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一场混战
席菲菲舒适地仰靠在浴缸上,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水的滋润下,舒缓,松弛,畅快,思绪如水流般游走。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讨厌!”席菲菲撩了撩水,并没有去接。
这几天,祝贺问候的电话太多,席菲菲已经不堪其扰了。
刚才和高亮泉谈话的时候,还被几个突如其来的祝贺电话打断了好几回。
团省委的那些小家伙们,他们的消息渠道不太畅通,得到的消息晚,然后一个传一个的,十几号人传来传去,拖到了大半夜里也要表达心意。
小家伙们个个都是人精,也都对仕途充满了期待。
他们对于任何一个人的职位变动,敏感异常,有人升迁了,心里再怎么酸溜溜的,也要及时地表示一下祝贺,这年头的官场上,谁知道将来会用得上谁呢?
更何况,席菲菲的势头正猛,不趁着这个时候加强联系,以后想搞点感情投资还找不到机会开口呢。
被电话铃声败了兴致的席菲菲,感觉水也有些凉了,便全身抹了沐浴露,开始冲洗。
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声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席菲菲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抓过一条浴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抓起了电话。
一接,是常务副县长郭咏的声音。
“席书记,沙河乡和温家岭乡的村民又打起来了。”
“什么又打起来了?”席菲菲有点糊涂,她猛地扔了浴巾,边穿衣服边问。
“哦,席书记,是这样的,这两个乡历来有矛盾,一两句话我也说不清楚,前两天还小打了一架,今天又打起来了……”
“郭县长,有没有伤人?”席菲菲不客气地打断了郭咏,关切地问。
和谐社会,以人为本。
突发事件,人员伤亡是判断性质严重与否的硬杠杠,经济损失还在其次。
“情况还不明,说是有人受了重伤,正在县医院抢救。”
“郭县长,你现在在哪里?”一听有人受了重伤,席菲菲感觉情况不妙。
“我在赶往事发地点的路上。”从电话中传来很嘈杂的声音,顾及郭咏正在车上。
“好,你到了,一定要先稳住局势,我马上也赶过去!”席菲菲当机立断挂了电话,穿好衣服便出了门。
郭咏是个称职的常务副县长,关键时刻,没有任何的推诿和退缩,而是第一时间冲在了最前头。
席菲菲刚走到宾馆门口,甘欣迎了上来:“席书记,您稍等,一会儿车就过来了?”
“小甘,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席菲菲奇怪地问。
“哦,后勤服务中心的温纯给我打的电话,他让我在这等着您。”甘欣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他怎么知道出了事呢?”席菲菲更奇怪了,一个后勤服务中心的人员,怎么能这么快得到突发事件的消息。
“他是温家岭乡的人,他爸妈告诉他的。”甘欣也没敢有所隐瞒。
“哦。那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席菲菲抬手看了看表,轻轻的应了一声,她虽然表面上很镇静,但心里火烧火燎地急。
今夜,小车队值班司机是曾国强,他没有小车的钥匙,就直接把中巴车开过来了。
甘欣见了,很不满意:“怎么回事?怎么没开书记的车?”
书记是有专车的,但是曾国强说:“车钥匙老赵随身带着,他带回家了。要不,我回去换辆其他领导的车。”
“换什么换,时间不等人了。”这个时候的席菲菲已经不是女人,而是一个标准的领导。
走到路上,席菲菲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小甘,刚才你说的那个温纯,他人呢?”
甘欣说:“不太清楚,应该在宿舍里吧。”
席菲菲说:“你让他也赶过去,他熟悉情况,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
甘欣答道:“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事态远比席菲菲想象的严重。
这回起因不是坟地,而是桃花谷上的新泉泉水。
下午,牛广济给桂花村村支书辣根说,县上领导喝了桂花酒,感觉很不错,让他带几个村民,一起上桃花谷新泉挑水,准备酿桂花酒。
布置完,牛广济带着乡长温国林和妇女主任到温家岭乡最偏远的红杏村去了,那里有个妇女超生,死活不肯做手术,红杏村的村支书抹不开乡里乡亲的面子,只得请乡里领导出面做工作。
计划生育在乡村是头等难事,也是一票否决的头等大事,容不得马虎。
辣根得了牛广济的指示,就带了春旺等五个青壮年,挑着水桶上山。
他们一到新泉边,就发现气氛不对,谭二愣子带着几个石料厂的民工站在对面岸上,脸上气势汹汹,嘴里骂骂咧咧。
辣根他们估摸着谭二愣子,无非又是因为和温二狗的纠纷,没占到多少便宜,又在看守所里吃了点苦头,看见桂花村的人就有气。
辣根几个也就没搭理,自顾放下水桶,准备打水。
不料,刚摆开架式,谭二愣子带着几个民工就奔过来了,把辣根他们团团围住,不让他们打水。
春旺是个毛头小伙子,摸不着头脑,只问了一句:“你们想干什么?”
话刚出口,对方一个大耳光已经扇过来,砸个正着,当即闹了个满脸红。
春旺血气方刚,被打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马上上前去,将打人者揪住,推推搡搡地捣了几拳。
谭二愣子似乎早有准备,从树丛里窜出一伙子人来,一涌而上。
一场混战!
要说真动手,桂花村的六个人都在青莲山上练过些日子,对付谭二愣子的十来个人不会落太大的下风。
可是,辣根当村干部多年,有点政治觉悟,不想把事闹大,拦住春旺等人不让他们动手。
可谭二愣子的人顾不得那么多,还就地取材动用了家伙,什么木棍、石块、扁担等等,拿到什么算什么,乱打乱砸。
辣根拦了半天,谭二愣子的人反倒越发凶悍了,辣根火了,抄起扁担也动了手。
可打到最后,石料厂离新泉近,人越来越多,渐渐就占了上风,把桂花村的六人打得节节败退。
辣根等人只得扔了水桶扁担等物,狼狈逃窜。
谭二愣子还不罢休,临走时把辣根等人的水桶扁担作为战利品一古脑儿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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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根、春旺等人逃回到村里,温老太爷听了,气得花白的胡子直抖,连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牛广济不在家,辣根吃了大亏,也不敢向牛广济汇报,他怕挨骂。
众人便拿眼睛看着牛娜。
牛娜这丫头上次吓唬谭二愣子太过莽撞,被牛广济批了一顿,再不敢胡闹,便出了个主意:村里派人去跟石料厂的人交涉,要求他们赔礼道歉,交还抢去的东西并赔偿这边被打伤人员的医药费、误工费。
没别的法子,也只好如此了,可谁去交涉呢?
男人去,怕是说不了几句可能要急眼,牛娜年龄不大,胆子不小,决定亲自出马,带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直奔石料厂。
牛娜赶到石料厂的时候,沙河乡党委书记吴幸福也正在矿上,他接到了谭家兄弟的报告,上山之后,看石料厂的人占了便宜,便不以为意。
吴幸福就在厂长办公室里接待了牛娜。
他态度傲慢,自己坐着,却让牛娜站着,既不说倒水,也不给让座。
听了牛娜提出的要求,他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道:“赔偿?狗屁!我沙河乡一大汪子泉水白白给你们用来酿酒,你们怎么不说赔呢?你不要说了,要赔偿,没门!”
牛娜反驳道:“桂花村祖祖辈辈都用新泉水来酿桂花酒,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你沙河乡的呢?”
