,此番沈括并未及第,后重考及第后,排在六名之后,所以仕途起点低了许多,

    不知是否,因着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到来,改变了既定的一些轨道和路线?

第九十四章 捉婿的套路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方仲永并不知道。

    因为他的事,王曾和吕夷简提前撕逼,老人集团当政,吕夷简为复相提前布局,而后老人集团舞弊案牵连人数增加,判罚后黜落人数也增加,很多幸运儿因此补位出线。

    沈括就是其中之一。如若他没有幸运杀入殿试,那么就不会遇到此番殿试的《天象论》,这种简直量身定做的科学范儿策论题目,也就难以写下灿烂篇章,提前开启他的仕途之路。

    ……

    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安石收到王子月的家信,又看了看手中张家寄来的书信,直是一声长叹。

    家中父亲的身子渐有了些起色,只是请医问药一直不断,到底那次为马祸所伤,伤了根本。

    不料小妹的婚事,竟也如此坎坷。遇到了这等事,自然也怪不得张家,对救了小妹的方仲永和柴麟,王安石更是内心感激的。

    只是,听小妹的口气,此生就是如此了么?似是不打算再嫁了。

    此番方仲永高中状元,榜下等着捉婿的大人物们自然不少,小妹啊小妹,为何你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呢?

    王安石想着,轻轻将那几页信笺,放在桌上。

    一缕缕风吹过,纸片呼啦啦的响动。

    同一天明月下,王子月正对着一件手工扁簪花儿打上面的绢花针黹。

    马二丫陪在旁边,看着王子月用结绳手法,将一股股的线打上去,手中丝线分作无数层次,打的花样儿好看的让王子月羡慕不已。

    “月儿姐姐,”马二丫痴痴看着王子月手中的鲜亮活计,忽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傻傻一笑:“这个结绳花朵儿扁簪送给我行么?”

    “当然可以啊。”王子月一边迎着月光,继续手中彩色丝线结绳的飞舞,一边和马二丫聊着天。

    “这些花样子,是仲永哥哥的那本维密天使配件的小册子上画的吧?真好看啊,仲永哥哥真是二丫见过最有才华的男人了呢。”马二丫双手托着腮帮子,对着天上的月亮看一眼:

    “月儿姐姐,仲永哥哥中了状元,估计这几天里,就会有人要捉他做女婿了,你说,会有一位怎样的小姐,有福气嫁给仲永哥哥呢?”

    王子月听完此言,忽然默默停下了手中活计。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也把目光,看向了那明亮、皎洁、安详的月亮。

    ……

    方仲永和沈括对饮甚欢,方仲永略略觉得有些饿了,而后,挑起手边食盒里的一块夹肉莲藕,放进嘴里。

    忽然,身后的司马光啪的一下,拍到了方仲永背上。

    方仲永未及防备,一个用力不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好疼——,方仲永的表情瞬间显得很是痛苦。

    沈括和司马光见他如此,都急忙俯下身子问他,是怎么回事。

    方仲永忍着舌头上的疼劲儿,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料话还没说清楚,一滴血就从唇边滴落下来。

    “有毒——有毒——有人下毒——”司马光用浓浓的泰州口音,第一个高呼起来。

    这一高呼不打紧,整个琼林宴上的人,目光都刷一下聚焦而来。

    鸿胪寺的官员,礼部官员,殿前司的禁卫军护卫们,一下子呼啦啦围上来。另外一边,一大群太监呼啦啦围住了赵祯,表现出“救驾”的坚定决心。

    方仲永十分无奈的张开嘴,款步上前,拱手一礼,回禀道:“陛下稍安,饭食中无毒,微臣只是咬到了舌头,方才见血。”

    下面的新科进士们个个再次憋住笑,内心都拍桌子大笑的笑出了内伤。

    赵祯见方仲永唇边带血,心中一种莫名的心痛,连忙下令传唤太医。

    不多时候,三五个太医呼哧呼哧的蹿上了琼林宴,一个个轮流给方仲永诊了一遍脉。确认无事后,才用了一些药粉,处理了一下方仲永舌头上的伤口。

    沈括略略有些尴尬的羞涩坐在方仲永旁边,司马光则面不改色的乐呵呵目睹了整个乌龙过程,对周围的目光表示没有丝毫鸭梨。

    富弼、尹洙、欧阳修等考官坐在一起,陪坐于赵祯下方,开始了新一轮对谁会招婿到方仲永的热烈讨论。

    “关扑么?我压富弼富大人你行,”欧阳修两杯下肚,快乐似神仙,发挥醉翁的大嘴巴模式,开始撮合捉婿的事儿。

    “这,并不知小女的意思,也不知这方状元的意思——”说者无心,听者竟自己觉得颇有些意思,开始思考可执行层面的问题了。

    “这还不简单,明儿个游金明池,富大人让富姑娘坐在池边那金明楼上面,看一看方状元,若是小姐觉得中意,我与醉翁去说媒,他还能不给我们俩主考官这个面子了?”尹洙说着,哈哈一笑,捋一捋胡子。

    赵祯的目光一直在方仲永身上,想了又想,还是将方仲永叫到近前聊聊天,方是自己的心意。

    方仲永被小太监引到赵祯身旁,头顶流苏坠玉的金红色宫灯相辉映,照的灯下的人儿十分明亮。

    赵祯叫人取来那天方仲永递上来的奏章,轻轻对方仲永耳语道:“方爱卿,这折子写的极好,朕已经着人誊抄,并发放该《地震手册》给受灾地区,希望普及。”

    和着巨大的歌舞声,方仲永一礼,很轻的回了一句:“谢陛下赞赏。”

    赵祯摇一摇手,示意方仲永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他一些。

    方仲永遵命招办。

    “方爱卿啊,朕想给你个实职差遣,但还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你想去何处任官?”赵祯半玩笑,半认真的用一种征询意见一般的口吻,问向方仲永。

    “微臣一切遵从陛下安排,不敢逾越。”方仲永按照礼制,客气谦辞。

    “说罢,只是说说你的愿望,具体如何差遣,还在于朕。朕想听听你的想法。”赵祯的语气十分和气。

    方仲永思考了一下年代,算了算,宋夏战争毕竟近在眼前了,自然还是去工部可以执掌匠作的部门,或者兵部可以管理将帅选调的岗位了。然并卵,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啊,因为小方我是穿越来的,了解历史走向,我想去管工部匠作的地方赶快造出地雷、炸弹,管了兵部的将官派遣,将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岗位上吧?

    正当方仲永犹豫不决时,却听得赵祯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十五章 金明池畔

    “朕不会让你离开朕身边的。”大笑过之后,这句霸道总裁式火力全开的话,赵祯说得格外云淡风轻。

    方仲永浑身掉了无数鸡皮疙瘩。

    刻题名碑和赴金明池这两项盛典,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也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今科进士们穿得光鲜亮丽,走在金明池畔,接受广大围观群众的注目礼和各种点评。那场景,简直如若后世知名小鲜肉影星驾临某处时,人山人海的情形一样。

    无数年轻的女孩子们,挤在长堤上,隔着禁卫军的人墙,带着星星眼向这边争相观看着,“公子——公子——”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

    “哎,你踩了奴奴的鞋子。”

    “哪个厮方才偷偷扯了奴奴的裙子?”

    “快看,最前面那个就是方仲永啊,好年轻英俊的状元郎啊,我们一起叫他一声,让他向这边看看啊——”

    “哎,奴奴看他不太阳刚,奴奴喜欢后面那个探花郎,方面隆准的,一看就是富贵相,放佛叫做司马光?”

    “那厮哪有状元郎那般秀气好看,你什么眼神啊?”

    ……

    这群人之外,河堤上还有一群扯着大横幅,摆摊挑扁担卖零食的,也是格外抢眼。

    各式横幅,在喧天灯火下字迹分明:

    “状元都吃的柳絮糖——最好吃的柳絮糖”,这是柴麟搞过来卖柳絮糖的;“方官人科考面——应考必备,风味佳品”,这是书院那帮买过方仲永“方便面”的二道贩子……

    整体而言,琳琅满目。

    当然,此时尚在执行礼仪的方仲永没看见的是,柴麟同志这位奸商,已经包了对面金明楼上一间雅座,大为推销他的补脑产品。

    “这是一款极有效的补脑产品,名唤‘脑白金’,看到楼下状元郎没有,正是长期服用了我这款产品,晚上不瞌睡,白天睡得香——”

    柴麟对着一众土豪老板口若悬河,忽然,看到一众老板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哪儿哪儿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白天不瞌睡,晚上睡得香,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下笔都是璀璨文章啊。”

    背完了方仲永给他的一张宣传语,柴麟略略有些语塞,好在诸位老板已经开始关注了产品本身了,他们这个拿去试着喝一喝,那个拿去试着喝一喝,像是要沾一沾神童状元喜气儿似的。

    隔壁两间雅座里的气氛,就和这边全然不同了。

    第一间里,尹洙、富弼、欧阳修等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新上台的宰执们。

    出乎意料,赵祯没有选择韩琦所说的,“正臣”“能臣”两类中的任何一类,他用自己的迷之用人方式,提拔了新一批的庸臣。

    老人集团的各位宰执,被撤去差遣,富贵闲人,大都加一个如若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一类的虚衔,拿着俸禄养老。

    古往今来,大宋的文官,是犯错最不用负责任的群体,由此也可见一斑。犯了错,大不了,变成个虚衔拿着钱懒散此生。

    唯一例外的是陈尧佐,他被派出京城,去郑县辅郡当地方官,并带着一个老高老高的头衔——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老人家,此番出了京城,就死在了外任路上。

    从这个处理来看,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能推测赵祯,对于科场舞弊一案,最终认定的责任祸首是谁了。

