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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岸     官场奇才txt下载     官场奇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0 龌龊身世之版本一

    关于温纯的丑闻,不需要村民们去挖掘编排,只要联系到他的家史,就已经让村民们很是鄙夷。

    例如,于飞那天从黄二丫身边出来,想去温纯家,走到路上,正碰上温老太爷,便毕恭毕敬地问道:“大爷,请问温兽医家怎么走?”

    “哪个温兽医?”温老太爷不解。

    “嘿嘿,就是温纯他们家,温兽医。”在来桂花村的路上,于飞好奇,问了温纯家的情况,温纯告诉他,他们家是临近几个乡唯一的兽医世家。

    温老太爷撇嘴笑过之后,喉咙咕隆几声,呸地吐出一口重重的浓痰,迎风如子弹出膛般射出约莫二公尺左右,脸上颇为不屑地大声说:“什么狗屁的兽医,劁猪佬而已。”

    “什么叫劁猪佬啊?”于飞自小在城里长大,不懂也很正常。

    (嘀铃铃,上课,北老师亲授:劁,读qiāo,音同敲,为割去牲畜生殖器之意。什么?没听懂,那好,你小子过来,脱了裤子,北老师请温纯他爹,大名鼎鼎的温一刀来给你示范一下。靠,小子,有种你别跑啊!)

    温老太爷很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留下于飞楞在当地暗暗感叹,桂花村老爷子吐痰尚且有如此功力,换做年轻人在那个方面,强劲如斯,能不令全村妇女大众爽心而悦目啊。

    许多地方的劁猪佬,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光棍汉,因为这活儿专干阉割猪的生殖器的勾当,是个龌龊的脏活,并不体面,但凡正经人家的爷们是不愿干这等营生的。

    如果没有温纯充当协调人这一出,村里人对温纯一家的态度还是和善的。

    现在,眼见着温纯要帮着沙河乡欺负温家岭乡,以温老太爷为首的桂花村绝大多数村民,很快想起了温纯家传劁猪的营生,都恨恨地说:“龙生龙,凤生凤,劁猪佬的儿子会钻营。”

    对此,温老太爷还是摇头:“唉,有些人啊,想当官,连祖宗都不要了。”

    温二狗说:“哼,老太爷,您忘了,这温纯本来就是牛大叉的儿子。”

    春旺也说:“咳咳,可不是吗,真他妈的不要脸。”

    温老太爷叹息:“是啊,是啊,要脸莫当官,当官不要脸。”

    沉默了一会儿,春旺又说:“石料厂再开,那就再打。”

    温二狗扯扯他的衣袖:“嘘,小声点,别让牛大叉听见。”

    春旺还嘴硬:“妈妈的,国林哥领头,他牛大叉牛个屁!”

    温老太爷表示赞同:“温纯和牛大叉是上阵父子兵,我们温姓人,要想跟沙河乡斗,就只有打虎靠亲兄弟了。”

    春旺说:“对,老太爷说得对!温姓人要团结起来,用拳头维护温家岭乡的权益。”

    “打,打他个狗娘养的谭二愣子。”温二狗对谭二愣子一直耿耿于怀。

    桂花村里暗潮涌动,牛大叉压得住当面的牢骚和冲动,但压不住背后的不满和流言。

    关于温纯是牛大叉儿子的传言在沉寂了二十年之后,再次成为了桂花村乃至温家岭乡茶余饭后的谈资。

    早在温纯穿开裆裤的时候,桂花村里就有风言风语,说他是村支书牛广济的种。但是谁要摸着温纯的小脑袋开了这种玩笑,温一刀就会举着劁猪刀追着人家拼命,才把这个流言弹压了下去。

    好在温纯模样随了他娘,可那越长越宽厚的身板,却是不太像温一刀,真有点牛广济的影子,反倒是牛广济的女儿牛娜,身子骨苗条清秀,没有随了她爹她娘,像是有点温一刀的风范。

    乡村里的人,平日里文化生活缺乏,晚上吃完饭之后,多聚在桂花树下闲扯,扯着扯着就没边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粗的、荤的最受欢迎。

    只要有人提一句,你看,温纯是不是有点像牛支书啊?一定会在哄堂大笑之后,一群人添油加醋,编出一个又一个的花边故事来。

    牛广济到底是有当支书的水平和度量,听别人开过这种玩笑,不气也不恼,更不会操起大叉子和别人拼命,只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别的地方不敢说,单就说在温家岭乡,十几个村子里到处是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村民们茶余饭后免不了要拿这种破事互相取笑逗乐,大不了说急了眼,也只是对骂几声,不了了之,而温一刀动辄和人拼命的做法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关于温纯的品种问题,明里桂花村是无人敢说了,但在温纯“背叛”了温家岭乡之后,暗地里却传出来三个版本来,有鼻子有眼的,一下子给温一刀扣了三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不管这三个版本是真是假,温一刀为了生第二胎,拎着十几个猪卵子求上了支书牛广济的办公室,主管村里计划生育的妇女主任是接了牛广济的指示才给温一刀开了准许生二胎的证明,总归是有很多人亲眼所见的事实,这就使得这三个版本都有发生的可能性。

    为了如实地讲述好温纯的故事,老北不得不把这三个版本都一一道来,以正视听。

    版本一:牛广济讹诈了温一刀。

    这个版本稀松平常,大多在码字的人拿屁股都想得出来,无非是温一刀有求于人,牛广济也对胡月儿垂涎三尺,于是,温一刀拎着猪卵子在牛广济喝酒之后,达成了一个互惠互利的协议。

    牛广济帮温一刀种十分钟的地,牛广济让妇女主任给温一刀出具一张二胎准生证。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夜半时分,牛广济跟着温一刀来到他家门口,温一刀叫开了门,吩咐胡月儿不要拉灯,自己一闪身,牛广济扑了进去,一把就抱起了胡月儿,进了里屋就往床上一扔,胡月儿本就在家等着温一刀回来办事,正等得心烦意燥,被牛广济这么一扔,早就晕头转向了。

    牛广济是有备而来,胡月儿穿的衣服也不多。三两下两人都褪了个精光,滚到了一起。

    胡月儿感觉压在身上的人身板不太对头,便问:“你个死鬼,今天怎么这么大劲,牛广济同意办证了?”

    身上的人却不答话,用嘴把她的嘴堵上了,急吼吼地拼命耸动,把个胡月儿弄得神魂颠倒,也顾不得许多,便昏天黑地地折腾起来,正渐入佳境,外面温一刀敲响了房门:“妈妈的,十分钟到了。”

    胡月儿一听,温一刀怎么在外面,这压自己身上的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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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龌龊身世之版本二

    胡月儿便腾出手去拉灯,却见牛广济趴在身上汗流浃背地忙乎,她刚想用力把他甩下去,无奈牛广济力气太大,自己身体已经被弄软了,未能得逞,只听牛广济气喘嘘嘘地说:“急个鸟啊,多两下少两下会死人啊。”

    边说边快速地耸动了几下,一股暖流喷薄而出。

    牛广济这才翻身下马,穿上汗衫短裤,打开房门悠然而出。

    温一刀进得门来,正看见胡月儿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面泛红潮,吹气如兰,温一刀又气又急,嚎叫一声扑上床去,玩命般又把胡月儿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一泻如注,才酣然睡去。

    按日子推算,温纯就是这天播的种,然后开花结果。

    如这个版本属实,从民间先来后到的传统观念来推论,温纯该是牛广济的种,但从医学原理上来讲,只相隔了几分钟时间,温一刀比牛广济的虫子跑得快抢占了先机,也是大有可能的。

    而且牛广济赌咒发誓办事的时候是带了套套的,出门的时候顺手丢进了温家的猪圈,至于第二天温一刀为什么没有寻见,那很有可能是被英雄公猪吞吃了。

    温一刀也问过胡月儿,她说当时模模糊糊的,好像牛广济进去之前是有个带套套的动作,至于真的戴了或者是不是中途扯掉了,自己羞愧难当,又黑灯瞎火的,哪里记得清楚。

    温一刀后来也释然了,牛广济利用职权在桂花村里搞过的女人,也不是一家两家,据说辣根新娶进门的媳妇还是牛广济给开的苞呢,也没看他跟牛广济急眼,我温一刀白得了个大胖儿子,我急什么?

    版本二:温一刀算计了牛广济。

    这个版本从政策上更站得住脚。

    话说温一刀拎着十几个猪卵子去求牛广济,看在温家十八代单传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给开了二胎准生证。

    但那时候,计划生育工作如火如荼,牛广济刚当上支书不久,哪里敢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便把十几个猪卵子留下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温一刀的无理请求。

    无奈,温一刀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胡月儿听温一刀讲牛广济坚持原则,不肯为温家香火破坏基本国策,好一副可怜巴巴的死相。

    胡月儿一下子就恼了,她推了温一刀一巴掌,骂道:“你还是个爷们吗,就床上有能耐,一点正事都办不了。你在家等着,我去会会牛广济,我倒要看看是国家政策硬,还是他的**硬。”

    胡月儿可是温家岭上陪着孤魂野鬼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敢说敢为,说完,披上衣服就出了门。

    出门之后,胡月儿直奔村支书的办公室,那牛广济正就着炉火在烤猪卵子吃,吃着吃着就**攻心,正准备收拾一下叫妇女主任来商量一下计划生育工作,却被胡月儿撞了进来。

    进来之后,把门掩上就倚门而笑,那笑容风情万千,撩拨得牛广济火烧火燎,饿狗抢食般扑了上去,就手把胡月儿抱到了办公桌上,就像剥蒜一般,把胡月儿的衣服扒个精光,顿时办公室里又如一团迷雾中闪过一阵光芒。

    牛广济满心欢喜,看来这胡月儿是狐狸精转世所言不虚,果然骚劲十足。

    三下两下把自己脱了,正要切入主题,胡月儿推三阻四就是不让牛广济的家伙进去,急得他瞎呼乱叫:“好妹子,你就依了老牛吧。”

    胡月儿说:“我依了你可以,但你也要依我一件。”

    牛广济这个时候犯了男人最常犯的错误,女人说什么都会答应,胡月儿提出要一张二胎准生证,牛广济屁都没放一个就满口答应了,这边正屁颠屁颠地成就好事,外边温一刀拎着劁猪刀进来了,冷冷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对疯狂男女。

    在桂花村里,各家男女偷情,只要不被捉奸在床,大多可以抵赖,也没太多人计较。

    但是,如果被当场拿住,免不了要请牛广济来主持公道,多以犯事男的赔钱了事,如果犯事男的与女方男的谈不拢,又不听牛广济的调解,就要请温一刀出马,把卵子割了去球,到了这种时候,再坚强的男人也挺不住,只得按女方男的提的要求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现在身为支书的牛广济被温一刀拿住了,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胡月儿身上拼命再努力了几下,完全彻底地爽完之后,二话没说,就让胡月儿去把妇女主任喊来,当即开出了二胎准生证,犯了一个违背基本国策的政策性错误,也差点误了他一辈子的政治前途。

    头一次乡党委书记选举,身为乡长的牛广济眼看胜利在望的时候,就有其他候选人翻出这笔旧账,说他立场不坚定,裤带上的原则性不强,最后功亏一篑。

    好在后来温一刀举着劁猪刀发誓,绝没有坏过牛广济的作风,牛广济才如愿当上了乡党委书记。

    温一刀某次被辣根灌醉了,似乎漏了点口风,含含糊糊地说过,老子读过三国的,知道诸葛亮的激将法,也会玩欲擒故纵。

    后来辣根连生了两个丫头之后,仍然想生第三胎,效仿过温一刀的手法却未能得逞。

    传说,牛广济吃一堑长一智,不可能在同一张办公桌上栽跟头,办辣根老婆的时候,再没让辣根捉奸捉双,但牛广济颇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在辣根的追问之下,口头上还是勇于认账,但不敢犯第二次违背国策的错误。

    辣根埋怨他厚此薄彼不肯给自己开三胎准生证时,牛广济笑道:“你去请温一刀把你哥们弟兄的儿子们都劁了,我马上就给你开。”

    辣根瞪着猪泡眼骂道:“支书,你可是党的干部,可不敢唆弄人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狗**事。”

    牛广济说:“嘿嘿,那就怪不得我不给你开了。”

    辣根问:“你不就是欺负我老婆没胡月儿骚吗?”

    牛广济很严肃地说:“no,按照政策,十八代单传是允许生二胎的。”

    辣根眼光黯淡下来,骂道:“日,那你不是白睡了胡月儿?”