“牛娜,你才几岁,就跟我说什么祖祖辈辈?你太没大没小的了,我不跟你谈,让你爸牛广济来。”说完,吴幸福起身要走。
牛娜追出去,扯住吴幸福的袖子,不让他走。
吴幸福不怒反笑:“牛娜,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你拉住我算什么?”
牛娜粉脸通红,但也毫不怯场:“吴书记,事情还没个结果,你不能走。”
“我还有事呢,别缠着我。”吴幸福晚上有几个乡镇企业的头头约他喝酒打牌,心里早就痒痒了,懒得和牛娜多纠缠。
牛娜不依,伸手拦住了吴幸福的去路:“石料厂无缘无故打伤桂花村的人,你得给个说法。”
吴幸福把脸一板:“桂花村的人伤了,石料厂的人也伤了,扯平了,你还要什么说法?”
“你——”牛娜还是嫩呢,被吴幸福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急了,只紧紧扯住吴幸福的衣袖,不让他走。
吴幸福生气了,用力一甩,差点甩到牛娜的胸口上。
牛娜练过武的,反应很机敏,稍一闪身,又一把抓住了吴幸福的衣襟。
谭二愣子几个在旁边看了,生怕吴幸福吃了亏,二话不说冲上来把牛娜扭住了。
吴幸福趁机走脱,嘴里气哼哼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跑到我沙河乡来撒野,不教训教训,真要无法无天了。”
说完,大踏步地出了门。
谭二愣子得了吴幸福的暗示,指挥着手下把牛娜往一间小屋子里拖。
牛娜还拼命挣扎,叫喊。
谭二愣子趁机摸了一把牛娜的脸蛋:“你个小娘们,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我谭家兄弟的厉害,还敢跟我们吴书记动手动脚的。”
牛娜又羞又气,一口痰吐到了谭二愣子脸上。
谭二愣子恼羞成怒,喝道:“绑了,让牛广济亲自来领人。”
跟随去的那个小姑娘也算机灵,看形势不妙,趁乱跑了出来,站在野地里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返回村子,告知辣根和温老太爷等人,牛娜被谭二愣子绑了。
牛娜可是桂花村的村花,不少牛姓之外的小青年们都心存幻想。
春旺等小年轻的听说牛娜被谭家兄弟扣留了,都禁不住咆哮如雷,纷纷嚷嚷着要去把牛娜抢回来。
辣根慌忙拦住,兄一声弟一声地劝,说石料厂人多势众,肯定还有准备,切不可鲁莽行事,先别乱来,等牛书记回来再说吧。
稳住了几个年轻气盛的小青年,辣根立即给牛广济打了电话,只说打了一架,没敢说牛娜被绑的事。
牛广济得到消息,听说沙河乡的人又要霸占新泉,心里早窝了一肚子的火,立即和乡长温国林等从红杏村往回赶,等他赶到村里,天已经黑了。
牛广济回到家,才听说牛娜被谭家兄弟绑了,这火就直冲脑门了。
老婆又在一边哭哭啼啼骂他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了,还当什么狗屁书记哟。
别看牛广济在与沙河乡的冲突中总能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但牛娜是牛广济唯一的宝贝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一直是牛广济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尖尖。
这丫头在青莲寺练过几天武,胆子不小,脾气又大,这次落到谭家兄弟手里,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牛广济气急了,把靠在门口的大叉一抓,吆喝一声:“辣根,春旺,跟我去石料厂要人。”
乡长温国林也振臂高呼:“走,要人去。”
牛广济忙拦住了温国林:“国林,你不能去,你在家照看好老人和孩子。”
“为什么?”身为乡长,温国林不能临阵退缩,那样的话,以后谁还瞧得起你这样的干部。
牛广济说:“温家岭乡的干部不能全栽进去。”
姜还是老的辣。
要有人带队去抢人,更要留人将来好讲理。
道理温国林当然懂,他也不甘示弱:“那好,牛书记,你留下,我带人去。”
牛广济哪能听他的:“不行,牛娜是我的闺女,我必须去。”
温国林还想争,牛广济把钢叉一顿:“别争了,你还年轻,听我的。”
温国林这才不争了。
刚要出发,牛广济在人群中看见了温一刀,便沉下脸说:“老温,你是走村串户的手艺人,这种鸟事就不要参加了。”
温一刀知道牛广济是在关照自己,自是无话可说,默默地调转头,回家去给温纯通风报信。
牛广济大叉一挥:“老少爷们,走!”
桂花村憋了好长日子的气了,现在书记一声令下,个个群情激愤,呼啦啦几十号人跟在了牛广济的身后,打着火把,手电,手里提着铁锨、木棒、扁担,钢叉,直奔石料厂而去。
一场血斗看来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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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山路上,被夜风一吹,牛广济渐渐有些清醒了,想想还是和吴幸福打个招呼吧,能让谭家兄弟乖乖地放人就算了,真要是打起来,伤了人不说,怕是向县里没法交代。
只要他们把牛娜交出来,别的气先忍着。
可吴幸福的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无奈,牛广济只得带着人继续往石料厂赶。
还没到石料厂,却看见新泉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春旺眼尖,拉了牛广济的袖子一把:“不好,叔,他们要毁了新泉。”
谭二愣子带着几个人,正在挖沟,看样子是要把新泉的水引到矿上,再把洗过石头的水又排放回新泉,如果这样的话,新泉就彻底毁了,桂花村的桂花酒也彻底毁了。
牛广济急的,站在山头大声喊叫,可谭二愣子那伙人像是存心要激怒他们,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把土扬得老高,有的还直接铲进了新泉里。
牛广济忙指挥春旺等人:“快去拦住他们。”
春旺等人跑过去,人一靠近,谭二愣子的人才住了手,双方大眼瞪小眼,形成了对峙局面。
牛娜事小,新泉事大。
牛娜是个人的事,新泉却关系到桂花村村民们的日常生活乃至温家岭乡的经济发展。
孰轻孰重,牛广济还掂量得出来。
牛广济先是喝住春旺等人,又跟谭二愣子说了好多好话,要用水可以从下游河里取,可别把新泉毁了,要他先回去,等他和吴书记商量好了再干不迟。
偏是,谭二愣子气焰嚣张,一点不把牛广济放在眼里。
牛广济耐着性子和谭二愣子讲道理:“新泉是共同的资源,我们一起都要保护嘛。”
谭二愣子嘴里用脏话骂着牛广济:“你们桂花村要用新泉水酿桂花酒挣钱,我们沙河乡开石矿也可以用新泉水洗石头挣钱的,凭什么你们用得,我们用不得?你们他娘的温家岭乡也太欺负人了嘛。”
谭二愣子不识好歹,牛广济早就有点不耐烦了。
谭二愣子这话可把他真惹恼了。
一直是你们沙河乡的人在仗势欺人,你谭二愣子反要倒打一耙。
外人说这种话要毁了新泉,牛广济兴许还能原谅,可你谭二愣子也是喝新泉水长大的,这么干,完全是要把桂花酒逼得死路一条,牛广济能不火吗?