    “下台了老人集团,又上台一群庸碌无为,靠哭哭啼啼上位的。你说说咱官家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欧阳修一边伸出手,提一提身旁的酒壶,一边发挥了言官风格的玩世不恭,调侃道:

    “‘龙图双泪落君前’,陈执中那老小子,抱着官家大腿哭,哭成了宰执,真是千古奇闻,荒谬。”

    尹洙也跟着嬉笑道:“可不是么?可惜啊,这老小子入两府刚刚三十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空出来的地方啊,我看,八九成又是吕夷简的了。”

    “你我仁兄,再加一把劲儿,把范相公从外任捞回京中,你看有没有把握?”欧阳修继续探问着,又将头偏向富弼一边。

    富弼却心不在焉的嗯着,挂念着旁边雅座的自家姑娘,此刻看没看中方仲永这位今科状元郎。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在方仲永原先那一世的历史上,富弼身为晏殊榜下捉到的女婿,坚持了榜下捉婿的优良传统,后来,他慧眼识珠为自己的闺女捉到的女婿,正是大宋第一名臣王安石。

    然而现在,富弼心仪的人选,竟神奇的变成了和王安石同庚的方仲永。

    好吧,富大人,你的眼光真是棒棒哒。

    然并卵,方仲永的目光,此时正在河边那一群围观的姑娘们中不断的扫描,飘摇,寻找。

    略略有些失望。

    他期待的那个人,他期待的那个身影,那个微笑,似乎并没有在这个他人生的小巅峰上喜庆出现,锦上添花。

    她不想看看自己风光潇洒的样子么?

    还是她来了,看错了,没有看到呢?

    方仲永看的没错,折依然确实没能前去围观金明池畔的盛典。

    因为柳月娥和陈季长,再次爆发了家庭流血冲突。两人在家,打的那叫怎一个鸡飞狗跳好形容。

    折依然前脚垮进陈府后院,陈季长以及他身后的一只甩过来的扫把,就直挺挺飞过来。

    折依然只得任由陈季长躲在自己身后,而自己略略腾空,接住了那只行凶的扫把,然后,轻轻放在一边。

    “月娥,别扔了,是我。”折依然对着房间内说着,一步步向里间走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折依然走进里间,看见泪眼婆娑的柳月娥,正用被子裹着自己,头发披散下来,一脸脆弱无助的哭泣。

    男人的爱怜,终归不会因为你的相貌,你的本事而改变。你越打闹,越痛苦,却越又能如何呢?他不爱你,你的一切都是错。奈何木已成舟,是否就真的无法改变了呢。

    折依然心中暗暗为柳月娥叹息,她唤过柳月娥的婢子,端了水盆子过来,自己浸湿了帕子,为柳月娥轻轻揩脸。

    忽然,柳月娥抓住了折依然的胳膊,她的泪水犹在眼眶里打转,却定定说了一句话:“依然,我想,离开京城一段时候,讨个差事,去西军。你呢,一起去么?”

    折依然听完,略略一愣,忽然又看向窗外的夜空。

    金明池畔的烟火璀璨夺目,一朵朵在天空绚烂开放。那个遗世独立、灵魂强大的状元郎方仲永,今夜,应当是极风光的吧?

第九十六章 少年心思

    金明池边漫天璀璨的烟花,有的,是从长长一只火筒中散开去,万花飞出,光合七宝,花呈五色,转着弯儿,盘旋而上;

    也有的,是从几套烟火盒子里,用火捻子点着,外壳烧掉,它再一层层由火捻着处,逐步脱落,那盒子烟花,每脱一层,就换一彩,一彩胜过一彩,晕的漫天火蝴蝶,漂亮极了。

    富弼家的大小姐富彤羽托腮,看着漫天的烟火,百无聊赖。

    她原本对这个招婿的事儿,是一点不上心的,生平就不相信那种看一眼,就可以择定一生,和戏本子上一样的事儿。对于这个小白脸状元郎,她也是颇为挑剔的。

    相貌真是清秀俊雅,还带着一种单薄的身板后面,韬光养晦一般的巨大精气神儿。

    但也就是这般吧,以富彤羽当初,在闺阁之中立下的志向,定要嫁个“富若石崇,貌比潘安,才过子建”的标准,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

    她兀自这般想着,眼神却仍然定定落在那方状元脸上,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她看错了么?为何如此金榜题名的时候,那方仲永的脸上,竟有一丝漂泊失落的神色?

    而那一丝漂泊失落的神色,更让他显得整个人十分出挑。

    ……

    未曾见到折依然前来,方仲永的心中,此时却忽的又想着另一个故事。

    历史上,韩琦曾经就是在这里金明池畔,在这样的时候,当众羞辱了狄青,用他的铁腕和霸道,将狄青斥为异类的。

    狄青的人生,一切靠军功取得,一生踏实忠诚,却终究为文人士大夫集团排挤冤屈致死。

    谁之过?帝王之过?制度之过?文官之过?还是狄青自己的个性之过?

    狄青当年身为枢密副使的军中高官,因是武将身份,也要受到羞辱,何况,折依然这等将门女子呢?

    她会因为文武分驰的身份,嫌弃我这个文官么?方仲永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夜,方仲永依旧没有睡得很好,频繁的做梦,似是整个人要换一个世界一般。

    第二天早起发现,原来,自己来到了青春期,开始了嗖嗖的发育,换嗓子的历程。

    少年维特的年纪,总是格外多的想法,而自己,已经是二世为人,第二次经历了,自然是老司机,熟门熟路的了。

    他轻轻给自己换了亵裤,又将脏了的裤子丢出去,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而后,轻轻对方仲永这具身体,一本正经的说:“仲永,你长大了。”

    马二丫站在窗外,看到了这辣眼睛的全过程,但又因着二丫对方仲永,脑残粉以及捧场王的天性所致,于是,她推开门,干脆的冲进去,抱住方仲永,也说了一句:

    “恭喜你啊,仲永哥哥,你长——大——了——”

    方仲永被马二丫无厘头的举动,和自己方才有些尴尬的行为,雷的外焦里嫩。

    往深处想,总觉得这个场面很污。

    王子月从外间进来,一脸笑容,向着方仲永道:“宫里来人宣旨呢,仲永快去吧,似是有喜事呢。接旨的香案行头,我已经安顿好了。”

    方仲永听了这话,赶忙拾掇停当了,前去接旨。

    完成了全套接旨的仪式后,他接到了人生第一个实职。

    进入翰林学士院,授宣德郎,负责修起居注。

    别人收到这个职务,通常会很开心,因为,这是专为科考最优秀的举子,设定的一条青云路。

    不在于官职大小,而在于靠近皇帝,尤其是靠近仁宗皇帝赵祯同志这样十分念旧情,讲情面的皇帝,

    基本上凡是担任过这种贴身职务的臣子,一辈子不仅青云直上,而且多出一重大保护伞。

    可是,方仲永对这职务,于眼下即将越来越紧急的情势需要方面的作用,真是有点儿不感冒。

    于是,礼节性的上表谦辞,方仲永写的格外真情实感,一看就是真心不想要这个职务的。

    然并卵,对于大宋士大夫阶层来说,上表谦辞写的十分超凡脱俗,体现的主要是文笔,而不是想要和皇帝讨价还价职务的决心。

    好吧,不在一个思路上。

    宣旨的公公拿了赏钱和谦辞表,开开心心回去准备第二次前来宣旨。

    ……

    百无聊赖,方仲永突然想到了陈七,从他入赘到现在,也不知道在黄老匠户家手艺学的怎样了,于是,和马二丫一起,打了二斤酒,称了三只肥鸡,提着前去黄老匠户家拜访新婚赘婿陈七同志。

    进了院门,一只小猫咪喵一声蹿到了马二丫脚边儿,直挠着她的绣花鞋,马二丫蹲下身子,将猫咪抱在怀里逗弄。

    方仲永看一看那小猫,全身雪白白的,只耳朵、鼻子、脚爪子和尾巴尖儿略略有些淡蓝色,缩成一团,像一个大绒球儿。

    黄老匠户见状元郎贵客临门,也忙忙的迎上来,一边寒暄着,一边呼唤陈七。

    “陈七在做活儿么?若是忙着,也不必叫了,我们去看一看就好。”方仲永说着,将手中的酒肉,递给黄老匠户:

    “不成敬意,还望老伯喝一杯,更开心。”

    黄老匠户收下那酒肉,面上还是欢喜的,虽然依旧面色有点古怪的样子,但还是忙不迭将方仲永等人,引到了陈七做活的地方。

    方仲永和马二丫,被眼前的做活场景,惊呆了。

    二百多个样式各异的棺材,一溜溜码放的很是平整,而陈七,正在一点点为各式棺材雕花,雕的十分精美,认真的样子。

    马二丫的内心:有些骇人,好多棺材,夜里不会做噩梦么?

    方仲永的内心:哦,NO,这不是宝宝想要的结果,宝宝是让他来学地雷和炸药制作的手艺,再不济,也学个刀剑打磨的工艺啊,我勒个去,学做棺材,这什么鬼?