    牛广济眨巴几下眼睛,笑眯眯地说:“切,哪能白睡呢?你仔细瞧瞧,温纯像不像我。”

    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这么一来,到底谁算计了谁还真不好说。

    只有第三个版本传得最不靠谱,但也最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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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龌龊身世之衍生版本三

    版本三:温一刀与牛广济玩了个**游戏。

    这个版本是前面两个版本的衍生物,因过于时尚,可信度最低。

    毕竟在当时那个抓革命促生产的年月,这个游戏尚未从腐朽的资本主义国家传进中国,能玩这个游戏的人实属目光远大,凤毛麟角。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从牛广济女儿牛娜差不多与温纯同时出生,且身体构造与温一刀相似度颇高的特征上来分析,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话说还是温一刀拎着十几个猪卵子去村支书办公室去找牛广济。

    接版本一,牛广济要与温一刀达成互惠互利的协议,温一刀感觉还是吃了亏,二胎准生证仅仅是一张纸而已,而胡月儿可是一个温香软玉的大活人,牛广济存在着严重的霸权主义思想。

    或许是牛广济也觉得这协议不够平等,抓耳挠腮地提议请妇女主任来和温一刀一起磋商一次村里人猪合一的计划生育工作,温一刀沉思片刻,依旧觉得划不来。牛广济恼了,便说:“日,你未必要等价交换,上我的老婆?”

    温一刀大手一拍,当即成交。

    接版本二,温一刀把牛广济和胡月儿堵在了办公室的桌上,按住两人就要喊,牛广济可是党的干部,可不愿意跟着温一刀一起丢这个人,便扯住温一刀与他进行板门店会谈。

    这下温一刀占了主动,他不让牛广济穿上衣服,牛广济提起裤子不认账的工作作风,温一刀早已了然在胸,胡月儿当然非常配合温一刀,也光着身子参加了谈判工作。

    三方会谈进展得相当艰难,最后还是牛广济一咬牙:“狗日的,老子认栽了,我和胡月儿再玩一盘,你也去玩一盘我的老婆。”

    温一刀大手一拍,当即成交。

    版本三正文:

    刚把手拍完,温一刀立即就悔得要扇自己两耳光。

    为什么呢?

    牛广济的老婆是当年牛老叉替牛广济包办的婚姻,是当年公社某副书记家珍养着快要嫁不出去的千金小姐,长得五大三粗母老虎一般,单就那腰就有家里的水桶粗,身上的肉和温一刀见过的母猪差不多,与胡月儿的苗条姣好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温一刀气血上冲,还是跑到了牛广济家里敲开了门。没料想,支书老婆见了温一刀,就像七仙女碰上了董永,拦腰抱住就往里屋拖。

    温一刀想着这会儿牛广济正在胡月儿身上下力气,便毫不客气把眼一闭,提枪上马杀向天生一个仙人洞。

    别看支书老婆长得不咋地,可有一把子好力气,上下翻飞如肥燕穿梭,虎虎生风,加之温一刀功力深厚,两人大战了几百个回合,直战得天昏地暗峰回路转,可谓是酣畅淋漓,等到牛广济办完事回到家门口,还听见屋里喊杀阵阵,硝烟弥漫,气得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捏着拳头冲进了里屋。

    却见老婆大人横骑在温一刀身上,正上下颠簸,肥硕的**晃得牛广济眼都快花了,温一刀眯着个眼在喊,爽啊爽啊真他妈的爽。

    牛广济上前就要把老婆从温一刀身上往下掀,老婆扭捏着不肯下火线,正处于临界状态的温一刀被这么一折腾,按耐不住突施冷箭,正赶上牛广济二次用力把老婆掀翻了,这一梭子子弹一半击中了支书老婆的靶心,另一半却打中了牛广济的大脸。

    牛广济抹了一把,呸呸了几声,骂道:“你个狗日的,老子早完工了,你怎么还不收工。”

    温一刀爬起来,笑道:“广济兄弟,我们说好的是一人一盘,又没有说多长时间,这只能怪你主席的《论持久战》学得不够。”

    牛广济被温一刀嘲讽,羞恼道:“屁,只能怪你家狐狸精骚劲太足。”

    争来吵去,这种事情怎么能分得出上下高低,只得作罢。

    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牛广济让妇女主任给温一刀开了二胎准生证,各位看官可能有疑问,那不是牛广济吃亏了吗?

    嘿嘿,怎么可能呢?村支书又不是白当的,按政策温一刀本来就可以生二胎,牛广济不过是借机了却了一个宿愿,把日思夜想的胡月儿睡了。

    可能有偏执者还要认为,温一刀也睡了支书老婆,至多也只是扯平罢了。

    非也,话说牛广济长期在别人家的地里做帮扶工作,自家的那块盐碱地都快荒废了,肥婆娘多次吵吵囔囔地要回家告状,现在牛广济抓了她和温一刀的一个现行,总算堵死了她的嘴,再出门耕耘别家的土地,就免去了肥婆娘瞎**乱啰嗦。

    那一定要说是温一刀吃了亏也不尽然,与牛广济比起来,至少在时间上和心理上温一刀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女人嘛,蒙上脸还不都一个球样,吃多了精瘦肉偶尔吃一次大肥肉还不是满嘴溢香。

    这种龌龊的故事,真真假假,源远流长,在桂花村的村史里口口相传,多如村支书牛广济身上的鸟毛,温一刀也不可能像城里人那样,拖着温纯去验证dna。

    所以,关于温纯是谁的种这个稀烂的问题,扯不清,理还乱,如果不是温纯现在和牛大叉勾结起来,要办一件烂乡亲们**的缺德事,本可以不作计较的。

    无论是哪一个版本比较尊重了历史真实,或者任何一个版本都只是江湖传说,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温纯在传说中应运而生了。

    记得温一刀捧着这团血糊糊的肉团时,激动得热泪纵横,把当年舍不得扔掉的《新华字典》又从灰堆里扒了出来,守在老婆床前足足翻了一个通宵,最后撇开了家谱中的辈分排序,千挑万选选中了单名一个“纯”字。

    这下惹得村子里温姓老太爷极其地不满,背地里摇头叹气说过几次:“哼,鬼才晓得纯不纯呢。”

    这话传到温一刀耳朵里,他苦笑了几声隐忍了,举着劁猪刀追着温家太爷拼命,这种大逆不道的龌龊事,吃过多少猪卵子也没这个胆子敢在太爷裆下动刀子。

    办满月酒的时候,温家太爷抱病没有出席,众人便拖了牛广济坐了首席,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村子里哪家有了红白喜事,村支书坐个首席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可当温一刀带着胡月儿抱着小温纯给牛广济敬酒的时候,村南头辣根这个不识相的家伙刚生了女儿二丫,不免对温一刀生了儿子有些嫉妒,又赶上喝多了点,居然说了句貌似不三不四的话,他说温一刀能喜得贵子,牛支书当属首功。

    众人跟着起哄,纷纷说,嗯,对的,不错,哈哈哈哈。

    温一刀当下脸色沉了下来,可又不能发作,只得随着众人呵呵一笑,把大碗扣在脸上,先干为敬了。

    席间,温一刀瞅个空子把辣根拖到屋后僻静处,质问道:“辣根,你刚才在席上讲的那话什么意思?”

    辣根不认帐:“我讲了什么话了?”

    温一刀怒了:“你说我喜得贵子,谁的首功?”

    “哦哦,牛支书啊。”辣根终于想起来了。“怎么啦?你还不服气,没有他给你搞二胎指标,你能生儿子,做梦去吧。”

    原来如此,温一刀松了口气,辣根这话一点没错,可他一不高兴,说出来的话又不中听了:“温大哥,我也想生二胎,是不是也应该叫大丫他娘去给牛广济做做工作?”

    温一刀急了,揪住了辣根的胸口:“妈妈的,明明是老子提着猪卵子去求的牛广济,怎么又扯到孩子他娘的身上。”

    辣根看温一刀发急,只得陪笑道:“慢点,慢点,温大哥,算老弟我说错了,好不好。我这不是随口胡嘞嘞吗?看你,大喜的日子,何必呢?”

    温一刀刚一松手,辣根就闪开了,嘴里却在嘟囔:“日,心里没鬼,急个鸟啊。”

    酒席那边,牛广济咋咋呼呼地在喊温一刀,胡月儿抱着小温纯来找温一刀,温一刀和辣根扯球不清,心里有气,只得在肚子里暗暗发狠:“日你辣根八辈子女祖宗。”

    想想不解气,正好看见胡月儿怀里的小温纯,便想:“妈妈的,将来让老子儿子日死你家大丫。”

    温一刀刚在肚子里把这个狠发完,襁褓中的温纯竟然格格地笑了。

    看来,温纯要成为桂花村的名人是天降大任的大势所趋,这不仅是因为他还不在江湖的时候,江湖就早已有了他的龌龊传说,更在于他人还在襁褓之中,就乐于担负起日死大丫的龌龊重任,其诡异与神奇,均遥遥领先于他的历任祖先。

    事实并非像传说的这般龌龊,温一刀生二胎符合计划生育政策,根本用不着求谁不求谁,至于拿到了二胎证,拎着一串猪卵子去感谢一下支书,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这些个乡野传闻,大多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瞎编乱造的。

    如果牛广济真动过谁家婆娘,根本没人敢当众说笑,这涉及到绿帽子的事,拿不出证据来,人家男人是可以找你拼命的。

    反倒是这种牵强附会的无稽之谈,才会扯出好几个似是而非的版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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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痛说光荣家史

    这种乌七八糟的传闻,温纯可以置之不理,继续做他的协调工作,但他家老爸温一刀,老妈胡月儿实在听不下去了。

    天黑了,温一刀看看外面人不多,便一个电话,把正在沙河乡开会的温纯召回了家。

    大白天,怕村里人戳脊梁骨,现在温纯要回家,也得像做贼般偷偷摸摸了。

    一见面,胡月儿就抹开了眼泪:“纯儿啊,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让老爸老妈在家里也抬不起头来?”

    连累了父母家人,温纯的心情也很是沉重:“妈,我没做什么呢,莫听他们嚼舌头根子。”边说边扶着胡月儿坐在了床边。

    温一刀阴沉着脸,说:“温纯,你是县里的干部,办事有政府的章法,但是,老子不管你要帮哪个乡,你给老子记住了,打死也不能帮谭家。”

    “为什么?”温纯不解,这大半夜里把自己喊回来,老爸不说乡里的事,怎么单单只说姓谭的呢?

    温一刀摸出颗烟来点上,抽了几口才说:“你坐下,我问你,你还记得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温纯说:“记得,你跟我讲过的,是被批斗死的。”

    温一刀把大半截子未抽完的烟,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又用脚狠狠地碾碎了,说:“好,记得就好。可是,你还不知道,批斗是谁组织的,又是谁当众扇了你爷爷几个耳光,才让你爷爷走了绝路。”

    温一刀越说,温纯越糊涂了。

    温纯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关于爷爷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老爸老妈和众人的讲述中。

    温纯的爷爷虽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却有他老人家的光荣传说。

    村里人好开玩笑,童年的时候,温纯听到的,多是些温纯爷爷的爷爷借劁猪配种之机,摸过谁家媳妇的**,上过谁家少妇的床等等污蔑不堪之词。

    劁猪这门手艺是温纯的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温纯爷爷这一代,本打算不再干这个龌龊的营生,上完高小之后到村上混个会计当当。

    但在当时的村支书牛老叉一番“革命没有贵贱之分”、“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教导加训导之下,温纯爷爷迫于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力量,无可奈何地继承了祖上的衣钵,继续操练劁猪的刀法。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亏得听了老牛支书的劝,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温纯爷爷就是凭着这点手艺,不仅摆脱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一个人无牵无挂,云游和尚般四处闯荡,而且还经常能吃到美味佳肴——韭菜炒猪卵子。

    许多年后,家里饿死过亲人的乡邻们才知道那东西其实是大补品,像牛鞭一样,滋阴壮阳。不然,温家的儿女们哪能个个出落得红光满面、骚劲十足?

    遥想温纯爷爷当年,也是驰名乡里的风光人物。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把上拴着一块大红布,腰间系根细麻绳,肩上斜斜地吊着一个油腻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劁猪刀等专业工具,进到村子之后就举起牛角号“呜——,呜——”地吹一通,而且专选村口女人聚在一起做针线活的地方吹。

    女人们便笑骂道:“该死的劁猪佬又来了!”