看牛广济脸色很难看,谭二愣子心里也有点虚,他干笑着说:“牛大叉,你不要乱来啊,牛娜还在石料厂呢。”
不提牛娜还好,一提牛娜,牛广济更是火冒三丈了。
“给我打这个狗日的!”忍无可忍,牛广济就喊出了这句。
喊完,他第一个冲上去,一叉头将谭二愣子叉倒在地。
早已怒不可遏的桂花村村民一听书记发了话,动了手,春旺等人当下就抄起家伙,豁出命地扑了上去。
石料厂那边看来也是早有准备,一见这边动了手,哗地就从山头涌出三四十号人,手里提的,都是一米来长的钢筋,威力远比村民们的扁担棍棒厉害。
谭二愣子从地上爬起来,把衣服扒了往地下一甩,接过身边人递上来的一根钢筋棍,光着上身,嚎叫着就往牛广济这边冲。
谭家兄弟这次也是憋足了劲,决意要跟温家岭乡的村民们见个高低。
天天摩擦不断,还不如来一次了断。
于是,黑夜里,新泉边,一场大规模的血斗发生了。
春旺下午刚在谭二愣子手下吃了亏,心里一直愤愤不平。可谓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他用肩头撞开牛广济,说了声:“叔,这狗日的交给我。”
说完,手里的木棍就劈头盖脸冲谭二愣子身上招呼。
谭二愣子也不示弱,挥舞着钢筋棍高接低挡。
其他的人一看真动了手,呼啦啦地一拥而上,几十号人混战在一起。
春旺报仇心切,在青莲山上学的就是棍术,这次总算派上了用场,没几个回合,便把谭二愣子逼得步步后退。
谭二愣子虽然招数上不占上风,但他比春旺高出一头,身大力不亏,而且从小横行乡里,打过的大小架不下几十次,经验丰富,加之手里的钢筋棍比春旺的木棍结实,硬碰硬并不太吃亏。
春旺个头小,仗着步伐灵活,一次次用虚晃一枪的方式,戏弄得谭二愣子手忙脚乱。
谭二愣子气得嗷嗷直叫,春旺越发的开心,他先是木棍拦腰扫过去,吃准了谭二愣子会用钢筋棍来挡,扫到半道上,却硬生生地把棍收住,反手抡起来照谭二愣子的头上砸去。
谭二愣子这次没有像前两次那样乱蹦乱跳,而是把头一侧,用肩膀硬接了这一招,手里的钢筋棍结结实实地刺向春旺的下腹。
春旺还是缺乏斗殴的经验,只想到谭二愣子要后退闪避,哪想到他敢咬牙硬抗,自己再想把木棍收回来格开刺向下腹的钢筋棍已经来不及了。
钢筋棍狠命刺来,春旺凶多吉少。
说时迟那时快!
牛广济的叉子斜刺里扔了过来,撞歪了谭二愣子手里的钢筋棍,救了春旺一命。
春旺惊出一身冷汗。
“狗日的!”春旺骂了一句,趁谭二愣子一愣神的功夫,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大跟头。
拳脚无情,棍棒不长眼,双方都有人负了轻伤。
幸好沙河乡的乡长高向阳得知消息,及时赶到劝阻,两边只交锋了几个回合就住了手。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亏得高向阳是高亮泉的本家兄弟,才喝止得住谭二愣子等人。
高向阳在望城县乡镇干部中比较有正义感,并没有像吴幸福那样,仗着是高亮泉的本家兄弟,处处要压人一头。
对于吴幸福明里暗里支持谭家兄弟制造摩擦和纠纷,高向阳也看不惯,担心把温家岭乡的村民逼急了,闹出大事来,最终吃亏的还是谭家兄弟。
在沙河乡,高是大姓,吴是小姓,可在县里,吴艳红管住了高亮泉,在沙河乡,便是吴幸福管住了高向阳。
高姓村民心里其实并不是太甘心服气,认为高向阳更能代表高姓的利益,所以,高姓村民听了高向阳的劝,在谭二愣子一家与温家岭乡的冲突中,参与进来的多是谭家兄弟雇来的工人,真正沙河乡的高姓村民并不是太多。
高向阳私底下劝过几回吴幸福,可吴幸福根本听不进去,说,不压住牛广济一头,沙河乡在望城县的地位就大打折扣了。
实际上,高向阳心里清楚,牛广济在望城县乡镇一把手中资历最老,排名靠前,吴幸福要想升上去,首先要搞倒牛广济。
一次次的摩擦纠纷中,牛广济一再忍让,没有让吴幸福的阴谋得逞。
这一次,吴幸福从高亮泉办公室回来,得到了“越乱越好”的暗示,暗中就鼓动谭家兄弟将矛盾扩大升级。
双方虽然住了手,牛广济并没有把他的人带回去。
他派人扶着受伤的村民回去了,自己带着辣根、春旺等人,守住了新泉,坚决不让谭二愣子他们再挖排水沟。
高向阳给牛广济递了一颗烟,责怪道:“牛书记,你是乡干部,怎么好带头打架呢?”
牛广济气呼呼地说:“高乡长,你问问他们,他们要把石料厂的水排进新泉,这不是要毁了新泉吗?以后乡亲们还喝不喝水了?”
高向阳问谭二愣子:“是不是这么回事?”
谭二愣子梗着脖子,死不开口,算是默认了。
高向阳怒道:“胡闹!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二愣子,把你的人带回去,下步怎么搞,明天听乡里的意见。”
谭二愣子一是有点怕牛广济手里的叉子,二是高向阳在高姓村民中很有威望,听高向阳说了,便准备带着他的人离开。
牛广济大喝一声:“站住!”
看牛广济还不依不饶,高向阳也来气了。
沙河乡的人已经先退了一步,你牛广济怎么还想得寸进尺呢?你以为沙河乡的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他挡在了牛广济的身前,大声说:“牛广济,二愣子都要走了,你还想怎样?”
谭二愣子听高向阳动了气,带着人立马又转头,站在了高向阳的身后,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牛广济指着谭二愣子说:“高乡长,不是我想怎么样,二愣子他们把我家闺女牛娜绑了,人还在石料厂呢。”
“有没有这回事?”高向阳回头问谭二愣子。
“有!”谭二愣子这次回答得很爽快。
“绑人犯法,知道不,赶紧回去把人放了。”
“不行。”谭二愣子倔起来,高向阳的话也不听了。
高向阳大声说:“放了!”
谭二愣子说:“高乡长,这回我不能听你的。牛娜跟吴书记撒野,要放人,我们得听吴书记的。”
“你……”高向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谭二愣子转头对牛广济嘻皮笑脸地说:“牛大叉,人我好吃好喝养着,要放人,你先给吴书记赔礼道歉。”
“放你娘的狗屁!”春旺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谭二愣子与春旺简直就是冤家对头,已经斗红了眼。
双方又开始对骂,牛广济和高向阳的声音被淹没在骂声中。
春旺与谭二愣子等人跃跃欲试,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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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菲菲的车子出了县城,她听了甘欣的意见,没急着去沙河乡,而是让曾国强把车径直开到了桂花村,想先看看桂花村的情况。
谁知刚进村口,车就让村民们围住了。
大半夜的来了辆车,村民们知道是县上的,一打听,原来车上坐的还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他们兴奋了,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嚷着要跟席菲菲告状。
乱糟糟的谁也没说清楚,席菲菲她们也听不清楚。
这时,曾国强挡在人群之前,虚张声势地说:“别挤,别挤,一个一个说。”说完,他拿出在部队当兵的做法,让村民们稍稍整了个队,他一个个点名发言,还挺像那么回事,原本混乱的场面一下就变得有秩序了。
席菲菲不由得对曾国强多看了几眼。
村民们有说沙河乡强占坟地的,有说沙河乡仗势欺人的,还有说沙河乡霸占并毁了新泉的,再就是说沙河乡开山放炮破坏环境的……
总之一句话,全是沙河乡的不是,温家岭乡是忍无可忍,才动手还击的。
“打,打,打,你们除了打,还知道啥?”听了一会儿,甘欣先听不下去了。
“领导,不打不行啊,这帮狗日的,就差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了。”有个挂了彩的村民,刚从新泉被送回来,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骂道。
席菲菲一看,他手里还提着棍子呢。
“打,能解决问题吗?”席菲菲盯住那个脸上有血的男人,困惑地问。
“领导啊,谭家兄弟仗势欺人,我们没处说理去,你说说,除了打,我们还有啥办法?”男人伤得并不是太重,一脸的愁苦和愤懑,听见席菲菲问,立即反问道。
一句话,把席菲菲给问明白了。
听郭咏说,温家岭乡与沙河乡积怨很深,大小摩擦不断,以前也通过县里调解过,可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反而加深了两个乡的矛盾,所以,温家岭乡的村民才会无奈地问,除了打,我们还有啥办法?