    黄老匠户看着面前神色变幻不定的二人,也有些尴尬,于是扯着嗓子,向陈七喊道:“七娃子,有客人来看你呢,活儿先放会子吧,接客。”

    “接客?”方仲永对这个用词,表示略略的Orz……

    陈七抬头,见是马二丫和方仲永来了,十分开怀。一把将手中的工具放下,用黑不溜丢的手,在额头上抹一把汗水,呲牙笑的十分欢乐,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两人这边跑来。

第九十七章 入仕为官

    宋时的匠户与明代的匠户,并不是一个概念。

    明代是一个将人口高度固化和分类的时代,家族从事的事业,按照朱元璋老同志的规矩,世世代代不得改变,除了科举之外,其余情况下,你的身份从你呱呱落地那一刻起,就已经要伴随你一辈子。

    宋代,则并没有此类固化的户籍管理制度,它是中华上下五千年里,人口横向和纵向流动,最自由的时代。

    横向的自由,指的是区域之间的人口流动性。只要你可以在新的地区,找到合适的职业,尽可以随意流动,而城市之间的旅游等等也无需申请护照一样的官样文书和通行证。

    纵向的自由,就是指从事行业的自由,你可以选择任何自己能够发挥特长的职业,所以,匠户,也是自由选择的结果,事实上,更确切而言,应该是工匠作坊小商人的意思。

    此番对陈七的拜访,方仲永失落之余,还是得到了一件礼物——那就是依照他的设计图样,重新整合过的全套“架子鼓”。

    ……

    夏竦邀了刚刚返京的吕夷简,一同在自己精心设好的“酒池肉林”中家宴。

    照顾到吕夷简喜欢吃鸡舌的个人口味,此番挂在房舍廊檐下的都是一条条鸡舌头,那场面,相当的魔性和玄幻。

    就着一条条鸡舌头,吕夷简和夏竦,展开了他们并不非常别开生面的聊天。

    “吕相公一路辛苦了。”夏竦从家中流觞曲水——改做流觞曲酒的流饮旁边,躬身打起一斗佳酿,轻轻漏到酒壶里,倒出两杯,一杯拿在手中,一杯递到吕夷简手中。

    吕夷简客气的接过酒杯,双手举杯,对着夏竦,很儒雅的干了这杯,而后神态看不出喜怒道:

    “老夫哪里辛苦,都是夏大人代为周旋的功劳,夏大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连韩琦这样的硬骨头,都能控制得住。”

    夏竦听着这话,不免老奸巨猾的笑笑:

    自己的行事,虽是一时让韩琦不会站到范仲淹那边去,但也算是结了梁子,说不上如何高明。

    吕夷简这番表面赞许的话,实际上,是想告诉他,虽然他吕夷简刚刚入京,但京中种种猫腻的前因后果他都摸得一清二楚,谁也别想玩花样。

    “明天,吕相公复相。和您一起授官的,还有今科状元方仲永,虽然,也就是个翰林学士,修起居注的从六品小官儿,但此人与欧阳修等人,走的很近,且很得圣心。

    从前的事,我们又摆过他刀子,相公您还要小心才是。”

    夏竦说着这话,眼前浮现出自己见过的那个,让人猜不透的神童小子。

    “无事。天下事,何来永恒的政敌?也没有永恒的盟友。如能笼络到这方仲永,自然也是不错,若是不能,凭他一个新人,一己之力,又能掀起多大浪头来?”吕夷简的唇边略略泛起一丝鄙夷。

    时任吏部尚书的夏竦,见吕夷简如此说,想必他心中自有成算,于是开始说起今科进士中,一些人员的安排:

    “榜眼沈括,为人性格内敛,谨小慎微,一意自保,不是个多事的,打发到开封府包拯手下干两年看看情形;探花郎司马光,是个识趣的,又极是聪明,安排到庞籍手下做副手,也好看住了庞籍。”

    吕夷简用筷子又扯下一片鸡舌,略略笑了笑:“庞籍?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也好,让个新人去历练历练,不必刻意做什么,只静候时机便是了。”

    “吕相公所言极是。”夏竦哈哈一笑,又去打了一斗酒。

    两人谈完正事,苍老师领着一群身着薄纱,内里中空,只挂着“维密天使内衣”的婢子,娇滴滴的上前服侍。一时间,到处弥漫着美酒的痴醉和娇嗔的喘息。

    ……

    方仲永第一天的上朝,很有些波澜不惊的意思。

    虽然按部就班,却让他有了新的领悟:修起居注这件事儿,也是有优点的

    比如,你会对整体的各项政务都有耳闻和了解,对整体情形的处理和走向,有一定的认识。

    而且,你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皇帝的心意,如若当初司马光修起居注时所作的一样。

    最后,你将一定程度的接触到太医、太监以及侍卫。

    综上,鉴于这项工作的独特性质,方仲永隐隐感到,“仁宗的几次大病究竟是什么病?为何仁宗不生儿子?”这俩旷世未解之谜,将在自己的工作过程中,渐渐摸索到线索。

    史料记载,仁宗的大病,包括几次的昏迷,一次独自跑出宫门高喊“皇后害我”,疑似臆症的情形,以及最后的去世,

    按照后世历史学家的解读,有人认为这是中风,也有人认为这是癔症。

    然而,专业的医学生们啪啪抽了这两种观点耳光,认为都不是。

    理由是,如若是后代西医理论中的昏迷,那么应该没有任何进食和饮水的能力,当时没有吊针输液等措施,昏迷十几天,是不可能存活的,所以古代脉案中记载的昏迷,和后世的昏迷,是有很大区别的。

    于是,仁宗究竟患过哪些怪病,成了一道历史谜题。

    而对于仁宗为何不生儿子这点,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首先,仁宗生过儿子,只是三个儿子都早夭了。这样,首先排除了仁宗y染色体先天异常,导致他只能生出女儿这种观点。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仁宗最终没有儿子,发病和死因又疑影重重呢?

    大家所以格外关注这两个问题,也是很有理由的,

    因为没有儿子的宋仁宗赵祯同志,最后被迫选了个人面兽心的养子——也就是宋英宗赵曙继任,之后,赵曙的一系列人面兽心、胡作非为、扰乱超纲的事儿,折腾的那段历史不忍直视。

    穿越到仁宗朝,不改变赵曙——现在还叫赵宗实,这位伪面君子的即位,那也就白穿了。

    当然,这些都得一步步来。

    ……

    方仲永下了朝,回到家中,绕过粉油影壁,就看到王子月在月下结绳做针黹,旁边石桌子上,巧手制作好的那许许多多精致的首饰,直是让方仲永心中连连赞许。

    他轻轻走过去,坐在王子月边上。

    王子月见他回来,倒也不客气,撇嘴一笑:“劳烦方大人你往后坐一坐,挡了我的月光呢。”

    方仲永见她如今面色红润,人也健康精神起来,心中十分安慰。于是挪了挪身子,坐到了靠后一张石凳子上,然后,缓缓盘算着,说出心中的话:

第九十八章 月下追寻

    “月儿,你手这样巧,可有想过,去与许希珍大夫那里拜师,学一学医术行针,悬壶济世,做个女大夫?”

    王子月听他忽然这么说,略略犹豫,放下手中活计,转过身子,和方仲永面对面,试探般的问道:“仲永觉得,月儿能去做个女大夫?”

    “嗯。”方仲永点点头,月色清辉照在他的眸子上,映出王子月美丽的影子:

    “月儿,你手很巧,又读书识字,聪明好学,年纪也正好是合适拜师的。从客观条件上,你是相当具备做一个好大夫的基础的,”

    王子月看到方仲永眼眸中,真诚流露出的,对自己的赞许之色,不由有些脸红,心中却又似吃了蜜一样高兴。

    只听得方仲永继续说着:

    “而且,主观上,月儿你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正常疾病怀有很不应当的偏见,但时代如此,如若有一位女大夫,能够为女子治愈这些疾病,或许,能圆满更多的人呢?”

    王子月看得出方仲永说这些话的真诚,还有那种超越寻常的感同身受。但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怎么就听着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的呢?主观上?客观上?这都是什么呢?

    不论什么都好,只是方仲永所说的这些话,就足以让王子月心中热血沸腾了。

    是啊,身体的疾病,却招致诸多的委屈和伤害,如若由女大夫来下体行针,应当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更多人,是更容易接受的吧?女大夫,听过去真的很令人向往呢。

    她微微咬了咬嘴唇,看向方仲永的双眼,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一般。

    “你觉得,我行么?”王子月樱唇轻启,看向方仲永的眼神里,充斥着信赖的光芒。

    方仲永看着王子月,鼓励的拍拍她的肩膀,用一种对自己脊柱不太好的用力姿态,狠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强烈的肯定。

    ……

    李元昊坐在自己的羊毛毡毯帐篷里,手中拿着一本全是汉文的书,那书的扉页上,有“岳文”两个大字。

    旁边,李元昊的汉人军师张道里,战战兢兢的呆在一边,斜着眼,偷窥李元昊的反应。

    那本方仲永的《三国演义》,是他精心拖人千里迢迢搞到手,献给李元昊的。

    李元昊起初有些不屑,觉得自己一个立志要做皇帝的人,看这些什么鬼?

    但看不多时,竟被其中的兵法和战阵吸引住,有些看痴了。

    “这方仲永,是个什么人物?怎得没听过大宋有这样一号将军?”李元昊瞥一眼张道里,努嘴问道。

    “回昊王,这方仲永,并不是大宋的将军。”张道里一脸虔敬的恭肃姿态。

    “哦,那这是何人啊?难道是个文官?”李元昊翻一翻眼皮,心道,大宋的文官,除了范仲淹那倔老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熟知兵法?