    温纯爷爷一到,村子里便呈现出只有过年才有会的热闹景象,尤其是半大的孩子们,追逐打闹地围着劁猪匠看,希望温纯爷爷能不把猪尿泡捅破,好给他们吹气当球踢。

    地里忙农活的大人们直起腰来笑着对身边的女人说,回去吧,让老温把家里的几只猪娃做了。

    不久,村子里便会响起了猪的嚎叫声。

    温纯爷爷的劁猪手艺可谓精湛。

    可别小瞧了劁猪佬的手艺,这活虽说起来龌龊,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首先得心狠,操起利刃就敢往肉里扎,任凭猪们哇哇乱叫充耳不闻,鲜血淋漓熟视无睹。

    其次得准,一刀下去,就得斩断孽根,若来第二刀,主人就面有愠色,第三刀就会被主人呵斥,砸掉饭碗。

    第三,还得有三寸不烂之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每逢养有小猪的大嫂子小媳妇,就得去游说,说交配那种事儿太伤身子骨,劁了后保管你的猪长得膘肥体壮,直说得大嫂子小媳妇面红耳赤,连连称是。

    在江湖上闯荡,没点实在功夫可不行,否则只有挨饿的份儿。

    所以,劁猪佬大都和剃头匠、说书艺人一样能说会道,颇得大嫂子小媳妇们的欢心。

    于是,温纯爷爷经常是走到那里就吃到那里,遇个天阴下雨天回不去,还能白白在某家住一夜,由此关于温纯爷爷的风流韵事传闻不少,只是无处考证,不表。

    在这三点上,温纯绝对是得了祖上的真传。狠,准、说,样样精通。

    尤其是第三点,更是运用得炉火纯青,凡是与他有过交往的女子,绝少不为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得神魂颠倒的,宽衣解带之后,更是绝少不为他经久不息的功力所折服的。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在那些没有娱乐活动的年月里,看温纯爷爷劁猪也是一件乐事,老少爷们可以借机比比划划地和围观的女人开着荤素搭配的玩笑,说到激动时,动手动脚的揩一把油也不算为过。

    温纯爷爷劁猪绝不含糊,他问清了主人家劁那头猪,然后打开猪圈,猫身进去,尾追着受了惊吓的猪,只一个大步,便揪扯住猪后腿把猪逮了出来。

    他嘴里含着劁猪刀,把猪侧平放倒在地上,一只脚踩住猪后腿,用另一手抚两下猪下腹,然后把含在嘴里的刀拿在手上,一下就在猪的下腹处划开了一个小口。此刻猪已经感到疼痛,它拼命的挣扎,嘶喊。

    猪怕是也知道落到温纯爷爷的手上,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就此葬送,哭嚎声便无比惨痛,让围观的女人们不忍再看下去,有的羞红了脸回了家,有的则把头转过一边去。

    这时,温纯爷爷便用两只沾着血迹的手指头往划开的小口处用力一顶,把猪要切除的部分一刀了断。

    然后又腾出一只手把布包打开,取出早已穿好线的针,三下两下就把伤口给缝好了。再轻抚两下猪的肚皮,撒一把主人准备好的草木灰在猪的伤口上,然后把猪放开。

    猪翻过身子,逃似的又回到自己的圈里,发出哼哼叽叽的伤感。

    整个过程只要两三分钟,温纯爷爷把刀、针用布包好,见仍有小孩子在看,就故意起身,板着脸对他们说,把你的小**也给劁了吧。

    于是围观的孩子们笑着一哄而散,温纯爷爷便跟着主人回屋洗手,或吃饭喝酒,或收钱走人。

    尽管温纯爷爷的手艺精湛,功力深厚,但一直没有说上一个媳妇。

    正经八本的人家,是不愿意将自家的黄花闺女许配给劁猪匠的,一是白天出门很不体面,二是夜里闺女受不住劁猪匠的折腾。

    所以,温纯爷爷回忆往事,更加感激老牛支书,正是他的劝说让他在自然灾害的年月里还必须走乡串村,才有机会在雪地里捡了个饿晕过去的讨饭女子,用自行车驮回家之后,拿当天劁猪的几个蛋蛋熬了一大碗稀粥,将那女子救醒。

    那女子悠悠醒转过来,原本煞白的小脸立即艳若桃红,娇媚如花,温纯爷爷久旷之人,按耐不住,当即与那女子圆房,一番惊天动地之后,那女子竟然再次晕了过去,具体原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成亲之后,温纯爷爷在劁猪之余,兼顾担起了给母猪配种的重任。

    劁猪是谋财害命,配种才是积德行善,为了不断子绝孙延续温家香火,温纯爷爷乐意听从老牛支书的安排,不辞辛苦地劁猪配种一肩挑。

    所以,没出一年的功夫,温纯老爹温一刀呱呱坠地,让温纯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温纯爷爷积德行善的力度进一步加大。

    远近乡邻谁家有个病人,他都不辞劳苦地抬着送医院;

    村里来了乞丐,自己正喝着的粥也肯分人家半碗;

    去年大冬天从雪地里救回来一个女人当了老婆,今天大夏天又在青莲山脚下救过一个血糊糊的大男人……

    温纯爷爷做的这些善事,就连温老太爷也是赞不绝口的。

    说起来,劁猪佬的名声虽不太好听,但温纯爷爷的人品却在七村八乡远近闻名,有口皆碑。

    只可惜,温家奶奶一连生了几胎,却再未曾添男丁,村里人背后还是纷纷议论,这是劁猪佬劁的猪太多了,温纯爷爷做的那些个善事,还不足以弥补他的手下缺德。

    所以,任凭温纯爷爷夜夜把温家奶奶折腾得嗷嗷直叫,半个村子的老少媳妇听见了,都要在被窝里踢身边酣睡的老公几脚,于是,桂花村里的**叫唤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

    温纯爷爷身强体壮,自是不甘心失败,为了感动老天,有效提高生儿子的成功率,他将工作重点从劁猪转移到给母猪配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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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爷爷之死

    给母猪配种,在一般人眼里,特别是姑娘媳妇们看来,多少会将配种的公猪和人混为一谈,有些龌龊下流和不正经的意思,所以,温纯爷爷起初很抹不开面子,劁猪的数量远远大于配种的数量。

    由于有了生儿子的动力,温纯爷爷不但放下来一张英俊的脸,硬是将给母猪配种的工作干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配种时,遇上发情的母猪不配合,他还会弯腰蹲到公猪的身下,捉住滑溜溜黄鳝一般的公猪器具往母猪的屁股后面塞。

    待忙乎完,女主人便会打来一盆洗手水,边叫温纯爷爷洗手,边道谢,说些:“温师傅,您辛苦了!”“温大哥,你好能干啊!”等等听似一语双关的话语。

    温纯爷爷总是不放过机会,便借机戏谑地,也是一语双关地回应道:“没事没事,下次你要帮忙尽管说,尽管说……”

    遇到有些大胆的女人,便会把眉头一竖脸一拉,大声笑骂:“你这个不正经的**,叫你下辈子也变成公猪!”

    听到这话,温纯爷爷也不气恼,不急不慢地进行反击:“那也好,那也好……嘿嘿,最好你也变成母猪!”

    胆子小一点的女主人不敢和温纯爷爷斗嘴,十有**会红着脸低着头跑回屋里去,暗地里啐一声:“断子绝孙的老温。”

    一语成谶啊!

    温纯爷爷的改过自新和温纯奶奶的虔诚,并没有得到送子娘娘的宽恕,在他们这一代,仍旧只生了温一刀这一个男丁。

    正当他们努力要改变命运的紧要关头,一场灾难降临了,只得把改变温家频临灭种十八代单传的重任,交到了温纯老爹温一刀稚嫩的肩膀上。

    此事,还得从温纯爷爷夺得公社行业技能比武说起。

    温纯爷爷在桂花村父辈那一代还是为桂花村争得过荣耀的,他在公社组织的行业技能大赛中,为桂花村夺得了唯一的一个“劁猪状元”称号,奖品是一套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左上衣口袋的上方还用黄丝线绣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闪闪的小字。

    获奖归来,温纯爷爷就着韭菜炒猪卵子喝了几碗温家奶奶酿的桂花村老酒,编了一段易记押韵的顺口溜:“畜生畜生你莫狂,老子今天得了奖;代表人民代表党,割你的卵子掏你的裆!”

    此后,温纯爷爷就穿着那件工作服,唱着这几句顺口溜走乡串村劁猪配种“为人民服务”,各乡各村的孩子们跟屁虫般都背得滚瓜烂熟,只要他一到,都附和着扯着童音一起喊叫,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他的顺口溜只叫了一个星期,便被老牛支书喊停了。

    要说这人一牛逼了就容易犯不知天高地厚的错误,温纯爷爷也未能免俗。

    话说有一天,温纯爷爷一挺一仰地赶着公猪优哉游哉地走在乡间的简易公路上,这时公社书记坐着北京牌吉普车从后面赶来了,他着急要进县里去开会,司机在后头使劲地摁着喇叭,叫温纯爷爷和公猪让路,可温纯爷爷如聋子一般,依旧赶着公猪在前面迈着模特步。

    过了一会,公社书记的秘书实在气不过,他让司机把车停好后,跳下来连喊带叫:“喂,前面牵公猪的,你是聋子吗?摁了那么多声喇叭,为什么不让路?”

    温纯爷爷只是把头稍许扭了一下,斜着看了一眼叫嚣的秘书,依旧赶着他的公猪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左摇右拐,越发的“信猪由缰”。

    秘书见牵猪的老头有了反应,知道不是聋子。又扯开嗓门责问道:“你这个不晓事的,还不让开!你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吗?”

    温纯爷爷头也不回,问:“什么人?”

    秘书大喊道:“公社的书记!”

    没想到,温纯爷爷懒洋洋地问道:“书记?书记管多少地方呀?”

    秘书简直要气急败坏了:“我们整个公社几个大队几十个村子都归他管!”

    这回温纯爷爷回头了,他蹲下来抚摸着公猪油光水量的皮毛,不屑地说:“哦,才管一个公社啊,算个卵!我这头公猪还管着三个公社的母猪呐!”

    秘书一下子哑口无言,看了看车上的公社书记,正阴沉着脸两眼冒鬼火,只好扶着公社书记下车,蹲在路边抽闷烟,硬是等着温纯爷爷赶着公猪走到前面的分岔路口拐弯进了桂花村,才让司机发动汽车朝县城方向走了。

    在村里人的记忆当中,温纯爷爷和奶奶非常疼爱那头长得像一头小牛犊似的良种公猪。

    每次出发前,要用鞋刷刷去公猪身上的尘土,一边用手一边用梳子反复抚摸梳理卷曲的猪鬃。还总不忘在公猪的脖子上套上那个花了好几斤大米请村里银匠特制的,四周挂满了小铃铛的“猪项链”。

    配种回来,温纯奶奶都要给公猪煮上一大盘加了盐的稀饭,有时还要往里面加一个当时十分金贵的鸡蛋,硬是把那头“养尊处优”的公猪感动得整日“哼哼唧唧”的。

    ——有感于此,老牛支书干脆摸着温一刀的小秃瓢脑袋,把温家养的那头公猪直接叫作“温家老二”。

    革命风暴席卷之时,公社书记的秘书记起来了,桂花村的劁猪佬说过,“代表人民代表党,割你的卵子掏你的裆!”

    一个劁猪佬,有什么资格代表人民代表党?

    公社书记一声令下,温纯爷爷成了“反党反人民”的现行反革命。

    在全公社的批斗大会上,公社书记的秘书和他的弟弟跳上台去,两兄弟狠狠地扇了温纯爷爷一顿大耳光,骂道:“你个给猪配种的脏货,还敢代表人民代表党?这回该轮到割你的卵子掏你的裆了。妈妈的,就你这龌龊样也配为人民服务?啊呸,你和那头公猪一样,只配为猪服务。”

    高呼了一阵口号,秘书的弟弟为了在公社书记面前图表现,又对温纯爷爷一顿拳打脚踢,温纯爷爷当即栽倒在高台之上。

    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仲夏晌午,那头连给三头母猪配了种的公猪,陪着温纯爷爷在烈日下一起被批斗到了下午,走在回家的路上,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公猪和温纯的爷爷一样,边走边口吐白沫,气喘嘘嘘,脚步也由快变慢,看看有些支持不住了。

    见此,温纯爷爷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却在心痛英雄的公猪,想让它凉快凉快,顺手就将公猪牵到了沙河的河滩上,给公猪洗个凉水澡。

    谁知,公猪一遇凉水,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温纯爷爷抱头坐在河边恸哭不已,也一头栽倒在地,直到天黑才被老牛支书发现,喊来人,把温纯爷爷和公猪一起抬回村子。

    温纯奶奶好不容易把温纯爷爷唤醒,他一看见躺着的公猪,便又痛哭流涕。

    老牛支书提议将死猪砍了吃肉,温纯爷爷却死活不肯,硬是叫温纯奶奶找来几块薄木板将公猪葬在了温家岭的坟地上。

    当时的情景,温纯爷爷就只差没在公猪的矮墓前竖上块“英雄公猪”的墓碑了。

    公猪死了,温纯爷爷也一蹶不振,失魂落魄,精神便不太正常,有村民明知故问:“温叔,你的公猪兄弟呢?”

    “为人民服务,因公牺牲了!”

    “哈哈,哈哈……”

    “你们笑个屁,劝你们年轻人啊,跟老婆做完好事之后,千万莫要乱洗凉水澡啊!”

    可是,温纯爷爷最后还是重蹈了英雄公猪的覆辙。

    就在埋下公猪的第三天,正值壮年的温纯爷爷恍恍惚惚之间,鬼使神差般走进了路边的河滩,倒在了英雄公猪倒下的同一个地方。

    随后不久,抑郁寡欢的温家奶奶也无疾而终,追随着温纯爷爷的脚步,长眠于桃花谷上的祖坟地里。

    临终之前,她老人家拉着温一刀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我和你爹都躺在温家岭的山头上,保佑温家子孙人丁兴旺,家运恒昌。

    这么说来,那个公社书记的秘书和他的弟弟,就是谋害温纯爷爷的罪魁祸首。

    温纯含着眼泪问:“那个秘书是谁?他的弟弟又是谁?他们现在在哪里?”