“人伤得重不?”席菲菲不敢再责怪下去,开始关心起人员受伤的情况。
“有几个挨了两棍子,不算重,不过人已送医院了。他们住,我们也住,要不还以为只是我们打人了。”乡长温国林这才站住来说话。
一听伤得不重,席菲菲稍稍松了口气。
住院是两个乡摩擦的基本策略,怕将来调解起来吃了亏。
席菲菲还没来之前,温家岭乡的村民就跟沙河乡打过一场群架。
结果挨了打的桂花村村民没住院,自己包扎了下就又下地了,后来县里调解处理的时候,只让温家岭乡承担沙河乡伤者的医疗费、误工费等,对挨了打的桂花村村民,却没一点儿交代,还逼着牛广济在调解会上当面给吴幸福道歉。
温家岭乡的村民因此有了经验,只要一打架,不管伤得重不重,先把人往医院里送了再说。
“对方伤得重不?”席菲菲也不得不问。
温国林吞吐了一阵,说对方应该没啥事,估计也是挨了几棍子。
席菲菲瞅了温国林半天,对乡镇干部,她过去没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如何跟农民和农村干部打交道,她还需要学习。
“到底伤得重不重?”甘欣抬高了声音,再次追问,她从温国林的脸上看出了慌。
“这……我还不大清楚。”温国林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席菲菲心里一沉,事态说不定比她预想的要大,这才着急道:“走,带我去新泉。”
“席书记,你不能去。”一听席菲菲要去现场看,温国林突然拦在前面,他怕领导们追究下来,温家岭乡是书记带头打架斗殴,没等席菲菲再问,便说:“那帮狗日的,胆子大的不得了,谁都敢打。我们牛书记去了,他们也照样打啊。”
“什么?”温国林这番话,直把席菲菲惊呆了。
“牛书记,他人呢?”甘欣连忙问。
“牛书记在新泉,他闺女被石料厂的人扣下了,他带人去要人了。”温国林说着话垂下了头。
“什么?他亲自带着人去了?”席菲菲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要稳住,稳住!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暴露出一星半点的惊慌,哪怕只是着急上火,也不应表现出来。
但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带头参与打架斗殴,她不能不着急上火了!
席菲菲心急如焚,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
“席书记,你也别生气,石料厂这帮狗日的,实在欠打,他们要毁了新泉啊。”温国林几乎要哭了,一提新泉,一提这汪清澈的水要被毁了,他就难受得不得了。
席菲菲清楚地看见,温国林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走,上新泉。”事态比席菲菲预想的还要严重,压根就容不得席菲菲在行动上迟缓。
温国林带着席菲菲等人往新泉方向赶,他看席菲菲的脸色很严峻,心里便有些慌张,都怪我,都怪我,一开始我就拦住牛书记他们的。
为了保护牛广济,温国林拼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甘欣恼怒道:“行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怎么不多想想?”
温国林结巴了几下,还是说:“领导们,不是我们想打啊,这帮狗日的太不是东西,不打他们还不把新泉真毁了?甘主任,你是知道的,那是我们酿桂花酒的命根子啊。”
温国林的目光在林雅雯脸上搜寻着,极力地捕捉席菲菲的每一个表情。
“打?打就能把新泉护住?你是乡长,怎么跟群众一个觉悟?”甘欣说到这,猛然发现温国林有点委屈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同情,这么老实巴交的乡长,不是逼急眼了,应该不会冲动到要跟人动手。
“跟我说实话,是你带的头吗?”席菲菲突然盯住辣根,目光烙铁一般烙他脸上。
“没,没,这号事,谁敢带头。”温国林狡黠地躲开席菲菲的目光,抹了把汗,快步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上席菲菲,惴惴不安地解释:“村民们实在是气坏了,自发的,真的是自发的。”
“不是你,那就是牛广济。”席菲菲斜睨了他一眼,便没再追问,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温国林大约觉得再不说实话,席菲菲可能要生气了。
他告诉席菲菲,事发时牛广济不在村上,他到红杏村抓计划生育去了,等他得到消息赶来时,群架已经打完了,他冲村民们发了一阵子火,听说闺女被石料厂的人绑了,就跑去要人。
村民们怕他吃亏,才跟了去的,没想到,正遇上谭二愣子带人挖排水沟要毁了新泉,拦阻的过程中,又发生了打斗。
深夜。席菲菲等人终于到达了新泉。
远远的,就发现新泉那边灯火通明。
“那个就是牛书记,那个是沙河乡的乡长高向阳。”温国林指指点点给席菲菲等人介绍。
席菲菲一听,心跟着沉了下来,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两个乡的主要领导都参加了,这还了得,农村基层干部的觉悟和素质太低了,以后工作开展的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一看他们是在相互对骂。
好在席菲菲看清了,在两拨人中间,郭咏带着一班人正在人群中间劝解,还有几个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排成一排将两拨人隔开。
郭咏喊着:“乡亲们,大家一定不要急,更不能冲动。打人犯法。杀人偿命!有什么话好好说。我答应大家,一定给出一个公道的解决方案!”
春旺把手里提着一棍木棍一挥,叫道:“郭县长,你这一套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说公道,公道,可哪一回对我们温家岭乡有过公道?公道都是沙河乡的!”
谭二愣子叫道:“怎么没有公道,哪次不是你们牛书记认了帐的?”
春旺骂道:“哪次又不是谭二愣子挑事?一句话,放不放人,不放人我们只有冲上去了,谁要敢阻拦。我春旺认得到是谁,手里的木棍可认不到。打死一个算一个!打死两个算一双!有几个算几个!”
谭二愣子站了出来,他脱了上衣,裸着上身,显出一身腱子肉,手里一跟长钢筋,举得高高的,喝道:“呸!春旺你神气个屁啊!你敢动一下。老子教你们都有来无回!”
这一下,两边又炸了锅:
“妈的。说了半天了,还说个屁,抢人去!”
“就是。干部也来了,还不管用,抢了走人!”
“妈的。敢欺负我们沙河乡的,狗日的不想活了?”
“沙河乡的算个鸟啊!我们温家岭乡可不是好欺负的。”
“打就打,谁怕谁啊?”
“打,打,打!”