    “是。这方仲永,乃是新科状元郎,现在,任着为大宋皇帝修起居注的翰林院文官。”张道里将自己取得的一切消息,一字不落的说给李元昊。

    “哈哈哈哈哈,”李元昊听完此言,不禁仰天大笑:“这样的人物,让他去当个一天记录皇帝吃喝拉撒的文吏?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张道里一面撇着李元昊的眼神,配合着李元昊的得意,赔着笑,又及时收敛调整着自己笑的程度,务求恰到好处。

    老张此刻的内心戏:

    投靠蛮子的汉人军师不好做啊,如若不是屡试不第,谁愿意天天伺候这等刀口舔血的人物?方仲永能中状元,跟在仁宗皇帝身边,真是比自己不心累太多倍了啊,羡慕嫉妒恨。

    ……

    方仲永这天刚回到方府,就看见马二丫急急忙忙奔出来,手中还扬着一张拜帖——与其说是拜帖,不如说是便签小纸片的东西。

    方仲永看着马二丫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赶忙伸手取过她手中的小纸片。

    “折姑娘下午来过,她要与柳姑娘押运一批军需,前往西军,说是,说是来和仲永哥哥你辞行的。”马二丫自然是明白折依然对于方仲永,是何等重要的,于是忙不迭的跑来,说得气喘吁吁。

    方仲永看了字条,又听得马二丫如此一说,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牵过柴麟那匹爆炸头的马儿,跃上马背,就向折府行去。

    “仲永哥哥小心啊,折姑娘后天才走呢,今天还见得到的啊……要不要叫简娇过来带你啊……仲永哥哥,哎,哎——”马二丫看方仲永那火急火燎出门去的样子,在他身后犹自一个劲儿喊道。

    方仲永哪里还听得马二丫说得那许多话,生平第一次,竟有了一种生离死别一般的感觉。

    两世为人,第一个让自己觉得是个知己,深深心动的女子,如今,要去宋夏边境了?方仲永想到这里,身上更觉得很是浮躁,恨不能立刻见到折依然。

    “李元昊?西军?边患?折依然——”方仲永驱着马儿,心中历史的小火车打了无数个转,却仍旧满满的担心。

    身下那匹爆炸头的马儿,倒是难得的如若了解了方仲永的心意一般,并不胡乱颠簸,只是稳稳的优雅哒哒前行。

    冬夜的风吹过方仲永的脸,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终于,来到了折府门口。

    这所已经有几十年的府邸,原本应该引发方仲永对历史的无限追思。无论是当年祖上折太君的英姿,还是折杨两家数不清的传奇故事。

    但此时,方仲永已经浑然不觉那些。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滑下马儿,走到折府门外,轻轻扣动了那两只兽面铜环。

    皎洁的月光映在开门的门子脸上,门子看到方仲永,似是略略有些疑惑,又很快一拍脑门,笑道:“是今科状元郎方仲永——哦不——方大人么?”

    方仲永略略稳一稳心神,方才回话:“正是在下。依然小姐今天午后前往在下府上,不知有何要事,在下恐怕耽误,所以刚一知晓,就赶忙前来了。”

    门子态度很是和气的微微行了一礼,通身上下都是一种军人式的挺拔坚硬姿态,他和缓说道:“小的这就去通传,方大人稍等。”

    方仲永也回了一礼。

    过不多时,折依然英姿飒爽的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到方仲永一脸紧张的样子,折依然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略略有些忍俊不禁。

第九十九章 广场舞集注

    从府内踏出来的折依然,一步步踏入方仲永的视线。她头发简单的挽着,不插任何花朵装饰,人面如玉,素颜胜雪,罩着一袭藕荷色的岚媛蓝色水雾裙,脚踏一双碧蓝错丝绣鞋,行走轻快如风。

    她走到方仲永身边,很是大方的一拉方仲永,一同走着,说着话,一路来到方仲永身后的那匹爆炸头马儿边上。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的声音在方仲永耳边轻轻摇晃。

    接着,只见折依然轻轻在那爆炸头马儿的身边抚慰耳语一番,就轻身跃上马去。

    然后,她伸出手,将方仲永拉上了马儿的后座。

    两人用一种《还珠格格》里,紫薇与尔康的造型,在夜风中乘马同行。不过谁也没有说“你要是满了?我就要溢出来了”之类之类的肉麻情话。

    宁静的夜色,让方仲永破天荒的感到一种思念的浪漫在肌肤间散开去,深深散入心底。

    前世看米兰·昆德拉的书中写“当她在你的身边,而你依旧思念她,那你就真的爱上了她。”

    然而,即便确信自己爱上了身前的女子,方仲永也只是羞涩的收敛了自己的其他方面,只轻轻嗅着折依然发丝的香气。

    折依然果然不同凡响,深夜带着方仲永,来到了校场里。

    “我是去押运些物资,到明年春天,我就回来了。”折依然面上狡黠的笑容,似是看穿方仲永心思一般,又似是鼓动着方仲永些什么。

    方仲永想一想,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贴身的一块玉佩——这是他穿越而来,唯一带着的一块贴身物件,他自是相信着,这玉佩有平安,甚至比平安更深的意义——

    然后,他轻轻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将那玉佩挽在香囊上,递到折依然手中。

    折依然接过那香囊,微微含笑的摸一摸玉佩,又看向方仲永,眼神中似是含着鼓励之意。

    半晌,方仲永终于开了口:“折姑娘,你,有婚约了么?”

    折依然不料他说出这句,微微有些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真美。方仲永不禁心潮澎湃,继续说道:

    “如果折姑娘还未有婚约,请与我订下婚约;如若折姑娘已有婚约,请推掉那婚约,与我订下婚约——我是说,折姑娘自己心里的想法,请给仲永一个准信儿。我自会想办法让折老将军答应聘嫁之事。”

    “噗——”折依然哈哈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回旋在整个空旷的校场之上,这一刻,她脸上真实的幸福第一次遮住了她的冰山气质,显得她更为可爱。

    不待她笑完,方仲永已经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你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快去快回啊。后天我去送你,我有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方仲永初吻完毕,热血沸腾,豪气干云的说完这番话,甩一甩头上还没摘掉的官帽,感觉自己帅帅的。

    下一秒,他忽然发现,那匹爆炸头的马儿,因为没有拴,此刻不知去向。

    方仲永倏然感到,这就如同前世一个富家公子装逼把妹完毕,停在娱乐场所门口的车丢了一样,浑身一股萌蠢萌蠢的气息。

    哎,帅不过三秒,还得劳烦折依然帮他找马去。

    马哥们儿,你就这么不给我方仲永面子么?

    ……

    最近,以礼部尚书宋绶为首,开始着手编绘《卤簿图记》。

    这项工作,方仲永也成为了重要的一枚参与者。

    工作内容,对于现代人而言,比较、十分以及相当的无聊。

    《卤簿图记》共分十卷,讲得主要是礼仪,郊祀大典的礼仪。将大驾出郊所需的玉辂倚仗、诸般器用,都写了个一清二楚。

    方仲永无聊的在写着集校:

    大驾卤簿需动用两万零六十一人,各色车辂由太仆寺负责,舆辇、散扇、御马等由殿中省负责,六军掌管枪仗,尚书省兵部负责指挥各支旗队,司天台负责钟漏制作,太常寺负责吹打乐器,具体分配如下……

    忽然,外间一个小宫女,冲着方仲永一个劲儿招手。

    方仲永见正是赵祯身边御前伺候的宫女翠儿,也不敢怠慢,赶忙放下笔,跟着走了出来。

    翠儿打开前两天,方仲永给她绘制的一本《广场舞集注》的养生绘本,对着其中几个动作,向方仲永请教起来。

    方仲永给她一一指导了动作技术要点后,又转身走到正在工作的桌案边上,将方才强调过的动作要点,简单的标注在《广场舞集注》上。

    “贵妃娘娘很是喜欢这个,说是要编排出一套来,与宫中的娘娘们同乐呢。”翠儿临走,对方仲永略略表示了一下赞赏。

    方仲永想到这魔性的广场舞,即将穿越时代,来到大宋的内宫之中,感觉也是相当逗乐的。

    然并卵,转过身,他又回到他那无聊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写着郊祀大典的礼仪安排等注意事项:

    各色旌旗、衣冠器物由朝服法物库提供;军服、弓箭由军器库、内弓箭库提供……

    写着写着,方仲永的眼前又浮现出梁任公那行字“当世之一切优点与缺点,皆始于大宋。”

    没错,比如郊祀大典这类礼仪,以及对这类礼仪的认定。

    儒家观点,由礼仪治理天下,《资治通鉴》开篇,“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皇帝可以没有军队,没有财政,只要有上下尊卑的礼仪,就可以垂拱而治。——扯的一手好淡。

    礼仪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将什么样儿的人,配上什么样儿的排场,把各个等级的次序排列好。

    中国古代,礼仪是法制的重要部分,或者说,礼仪和法治混乱在一起,合称礼法治天下。

    这一点,对后世依然有很大的影响,比如,领导慰问群众之前,会提前下级领导前往踩点,彩排整个慰问过程,模拟出各式各样的问题,然后寻找好指定的,政治过硬的群众,担纲出演。

    因为这种慰问,体现的意义并不是事实意义上的慰问,而是一种礼仪。

    但这种礼仪有作用么?有的。

    在中国社会,礼仪发挥的作用,并不是一点点。

    礼仪上领导慰问过的群众,就不能过的太差;礼仪上领导钦点过的人物,都是平步青云。

    礼仪的意义,早已模糊了边际,搭载在实际之中。

    ……

    王子月郑重的拜了许希珍为师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学医之路。

    她白天前往汴京西郊的太医局帮手学习,晚上则回到方府,时不时为“维密天使内衣坊”做一些方仲永特殊设计的饰品出售。

    方府再次成为马二丫主要打理的天下。这天晚上,王子月还没进府,就听见府内一片哐当,撕拉,鸡飞狗跳一般的魔性声音。

第一百章 首次进谏

    王子月略略疑惑间,同样刚刚回府的方仲永,已经从身后走上来。

    王子月和方仲永面面相觑,而后一同跨进了府门之中。

    过了回廊,走到那群打闹声的来源处——后园中,只见柴麟和马二丫坐在石凳子上,面前一群柴麟的小妾们,正卖力的彼此打闹。

    场景真是相当凌乱,堪称是“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虽然没有鸡可以飞,也没有狗可以跳,但倾倒的酒壶,丢的到处都是的帕子,实在把这初冬的夜晚,点染的热闹到不像话。

    “回来了啊——”柴麟看见方仲永和王子月二人走来,就径自起了身,拿起酒壶,向着方仲永五迷三颠倒的走过来,

    然后,他径自绕过了方仲永,直奔方仲永身后的王子月,谄媚的递上酒杯:

    “月儿快喝点酒暖暖身子。”

    这个重色轻友的。方仲永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转向马二丫道:“你们这闹哄哄的,干嘛呢?”