    温一刀也是老泪纵横,他断断续续地说:“那个秘书就是沙河乡谭家兄弟的父亲,他得病死了,他的弟弟谭政荣,原先在县里当过书记,现在在市里当了大官了。”

    “啊?”温纯长大了嘴巴。

    谭政荣,现在是临江市委副书记。他官运亨通,早就忘记了,有一个劁猪佬冤死在他的手上,但他可能没有想到,劁猪佬的后代将仇恨一直记在了心底。

    “温纯啊,我们之所以以前不肯告诉你真相,是不想让你背上冤冤相报的包袱,也怕坏了你的前程。但是,现在村里上上下下都在传,你要帮着谭家兄弟继续开石料厂,我和你妈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温纯流着泪说:“爸,妈,你们放心,儿子再不孝,也决不会出卖祖宗,更不会昧着良心去帮仇家。”

    临走的时候,温一刀和胡月儿千叮咛,万嘱咐,儿啊,你斗不过谭政荣,切不可轻举妄动。

    温纯连夜赶回了沙河乡,一个计划酝酿已久,准备工作基本就绪,是到了该实施的时候了。

    早先的时候,这个计划仅仅只是为了寻找仕途的出路,现在,温纯的心里开始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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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不欢而散

    温纯赶回沙河乡的时候,沙河乡的班子主要成员还在开会。

    会议议题还是与温家岭乡的矛盾协调,所以温纯一直列席会议。

    开会之前,吴幸福问,于飞怎么没来?

    温纯说,他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实际上,于飞约了黄二丫去逛临江市新开的新世纪大商场了。

    会开了整整七、八个小时,中午吃完饭开始,一直开到了深夜,其他的方面一点一点都扯清楚了,按照县委县政府维稳工作专题会上的初步意见,可以考虑以经济补偿的方式来平息两个乡的矛盾。

    但是,温纯从会议的进展中,嗅出了吴幸福与高向阳的态度差异,因为会议开来开去,各种细节都讨论到了,两人一直回避“钱从哪里出”这个实质问题。

    中间,温纯被老爸老妈喊着回了一趟家,吴幸福宣布暂时休会,与会人员吃了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吴幸福就经济补偿问题还主动跟高向阳谈了点自己的看法,高向阳当时闷头吃饭,没有表态。

    温纯回来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还得继续开会。

    吴幸福明确提出来,补偿款从乡财政收入中出。

    这时,高向阳突然发话了。

    “我谈点个人看法,石料厂每天开采石料的收入好几万,一个月下来是上百万,乡里只收取资源费,才十来万块钱,本来就不多,再拿出钱来补偿给温家岭乡,乡里基本上没收益了,所以……”

    高向阳的“所以”刚出口,吴幸福脸色突地一变,显得有点坐不住,他从副乡长高亮才那里要了根烟,目光却紧紧盯着高向阳。

    高向阳停顿了片刻,抽了口烟,抬头的一瞬,看见吴幸福森森的目光。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表现出少有的不自信。

    温纯、于飞和乡干部们都把目光集中过来,等着他那个“所以”后面要说的话。

    高向阳避开吴幸福的目光,又喝了口水,借机平静了一下心情。

    吴幸福暗暗松了口气,石料厂事关沙河乡的收益,更关乎全县的稳定,他相信高向阳不会、也不敢在补偿问题上固执己见,让县委县政府为难,就算有意见,也应该保留下来。

    高向阳年龄和资历比吴幸福要老,高姓又是沙河乡的大姓,论起亲缘来,他与县长高亮泉同姓同宗,关系更近,只是吴幸福有谭政荣的支持,高亮泉才更看重吴幸福。

    吴幸福当过兵,至今还保留着从部队带回来的一把军用匕首,没当乡党委书记之前,也是好勇斗狠的角色,乡干部都怕他几分。

    长期以来,高向阳一直被吴幸福压制着,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现在吴幸福为了谭家兄弟的利益,要损害乡里大多数人的利益,那直接就是损害了高姓人的利益。这个时候,高向阳如果连句话都不讲,传出去,恐怕在高姓人面前不好交代。

    乡干部的立场,很多时候就是宗族的立场。

    吴幸福已经习惯了在沙河乡一手遮天,他提出的意见,从来都是一致通过。他不想听反对意见,确切地说根本就不能有反对意见。在他看来,一个乡的场面都控制不住,将来怎么能应对一个县的复杂局面。

    这就是吴幸福,被宠惯了,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谁要敢藐视他的权威,他就敢跟别人动刀子。

    前些日子,他在外面“放松”的事被谭二愣子说漏了嘴,他老婆气坏了,说了一句,你这个破官早晚当不长,吴幸福真拿出那把军用匕首来,吓得他老婆拉扯着孩子回了娘家,坚决要和他离婚。

    你以为,高向阳这回吃了雄心豹子胆?

    就在吴幸福放心地收回目光时,高向阳的意见出来了,在座的人全都吃了一惊,高向阳不但提出了反对意见,而且口气还挺硬。

    “这个钱,应该由石料厂来出。我个人坚决反对从乡财政出钱。”

    高向阳低着头,一口气把自己的意见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掠了下四周,轻声说:“我的意见完了,请各位继续发言。”

    会议猛然出现了冷场。

    钱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最敏感的话题。

    在座的人员当中,温纯置身事外,可以没有态度。

    但其他的乡干部,各自立场不同,多少都有点私心在里面,遇到书记和乡长的意见相左,全都像商量好了似的,不是低头喝水,就是抬头抽烟,反正没人敢轻易碰这个话题。

    谁也没想到高向阳居然在会上明确反对吴幸福的意见,一个谭姓的乡干部脸一下绿了,愤愤地打响手中的打火机,点了烟,恨恨地吐出一串青色烟圈。而副乡长高亮才掏出纸巾,一个劲儿地擦汗。

    烟雾缭绕中,所有的人都垂下头,面部表情僵僵的。

    吴幸福的脸色更是难看,难看到了极点。

    他吸了两口烟,又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灭,端起杯子,却没喝,又放下,抬眼环视了一下会场,观察与会者的表情,不巧却被烟雾阻挡了视线。

    他冷不丁地说:“都把烟灭掉,要过烟瘾回家过去。”

    所有的烟都灭了,可会场的空气还是很闷,烟雾腾腾的。

    吴幸福很想让人打开窗户,又一想声音一大,不定会被过路的谁听见,想想便忍住了。

    “那好,咳咳。”他清清嗓子,嗓子里不知咋的突然有了痰,“既然高乡长提了出来,就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对补偿款出处的看法。”

    与会者面面相觑,没谁肯谈什么意见,大家就一个心思,夜很深了,快点定下来吧,散会之后,该睡觉了。

    吴幸福也急啊,他比在座的其他人更急。

    上次被喊到县里去开专题会,会后,高亮泉单独留他在办公室又谈了几句,让他做一些经济上的让步,抓紧把矛盾化解掉,席书记初步同意万大强去组织部当部长,下一步,正在争取让吴幸福来接万大强当办公室主任。

    所以,吴幸福从县政府出来也是欢天喜地的。

    要是没有这几句垫底,吴幸福才不会对牛广济让步呢。当了办公室主任,可能就要当副县长,县长,位子越往上升,谭政荣对自己的看法就越重要,这个时候,不趁机让谭家兄弟得些实惠,送一个顺水人情,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谭政荣的哥哥去世之后,谭家兄弟几乎是跟着谭政荣长大的,感情深厚着呢。

    高向阳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自己一走,烂摊子该他接着,所以今天才敢提出反对意见。

    妈的!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里交换嘛,何必当众让我难堪呢?

    吴幸福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

    他心里头开始有股子火往上窜了,把目光盯住高向阳:“高乡长,大家都不说话,你看该怎么办?”

    怎么办?

    高向阳已经说了自己的意见,吴幸福再盯着他表态,就是要让他当众收回刚才的表态。

    高向阳似乎没料到这一点,当乡长以来,这样冷冰冰的场面还是头一次遇到,以前遇上与吴幸福有不同意见时,多多少少会有几个人站出来,两头和和稀泥,虽说最终还是按吴幸福的意思通过了,但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找到了台阶。

    今儿个这种冷场,令他很被动,也很尴尬。

    如果有人站出来象征性地支持自己一下,说不定高向阳也就顺水推舟,举手同意吴幸福的意见了。

    吴幸福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要暗中帮着谭家兄弟的,这一点,大家看得出来。

    高向阳说说个人意见,一是给自己找个面子,二也确实有他的道理,所以,没有人好表态,只有冷场。

    温纯算是外人,更不好插嘴。

    这么一冷场,高向阳的犟脾气就上来了,想也不想便说:“我刚才的意见,也不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乡里其他领导也有同感。”

    “是么?”吴幸福说着话,把犀利的目光投向副乡长高亮才。

    高亮才脸一阵赤红,战战兢兢地把目光在吴幸福与高向阳之间来回抖了几抖,最后说:“对这个问题,我认为哪里出都可以。”

    高亮才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无关痛痒的态度,真是让高向阳来气,他立即反问道:“亮才,你这也算个意见么?”说完他把目光投向高亮才,有点蔑视的味道。

    高向阳质问高亮才,相当于就是质问吴幸福。

    这下,吴幸福终于忍不住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怒视着会场说:“高乡长,你不是说乡领导和你有同感吗?你说,还有谁?”

    说完猛一拍桌子,坐下了。

    高向阳被吴幸福激怒了,也不甘示弱,居然跟着站了起来,回敬道:“吴书记,你火气这么大,别人怎么敢发言?”

    “你太过分了!”吴幸福完全失了态,手指愤然指向高向阳,说:“高向阳,如果认为我吴幸福工作作风有问题,你可以找县委、找市委反映,但只要我还当一天书记,你就得听我的。”

    说完他点了支烟,刚要吸,又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愤愤地掐灭了。

    “散会!”他抓起面前的烟盒和火机,怒气冲冲地走了。

    几个乡干部们目瞪口呆,傻傻地望住吴幸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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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说漏了嘴

    高向阳这才意识到,吴幸福是真的着急上火了。

    他隐隐有些后悔,也有些后怕,他原本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只要吴幸福给一个台阶,他一定会顺势而下的,哪怕有旁的人出面劝解几句,高向阳也肯低头,多年的合作,大家的脾气秉性都很清楚,打几个哈哈就算过去了,还没见过吴幸福像今天火气如此之大。

    温纯看看会场上面面相觑的几个乡干部,说,大家先回吧。

    乡干部们稀稀拉拉地走了,只剩下高向阳,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温纯走过来,拍了拍高向阳的肩膀,递上一根烟,坐在了他的身旁。

    默默地抽完了一颗烟,高向阳对着温纯苦笑了一下,说:“温主任,你怎么不走?”

    “我走不了啊。”温纯摊开手,无奈地说。

    没有派车,温纯大半夜的没法走。

    “哦,哦。”高向阳也是无话可说,乡里的车是石料厂出钱买的,平常就是吴幸福把着,高向阳也调动不了。

    “算了,不回去了,上你家借宿一晚,嫂子不会有意见吧。”

    “说哪里话呢,走吧。”这个时候,高向阳巴不得有个人一起说说话。

    到了高向阳家,两人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客厅里说话。

    看高向阳垂头丧气,情绪不高,温纯劝解道:“算了,高乡长,党政领导工作上有不同意见,这很正常,吴书记应该知道,你也没有什么坏心。”

    “唉,”高向阳叹了口气。“吴书记发火我没想到,可是,几个人谁也不表态,这我更没想到。”

    “呵呵,估计也是不好说,我觉得,大多数人是赞同你的意见,当着这么多人,他们哪里敢反对吴书记呢?当然,他们也不想得罪了谭家兄弟。”

    高向阳点头:“他们这么想也很正常,谭家兄弟在沙河乡飞扬跋扈,哪个不怕他们?”

    “他们也不愿意站出来反对你高向阳,毕竟,你也是在维护集体利益。”

    温纯这几句话,说得高向阳心里很舒坦。

    高向阳给温纯的杯子续上水,眼神里看得出有点激动。

    “吴书记的考虑,应该也有他的道理吧,是不是石料厂也确实承担不起啊?”

    “哪里的话?石料厂的收益我们一起测算过的,除去雇人和设备的开销,每个月净赚的比交给乡里的要多得多。”

    “不会吧?”

    “错不了!”高向阳很肯定地说。“乡里几次想查石料厂的帐,谭家兄弟总是找种种理由推脱,要是真的开销很大,为什么不敢让乡里查?”

    “哦!上次谭二愣子喝多了,你旁敲侧击提了提关了石料厂的意思,他说,很多领导在石料厂入了股的,当然,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不过,据此分析,石料厂自身没多大的赚头也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谭家兄弟是什么东西,我很清楚,无利可图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说有很多领导入了股,他是想拉虎皮当大旗,很多应该没有,个别的有可能,这恐怕也是他们怕查账的原因。”

    “嗯,吴书记今天发火,你也莫怪他,他肯定也有难处。”

    “我知道。他前途远大,犯不着在钱上得罪谭家兄弟。”

    温纯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他要高升了。”

    高向阳把头凑过来:“真的?去哪?”