两边越说越僵,人群便都往前凑。
几个工作人员和郭咏等人排成人墙想将两边的人隔开。
可是两边的人加起来快有上百号,你挤我涌的,场面渐渐要失控。
郭咏大声点名呵斥,连威胁带警告的,牛广济声嘶力竭的喊话,高向阳连拉带拽,也阻挡不了两拨人的火气越来越旺。
没有拦住的,已经有些开始推搡动手了。
春旺和谭二愣子始终在叫骂,他们两个像斗鸡公一般,你来我往,嘴里在骂,手里的棍棒也在挥舞,渐渐地就越凑越近了。
春旺大叫一声,跳跃起来,抡起木棍照谭二愣子面门而来。
谭二愣子也红了眼,不管不顾头上呼啸而下的木棍,手里的钢筋棍卯足了劲拦腰朝春旺扫过来。
啊——
肯定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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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号人几乎都停止了叫骂和涌动,只看着春旺与谭二愣子的拼死一搏。
坏了!席菲菲心头一颤。
站在席菲菲身边的甘欣甚至闭上了眼睛。
咯噔,当啷。
待到甘欣睁开眼睛。
春旺和谭二愣子一起倒在了地上,木棍和钢筋棍甩出去老远。
不过,没有血涌,没有惨叫。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人,正在轻轻的掸去身上的灰尘。
谁呀?这么厉害?
甘欣定睛一看:温纯。
众人惊魂未定,纷纷后退。
“温纯,温纯回来了。”桂花村的人自然认得,一个个惊喜地叫道。
牛广济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他想要用他手里的叉子解围,可一把叉子,只能叉飞一样武器。
叉开钢筋棍救春旺,那谭二愣子只有死路一条,矛盾激化不可避免,牛娜恐怕就凶多吉少。
叉开木棍救谭二愣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旺死在谭二愣子的棍下,牛广济于心何忍?
牛广济稍一迟疑,便错过了出手的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纯出手了。
刚刚赶到的温纯眼疾手快,从山头上一跃而起,一手抓住了春旺的胳膊借力往外一甩,又飞起一脚踢中了谭二愣子的胸膛。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地。
其他人也都住了手。
席菲菲看清楚了,问:“小甘,这不是今天早上挂横幅的那个勤杂工吗?”
甘欣惊喜地说:“对呀,他就是温纯。”
“哦,”席菲菲原本对温纯的坏印象不翼而飞。
温纯朝牛广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然后,他大声对两边的的人喊道:“乡亲们,聚众械斗,这是犯法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嘛。这么打下去,出了人命要坐牢杀头的!”
谭二愣子此刻的脑袋已经昏了,他只记得刚才挨了温纯一脚,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爬起来晃动着粗壮的胳膊,冲温纯吼道:“你个小猪卵子,要打就打,少**啰嗦!”
春旺也爬了起来,站在了温纯的身后,吼道:“二愣子,你他娘的嘴巴干净点。”
“骂了又怎的?你以为你们多了个小猪卵子,就能吓得住老子?”谭二愣子叫嚣道。
“你是不服?”温纯冷冷地问道。
“老子就是不服,你想怎样?”谭二愣子见温纯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自恃身大力壮,跟着就叫上板了。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谭二愣子已经被温纯高高举过了头顶,手脚在空中乱舞。
谭二愣子身高体胖,要一下抓起来,既要有蛮力更要有技巧。
温纯冷冷扫视了一眼众人:“谁还想打斗的,不管是温家岭乡的,还是沙河乡的,先跟我比试比试。还有谁想打的?”
这下子,全场立即鸦雀无声了!
谭二愣子杀猪般嚎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地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还是怕有功夫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温纯刚才出手救了两个人,众人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几乎不敢相信会是这个看上去俊朗还有几分斯文的年轻人所为。
而现在出手如电,轻而易举地将谭二愣子抓过头顶,这份身手,足以让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温纯把谭二愣子放了下来,谭二愣子又来了脾气,骂道:“小猪卵子,你他娘的偷袭,算什么本事?”
高向阳扯了谭二愣子一把:“别乱扯,你嫌丢人还不够哇。”
谭二愣子不愧真是个二愣子,他斗红了眼,只认准了温纯是桂花村的人,是来帮忙打架的,他甩开了高向阳的手,继续叫骂道:“你个小猪卵子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把我叔谭政荣喊来,看你他娘的还张狂个屁。”
当着县里这么多的干部和村民,谭二愣子要把谭政荣扯出来,实在有些过分了,高向阳狠狠地推了谭二愣子一把,骂道:“你胡说个什么,闭嘴!”
谭二愣子委屈得不得了:“高向阳,你怎么还帮着外乡人欺负本乡人呢?看我不告诉亮泉大哥,有你好看。”
又扯出来一个高亮泉,这下高向阳气急了,喊来几个高姓的村民,吩咐道:“把他绑了,嘴堵上。”
高姓村民平日里被谭二愣子欺负苦了,看乡长发了话,正好要撒气,便动手将谭二愣子绑了,嘴巴也用毛巾堵了个严严实实。
人群中一阵欢呼!
这个时候,胡长庚也带领县里的公安干警赶到了,他掏出了手枪,举向天空,厉声喝道:“都住手!谁再敢动手,立即拘捕!”
呼啦啦冲过来一队干警,把两拨人完全隔开了。
谭二愣子带来的民工,看来了公安民警,领头的人又被绑住了,都灰溜溜地拖着钢筋棍回了石料厂。
早有人将情况报到了石料厂,谭家兄弟中的老大一看局势不妙,连忙带了牛娜,赶到了新泉。
谭家老大先给牛广济赔礼道歉,说了几句管教不严之类的话,并承诺不再挖排水沟往新泉里排废水了。
然后,又陪着笑向郭咏、胡长庚表态,坚决听从县里的协调,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决不再滋事。
郭咏等人把牛广济和高向阳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人群各自散去。
一场大械斗这才算是平息下来了。
天渐渐亮了,喧嚣了一天的桃花谷,渐渐走向宁静。
晨风吹过来,带着山野独有的清香。
郭咏和胡长庚看见席菲菲从山头上下来,忙迎上来问候。
席菲菲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席菲菲让胡长庚带着公安干警回了县城。
然后和郭咏商量,让他先要去找吴幸福,然后组织两个乡的村民开会,调查事件发生的过程,稳住局势,再来协商处理意见和下一步的措施。
温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现场。
只有甘欣留了心,她看见牛娜一回来,温纯就带着牛娜离开了现场。
甘欣毫无来由地有了心酸酸的感觉,为此,她对自己还有点恼,那种娇娇的恼。
席菲菲和甘欣来到新泉边,用清冽的泉水洗了把脸,又捧起泉水喝了几口,心想:“果然是甘甜可口啊,怪不得桂花村的人要豁出命来护着。”
一大早,石料厂那边也开工了,轰隆隆放了一炮,弥漫的浓烟和灰尘腾空而起,将整个桃花谷笼罩起来,而后,沙土碎石混着浓烟,飘飘扬扬地落在了树枝上,草地里。
新泉泉水也不能幸免。
席菲菲和甘欣不由得同时皱了皱眉头。
一边是沙河乡的支柱产业石料厂,一边是温家岭乡的传统品牌桂花酒。
按道理说起来,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山谷,开一家污染性很重的石料厂确实不太合适,但已经开起来了,而且效益不错,说关了就能关得了吗?
先不说谭家兄弟肯不肯,沙河乡干不干,就是拿到县里来说,地方经济也是县里的财政税收来源,高亮泉作为行政领导,会支持吗?更难办的是,还牵扯着市里的谭政荣书记。
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双方的纠纷和矛盾,沙河乡和温家岭乡早晚还会打起来,而且只会越打越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席菲菲的眼前,画出一连串令人沮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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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席菲菲一脑子的问号,估计各位看官也有一脑子的问号。
要说温纯在县里混得不如意,扇阴风点鬼火,是巴不得闹出点事情来才好,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制止了温家岭乡村民与沙河乡村民的械斗呢?