    “排练《甄嬛传》,”马二丫蹦蹦跳跳上来,将一杯酒递到方仲永手中:“仲永哥哥也暖暖身子啊。”

    方仲永一饮而尽,然后又看着这四下的狼藉:纳尼?撕成这样儿,是《甄嬛传》一刚?

    方仲永对马二丫的《甄嬛传》表示一种先入为主的,并不科学的目瞪狗带。

    ……

    “摇摆摇摆,摇摆摇摆——你,最后面一个,方向错了,”张贵妃指点着下面一班宫女,排练着广场舞。

    “摇摆摇摆,左右左右,交叉,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翠儿拿着方仲永写的《广场舞集注》,一字字念着。

    “重播?这是什么?”翠儿挠挠头,但还是端着御前掌令宫女的架子,帮着张贵妃排练着:

    “要点,动作要整齐划一,柔软,休闲,来,起——”

    群魔乱舞正进行着,赵祯就在一班太监、侍卫、宫女的簇拥下进了南薰殿前面的御花园里。

    后面,自然还跟着方仲永这位修起居注的文官同志。

    张贵妃等人拜见过了赵祯,就依次退了下去。

    赵祯对着冬天的太阳,伸了一下胳膊腿儿,一边按照方仲永所言的瑜伽姿势,伸展了一下手臂,一边深呼吸,对方仲永说道:

    “今天在堂上,你冷眼看着,吕夷简的意思,可是对范仲淹回京的差遣,有所为难?”

    几个小太监忙不迭的在赵祯身边,做出各式各样保护赵祯,以免他不小心受伤的动作,来来去去,弄得赵祯老烦心的。

    方仲永微微笑了笑,回禀道:“此事并非微臣的份内事,不当妄言。”

    “让你说你就说,方爱卿啊——”赵祯将身子挪到离方仲永更近的地方,用小沈阳式的招牌笑容,和播音腔调说道:“你与朕的私聊种种,皆不用写到起居注里。”

    “是。微臣以为,吕相公和范相公之间,确是始终有心结,这种心结,源于各人对当政一事当何作为的理解不同,也就是价值观不同所致,一时半刻间,很难弥合。

    但陛下用人之际,如若能让范相公进京,和吕相公有所牵制,其实于陛下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方仲永心中,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为范仲淹说好话的,但他也明白,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有的话,只有站在皇帝的角度,以皇帝自身的、家族的,最后才是天下的利益为劝说角度,去进行解读,才能达成事半功倍的目的。

    赵祯听完此言,心中还是相当舒坦的,这个方仲永,能够不偏不倚,为本官家着想,甚是难得。

    接着,他轻轻击掌,一个太监,托了一个覆盖着黄色绢布的小托盘,将方仲永早上呈上的一本奏章,递给了赵祯。

    赵祯拿着那本自己看过的奏章,轻轻对着亭子顶上的太阳,淡淡说:“方爱卿,你上书坚决反对李元昊的使节前往陕州一带参观,理由,是他们这是斥谍活动,意欲对我大宋开战?”

    方仲永站在那里,神色坚定如冰。微微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你这奏本,要是朝堂上公开讨论,那得掀起多大波澜啊,小方——”赵祯改变了爱卿的称呼,话语中,却多了一丝亲切之意。

    方仲永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清楚,纵然掀起大的波澜,他也要力陈改变此事。

    李元昊的野心,此时,自命为天朝上国,根本没把党项人放在眼里,根本不相信他们竟然敢有天开战的大宋,根本没有意识到。

    历史上,此番李元昊要求前往边防重镇游玩山水的请求,不仅大宋毫无防备,而且还派了专员,热情接见和招待了这位“贵客”。

    悉心向李元昊展示了大宋的壮丽山河,陪吃陪喝陪玩,炫耀着,看,我们大宋美丽吧,富裕吧,牛逼吧。

    而李元昊,则是笑透了轻敌的傻逼,侦查好了大宋的各项军事细节,大摇大摆的回去备战了。

    决不能让这段历史重演。

    于是,方仲永写了那道奏章。

    然而,赵祯却是笑笑,对方仲永如若解释一般的说道:“朕的大宋乃是大国,礼仪之邦,蛮番想前来游历见识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何必如此如临大敌呢?”

    不料方仲永微微躬身,向赵祯行了一礼,开始和赵祯如数家珍一般,述说西夏军事力量这几年的集结情况:

    “三年前,党项军队一共十数万人,三年间,党项先后干翻了回鹘,吐蕃,收编重整军队,如今,李元昊握有军队五十万之众。

    这五十万军队,也改变了原先原始的草原骑兵掠夺式、偷袭式的作战方式,而被依照职能,分为铁鹞子、擒生军、卫戎军、泼喜军、撞令郎五种。

    铁鹞子,又称为‘铁林’,乃是西夏骑兵中最为精锐的部队,配备最精良的战马、盔甲和最能战的将士,一共三千人,分为十队,每三百人九百马匹为一个战斗团体,在纷乱战局中,他们起绝杀作用。

    擒生军,是李元昊独创的,专门用来抢劫的敌方百姓的军队,如若契丹人的打草谷军队一样,而且,这只军队,有十万人,专职掠夺良民,”

第一百零一章 李元昊那个流氓

    卫戎军,是西夏京城的禁卫军,共五千人,由西夏贵族子弟担任。

    和我们的贵族子弟禁卫军一样,这支军队的战力不及平均战力水准,但用他们,一来是一种恩赏,二来也是作为要挟贵族们,使得贵族对李元昊保持忠心;

    泼喜军,是李元昊的炮兵,他们没有硫硝等物,炮弹就是石头,大小不一的石头,大的装上弩车用来攻城,小的用来做野战阵前投石之用;

    至于撞令郎——”

    方仲永说到这里,越发的浑身似是被一股剑气笼罩,显示着通身超越年纪,超越时代的气质,眉尖若蹙,语调沉郁道:

    “撞令郎,是将被党项捉去的精壮男子,手无寸铁的赶在战阵最前面,每次打仗时,让他们冲在最前面。于是,想要将刀架在党项脖子上,就要先将这些手无寸铁的汉儿全部杀光。”

    赵祯听到这里,心里也是狠狠一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赵祯侧脸看向方仲永,半晌,方才问出一句:“小方,此话当真?你如何得知呢?”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陛下许是觉得李元昊如此布局,十万掳掠军队专职烧杀抢掠平民,还将赤手空拳的汉儿赶在前面残杀,十分耸人听闻吧?

    但,事实确是如此,李元昊此人,绝非寻常流氓可比。

    微臣的密友柴麟,有一家“废柴信鸽速递”,陛下可能并未听说。

    “废柴信鸽速递”表面上,是一所寻常的短程驿递,但事实上,微臣已经按照范仲淹范相公的暗中安排,在此速递中训养了三百鹰隼,关于李元昊军队的分类和动向,皆是这批鹰隼采集而来。”

    方仲永吐字清晰、条例分明的说完这番话,将后世历史知识的功劳,华丽的摊牌给了鹰隼和范仲淹,然后,静静等在一边,等着赵祯如何消化这番话。

    赵祯,作为一个深受儒家礼教影响的皇帝,内心是宁可自欺欺人的相信一团和气的太平,也不愿意有人捅破窗户纸,告诉他,叫醒他这个装睡的人的。

    如若是旁人这样进谏,赵祯一定心中十分不悦。

    但这次是方仲永。

    他冷静了一下,想了想方仲永所言的,种种冰寒的现实:西夏,真的可能反叛大宋,放着大好的岁币和贸易不要了,一定要和大宋兵戎相见么?

    但是,方仲永并不是一个浮夸,好做惊人之语的人,兼之既然是范仲淹也有参与的,那定然不会是妄言的了。

    赵祯的心中天人交战一番,好一阵,他才从种种惊诧中幽幽醒过来似的,看向方仲永,蓦地,长叹了一口气。

    方仲永了解赵祯优柔寡断的个性,知道他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于是很给台阶道: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若陛下先遣人前往边地考察敌情,如若李元昊确无不轨之心,再行批准他游历我大宋大好河山不迟?”