    “去给高县长当主任,你没听说吗?县里已经在传了,应该假不了。”

    高向阳一捶脑袋,悔恨不及:“要是这样,那我今天是何苦来呢?”

    “我以为,你是怕接了烂摊子,才不同意他的意见呢。”

    “他走了,谁来接这个摊子,还很难说呢,我没那么高的觉悟。”

    “呵呵,那是我意会错了。”

    “可不是嘛。”高向阳一脸苦笑。“我也就是在会上表明个态度,免得会后高姓村民骂我。”

    “乡里开会做的决定,他们骂你做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啊,这乡镇干部就是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的。这些年,高姓的村民一直对我有意见,他们说,乡里的税是高姓人交得多,好处全让谭姓和吴姓的人得去了,骂我这个乡长就是聋子的耳朵,纯粹是个摆设。”

    温纯笑道:“呵呵,他们不了解情况,误解你了。”

    高向阳摆手:“唔,不,他们要是了解了事情,更要把我骂死。”

    温纯当然不信:“至于吗,你也说得太严重了。”

    高向阳正色道:“一点也不严重,就拿石料厂来说吧,他们要是知道谭家兄弟和其他参股的干部比乡里得的还多,怕是要吵翻了天的。”

    “哦!”温纯若有所思。

    高向阳似乎也觉得说漏了嘴,马上把话头收住了。

    怪不得石料厂停工,谭家兄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一天天流失了,能不着急吗?

    这石料厂是真来钱,他们才不管别人用不用水,污不污染环境呢。

    谭二愣子多次在温纯面前叫嚣,再拖下去,管他娘的什么调解不调解的,他要自己放炮开山了。谁要打就来!

    原先说这种话,谭家老大和吴幸福是要制止的,后来,谭二愣子说的回数多了,就听之任之了。

    他们急,那些利益相关的人肯定也急。

    越往后拖,他们越急。

    吴幸福发火是有原因的,谭家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利益团体肯定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或者说,他自己也在给自己加压。

    牛广济代表温家岭乡都愿意接受补偿了,沙河乡的高向阳却出面阻挠,吴幸福当然要上火。

    温纯心里有数了,他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说:“高乡长,不早了,睡觉吧,明天你再找吴书记私下里谈谈,自家兄弟,好说好商量嘛。”

    “好吧。”高向阳领着温纯在客房里睡下,也回自己房里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向阳来喊温纯吃早饭,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却已经有了喜色,他告诉温纯,夜里睡不着,五点钟就起来了,敲开了吴书记的家门,互相交换了意见,已经定下来了,补偿款由乡里和石料厂一家承担一半。

    温纯说,好,我吃完早饭就去找牛广济,看他会开多大的口。

    正吃着早饭,于飞急匆匆地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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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翻脸不认账

    温纯笑着问于飞:“这么早?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于飞挤了挤眼睛,又说:“万主任批评我了,命令我必须一大早就赶过来,他说,嘿嘿,从今往后,要我跟你寸步不离,向你学习,一心扑在工作上。”

    呵呵,温纯笑了笑,示意于飞坐下吃早饭。

    心里暗想,肯定是吴幸福向万大强报告了,于飞没跟自己在一起,一大早就把他催回来了。

    那天,吴幸福听说温纯和牛广济谈话,于飞没跟着,脸色就有点难看,今天,再去找牛广济谈,于飞是必须寸步不离了。

    否则,吴幸福真实不太放心。

    临出发前,吴幸福来给温纯送行,说:“不好意思,昨晚上一时性急,失礼了。”

    温纯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和高乡长统一了意见,就是对我工作的最大支持。”

    吴幸福想想,又说:“牛广济是只老狐狸,又奸又滑,你们谈的时候要防着点。”

    于飞抢着说:“应该不会吧,他上次答应得好好的。”

    “嘿嘿,难说!”吴幸福很奇怪地笑了笑,又说:“这个老家伙,我最了解……不会最好。”

    果然是吴幸福最了解牛广济这只老狐狸,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真的翻脸不认帐了。

    原本口头上已经谈妥了,沙河乡每个月补偿温家岭乡三万块钱。

    等到温纯和于飞正儿八经地请牛广济拍板的时候,他一口拒绝了:“谁答应了的?有没有白纸黑字写着呢?要补可以,我也不多要,按人头,每个月一人五块,少了一个子,免谈。”

    温纯说:“照你这么算,一个月得好几十万呢。这么多,沙河乡哪里拿得出来?”

    牛广济把眼一瞪:“你怎么知道他拿不出来?拿不出来,石料厂那就不开嘛。”

    温纯很认真地说:“我们昨晚上跟沙河乡的领导们一起反复核算过了,他们真的拿不出来。”

    牛广济不耐烦了,说:“温纯,你们可是县里指派的协调人员,怎么能一屁股坐在沙河乡那边呢?”

    “哪里,哪里呢,广济叔,我是桂花村的人,怎么也不会只把屁股坐到沙河乡一边。”刚说完,温纯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问题,容易被沙河乡的人误解,便急忙补充了一句:“我们肯定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牛广济可不管那么多,顺着温纯的话就说:“既然你还知道你是桂花村的人,那你就应该说,拿得出来要拿,拿不出来也要拿。”

    温纯急了,说:“牛书记,你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就是,就是。”于飞也连声附和。

    牛广济也急了,他开始骂人了:“你个小猪卵子,你给老子滚远些,要讨价还价,让吴幸福来跟老子谈。”

    声音大得震天响,搞得乡政府里的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温国林一探头,见是牛广济骂温纯,又笑着缩回去了。

    妇女主任还想进来劝,看温纯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也哧溜进了她自己的办公室。

    于飞很生气,他说:“牛书记,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来跟你谈工作,你怎么能骂人呢?”

    “呵呵,小于,我骂他,不关你的事?”牛广济笑眯眯的,对于飞倒是很客气。

    于飞也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呢,我和他是一起来的嘛。”

    牛广济装出很认真的样子,说:“那好,我先声明,我只骂他,你先回避一下。”

    “不行!不管你骂谁,骂人就是不对的。”于飞到底是当过公安的,有股子有难同当的气概。

    “好好好,我不骂了,你们滚,可以吧。”牛广济嘴里说不骂,开口还是骂了。

    滚,怎么行呢?滚了,工作不谈了?

    温纯憋了半天,还是要继续说:“牛书记,我们是来跟你商量补偿的事,你原先不是同意了补偿方案嘛。”

    牛广济把牛卵子一样的眼睛一瞪,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不错,我是同意了,但全乡人民不同意,我老牛有什么办法?他们说,温家岭乡的人,人穷志不短,他吴幸福想拿几个臭钱就把我们给打发了,没门,他以为我们是叫花子呢。”

    这个时候,牛广济有点像街头上的小混混了。

    于飞很不客气地说:“你这副腔调,哪像个国家干部,简直就是地痞无赖嘛。”

    牛广济一点也不生气,说:“小于同志,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集体,这是我们党一贯的组织原则,我是在按组织原则办事,你怎么可以说我不像个国家干部呢?”

    于飞气鼓鼓地说:“出尔反尔,哪个国家干部像你这素质。”

    牛广济往沙发椅子上一歪,说:“那好,你们向县里汇报,让县里再停我的职好了。”

    这明摆了就是气人!简直要把人活活气死。

    县里不久前作了决定,让他牛广济恢复工作,怎么可能又再做决定要他停职呢?县里的决定可不是牛广济的嘴巴,说话像儿戏,说完就能改口。

    于飞吼道:“你太不像话了,停职检查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哦,恢复工作了,就翻脸不认账了。”

    “我说了不认账吗?说了吗?”牛广济嬉皮笑脸地追问道。“温纯,你可要给我证明,我没说吧。”

    于飞一下子被噎住了。

    温纯说:“广济叔,你说全乡人民不同意,这不相当于就是说了嘛。”

    牛广济突然问:“你喊我什么?”

    温纯说:“我喊你广济叔啊。”

    牛广济大笑道:“哈哈,你喊错了。我不是你广济叔,你应该喊我爹。”

    这他妈的是哪跟哪啊?温纯涨红了脸。

    于飞指着牛广济的鼻子,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有这么占人家便宜的吗?”

    牛广济板着脸,把于飞的手扒拉开,说:“这跟你有个鸟关系?”

    于飞正色道:“跟温纯有关系,就跟我有关系。”

    牛广济笑眯眯地问:“那好,我让温纯喊我爹,那你也喊我爹吗?”

    “你……”于飞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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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意外小事故之一

    牛广济看于飞气得脸都紫了,还在笑嘻嘻地说:“你什么你?外面都这么说,他是我的儿子,又不是我说的。”

    温纯并没有被牛广济的无赖伎俩气糊涂,他不紧不慢地说:“那外面都说,你跟我谈好了补偿的意见,你怎么又不承认了呢?”

    牛广济嘻皮笑脸地说:“你个小猪卵子,不知道你爹我在逗你玩呢?”

    温纯沉着个脸,说:“牛广济,我们现在是在谈工作,请你严肃点好不好。”

    牛广济也把脸沉下来,说:“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我是你爹,你又不是我爹。”

    “靠,你他妈的简直无耻到了极点。”温纯被激怒了,他大声骂道。

    温纯越急,牛广济越开心:“就无耻了怎么的,你能把我的吊啃一口?”

    “牛大叉,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不讲信用的无赖。”

    “哼,我无赖,你以为你个劁猪佬的儿子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想想,你家老爹害得老子牛家绝了后,你还想我帮你办事,呸,做梦,白日做梦!”牛广济气咻咻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于飞简直要糊涂了。原来温、牛两家还有老一辈的恩恩怨怨纠缠在里面,怪不得牛广济要故意出温纯的丑,让他当众难堪。

    温纯也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了:“牛大叉,是你自己无能,怪得了哪个?工作上的事谈完了,我们两家的个人恩怨,随你要怎么了断。”

    “你个小猪卵子少**乱吵吵,要打架,老子随时奉陪,你要嫌不过瘾,可以把石料厂的谭二愣子一起喊上,老子把牛娜被绑的事一块儿了断了。”牛广济气咻咻地,大手挥舞,撸胳膊,挽袖子,好像马上就要动手一般。

    于飞赶紧拦在了两人中间。

    牛广济隔着于飞,指着温纯,骂道:“哼,你个小猪卵子也不拿上几两棉花访访,老子牛大叉怕过谁?只一条,你要帮着沙河乡,老子不拦着你,但是,要我帮着你,说破了天也没用。我不会答应,温家岭乡的老少爷们也不会答应。”

    温纯气急败坏,大叫道:“牛广济,我与你势不两立。”

    “你爱立不立!”牛广济说完,背着手,走了。

    温纯被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飞站在一边干着急,愣了一会儿才把水杯端起来,递到温纯的嘴边。

    温纯猛地喝了一大口,又扑地一声喷了出来,嘴里不断地念叨:“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于飞架着气坏了的温纯,垂头丧气地回了沙河乡。

    牛广济把温纯骂得狗血淋头的英雄事迹,立即传遍了温家岭乡的角角落落。

    桂花村的村民们喜笑颜开,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说牛广济不愧是牛叉书记,就是硬气,大灭了沙河乡的威风,大长了温家岭乡的志气。

    这不,温二狗和春旺碰到一起,也在温老太爷面前夸起了牛广济。

    温二狗说:“老太爷,这牛书记还是我们温家岭乡的牛书记啊。”

    春旺笑骂道:“哈哈,你个二狗,前两天,你不还骂牛书记没骨气吗?”

    温老太爷说:“呵呵,你们不懂吧。这是我们牛书记的韬略,温纯一个小猪卵子,出道才几天啊,哪里是我们牛书记的对手。哈哈。”

    温二狗又说:“就是嘛,有道是,父债子还。他也不想想,他爹把牛书记的卵子都扣坏了,牛书记能不把仇记在他这个小猪卵子头上吗?”

    春旺问:“二狗,真有这回事啊?”

    温二狗说:“可不怎么的,辣根亲自看见了的。”

    春旺又说:“后来我听说,牛书记也把温一刀的卵子害了吗?”

    温二狗说:“这个,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不是在辣根的猪圈里?”

    温老太爷点头:“对,好像是的。”

    温二狗和春旺异口同声:“哦?!”