制止了械斗之后,温纯怎么没有在新书记面前邀功请赏,而是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呢?
事情还得从牛娜身上说起。
温纯和牛广济的女儿牛娜,辣根的女儿黄二丫,以及春旺等人,打小一块儿上山砍柴,下河摸虾,正儿八经的采过青梅骑过竹马,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两小无猜,牵着小手上了小学,撒开小手上了初中。
后来一起考进了望城中学上了高中,同级并不同班。
温纯与牛娜当初的情窦初开,还得益于县城里男女同学的启蒙,县上工商局干部的公子鞠某某,一眼就盯上了黄二丫,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很快他们就沉浸在水深火热的恋爱之中。
但那时候高中恋爱也算是禁忌,为了避免公子爹和辣根起疑心,鞠某某和黄二丫每次外出见面,都要拉上一大帮人当掩护,这其中就有温纯和牛娜。
刚上高中的温纯和牛娜,都还没有完全长开,那时候的温纯不帅不呆不算偶像派,而牛娜,不丰满、不性感、不妩媚、不好玩,但都占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纯”字,一对无聊的少男少女,耳濡目染,为了一个共同的逆反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换句流行的话来说,牛娜是温纯的初恋情人。
如果不是牛娜被谭家兄弟绑了,温纯肯定是愿意坐山观虎斗,才不会因为甘欣的一个电话就赶到新泉,断然出手将春旺和谭二愣子撂倒在地。
待到谭家老大把牛娜送了回来,趁乱,温纯带着牛娜钻进了桃花谷的树丛中。
想当年,温纯被他老爸温一刀苦苦相逼,被迫钻进了青莲山上秃头岭的树丛,就是牛娜勇敢相救,造就早年那一段初恋情。
那一年,温纯和牛娜刚考进望城县高中,在刚进校的演讲比赛中,温纯就一举夺得了的第一名,按照温老太爷的说法,也就是头名状元。
得奖归来,温一刀把奖状端端正正地张贴在堂屋的次中央,因为正中央的位置被爷爷奶奶的遗像占领了。几碗老酒和几个猪卵子下肚之后,温一刀得意洋洋地吆喝一声:“温纯,来,把你得奖的演讲再给你爸演讲一遍。”
那一声的吆喝不仅喊来了温纯娘和温纯姐,也招来了牛娜,黄二丫等女粉丝。
温纯更是趾高气扬,非要让温一刀把家里待客的八仙桌搬出来,暂且当做是学校操场上的舞台。
温一刀也巴不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儿子在县城里为温家争了光,乐滋滋地就把八仙桌举到了院子中央。
温纯也不蹬不踏,后退几步,一个凌波微步,潇洒地迈上了八仙桌,然后神气地把头发一甩,引得底下的牛娜、二丫等人拍红了巴掌,尖叫声传出了几里之外,引得温家岭上的野猫也随声附和。
温纯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开始了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演讲: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热爱脚下的这片热土,我深深地爱着这片热土上勤奋耕耘的人们……
“停——”在学校里非常叫座的开头,却被温一刀挥舞着手野蛮地打断了。
牛娜不满地说:“温叔,你别打岔嘛。”
二丫也说:“温叔,你多讨厌呀。”
老爸为什么不满意呢?
温纯站在八仙桌上也是莫名其妙,未必是感情酝酿还没有完全到位,或者场地太空旷声音还显得不够浑厚。
没有哇!那就是二丫和牛娜站得太近,自己心情有些激动,发声走调了。
老师说过的,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还是老同学。
既然老爹不满意,温纯赶紧清了一下嗓子,重新酝酿了感情,继续演讲: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热爱脚下的这片热土,我深深地爱着这片热土上勤奋耕耘的人们……
“滚下来!”温一刀跳起来,吼道。
牛娜捂着小嘴不敢吱声了,黄二丫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了。
这温叔今天是真生气了,脸色比家里公猪几次都爬不上母猪背的时候还难看。
温纯这时候也算是个半大小子了,因为在牛娜和二丫等女粉丝面前挨了骂,心里憋屈得难受,又不敢与怒气冲冲的温一刀辩解,只见脖子上的小喉结在上下跳动。
看老爸真的生气了,很不情愿地跳下来,动作远没有跳上去的时候潇洒,一步没站稳,还差点摔了个跟头。
幸好牛娜手急,迎上前用手扶了一把,就这温纯还是一个踉跄,脸就贴在了牛娜鼓鼓囊囊的胸口上,吓得牛娜脸一热,退后了一步,怯生生地看着温纯和温一刀的对视。
这时候的温一刀对温纯还保持着居高临下的态势,对视的结果是温纯低下了头。
温一刀问道:“温纯,你说,你是谁的儿子?”
“我是你的儿子啊。”温纯傻了,这么白痴的问题也只有弱智的老爹问得出来。
“不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温一刀感觉当着众人受了儿子戏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温纯娘与温一刀一个床上睡了十几年,自是知晓温一刀又硬又臭的倔脾气,她连忙过来做和事佬,先是责怪温一刀:“哎呀,你凶巴巴地干什么,看把孩子吓的。”又转头温柔地对温纯说:“你慢慢说,别惹你爸生气。”
温纯嘟囔道:“我刚才,刚才是念演讲稿,我说,我是农民的儿子。”
“闭嘴!”温一刀大吼道。“你不是农民的儿子,你是兽医的儿子。”
靠,这有多大区别呀,未必兽医能比农民好听,未必劁猪就比种地光荣?
温纯想想都有气,犯得着为这么个破事咬文嚼字发脾气,让我在女同学面前出丑吗?温纯低着头不说话,开始消极抵抗,脸上的粉刺都泛出了红光。
温一刀还不罢休,他围着八仙桌转开了,滔滔不绝地数落着面前这个假冒伪劣的“农民儿子”。
“你给老子说说,你是哪个农民的儿子?哼哼,还他妈的热爱这块土地,这破土地一把都捏不出水来,有什么值得你去热爱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要从这里跳出去,跳到城里去。”
气咻咻的温一刀横了一旁吓白了脸的牛娜和黄二丫一眼,接着说:“你还臭美呢,还深深地爱着这里的人。瞧你这点狗屁出息,你要爱这里的人,你就永远做不来城里人,吃不上公家饭。”
说得一旁的牛娜和黄二丫脸又红了,很不自在地扭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温一刀是在点着她们的鼻子在骂。
“可是,可是我们校长老师都说好呢。”温纯看女同学都受了连累,很不服气,忍不住低声顶了一句。
“误人子弟。”温一刀的中学底子还真没丢,除了会骂人之外,还能熟练运用好几个成语。“你要是当农民,娶农村老婆,还用读狗屁的书啊,还不如明天就跟我去学劁猪配种。”
“不——”温纯在心里大喊。
对于劁猪二字,温纯打心眼里反感。
下午,温纯领完奖兴冲冲地从台上下来,就有县城一男一女两个同学在偷偷议论。
女生说:“这新来的温纯好帅哦。”
男生就说:“帅吗?你没觉得他身上有股怪味吗?”
女生吸吸鼻子,又说:“没有哇。”
男生用手猥琐地比划了一下,说:“他爸是劁猪配种的,他吃着猪卵子、看着公猪搞母猪长大的。”
女生夸张地张大了小巧的嘴,惊呼:“真的呀?好恶心哦!”