    “不错——”赵祯这才缓缓开了口:“找人去核查一下情形也好。”

    说着,他看了一眼方仲永,语带疑惑道:“方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方仲永恭恭敬敬站在那边,不卑不亢道:

    “此非微臣应当过问。且既然是核查微臣所言的情形,具体前往核查官员的人选,微臣理应回避。

    微臣只是觉得,因涉及核查敌情,事关重大,定要择个知军之人,又是陛下信得过的,才是正理。”

    赵祯微微颔首,眯上眼睛,看着天边飘来的乌云,浮云蔽日,天色渐渐的阴翳下来。

    到了后半日,方仲永提前回府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下起雪粒子一般的小雪来。

    回府换了衣裳,方仲永将全套架子鼓的装备放入马车里,又叫车夫架了马车,自己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徐徐向开德门驿站行去。

    时间刚刚好,伴着小雪,方仲永第一次看到身着戎装的折依然,在瑟瑟风中寒梅傲雪的身影。

    折依然身上的月落红云甲,和手中雌雄双股剑,皆是一种花色纹刻,每每有雪粒子和雪花飘落在盔甲和剑鞘上,映出泠泠然的寒光。

    前面的柳月娥先看到了从马车上搬了大鼓小鼓的方仲永,惊诧的转身拉一拉折依然,示意她往过看。

    折依然顺着柳月娥的手指看去,见方仲永已经摆好了他那一堆东西,还拿了一只小皮凳子,坐在那里,拿起鼓槌,开始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敲击和演奏。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啊啊啊——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方仲永一边击打着架子鼓,一边将这首《精忠报国》高歌起来。

    低音炮般的嗓音,略带一点青春期的沙哑,极有质感的响彻九霄。

    随行的军人,不知为何,都轻轻悄悄的,滑落入一种无声的沉醉之中。

    折依然虽然觉得,这歌词似乎配合出征还不错,配合运送一下军械这类的事儿,是不是也太恢弘了一些。有点小题大做的嫌疑。

    但面对这激昂的、豪迈的、丝毫不落俗套的演奏,折依然依旧觉得十分感动。

    她慢慢走到方仲永身边,伸出手,轻轻替方仲永拂去了大氅风毛边上落下的雪花。

    雪花飘在折依然眼帘,凝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让她美丽的大眼睛越发雾蒙蒙的。

    方仲永打完架子鼓,又从马车中,取出那只绣金丝边的结绳包袱,递到折依然手中:

    “天不早了,下雪,路上不好走,早点上路,一路小心。这是我的礼物,等你得空了,再打开看吧。”

    折依然接过那包袱,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拉住方仲永的手,轻轻捏了捏,又放开:“保重,再见。”

    说着,她转过头,与柳月娥一道各自跃上马儿,柳月娥挥动旗帜,一行车马在风雪中缓缓行去。

    方仲永站在雪中,默默注视着折依然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行人马,消失在天的尽头。

    怅然若失。

    顶风冒雪的,和车夫一起,再次将那套架子鼓搬上马车。

    要的就是制造这等惊喜。今天的效果有个八十分吧。方仲永同志一边收拾准备回府,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

第一百零二章 夏竦的推脱

    王子月拿着一张猪皮,正练习着缝合。

    马二丫让婢子搬了新的炭盆子,进了王子月的房子。自己则拢了两袖子的松子,一袋子的辣条,像个小松鼠一般,库出库出吃进了门。

    王子月斜眼看一眼马二丫,也不彼此客气。马二丫就着王子月身侧一张梨花木椅子就坐了下去,伸手取一条辣条,递到王子月嘴边。

    王子月两手忙着练习缝合猪皮,看马二丫如此,也就轻轻张了嘴巴,将那辣条吃下去。

    ……

    南薰殿里,温暖如春,鎏金银丝罩的熏炉内,红螺炭火正旺,几只椭圆形的郎窑水仙盆中,淡黄蕊洁白瓣的水仙花,在碧玉似的长叶衬托下,分外精神。

    浓郁的花香,和着熏炉里散出的沉香,把整个大殿,都包在一团馥郁醉人的温香中了。

    吏部尚书夏竦和右司谏韩琦分立在殿下,两人都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赵祯。

    赵祯将吃到一半的红烧肉推到一边,又将方仲永关于防备西夏和西夏敌情的折子,让小太监用托盘递下去,交由他二人传看。

    夏竦打开那折子,看的一脸黑线:什么情况,李元昊何时做大成这副样子了?如今陛下唤我前来,莫非是要我远离京城?不不不,这不好。而且,这责任不能落在我头上。

    他想着,轻轻合上了那奏章,双手将奏章交到了韩琦手中。

    韩琦看着夏竦老奸巨猾的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幻,如若接过烫手山芋一般,接过了夏竦手上的奏章:

    方仲永这小子可以啊,韩琦看着这奏章,心中不禁对方仲永啧啧称奇,原以为对方也就是写一本《三国演义》的水平,谁知竟然是个身在京城之中,运筹千里之外的主儿。

    但这些西夏军队的详实资料,方仲永又是如何得来的呢?韩琦略略有些疑惑的合上奏章。

    赵祯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放松的说道:

    “这是方爱卿用自己的途径取得的资料。有鉴于此,西夏那边前来游历的要求,暂缓吧,寻个托词,先拖一拖。密旨派个人过去西军那边,想办法核查一下对方情形,再做答复。”

    说着,赵祯将目光转向夏竦,示意他表个态。

    夏竦却低下头,用歪歪斜斜的眼神看向韩琦。

    赵祯看自己个儿的老师夏竦同志这个怂样儿,心里也是一声叹息,早料到了,于是也将目光看向韩琦。

    韩琦没法子,只得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可有属意的人选,需要微臣等参详?”

    赵祯直接一脸吃土噎住的表情,瞪了一眼韩琦,回了一个“没”字。

    “微臣以为,此事交由夏大人亲自出马,最为妥当。另外,张亢张大人热衷武事,也可陪同前往,以助夏大人一臂之力。”韩琦说的十分坦荡。

    夏竦听得十分郁闷。韩琦说的不错,要找一个有资格也压得住边将们的资深文官,秘密的前往核实西夏的情形,那么曾经任过枢密副使的他夏竦,此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然而,夏竦真心不想去啊,这富贵风流的汴京生活,他真是一天都放不下。于是,夏竦舔着老脸,迈上前一步:

    “韩大人所言极是,张亢张大人热衷武事,且其长子张杰,也在西军任职,应当是极合适的人选。”

    夏竦自然知道,张亢的资历,根本不够担当此事,但如若直接否定韩琦的说法,势必韩琦会正面与他争执这个问题,

    于是他干脆的绕开了自己的那部分,只肯定了韩琦的后半句。同时又向自己的乖学生赵祯同志,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我不去。

    仁宗犯了难,于是,他将目光看向韩琦,心意一览无遗:要么,你去?

    韩琦收到了仁宗商量的目光,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夏竦,终于,还是站出来说道:“若陛下不嫌弃,就由在下代夏大人走这一趟吧。”

    韩琦刻意将“代夏大人”这几个字咬的很重,深深的希望夏竦明白,是你怂,我才替你去的。

    然而夏竦的没有节操,哪里是此时还十分年轻的韩琦能理解的?

    对夏竦来说,反正目的达成了就是了,至于那些面子上的事儿,清流,能干之类的好名儿,他是毫不在乎,自然就更不在意这一点子奚落了。

    ……

    折依然、柳月娥等人行走途径驿站,见天色已晚,于是进去小住,待一切安顿好,折依然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子,轻轻关上门,盥洗完毕,这方才把方仲永所言的“礼物”包袱打开来。

    一沓样式各异的维密天使内衣,从包袱中显现出来。

    最上面的一套,是深碧色浅碧色各种碧色的小布块拼出的一种色彩,折依然好奇那颜色生平见所未见,不由褪下衣衫,换上试试。

    轻轻将双峰托进维密天使内衣的时候,折依然感到如若有一双手,轻轻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胸一般,舒适自然,温暖贴心。

    方仲永留在那打内衣下面的一张小红笺上,第一行小字,娟秀写着:第一套,迷彩军旅系御姐内衣,双排扣,可脱卸肩带款……

    ……

    许希珍最近,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王子月看在眼里,心下不免略略有些担忧。

    这一天,王子月见许希珍打盹睡着了,就帮着他细细收拾桌上散落的方子。

    在这些方子里,有一副奇怪的方子,虽然写的凌乱,但深深引起了王子月的疑惑。

    王子月轻轻将那页方子记了下来,又照着原来的样式,收拾好了桌上的方子,给熟睡中的许希珍披上了外面的大氅。

    从太医局回方府这段路,因着下雪,变得很是漫长。

    王子月默默在心里寻思着那页方子,心中渐渐升腾起无边的疑云:是自己学艺不精么?怎得那方子配的,似乎并不是药呢?

    方仲永踏着路上的积雪,看到身前走着的王子月,促狭心起,从身后侧面啪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倏溜一下走到了前面。

    王子月猛不提防,被他吓了好一跳。

第一百零三章 内应何人

    政事堂偏殿中,吕夷简坐在左手一张楠木椅子上,旁边的夏竦歪着身子,一口口喝着杯中茶水。前前后后讲了许久,才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白。

    吕夷简满满在心里寻思一回,嘴巴轻轻向上勾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方仲永这个人,很是不简单。”

    夏竦不置可否的继续喝他的茶。

    吕夷简微微转过头,看向夏竦:“照这么说来,怕是范仲淹那老小子,很快就要回京了。”

    “何以见得啊?”夏竦略带吃惊之色。

    吕夷简将声音压得很低,轻轻说道:“韩琦要安排秘密身份,再加上一个军职,前往调查情形,那么右司谏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么?”

    “吕相公的意思是?”夏竦试探着问道。

    “看着吧,你信不信,这个方仲永,怕会是范仲淹那边名不见经传的狠角色。”吕夷简捋一捋胡须,眼神里泛出一丝略略的不爽,夹杂着一丝丝略略的不屑。

    虽然直觉上,夏竦也觉得这个方仲永有些不妥,但对于这两件事如何关联的,终究一时不得要领。他继续试探着问了一句:“吕相公是说,范仲淹可能因为方仲永的缘故,被调回京中?”

    吕夷简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似是随意的说:

    “我在宫中的人查探到,方仲永所言此番收集起来的西夏情报,乃是范仲淹着意他一早留心的。你说,如若此番查探出这情报属实,那么这一件大功劳,足不足以让官家对范仲淹再起重用之心?”