    一时间,关于温纯是牛广济儿子的传闻不攻自破,关于温纯他爹温一刀害得牛家绝后的传闻又沸沸扬扬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一言我一语的,又传出来温一刀与牛广济相互摧残的两个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一:

    生完温纯的那一年,南方部分地区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旱情,桂花村边沙河的河水几近干涸。

    辣根家生了二丫,老婆奶水不足,便动了一个鬼念头,趁着黄昏村里人刚从地里回家,在小河里扔了几块炸药,轰隆几声响之后,水面上便漂了一层死鱼,没炸死的也都晕晕乎乎,在水里乱撞,特别好捉。

    这一声响不打紧,偏偏牛广济和温一刀两个人没鸟事,站在村头看见了,两人赶紧跑回家,拿了竹篾编的鸡罩就去逮鱼。

    沙河里原先水质好得很,盛产黑鱼,因它浑身青黑形似柴棒,桂花村里的村民们把这鱼也叫“烧火棍”或“柴鱼”,给女人发奶特有功效,否则,辣根也不会打沙河里黑鱼的鬼主意。

    温一刀家刚生了温纯,牛广济家刚得了牛娜,辣根家刚生了二丫,这三个人自然积极,生怕村里人知道了都要来逮鱼,便像抢一样地争先恐后往河边跑,都想多捞几条回去给自家老婆发奶。

    牛广济人高马大跑在了最前面,脱了裤子就跳进了水里,温一刀人瘦腿长,跑了个第二,跟在了牛广济的屁股后面也下了水,辣根忙着收拾剩下的炸药,动作就慢了一步,急得裤子都没来得及脱就在水里扑腾开了。

    要说这牛广济招村里女人喜欢,倒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的**特别长,光着屁股在齐腰深的水中走动,那东西就在水面上漂,一沉一浮,跑在后面的温一刀人一急,眼就花,就以为那是黑鱼头,一鸡罩猛地扣了下去,把牛广济扣了个趔趄。

    牛广济在水里跳着脚地骂:“温一刀,你他妈的眼瞎了,往哪儿扣?”

    温一刀赶紧赔笑:“广济,对不住,对不住,我看走眼了。”

    这一扣不打紧,足足让牛广济有半年硬不起来,休养了大半年之后,总算翘得起来了,功能却大打折扣。

    所以,牛广济在生了牛娜之后,老婆就再也没有生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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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意外小事故之二

    扣鱼事件之后,有一次,牛广济和老婆半夜里吵了个天翻地覆,胡月儿去劝解,被牛广济的老婆骂了出来:“你少在这里看笑话,你家挨千刀的老温把我家广济的家伙扣坏了,害老娘再也爽不起来了。”

    胡月儿也不示弱,回骂道:“呸,老娘好心好意来劝架,你倒好,自己骚劲上来了,怎么怪到我家老温的头上。活该!”

    支书老婆平日里也不曾吃过这种亏,被胡月儿骂了,哪里甘心:“你大半夜里不躺在床上等男人来日,跑我家里来骚个屁啊,未必还想让我家老牛日死你。”

    胡月儿听了,火冒三丈,跳着脚地喊:“那好,你要骚得难受,我去把我家老温喊来,帮你家老牛日你的**。”

    两个女人越吵越不像话,最后,还是牛广济当支书的觉悟高,喝止住了自家的婆娘,温一刀也急吼吼地赶来,生拉硬拽地把老婆拖回了家。

    这一出,就是温一刀扣坏了牛广济的家伙,令牛广济耿耿于怀。

    牛广济本来就不是个善茬,他能不伺机报复吗?于是,就引出了第二个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二:

    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之后,牛广济为了显示他支书的大度,专门在辣根开的小卖部门口请温一刀喝酒,过路的村民都竖起大拇指,纷纷夸支书就是有水平,大人不记小人过,女人吵架,不伤男人的感情。

    温一刀几碗酒下肚,感动得只差流鼻涕,不住地向牛广济赔礼道歉,骂胡月儿不明事理。

    要论起喝酒来,温一刀的酒量在桂花村来说也算不差,但绝对拼不过酒精考验的牛广济,每年县乡来检查工作,哪一回不是牛广济把下来的干部喝得走路发飘,又赶上温一刀心里有愧,一碗碗地喝下去,一直喝到了深夜,温一刀就喝多了。

    喝过酒的哥们都有经验,酒喝多了就爱撒尿。

    温一刀迷迷瞪瞪地要上厕所,稀里糊涂走进了辣根家的猪圈,正赶上辣根家的一头老母猪刚产仔不久,此时的母猪很凶狠,生人万不可靠近。

    这一点,温一刀是专业人士,最清楚不过,可他喝醉了之后不辨东西南北,误打误撞就站在了猪圈门口,母猪见他来到眼前,便警觉起来;仔细再看看,原来竟是劁猪佬,忽然想起自己老相好的那玩艺儿不就是他给废了的么?他跑进来想干什么?

    温一刀闻着这地方很臭,以为真进了厕所,掏出家伙便尿开了,浇了母猪一头一脸,老母猪被激怒了,呼地冲过来,把温一刀四脚八叉地扑倒在地。

    千不该万不该,温一刀不该把家伙掏出来,母猪顺势一口把他的宝贝疙瘩咬了一大口,据说,其中一个卵子当时就碎了。

    牛广济听到温一刀的惨叫,忙跑过来点着打火机一看,乖乖不得了,温一刀身子底下血流不止,赶紧喊醒了辣根,开上拖拉机把温一刀送到了县医院,救了他一条命。

    医院的医生捂着嘴乐了一番后,正儿八经地向赶来的胡月儿说:“你可得感谢你们村的支书啊,再晚送来一步,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废在了那母猪嘴上了。”

    胡月儿偷眼看牛广济,分明看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温一刀出院之后,逢人便尴尬地说:“劁了一辈子猪,没想到最后差点反被猪劁了。”

    再后来的某一个大半夜,轮到温一刀和胡月儿吵了个天翻地覆,支书老婆扭搭着粗胖身躯也来劝,两个女人又大吵了一架。

    胡月儿敞开着怀,骂道:“你他妈的少来装菩萨,我家老温这个样子,都是你家老牛害的。”

    支书老婆倒不生气,只笑道:“哟呵,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家老牛送得及时,你那**还得请我家老牛来帮忙日呢。”

    胡月儿听了当然来气,她疯了一般地跳起来:“啊——呸,你家老牛把我家老温灌醉了,故意把他牵到猪圈里去的,你以为老娘不知道啊。”

    后来,还是牛广济的觉悟高,他跑来生生扇了老婆一嘴巴,硬是把她扯回去了,温一刀这回没吱声,他听了胡月儿的话,心里确实有点纳闷,平日里大半夜的,谁家猪圈不把门关严实,怎么偏偏那天辣根家的猪圈会敞开着。

    好在人家牛广济讲道理,懂政策,温一刀陪支书喝酒谈公事受了伤,也勉强算得上是工伤,就给温一刀报销了住院治疗的医药费,占了公家的便宜,温一刀还有什么话好讲呢?

    这两个意外事故有鼻子有眼,人证都是辣根,物证就是牛广济和温一刀的两根家伙。

    尽管传说中的两家女人吵架内容十分龌龊,但温、牛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不和谐。

    温纯和牛娜打小穿着开裆裤就一起过家家,然后一起上青莲山练武,又手牵手地上了小学,肩并肩地上了中学,后来,还蔫不唧地钻过秃头岭上的树林子,只是牛娜成绩没温纯好,没能考上大学。

    据说送温纯上大学的时候,牛娜还暗地里流了几滴眼泪,可见两家大人孩子的感情很融洽,并没有因为这两个小小的意外事故而影响两家长期和平友好的睦邻关系。

    温一刀扣了牛广济一鸡罩,这事可以有,但说扣坏了牛广济的命根子,这事没有。

    温一刀被母猪咬了一个口,这事也可以有,但说是牛广济有意报复,这事可能没有。

    两家婆娘偶尔吵吵几句,这事可以有,但如此粗俗地吵架骂街,这事真没有!

    顺便说一句,温纯带牛娜钻过树林子,这事可以有,但妄自猜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男女私情,这事真没有!

    牛广济生了牛娜之后便没有再生,这是他响应计划生育号召的带头之举;

    温一刀生了温纯也没有再育,这是他按政策已经生到位了,再生,牛广济非罚他款不可。

    但是,这次是经牛广济亲口说出来的,似乎又确有其事。

    时过境迁,一时无法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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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火上浇油

    却说于飞架着温纯回了沙河乡,吴幸福早就得了消息,看温纯脸色煞白,知道气得不轻,便安排高向阳陪着温纯,自己把于飞拉到另外一个房间,问道:“小于,你说,他们是真吵还是假吵?”

    于飞很激动地盯着吴幸福,大声说:“吴书记,假不了,怎么会是假吵呢?要是牛广济不走,肯定会打起来。”

    吴幸福横了于飞一眼,骂道:“真吵就真吵,你他妈的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牛广济这个人,吴幸福最了解,他预想得到这家伙有可能翻脸比翻书还快,但他与牛广济斗了多年,总感觉不踏实,温纯与牛广济密谈了一下午,于飞没在现场,会不会是这两人设了个圈套等着沙河乡来钻呢?

    于飞知道吴幸福与高亮泉的关系,也知道谭政荣很器重他,所以,被吴幸福骂了,也不敢辩解,只把脖子一缩,嘟囔道:“我亲眼看见的,是真吵。”

    谭家兄弟本来以为今天温纯与牛广济谈妥了,石料厂马上就能复工了,正在召集工人们开会,做一些复工的准备工作。得知温纯被牛广济骂回来了,会场上当即就乱了,兄弟几个顾不得安抚工人,心急火燎地跑下山来,逼着吴幸福拿主意想办法。

    照牛广济这种牛脾气,要把他的思想工作做通,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和精力。

    “等不起啊,吴书记。”谭老大一开口,就是一脸苦相。“工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又开始闹着结算工钱走人了,那几个拿钱哄住的炮手,这回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谭家老三哭丧着脸,连连说:“是啊,是啊,吴书记,你去厂里看看吧,现在就是要开工,也找不到熟练的人手了。”

    谭二愣子骂道:“妈的,这石料厂要是垮球了,大家都他妈的喝西北风去吧。”

    吴幸福听得出来,这谭二愣子是骂给自己听的,那些在石料厂入股的头头脑脑,几乎都是吴幸福口头做的担保。

    “叫,叫,叫,你叫个屁。”吴幸福也没好气了,“要不是你二愣子惹是生非,哪里有这么多的麻烦?”

    谭二愣子脖子一梗,嘟囔道:“要是依着老子的脾气,老子现在就回去抱炸药,跟牛大叉同归于尽。”

    于飞忙制止说:“这是犯法的,使不得。”

    谭老大踢了谭二愣子一脚:“你滚一边去,狗肉上了不正席的家伙。”

    谭二愣子抽抽鼻子,悻悻地走了出去,几步就晃进了温纯和高向阳所在的房间。

    高向阳一直很看不惯谭二愣子在乡里横行霸道的作为,今天踩破了某家的大棚,明天摸了某家小丫头的胸,沙河乡高姓村民多,常常会有人家被谭二愣子欺负了,敢怒不敢言,都要告到高向阳这里来。

    高向阳也是难办,又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拿这个二愣子没球好办法。

    几次与吴幸福交换意见,想让吴幸福管管这个二愣子,可吴幸福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劝高向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向阳心里很清楚,吴幸福与谭家沾亲带故,又因为谭政荣的关系,明里暗里在替谭家开脱。

    上次新泉事件中,高向阳指挥高姓的人把谭二愣子绑了,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谭二愣子是个粗人,也看得出来高向阳对自己的态度,所以,见了高向阳也是狠刺刺地翻白眼,不把他这个乡长放在眼里。

    刚才他在门外只听见温纯说话的声音,想进来打探打探消息,如果他知道高向阳也在房间里,恐怕也不会晃进来。

    高向阳正和温纯议论牛广济的无赖,见谭二愣子进来了,便收住了话头。

    要说谭二愣子佩服谁,也就只有温纯。

    他是一个逞强赌狠恃强凌弱的人,最怕也最服的就是打不过的人。上次新泉事件中,谭二愣子见识了温纯的身手,嘴里虽说不服气,心里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谭二愣子咧了咧嘴,算是和高向阳与温纯打过招呼了。

    高向阳别过脸去,装着给温纯添水,故意不看谭二愣子。

    谭二愣子鼓着个眼睛,问:“温纯,怎么搞的,牛大叉不老实,你扇他还不是现成的。”

    “我是去跟他谈工作,又不是去打架的。”温纯笑笑,又说:“再说,他是村子里的长辈,怎么好跟他动手呢?”

    “屁!这种为老不尊的家伙,你还以为他真是你爹了?”谭二愣子真他妈的没脑子,哪壶不开偏偏提哪壶。

    温纯正在气头上,便站了起来,说:“二愣子,你他妈的嘴巴欠抽呢?”

    谭二愣子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便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你看我这张破嘴。嘿嘿,我是说,你是县上的干部,有度量。要是牛大叉敢骂到我头上,我才没有这客气,老子非把的**啃了不可。”

    看谭二愣子神气活现的,高向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哼,你以为他不敢骂你呢?真是的。”

    谭二愣子急了:“妈的,他敢!”