正好温纯打她身边过,那女生竟然用小手在鼻子底下直扇乎,鄙夷之色呼之欲出。
温纯转头狠狠地盯了那男生一眼,那男生挺身而出,大声说:“怎么的?你爸爸不是劁猪的?”
温纯蹲下身去准备捡脚下的石头了,好在牛娜和黄二丫迎上前来,簇拥着温纯叽叽喳喳地回了班里,才没有酿成第一场石飞蛋打的恶劣后果。
被人背后指指戳戳已经够窝火的了,这会儿老爹竟然还要让他去学劁猪配种,这不是火上浇油啊。
士可杀不可辱!
温纯终于忍不住,憋着泪喊了一嗓子:“不,我不跟你学劁猪。你不嫌龌龊,我还嫌丢人呢。”
这还了得。一向对温一刀言听计从的儿子,竟然敢当着众人顶撞自己,还口口声声嫌自己龌龊丢人,老子不龌龊丢人,你小子去喝西北风啊。
温一刀腾地跳了起来,扑向架在墙角的自行车,从帆布包里掏出了劁猪刀,一步一步逼向温纯,闪闪发光的刀锋格外刺目,直逼温纯的裆部。“狗日的,反了天了,看老子不阉了你!”
牛娜和黄二丫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温一刀的手艺得了温纯爷爷的真传,锋利的劁猪刀之下,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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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温一刀手里的劁猪刀,温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裆部,温纯娘扑上去扯住了温一刀的袖子,冲着傻楞着的温纯大喊:“温纯,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哇。”
温纯醒悟过来,一咬牙一跺脚,调头撒丫子就往外跑。
温一刀被温纯娘拉了一下,稍稍慢了一步,看温纯跑出了院子,举着劁猪刀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于是,桂花村里出现了父亲举刀追杀儿子的壮观一幕。
温纯抱着脑袋在前面狼狈逃窜,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了!”
温一刀举着劁猪刀在后面穷追不舍,边追边喊“狗日的,老子阉了你。”
再后面是温纯娘,追了几步跟不上父子俩的步伐,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号起来“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哟。”
还是牛娜和黄二丫年轻体力好,一直跟在温一刀扬起的飞尘后面尖叫着,一大群半大的孩子欢呼着,甩着光脚丫子追着看热闹。
各家各户门前屋后,站满了指指点点乐乐呵呵地男男女女。
桂花村里,老子用扁担教育儿子的盛况屡见不鲜,可举着劁猪刀要阉了儿子的场景却不多见,所以,当温纯和温一刀相继从门前跑过时,无人阻拦劝解,只抱着膀子或孩子咧着嘴笑。
论起跑速度,温纯冲劲大抢了先机,可论起耐力来,还是壮年的温一刀占优。
合着温纯吓得腿也有点软,所以,大约绕了不到二十分之一的马拉松距离,温一刀的劁猪刀就到了离温纯屁股不到五米的位置了,再一伸手,温一刀就拽住了温纯的后脖梗子。
正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大吼:“呔,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钢叉颤悠悠地横在了温纯与温一刀的之间。
温一刀没防着斜刺里会杀出一把钢叉,一下子哪里收得住脚步,忙松了手往旁边一闪,哧溜滑出了快一米,脚下挖出了两道深深的沟。
温纯也被这一声大吼吓呆了,以为温一刀的刀子就要伸进裤裆里,汗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缓了好一会儿看没动静,才慢慢转过头来。
“广济,你个狗日的想叉死我啊?”温一刀气喘嘘嘘的骂道。
牛广济面色冷峻拦住了温一刀的去路:“温一刀,你要干什么?”
“滚一边去,老子教训我儿子,关你屁事。”温一刀伸手扒拉钢叉,钢叉却纹丝没动。
牛广济边上站的是牛娜,红扑扑的脸上还透着惊慌,她手指着温一刀手上的劁猪刀,激动地说:“爸,他要阉了我温纯哥。”
牛广济牛眼一瞪,问:“当真?”
“当真!”温一刀是桂花村里唯一敢正面和牛广济叫板的人,如果牛广济好言相劝,温一刀在众人面前有了面子,肯定借坡下驴,可瞪着大牛眼泡穷叫唤,老子不尿你。
“真阉了,你就没儿子了。”牛广济突然换了笑脸,这让温一刀颇为得意。
“没了怕什么,老子再找你开准生证。”看温一刀和牛广济斗起嘴来,村民们早把温纯忘了,围过来看热闹。
牛广济还是笑嘻嘻地说:“你他妈的以为准生证是揩屁股纸啊,你想要几张就几张。你想清楚了,真阉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自己的儿子,想阉就阉。”温一刀很得意,你牛广济牛逼什么,你还没有儿子呢。
牛广济把脸一黑,回头对吓得浑身哆嗦的温纯说:“那好,温一刀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你就给我当儿子吧。”
这哪成啊!温一刀急了,挥舞着劁猪刀,叫道:“做梦,他是我儿子,”
围观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不是你儿子,我没有你这么狠心的爸爸。”温纯哭喊着,撒丫子又跑了。
温一刀恼羞成怒,用刀子指着温纯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道:“叫你跑,死回来老子再收拾你个狗日的。”
又是一阵更为热烈的哄堂大笑,如果不是惧怕温一刀手里的劁猪刀,估计会有人大声叫好。
正好温纯娘赶到了,她又哭又叫把温一刀往回扯,温一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疲软了,只得就势下了台阶,骂骂咧咧地跟着温纯娘回家喝酒骂娘生闷气去了。
温纯这撒丫子一跑,眼泪就迎风而落,一气就跑上了青莲山半山腰的秃头岭上。
天色渐渐黑下来,夜幕降临,山风微微吹过来,汗湿了衣服的他又冷又饿,开始后悔不该胡乱跑出来。
有娘在,还有牛叔,断不会让温一刀阉了自己。
想到这,温纯恨不得自己真是牛广济的儿子,不说牛娜在家被视为掌上明珠,单说将来高中毕业回村里,接班当个村支书,总比跟着温一刀学劁猪配种强过百倍还不止。
温纯抱着膀子越想越委屈,蹲在了一个坟头前,泪水再一次扑簌簌掉下来,呜咽声在暮色中时起时落。
饿,可以忍受,冷,可以扛着,但是蚊子的侵袭实在让温纯受不了。
秃头岭上的蚊子不仅大,而且狠,叮上一口你差不多可以听见它喝血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据白胡子的温家太爷说,其实这山原来叫蚊子岭,后来因为蚊和温读音相近,又是寸草不生的乱坟岗,渐渐就改名叫秃头岭了,早年就有外地过路人不知就里,夜半强行赶路,被蚊子活活叮死在秃头岭上。
这蚊子也很怪异,白天与人井水不犯河水,迎面撞上也绝不张嘴,到了晚上蜂拥而出,专叮野猪等皮糙肉厚的野兽,才练就了犀利的叮咬功夫。
幸好这个时候还不是蚊子肆虐的季节,温纯也只是跑到了半山腰,只有几只早产的蚊子在嗡嗡作响,虽不在其最狠毒之时,但任凭温纯手舞足蹈仍冷不防要被叮上一口,顿时就鼓起一个豆大的包。
温纯噼里啪啦地拍死了几只,想起了温家太爷讲过的故事,心里不免害怕起来。
回家还是不回家,这是一个问题!
就这么自己滚回家,等于是向邪恶势力低头,在劁猪刀面前任人宰割,这还算个男人吗?