    夏竦微微一凛,这样说来,似乎是有责备他夏竦推脱此事,反而成全了方仲永为了捞出范仲淹下的心思了。

    再者,吕夷简在宫中的内应眼线如此凌厉,也确实是老辣流氓程度,皆在他夏竦之上,不能不服了。

    吕夷简的意思已经暗示的十分鲜明,此事需要他夏竦着手张罗,让核查的结果,与方仲永所言有出入便是,更狠一点,就污其捏造生事吧?

    ……

    陈七将做好的地雷弹埋好,让方仲永和马二丫各自退开到一边,拿起一块巨大的椭圆石头,用力推动,石头向着埋雷的地方滚过去。

    五十步,三十步,越来越近,三,二,一——

    不偏不倚,没有再出现习惯中的乌龙,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巨石和大片的泥土飞溅开去。爆炸成功。不容易啊,此处应当有掌声。

    方仲永不由叫了一声好。马二丫也跟着,十分捧场的鼓起掌来。

    “恭喜你试验成功。安全爆破。”方仲永刻意加重了“安全”二字,引得马二丫和陈七一通哈哈大笑。

    “可惜京中没啥蛇,若是在金溪老家,今年冬天有了这个,我能炸出好多蛇卖。”陈七一边重新拿了一个新制作好的地雷,递给方仲永,一边兀自叨叨着。

    “别这样啦,二丫也想家中阿爹和哥哥啊。

    但现在,二丫跟着仲永哥哥写戏本子,能赚很多小钱钱,托柴家商船来往的人带回去,他们就会过得很好呢。”马二丫仰着脸儿,笑眯眯安慰陈七。

    方仲永心中盘算着历史时间的轮轴,过完这个年,边境上不太平的时候就要来临了,如今陈七的地雷,虽然终于安全成功的可以爆破了,但大批量生产还需要有政府官方的批准,由官方机构组织生产。

    想在宋夏开战前,安排生产出一批来,恐怕还要想想办法,让朝廷早些重视起来,才好办。

    看最近的样子,此番朝廷应该派去访查的人就是韩琦了。

    韩琦是历史上十分强硬的主战派,如若有敌情被他核查到,那么一般而言,让朝廷提前重视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

    灵宝寺的客房里,尹洙和富弼,正对着一方围棋盘儿开战。

    而心情大好的欧阳修,则在一旁指点江山,评论评论棋,评论评论朝政,又说一说八卦:“听说了么?夏竦家后院起火了?”

    “什么起火?”低头对弈的两人,都被欧阳修这一句话惹得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夏竦的夫人,把夏竦和小妾的各种荒淫事儿,闹到开封府了,还说要和离呢。”欧阳修说得眉飞色舞。

    “夏竦的荒淫事儿,那有什么稀罕啊?多新鲜啊?他夫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得突然就忍不了了,要和离呢?”尹洙瞥一眼欧阳修,继续下了一颗白子。

    “你这招双飞燕下的好啊,”对面的富弼仰头,看一看欧阳修,又看一看尹洙,接着一抬手,下出一枚黑子,又收走旁边几颗白子,“我顶个犄角。”

    “哪能有假呢。听闻,就是那家‘废柴信鸽速递’给夏竦夫人传的信儿和证物。说是,夏竦有意毒害正妻,和小妾私奔,有实打实证据,有鼻子有眼儿的,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回头问问包拯吧。”

    欧阳修说着,就想去摸索酒壶,看一看整个客房,却是没有,有点无奈的看了眼富弼,又看一眼尹洙:“你们干嘛偏偏要来这寺庙修行的地方啊,喝个酒都不方便的荒。”

    “富大人是要来替富小姐求姻缘签呢。”尹洙看一眼欧阳修,笑呵呵说道。

    “对啊,不是说捉小方当女婿么?怎么样儿了富大人,令千金可相中了么?”欧阳修一拍脑门,站起身子,又换到富弼一侧坐下。

    “我家彤羽,哎,都是被她娘纵坏了,根本就在这些事儿上全不上心。我看,还是得求个签,看看这丫头的姻缘,究竟是到了没到。”富弼略略摇头笑了笑,一脸写满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姿态。

    ……

    赵祯坐在曹皇后的绮华殿中,看着张贵妃,带着一群美人、宫女,热情的舞动着广场舞。

    一时间,衣袂飘飘,环佩叮咚之声不绝。

    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张贵妃口中唱着的那有毒似的歌曲,配合这舞步,倒是十分和谐的赶脚: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唱到这里,一群美人一起开口“嘿——嘿——嘿”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

    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众美人又一起开口,娇喘连连的发出“留下来,留下来”的声音。

    张贵妃一边唱着,一边手中接过一只酒杯,就这样纤腰丰臀扭着扭着,来到赵祯身边。

第一百零四章 黄昏遇险

    赵祯接过张贵妃手中的酒盏,将她揽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轻轻抿了一口酒,又用嘴喂一些酒到张贵妃口中。

    张贵妃从赵祯口中饮下美酒,越发娇嗔的笑了笑,眉眼看向曹皇后的神色,让那笑容显得搞事儿意味十足。是的,那是一个搞事儿的微笑。

    曹皇后一脸贤淑的样子,坐在赵祯旁边,从始至终,似是没有一丝感觉一般的木头人,木木的观赏了赵祯和张贵妃,这一拨秀恩爱不嫌事儿大的狗粮发放过程。

    “这可就是爱妃你说的,方爱卿协助你排练的舞蹈?广场舞?”赵祯感到这个舞蹈,有点魔性的不可形容,但看见张贵妃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又不得不说些赞赏的话。

    “方爱卿,绝绝是个人才啊——”赵祯说着,思绪回到前天,当他对方仲永说出自己希望派遣夏竦去边地,夏竦却推诿给韩琦时,方仲永为他出的歪主意:

    “以夏竦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为切入点,让他疲于奔命,自然而然的愿意放弃京师。

    到时候,陛下就可顺水推舟的命夏竦知延州。

    如此,兼之韩琦已经派去知秦州,配合现有的王沿知渭州,庞籍知庆州,各兼本路兵马都部署、经略安抚缘边使,就能为陛下形成环庆、为延、泾原、秦凤四路彼此守望之势。详查西夏异动。”

    赵祯原本,也是更为信赖夏竦前往的,如方仲永这般安排,自然是最好。但还要这位老帝师自己愿意,才更保全师徒的礼仪。方仲永这个歪主意,也真是绝了。

    “方爱卿真真是难得的,肯替朕打算的人啊——”赵祯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看向面前的张贵妃,神色也更加怜惜温柔。

    赵祯自然不知道,将夏竦派去延州,在方仲永的心里,更是为了另一重打算。

    因为仅仅一年后,李元昊即将登基称帝。他的称帝,并不是万众归心的,但他采取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策略。

    于是,他的叔叔嵬名山遇带着全家老小和大量珍宝,叛逃到大宋。

    然而,被礼教观念坑害了的当时延州知府郭劝,竟然将嵬名山遇遣返回国。

    而后,李元昊将嵬名山遇全家射杀在宋夏边境上,让所有人看到了敢叛逃的下场。

    该死的郭劝,这个老夫子文官废物,面对这种头脑里装着西夏活地图级别的人物,兼之没有带任何军队,又携带家眷,完全可以收了再考察考察忠诚度,然后大有作用的人物,竟然采取了:

    老子天朝上国不稀罕你投降。这一傻逼姿态。

    而如若此时,将夏竦派遣在这个位置上,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以夏竦的为人,那绝壁是要收下这枚西夏高官,然后宣传邀赏,好将嵬名山遇投降的这份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得些赏赐的。

    况且,从历史里宋夏战争中的夏竦之为人,也可以清晰的看明白,他的流氓手段并不比李元昊差。

    这样的流氓人才,留在京城里,徒增内耗和党争的难度系数,放到边地去对付李元昊,可是能给李元昊添不少麻烦的。

    ……

    自从出了夫人的上告事件,夏竦的精品生活就乱了套。

    夏竦真是无法理解,为何如此突然的,自己对小妾、对外面逢场作戏的**姐儿们说的大话,写的情书和咒骂老婆的信笺,竟会被拿住证据,一个个传到夫人手里。

    夏夫人徐氏,是前兵部尚书徐元亮的闺女,出嫁时,那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家的。这么多年了,虽然也偶尔有些龃龉,但还总算是夫妻一心的。

    这个该死的“废柴信鸽速递”,什么货色,竟敢公然协助徐氏收集证据,递送开封府。一个开速递的商人,以为自己是佛祖么?管东管西,故意添乱,不弄死你,你们不知道我夏竦的手段。

    夏竦想到这里,恨得直是牙痒痒。

    饶是开封府包拯,和夏竦并无什么私人恩怨,并未刻意宣扬,但这件事儿最终,还是很快就传得整个汴京沸沸扬扬。

    韩琦上路后不过月余,夏竦终于也折腾到了一时半刻在京城混不下去的程度。

    怀着一种对自己的学生赵祯深刻的了解,夏竦决定,自请出京,暂避风头。同时,和赵祯好生哭诉一番,定要让那“废柴信鸽速递”吃尽苦头才是。

    若不是开封府现在在包拯手上,什么人都动不了,夏竦早就出动关系,让开封府去查抄几百次那家“废柴信鸽速递”了。

    ……

    景祐四年的冬天,天气似是倒了时常。腊月里河开雪化柳吐芽,官道泥泞,绵长的如若打翻的稀粥锅子。不过三五天,又下了瓢泼大雪,漫天飞舞夹着雹子,蓬松松积得半尺厚。

    柳月娥和折依然以及五十骑兵,五十步兵,押送着那批军械,沿着官道,向着庆州方向行进。

    “离目的地,也就是二三日的脚程了。”折依然抬起手轻轻遮在额头前,向远处看去。

    柳月娥则将马背上系着的琵琶形羊皮水袋子取下,打开,喝过一口,又一把抛向折依然。

    折依然轻巧自空中接过水袋,也喝了水。看一看日头,下令休整一刻钟,再继续上路。

    顶风冒雪的,终于行到黄昏,却听得远远近近,烈烈马蹄声。不多时候,官道北面的山头上,渐渐显了马蹄风色,映雪而出的诡异霞光,渲染的官道一片诡异的金色。

    “戒备。”柳月娥举起备战的橙色丈三旗帜,全体骑兵立刻披挂上马,护住押运军械的士卒,步兵则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盾形阵,许多人略略有些哆哆嗦嗦的看向北面。