    温纯忙说:“算了,算了,都怪我工作没做好,耽误了事。我继续做工作,他牛广济就是块石头,我炸也要把他炸开。”

    “他要是块石头就好了,我谭二愣子早填上炸药,轰他个球了。奶奶个熊,这石料厂个把月没放炮,老子耳朵都不舒坦了。”

    说着,谭二愣子弯起小拇指,从耳朵里抠出一堆耳屎来,恶心的高向阳一口水憋在嗓子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好不容易把嗓子眼里的水强咽了下去,高向阳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食堂里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说完,扔下温纯和谭二愣子两人,走了。

    谭二愣子看高向阳出去了,对着他的背影骂道:“麻辣隔壁的,乡里这帮怂包蛋,就知道补偿补偿,补偿个鸟啊?”

    温纯低声问:“二愣子,你们是不是真怕了牛广济?”

    谭二愣子脖子一梗:“狗屁,他们当干部的怕,我们谭家兄弟怕个鸟!”

    “我想也是的,你谭二愣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就纳闷了,这回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温纯开始搓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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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谁能把你啃了

    谭二愣子火上来了,声音却低下去了:“我也纳闷呢,这回怎么连高县长也**软了?”

    温纯一笑:“一个小小的破石料厂,跟高县长有个鸟关系。”

    “怎么没有?每月有分红的呢。”谭二愣子脱口而出,接着又说:“兄弟,这事就你知道,可别到处乱说啊。”

    温纯说:“这个我还要你提醒啊,高县长这么器重我,我不会乱说的。”

    谭二愣子骂道:“妈的。要不是乡干部拦着,老子早开炮了。”

    温纯说:“乡干部还是想升官呢,拿你们谭家兄弟做垫脚石。”

    “真的?”谭二愣子又鼓起了眼珠子。

    “我在县里听说的,吴幸福要到办公室当主任,高向阳想接他的书记呢。”温纯一本正经地说。“兄弟,这你也不能出去乱说啊。”

    谭二愣子又开骂了:“我草,原来是这回事,怪不得压着我兄弟几个不让动啊。”

    温纯很泄气:“是啊,你们不动,搞得我在牛广济面前**的也硬不起来。”

    谭二愣子也无奈地说:“妈的,他们软蛋了,我们哪里硬的起来嘛。”

    温纯愤愤不平地说:“哼,我看也未必,说句不该说的话啊,你要放他一炮,看谁能把你的吊啃了?”

    “对呀!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呢?”谭二愣子一拍大腿。“他牛大叉不是想拖死我们石料厂吗?老子不尿他,照常放炮炸山,他牛大叉爱拖拖着去,看他能把老子的吊啃了。”

    温纯忙低声提醒道:“嘘,小点声,别让书记乡长听见了。”

    谭二愣子一缩脖子,左右看了看,笑了:“嗯,他们要是听见了,非拦着我不可。”

    温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说:“兄弟,老弟我是瞎说的,你老哥可不能当真啊。”

    谭二愣子一拍胸脯:“你老弟说啥了,老哥我什么都没听见,哈哈。”

    “哈哈。”温纯当胸捶了谭二愣子一拳,也大笑起来。

    谭二愣子果然是个急性子,他猛地站起来,说:“走了,走了,老子回厂里去了。”

    温纯也站了起来,说:“哎,别急啊,还没吃饭呢。”

    谭二愣子说:“不吃了。”

    温纯还劝:“哎呀,还是吃了再走嘛,饿着肚子,什么也干不了啊。”

    “算了,算了,跟他们坐一起吃饭,老子也吃不下去。”说话间,谭二愣子已经拉开了房门,想想,又转头冲温纯咧咧嘴,说:“老子到村口小饭馆去吃,那个小老板娘,水嫩着呢,又骚得很,改天忙完了,老哥带你去玩玩。哈哈。”

    说完,谭二愣子蹑手蹑脚地出了乡政府院子,一溜小跑,扬长而去。

    隔壁房间里,吴幸福和谭家兄弟,又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于飞半天,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又给高亮泉通报了情况,高亮泉听说牛广济耍开了无赖,也是气急败坏,却也一时没什么好办法,只让吴幸福盯着温纯抓紧做工作,不要因小失大。

    正一筹莫展呢,高向阳来喊众人吃饭了。

    几个人坐下来,刚端起酒杯,才发现少了一个谭二愣子。

    吴幸福便问:“二愣子呢?”

    谭家老大摇头,高向阳就看着温纯。

    温纯说:“哦,他到我们这边坐了一会儿,高乡长出去了,他也就走了,我喊他留下来吃饭,他不肯,他笑呵呵地说,他到村头那个什么娘们开的小餐馆里吃去了。”

    听温纯这么一说,吴幸福的眉头皱了一皱。

    谭老大笑骂道:“这小子,又被那个小老板娘把魂勾走了。随他去,我们喝。”

    高向阳则是一脸的不高兴,那个小餐馆是高姓人家开的,小老板娘已经来告了几回状了,说谭二愣子喝酒不给钱不说,还动手动脚的,小老板娘得罪不起,还得挤出笑脸来曲意奉承,真是烦死了。

    这小老板娘男人死的早,为了身边的两个孩子不受委屈,年纪轻轻的愣是不肯改嫁,死活要把高家孩子养大成人,就凭这一点,也让村子上的高姓人家大为感动,孤儿寡母的,是真不容易,能帮衬一把的都会毫不犹豫伸把手。

    可这个谭二愣子,连她也不肯放过,是不是骚扰一回,简直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了。

    高向阳给谭老大打过招呼,可谭老大把手一摊,发起了牢骚:“石料厂停产,他没事做,闲的蛋疼,我也没办法。”

    怪不得乡村的人家罚多少款也要生男孩呢。

    家里没个男人,受欺负是免不了的事。

    小老板娘早先男人在的时候,谭二愣子还不敢太过放肆,现在男人没了,这家伙就有点肆无忌惮了。

    现在谭二愣子又去了,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小老板娘又要来诉苦了,高向阳心里能不烦吗?

    谭老大也看出来高向阳的不满,便说:“书记,乡长,温主任啊,赶紧让石料厂复工,我就能把这小子压在山上,有事做了,他就不会喝多了到处撒酒疯了。”

    “复工,复工,你天天就知道复工。”吴幸福不耐烦了,他端起杯子,没好气地说:“喝酒,不谈工作。”

    众人闷头喝了一杯。

    按规矩,该给县里下来的领导敬酒。

    温纯推辞说:“下午还要去找牛广济做工作,酒就别喝了吧。”

    于飞说:“还去啊?”

    吴幸福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怕了?”

    于飞低下了头。

    温纯说:“如果牛广济还执迷不悟,那我们就只好如实向县里维稳工作领导小组汇报,停他牛广济的职,让石料厂先开工再说。”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看也只有如此了。”吴幸福点头。“否则,沙河乡掌握不了谈判的主动权。”

    谭老大连忙端起来杯子,说:“温主任,谢谢你对石料厂的关心,我代表兄弟几个敬你一杯。”

    温纯摆手,说:“不喝了,不喝了,等协调好了再喝。”

    本来都没心情,又是中午,下午各自还有事。

    于是,吴幸福让把杯子撤了,说:“上饭吧。”

    众人端起碗来,正要吃,外面有抽泣的声音传进来。

    一听声音,高向阳“咚”地把碗重重地搁在饭桌上,几个人一起抬头,顺着高向阳的目光往外看,一个衣冠不整的小娘们抹着眼泪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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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惊天动地一声响

    除了温纯和于飞,其他人都认识,就是村头小餐馆的老板娘。

    虽然满脸愁容,也遮掩不住几分姿色。

    高向阳怕她闹到饭桌上来影响不好,连忙起身迎出去了。

    小老板娘哭哭啼啼的,连说带比划,扯起被撕破的衣服让高向阳看。

    屋子里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谭二愣子不仅没给钱,又对小老板娘动手动脚了。

    吴幸福看不下去了,横了谭老大一眼,说:“你还能坐得住啊?还不快去安抚一下。”

    谭老大很不情愿地出去了,陪着笑脸和小老板娘说了几句,小老板娘不哭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谭老大接过去看了看,马上从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票子递给高向阳,高向阳点了一下,又交给了小老板娘。

    小老板娘把钱揣进了口袋,千恩万谢地走了。

    高向阳一推门先进来了,没等吴幸福问,就骂开了:“这个狗日的二愣子,又喝多了,把人家的衣服都撕破了。”

    谭老大苦笑:“这个二球货,真拿他没办法。”

    吴幸福就势告诫了几句,几个人坐下来接着吃饭。

    正吃着,突然,“轰隆”一声响,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一股浓浓的尘烟从桃花谷的方向腾空而起。

    石料厂放炮了!

    一个多月没听见放炮了,这突然的一声响,真有点惊天动地了。

    “妈的,”高向阳站起来,板着个脸,挥着手说:“快,快关窗户。”只要石料厂一放炮,腾起的灰尘纷纷扬扬落下来,少不了要飘进饭菜碗里。

    按照原先的约定,早中晚吃饭时间是不许放炮的。

    村里子也是一阵大呼小叫。

    石料厂一个多月没动静,家家户户的窗户才敢大开着,洗好的衣物才敢拿出来晾晒。

    这炮一放,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关窗户,收晾晒的衣物。

    关好窗户,高向阳盯着谭老大问:“怎么回事?谁让放的炮?”

    吴幸福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谭老大。

    谭老大浑身不自在,他扔下碗筷,说:“我,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看看。”

    “你不知道?”吴幸福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书记,我真不知道哇。”谭老大嘴角抖了一下。“这……这,肯定是二愣子干的好事!”

    “哼,二愣子有这个胆子?”

    谭老大汗珠子下来了:“不瞒领导们说,下山之前,我们兄弟几个是商量过了要强行复工,但是,说好了,要等跟领导们汇报了再说的。”

    “胡闹!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原则。”高向阳最烦的就是谭家兄弟不把乡里干部放在眼里,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高向阳是真气糊涂了,跟他们还能讲什么组织原则呢?

    但是,协调工作还在进行,石料厂违反县里的决定,强行放炮复工,县上要是追究下来,那就要一定会问一问沙河乡的干部讲不讲组织原则了。

    尘烟落下去了,村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突然,似乎又有凄厉的哭声传过来,谭老大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

    他扔下碗筷,抬腿就往外跑,刚跑到院子门口,就与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娘撞了个满怀。

    那婆娘被撞得坐在地上,谭老大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弟媳妇,谭二愣子的老婆吴芙蓉。

    吴芙蓉坐在地上,抬眼一看是谭老大,双手拍着地,嚎啕大哭起来,她一张嘴,也堪称惊天动地一声响了。

    “哇——”吴芙蓉一张嘴,顿时惊飞了院内大苦楝树上的一只大乌鸦,呱呱叫着一飞冲天。

    “你个挨千刀得二愣子啊,你死得好冤啊,你丢下我和两个苦命的孩子,哎呀呀,让我咋个活呀——”

    啊?!谭二愣子死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

    谭老大傻了,愣在了当地。

    吴芙蓉爬起来,扑进乡政府办公大楼,进门就喊:“老天爷啊,你们不让我活了,我要死给你们看!”

    喊着喊着,就一头撞向乡政府办公大楼的玻璃橱窗,亏得谭家老三和老四冲了出来,两人合力拉住了吴芙蓉。

    但是,吴芙蓉的冲力太大,两个人只扯住了她的衣服,人还是撞到了旁边立着的一块欢迎牌。

    顿时,吴芙蓉的脸就破了几道口子,血渗出来,染得那张脸花一道子,红一道子,惨不忍睹。她的上衣被谭家两兄弟扯去了,露出了里面的肩膀和胸脯,吴芙蓉羞愤交加,捂着脸又要往墙上撞。

    谭家两兄弟赶紧将她拉住,把衣服给吴芙蓉披上了。

    吴芙蓉要死要活,又抓又咬,谭家兄弟不敢松手。

    “芙蓉,你做什么呢,快起来。”吴幸福眼看吴芙蓉又要撞墙,忙站在窗口前大喊。

    吴幸福是吴芙蓉家的远房哥哥,在沙河乡吴姓村民中说一不二,很有威信,这一喊,就把吴芙蓉喊楞住了。她不再要死要活地撞墙,索性躺在楼道里,打滚撒泼,哭闹起来。

    “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我的天呀,二愣子,你死得好冤啊……”

    吴芙蓉的哭是乡村里很标准的那种哀嚎,长一声,短三声,中间唏嘘一片,还要夹杂着喊上几声哎呀呀,抑扬顿挫,悲怆有力,很能感染人。

    果然,吴芙蓉还没哭上几分钟,看热闹的人当中有的女人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睛发湿,也跟着抹开了眼泪。

    谭家兄弟的眼睛也开始发红,没人想到要拉吴芙蓉起来,其他人又觉得拉得太快了不合适,人家的男人死了,还能不让她哭上几嗓子。

    温纯站在桌子旁,他能听见吴芙蓉哭,却看不见她的人。

    这个时候,他也怕看见那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女人。

    温纯最初的意思,并不是想看到这么个结果,他只想鼓动谭二愣子擅自放炮,然后把破坏协调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再以破坏环境等理由,找个借口关了石料厂,可没想到,这谭二愣子一个不小心,把小命搭进去了。

    事已至此,就当是父债子还吧。

    哭吧,哭吧,这个谭二愣子,自作孽不可活!温纯在心里这么说。

    跟温纯一样想法的还有高向阳等几个平日里被谭二愣子欺负过的乡干部,妈妈的,你谭二愣子在附近七村八乡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活该有此报应。

    心里这么想的,可脸上还得是一副悲戚的样子。

    幸灾乐祸,犯不着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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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二愣子之死

    谭二愣子死了,死在了他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石头上。

    他从小老板娘那里喝了大概半斤酒,又纠缠了好一会儿,待到小老板娘跑出了小餐馆,他才乐呵呵地摇摇摆摆上了山。

    进了石料厂,他拼命地吆喝:“出来几个人啊,跟老子放炮去。”

    工人们差不多都跑光了,没跑的也吃了饭休息,看谭二愣子醉醺醺地回来了,更懒得有人理他。

    “人都死光了?三宝?贱狗?”谭二愣子一个个地点几个炮手的名,这几个熟练炮手,今天上午听说复工没个影子,谭家兄弟一走,他们就跑了。

    谁家不指望着男人挣钱回家,给孩子交学费,给父母治病,给老婆养家糊口呢?