    就在北面山坡上,打着口哨嘶吼着,穿着奇怪样式的盔甲和毛皮的党项骑兵,乌压压分做两阵,手中的弓弩,在雪境中遥遥发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听哪个?”折依然轻身对柳月娥说道。

    “一起说,麻利的。”柳月娥此时可不愿去体会什么黑色幽默。

    “坏消息是,目测敌兵有数百人之多。好消息是,看样子,并不是方大人说起过的铁鹞子。像是冲着我们手中这批军械盔甲来的。”

    折依然冰寒的玉容,越发显得苍白起来。手中的雌雄双股剑也握的越发紧了。

    ……

    这个落雪的傍晚,马二丫也是深深的伐开心。

第一百零五章 腊月煮酒

    柴麟和三个小妾,正围坐在一起,玩叶子戏。叶子戏,就是后来到了明清发展为马吊,再之后,发展为天朝第一运动的——麻将。

    柴麟的游戏规则只有一点不同:输了的人,每输一局脱一件衣裳。

    玩不三五时,场面就已经十分香艳。满屋子的衣衫乱飞,婢子们慌慌忙忙的扶着火盆子,免得烧着了一件件乱飞下来的衣裳。

    场面正热闹时,马二丫却十分不和谐的哭哭啼啼跑了进来,抬手就丢给柴麟一本子制作精良的岳文新书,然后,一屁股坐在房间内下首一张空椅子上,一边抽抽嗒嗒的哭着,一边呜呜咽咽的说着:

    “柴公子,为什么,——呜呜——为什么不是我,说好的卖给枕草子我的《甄嬛传》,为什么变成了这本?”

    柴麟一脸黑线的接过那本书,挥挥手,示意小妾们先出去,看一眼封面,就丢在一边,半劝慰半认真道:

    “这是我们力捧的新人‘簪花土豆’,签这本《张美人升迁记》,是枕草子班主自己的意思,二丫,你是老人了,怎得还为这些个哭哭啼啼,和新人闹个不休?也太没有前辈风范了些。”

    马二丫听他反而指责自己,哭的越发凶残了,那泪水哗哗的效果,简直显得她比窦娥还冤。

    柴麟直是被哭的头大,若非方仲永的这层关系,必须得好生照顾二丫,他早就让两个人把二丫架出去,让她自己战外面雪里哭去,别影响自己玩脱衣叶子戏了。

    但毕竟,用个不恰当的比方,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柴麟只得走下榻来,整一整衣衫,然后坐到马二丫对面一张椅子上,半无奈道:

    “好了,别哭了,大不了,我砸些钱,给你多点宣传就是了。除了枕草子,京中还有几个班子,总有合适的,快别闹了。”

    马二丫嘟嘟着嘴巴,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子,她抬起脸儿,定定看着柴麟,继续抽抽嗒嗒道:“真的么?”

    说着,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弯一弯,对柴麟道:“那,拉钩——”

    柴麟无奈的伸出手,将小拇指勾在马二丫手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完成这一套儿童游戏,柴麟还是对马二丫道:“你把你的《甄嬛传》拿去给仲永,让他帮你梳理一下脉络,你再做一些修改,这样会更好一些。”

    马二丫梨花带雨的点了点头。

    ……

    人数的劣势和战斗意志的下降,使得折依然和柳月娥及一众大宋官军,很快被卷入党项骑兵中,一招招刀剑过处,皆是浴血厮杀。

    柳月娥使的长刀,在与一个党项骑兵的周旋中折断,只剩下半片刀头。

    折依然见状,赶忙将自己腰间两个小小的银色流星锤甩出去,打翻两个冲向柳月娥的党项骑兵,而后素手清扬,将那两个银色流星锤的抛环,抛入柳月娥手中。

    柳月娥接过抛环,重新开始厮杀。

    折依然没有回头,隔着衣服和甲胄却直觉到兵刃的寒意。听风声,那是长枪的声音。如果回头,只怕会先被这一枪刺个对穿。

    折依然赶忙身体向前一倾,人一下扑倒,那一枪方才从肩头刺过。

    后面的党项骑兵一下刺了个空,回枪准备再刺时,折依然挥动雌雄双股剑一个反抛,不偏不倚,定定砸在那人的脑壳上。

    “啪”一声响,那秃瓢的党项骑兵显示出一种一脸懵逼,额顶冒血的垂危姿态。

    不意此时,右侧边上,又一枝染血的长枪,横着刺到折依然身边。

    折依然防备不及,只得将身子向后一扬,雌雄双股剑抵于胸前,枪尖纷纷刺来,人趁势向后转去,右手的剑刺穿了右侧骑兵的胸膛,左手却被另一个骑兵偷袭刺中两枪,血汩汩从左肩冒出来。

    折依然整个人翩然从马上摔了下去。

    柳月娥急忙驱马而来,努力与身前几个党项骑兵缠斗,身后忽然有人放箭,护心镜后面,一枚箭矢闪着嗖嗖的寒光,向柳月娥的背心定定飞了过来。

    “不好——”折依然大叫一声,伸手用尽力气推出钉在地上的一只长枪,枪头在空中与那箭矢叮当火花交错,而后缓缓落了下去。

    折依然的身子,也和那支箭矢一同,软软的倒下去。

    天色渐渐更加晦暗下来,一声声“啊呜——啊呜——”划过天际。

    是狼群!

    马匹顿时开始躁动奔逃,双方骑兵皆一个个被甩下马来。党项骑兵因为见识过狼群的利害,更显得惊诧莫名。

    一个似是头目的党项骑兵,挥动旗帜,用党项语高呼:“撤——撤啊——”

    说话间,密密麻麻数百的狼群,渐渐从天边奔腾欢跳着围了上来。

    ……

    方仲永给火盆上面添了一层烤架,将半只片好的烧鸡,涂抹好了佐料,烤在烤架上。

    哔哔啵啵的红箩炭火,滋滋啦啦的烤着烧鸡。

    “方大人真是好兴致。”欧阳修一面闻一闻手中,岳文酒坊今年才开的新制辣酒,一面看着方仲永烤鸡。

    翰林院今天是真热闹。十四名当值学士都在等着放假。

    新年的欢乐早在家家户户门口,一盏盏红灯笼处挂满。

    方仲永将渐渐烤出汁子的烧鸡翻了一面,又和大家一同烤火聊天。

    “依我说,有酒无诗不行。为了恭贺范相公即将重回京城,我等可得好好饮上一杯,再斗它十篇百篇诗,方算的风流。”尹洙说得很来劲,眼睛却只是直直盯着那香气四溢的烤鸡。

    “办公场合,你们看你们一个个那沉不住气的样儿,”文彦博靠着一根柱子,一脸自在安逸的笑道:“我们在这里吃喝,已经是官家对临近年下当值分外的恩典,若是还要诗酒风流,那岂非太没规矩了些?”

    “宽夫兄,此言差矣,诗酒风流,那才是最好的规矩呢。”欧阳修笑眯眯伸手,接过方仲永递给他的一只小托盘上一块片好的鸡肉,咂摸嘴巴品鉴了一番,又饮下一口酒,不由赞叹道:

    “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陵春。要知十千酣纯味,不是膏油首面新。戏做小诗君一笑,从来美酒似佳人。”

    “欧阳大官人这诗,倒把美酒比成了佳人,我们这些人,可不都在喝佳人了。”方仲永一边为大家分烤鸡,一边笑嘻嘻污污污的开车。

    “确是人间美味,而且劳方状元亲自上阵烤就,更是让我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汗颜了。听闻方状元家境贫寒,皆是柴大官人接济,才有今日,也诚是不易呢。”

    富弼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吃着吃着,就来了这样一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大家似乎都听得出,其中含着讥讽方仲永出身低微,所以才愿意亲自烧烤的意思。

    方仲永却全不介意,毕竟他很明白,昨儿个婉拒了富弼富大人的招婿,虽然绝无他人知晓,但到底,让他宣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方仲永只是温然笑笑,而后,继续把推销岳文新出的酒品,当做此番行动的重点:“确是柴大官人一家,对在下多有帮衬。如今岳文新酒,在下又岂敢不多尽一份力?”

    众人自然并不知道,方仲永实是握有岳文五成股份的股东老板身份,只当是他为人真诚,知恩图报,是个忠义耿直的性子。反而皆自心中悄然赞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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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废柴神童介绍:
一首家喻户晓的《伤仲永》,让悲催的方仲永同志家喻户晓。穿越历史重重的迷雾,附身方仲永,欢乐在大宋。
深挖史料,披露北宋神童文化始末,宋绶,吕夷简,晏殊,范仲淹,苏轼,王安石,司马光……跟随方仲永的脚步,追看神童背后的权谋纵横。
弯弓射酒,用最流氓的手段对待流氓,强军大宋,挥斥方遒,用最风流的态度对待风流,快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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