    这么耗下去,猴年马月是个头啊?

    谭二愣子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出来搭理他,他气得一脚踢飞了一把钢钎,自己转到了存炸药的仓库,强行扭开锁,一个人扛着雷管炸药就到了山口。

    放炮的活儿,谭二愣子以前干过,这点事还真难不倒他。

    炮眼早先已经打好了,不让开山,这些天也没闲着,听说快要复工了,炮手们已经把准备工作提前做好了,只等一声令下,就点炮炸山了。

    炮声一响,黄金万两。

    这是开山炸石的炮手常念叨的口诀。

    别看谭二愣子喝多了,但一点也不糊涂。他把炸药填好,再把雷管和引线接好,端着控制盒,牵着线退出了百十来米,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洼洼处。

    “奶奶个熊,老子叫你牛大叉赖皮!老子叫你拖!”谭二愣子恶狠狠地骂着,用力按动了控制盒上的按钮。

    可是,谭二愣子捂着耳朵,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狗日的,炸药也欺负人啊!”谭二愣子气得满头冒青烟。

    谭二愣子又等了一阵子,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顺着电线一点点往前摸索。

    靠,原来是跑得急,一个线头脱落了。

    谭二愣子小心翼翼地把线接好,又退回到山洼洼处,端起了控制盒。

    “咣——当!”谭二愣子边按按钮,边大声喊叫。

    捂着耳朵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这下谭二愣子急火攻心了。

    “他妈的,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谭二愣子骂骂咧咧地顺着电线又往前撸,可一直撸到炮眼子,也没发现线路有什么问题,他气得两眼冒火,骂道:“他妈的,邪门了。”

    他把线头一点点拆开,又一点点地接好,再顺着线路一点点检查过来,确认没问题了,才躲在山洼洼处,又按动了按钮。

    这回谭二愣子把耳朵捂上,连眼睛都闭上了,只等着惊天动地一声响。

    可,还是没动静!

    妈的。这么些日子没开炮了,估摸着是炸药潮了。

    这种事情以前也偶尔发生过,这回怕是让喝多了的谭二愣子赶上了。

    气得谭二愣子把控制盒往地下狠狠地一摔,迈开大步就奔炮眼而去。

    刚靠近炮眼,“轰隆”一声巨响,炸药爆炸了。

    原来问题不是出在炸药上,是控制盒上的按钮长期不用有点接触不良,谭二愣子这猛地一摔,接触不好的地方磕磕碰碰地正好接触上了。

    谭二愣子猝不及防,被这一声巨响惊呆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炸飞的石头如子弹出膛般四处飞溅,有一块正好击中了谭二愣子的太阳穴,鲜血如注,喷出去一米多远。

    谭二愣子哼都没哼一声,巨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扑倒在尘土之中,当即毙命。

    听见响声,工棚里躺着的几个工人披着衣服爬起来了,其中有一个是谭二愣子的小舅子,看见谭二愣子扑通一下倒在了山梁上,大喊了一声“姐夫”,顾不得还有碎石在飞舞,疯了似的跑上去,用衣服按住了他的太阳穴,抱着谭二愣子的尸体,哭破了嗓子。

    马上就有人飞奔下山,把噩耗告诉了谭二愣子的老婆吴芙蓉。

    吴芙蓉一听,当下昏厥了过去。

    很快,吴芙蓉被来人和两个孩子叫醒,她睁开眼就问,老大呢。

    来人回答说,在乡政府。

    吴芙蓉能跟了谭二愣子,多少有点缺心眼,在七村八乡也是个出了名惹不起的主儿。

    她没有问谭二愣子如何,而是直接问老大哪去了,她认为,乡里要关石料厂,才把谭二愣子逼死的,所以,她没有上山去看谭二愣子,而是哭喊着直奔乡政府而来。

    有谭老大在,自会替她做主。

    吴芙蓉哭了个昏天黑地,外面开始围拢来看热闹的乡民。

    谭老大阴沉着脸,站在院子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吴芙蓉披头散发冲出来,跪在了谭老大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嚎啕道:“老大啊,你……你好狠心啊,老二死得冤啊……哎呀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啊!”

    吴芙蓉这一哭,谭老大也是撕心裂肺啊!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谭老大的眼泪一下子也涌出来了。

    乡政府院里有人哭死哭活地,毕竟是件不吉利的事。

    吴幸福在看高向阳,高向阳也在看吴幸福。

    刚才高姓的小娘们来吵闹,我高向阳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了,现在是吴姓的小娘们寻死觅活地哭闹,当然该你吴幸福出面劝解了。

    实际上,吴幸福和高向阳等人也在看着谭老大,希望他能比吴芙蓉明白点,赶紧把她从乡政府院子里哄出去。

    僵持不下,妇女主任只得出面了,婆娘们的工作,女人来做总方便一点。

    “大妹子,别哭了,有事慢慢说嘛。”

    “说个屁啊,你也有男人,你也有孩子,要是你的男人被他们逼死了,你哭不哭?”她这么一问,把妇联主任给问住了。

    周围的人都明白了,这娘们赖上乡里了,口口声声,谭二愣子是被乡里逼死的。

    二愣子死了,谭老大这个时候才顾不得什么乡干部不乡干部了,无论如何,他也必须站在弟妹吴芙蓉一边,向乡政府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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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大闹乡政府

    这些日子,被吴幸福和高向阳等人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谭家兄弟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现在好了,压来压去,我家老二被你们逼死在了石料厂,这回,你们满意了吧?

    谭老大不做声,就是默认了吴芙蓉的说法。

    谭家老三和老四抹了把眼泪,招呼了几个本家亲戚,急吼吼地走了。

    乡政府院子内外围满了人,却没有谁说话,只听吴芙蓉一个在哭天抢地。

    吴幸福看高向阳没有出面的意思,就想,还得先从谭老大那里做工作,先把吴芙蓉的哭声止住才好,否则,这么哭下去,乡政府还不乱了套?

    他走过去,站在了谭老大的身旁,递过去一颗烟。

    谭老大接了,吴幸福帮着点着了火。

    闷头抽了几口,吴幸福说:“老大,二愣子性子也忒急了点。”

    “急,你们不急,我们兄弟能不急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嘛,”吴幸福指了指高向阳等人,说:“你也知道的,我们为了石料厂的事,也是没日没夜地在忙呢。”

    “石料厂停了,你们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婆娘孩子喝西北风啊?”谭老大没好气地说。

    “老大,二愣子死了,我们也很难过,有事我们好商量嘛。”

    吴芙蓉跳起来了,骂道:“商量个屁啊!人都被你们逼死了,还怎么商量?我这一大两小三张嘴,二愣子死了,跟谁商量?”

    吴幸福后退一步,说:“芙蓉,你不要乱讲啊。”

    “哎呀呀……话都不让讲了,啊,呀,这可怎么活啊,有本事,你们把我也逼死算了。”吴芙蓉又大哭起来。

    吴幸福气哼哼地一甩手,也无话可说了。

    原来吴书记也能让人问住!

    以前在吴芙蓉的心里,吴幸福威风得很呢,沙河乡谁敢跟他叫板?现在,她不怕了,真不怕了。原来吴幸福怕她,乡党委书记也怕她呀。

    这么想着,她激动了,很激动,一下感觉自己了不起,真不了起。

    于是,哭的更起劲了。

    正这么僵持着,就听院外吵吵嚷嚷一阵吆喝声,吴幸福还在愣怔,一伙子人已经冲进了院里。

    谭老三和谭老四抬着一副担架,通一声就放在了院子中间。

    担架上面躺着谭二愣子的尸体,用白布盖了脸,有血从白布里渗出来,很是吓人。

    高向阳正要惊问,就见跟在谭家兄弟后面的几个人哗啦啦冲上前,没等乡上的干部反应过来,一间灵堂已搭了起来,就搭在院子正当中。

    这帮人真是利索啊!

    高向阳细心瞅了瞅,谭家老三、老四和吴芙蓉的几个兄弟,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莫非……真讹上乡里了?

    这么一想,高向阳心里多少有点不太痛快了。

    见到了谭二愣子的尸体,吴芙蓉的哭得就越发嘹亮了,不只嘹亮,还具有了某种撕天扯地的味儿。

    乡干部们全都哑了,心里直打鼓,谁都知道,谭二愣子两口子是惹不起的主,谭家兄弟更是难缠的很,这事叫谁出面去处理,麻烦就会没玩没了,可能不是这几天,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不,烧纸的烧纸,放炮的放炮,谭家兄弟的几个婆娘也跟着一起哭得地动山摇。

    吴芙蓉跟谭家人、娘家人一道大闹乡政府,让沙河乡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

    人正在悲伤的时刻,恐怕怎么劝也没用。

    吴幸福镇定下来,安排几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住谭家兄弟一伙人,适时开展一些劝解工作,防止他们有什么进一步的过激行动。

    其他几个人从院子里退回到房间里,各自抱着手机窃窃私语。

    死人了,不是小事,该汇报的都得汇报。

    高向阳去了乡长办公室,吴幸福进了书记办公室,妇联主任等其他人各有各的办公室。

    温纯和于飞没地方去,就被安排在接待室休息。

    温纯接通了甘欣的电话,甘欣好像在开会,压低了声音说:“什么事?不重要的话等会儿再说吧。”

    温纯直截了当地说:“谭二愣子死了。”

    “什么?又打起来了?”甘欣听了,大吃一惊,她以为两个乡又打群架了。

    温纯简明扼要地说:“没有,是他自己把自己炸死的,我们正在吃饭,他一个人跑上山放炮,被炸身亡了。”

    甘欣从会场上跑出来了,她让温纯把这几天协调的过程和谭二愣子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一点,才说:“你等着,我向席书记报告去,一有指示我会第一时间转达给你。”

    与此同时,于飞在给万大强汇报,开口就说:“万主任,出大事了,谭二愣子把自己炸死了。”

    万大强急了,忙问:“真的假的?”他对于飞报告的情况每次都持怀疑态度,这让于飞很不爽。

    “真的,尸体就停在乡政府的院子里呢。”于飞说着,胆战心惊地瞟了外面一眼。故意把手机伸出窗外,好让万大强听见院子里吴芙蓉的哭声。

    “啊?高县长还不知道吧。”

    “我不太清楚。”

    “温纯呢?他向谁报告了?”

    于飞偷看了温纯一眼,低声说:“他在向甘主任报告。”

    “哦,知道了,你在现场盯着,有情况随时报告。”

    “嗯,”于飞挂了手机,想想,还是跟温纯说了,他已经向万大强报告了。

    吴幸福也没敢闲着,他直接向高亮泉报告了。

    高亮泉估计也在会场上,他一听谭二愣子把自己炸死了,忙捂住电话,大概是和谁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声音才大起来。

    “怎么搞的?”高亮泉心里一凉,这下可怎么跟谭政荣交代啊?

    “谁知道呢?我们正吃着饭呢,谭二愣子自个儿跑去放炮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炸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不是还在协调吗,怎么就让他放炮了呢?”

    “都怪我工作没做细,疏忽了。”吴幸福站在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承认错误。

    “谭家兄弟的情绪怎么样?”这才是高亮泉最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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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奇才介绍:
官场男人,很黄很阴险;官场女人,很傻很痴情。
帅哥温纯,大学毕业后,略施小计混进县政府却被识破,被贬为掏厕所修马桶的勤杂工,但他不甘沉沦,于险境中觅得良机,帮助新任美女县委书记摆脱困境,获得信任和赏识;之后,卧薪尝胆度劫难,左拥右抱谋前程,潜心钻营增才干,历尽险恶克强敌,书写了一段逐鹿权色、平步青云的官场传奇。
讲述仕途拼争艰辛与险恶,揭秘官场升迁谋略与智慧。官场奇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场奇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场奇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