不回家,坐以待毙,不被冻死,就被饿死,再就是被蚊子咬死,我温纯还没有进过城喝过咖啡,甚至还没有亲过女同学一口,就这么白白地暴尸山头,成了蚊虫的美味佳肴,岂不要让天下人耻笑。
温纯正胡思乱想,突然见不远处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在向自己招手。
哇噻,温家岭上果真有狐狸精呃。
这只狐狸精不是别人,正是尾随温纯上山的牛娜,为了帮助温纯与家庭邪恶势力顽抗到底,她给温纯送物质和精神食粮来了。
从温纯拿着奖状走下学校露天舞台的那一刻起,牛娜对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小玩伴萌动了爱慕。
这种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爱慕是最纯真的情感,没有参杂任何的杂念,不讲究门当户对,不过问家境贫富,不在乎高矮胖瘦,更不看住房存折,就是一种发乎内心的情投意合。
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出硬汉。
虽然对于温纯的狼狈逃窜有一点点的失落,但是,对于他面对劁猪刀临危不惧勇于反抗的精神,牛娜还是充满了激动和钦佩的。
在温纯被温一刀抓住的那一瞬间,牛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倒不是害怕温一刀真的会把温纯阉了,而是担心温纯会在淫威之下,哭天喊地地跪地求饶。
那个时候,牛娜是下定决心,只要温纯一变成怂包蛋,她就会立即上前,吐他一脸的唾沫。
牛广济的一把钢叉挽救了温纯的形象,也挽救了牛娜美好的初恋。
所以,当温纯再次撒丫子跑向村外时,牛娜便回家对镜贴了黄花,怀揣着热腾腾的馒头和鸡蛋,要与温纯同甘共苦。
在那个全体叛逆、早恋横行的年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承认他们的动机没有丝毫的龌龊。
所以,当牛娜满怀深情,狂呼乱叫扑进温纯怀抱的时候,温纯也用他沾满蚊虫鲜血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进了牛娜的前胸。他气喘嘘嘘,手忙脚乱,急切地问:“牛娜,馒头呢?鸡蛋呢?”
羞红了脸的牛娜毫不犹豫地敞开了胸怀,将带着体温的馒头和鸡蛋掏了出来,看着温纯狼吞虎咽的馋相,满足地笑了。
靠,饱暖才会思淫欲,这话肯定是孔子饥肠辘辘的时候发出的感叹。
等到馒头和鸡蛋下肚,噎得直打饱嗝的温纯才发现,牛娜用纱巾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如荧光流水般荡漾,温纯才想起来继续噼里啪啦地与恶毒的蚊子做斗争。
突然,牛娜解下了头上的纱巾,踮起脚围在了温纯粉刺与红包交相辉映的脸上,顿时,那些久违了细皮嫩肉的公蚊子向牛娜发起了不知羞耻的猖狂猛攻。
温纯眼睛一热,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外套,把牛娜整个人都捂进了怀抱,牛娜直接扑在了他的胸前,感动得嘤嘤地哭了起来,淡淡的桂花香飘起,柔情蜜意便在衣服里泛滥开来。
这下,就由不得温纯不心生邪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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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7 初吻的味道
牛娜的身体随着他细微的调整,已经正面相接了,温纯脱了外衣,牛娜敞开了胸怀,温纯明显感觉得到,两个小小的肉团,紧紧贴在了胸口一侧。
这真是太美妙了。
温纯低下头看她,说些安慰的话,鼻尖几乎贴在了她的额头,这下总算有了一点感觉——起码,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
嗅觉的反应直接导致了其他方面的蠢蠢欲动,觉得全身突然热起来,脖子也开始发烫,嘴唇基本属于擅自行动,轻轻贴上了牛娜的额头。
可能这种温热潮湿的碰触,对牛娜来说也很新奇,所以温纯刚刚挪开嘴唇,牛娜忽然一下抬起头来,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睛,莫名地打量着他。
这个距离可太近了,近到可以彼此感受到对方的鼻息。眼睛一对视,牛娜的呼吸瞬间就急促起来。
苍天啊!大地啊!这种呼吸方式,太刺激人了!温纯的脑子一下就沸腾了,相当粗鲁地就把脑袋低了下去,直接向牛娜的嘴唇压了过去。
关于“亲嘴”这回事,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亲身实践过,但通过书本和电视银屏,理论基础知识还是掌握了一些的。
时隔多年,经历了无数次接吻,温纯才明白什么叫大拙无巧,无招胜有招。
只不过,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情景,真是毛头小子,行为过于粗鲁,极大地破坏了初吻的美妙性。
而牛娜,可能根本没想过会这么猝不及防,或者这么不客气地夺走她的初吻,所以她开始了并不算强硬的一系列防守反击。
突然遭到对方没有章法的反扑,温纯开始改变策略,伸出一只手托住牛娜的脑袋,把嘴唇移开一点点,开始亲吻她的脸颊,直到脖颈、耳垂。
那种情况之下,又是第一次抱着异性的身体,不可能不冲动,你当温纯真的是被他爹的劁猪刀吓住了吗?
让温纯冲动的,除了牛娜的不再反抗,以及身体的敏感反应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牛娜在颤抖的同时,紧紧闭上了眼睛,脸颊热的发烫,像一只躲闪攻击的小猫一样,缩着脑袋,嘴上不停地说着:
“不要,温纯哥,你别这样,别这样……”更要命的是,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在吱吱呜呜轻轻说着“不要,不要”的同时,还在其中夹杂了无数的语气助词:“嗯……哼……啊……哎……”
这无异于一场无意谋杀,要谋杀一个童男子嘴巴的贞节。
温纯再次将嘴唇按在了牛娜的小嘴上,吭哧吭哧地吧嗒起来。
完了?就这么多?
可不就完了?依着你,是不是要宽衣解带激情四射一番。
你以为是坐在电脑前看书啊!
想想看,周围那么些厉害的蚊子在静候着白花花的**,你就是再借给温纯和牛娜两个色胆,他们也不敢擅自将处子之身暴露在公母蚊子的枪口之下。
不知道吻了多久,差不多嘴唇和舌头都麻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松开嘴唇的时候,那声音温纯记忆犹新,就好像水牛的蹄子,在一摊淤泥之中拔出来一样……
yy的人们都说,初吻是甜蜜的。可是,当后来温纯再次问起牛娜的时候,她说,初吻,是臭鸡蛋的馒头味。
当然,这段初恋最终被温一刀扼杀在摇篮里,那夜,温一刀打着手电,声嘶力竭地喊着温纯的名字,高一脚低一脚地爬上山来。
温纯恋恋不舍地把舌头从牛娜的嘴里拔了出来,便拥着怀里的人儿,慢慢地迎着手电光走去。
一场闹哄哄地父子对抗,在温纯娘祭出了离婚这把无形的劁猪刀之后,以温一刀的山上寻子、温纯的主动投诚而宣告鸣金收兵。
温一刀在黑暗中看见了儿子笨重的身影,他骂了一声“狗日的”就扑上前来,抱住了那个巨大的儿子。
牛娜尖叫一声,刺破了温家岭的沉寂,也把惊恐异常的温一刀吓退了几步远。
从衣服里钻出来的牛娜,脸上泛着红潮,嘴边还残留着臭鸡蛋的馒头味,她怯怯地站在一旁,喊了一句“温叔”,低着头不再说话。
温一刀嘿嘿一笑,收敛了想对儿子表达的无比思念和些许歉意,胡乱地晃了一下手电筒,背转身去说:“下山吧。”
温纯本来还想把牛娜包在怀里,牛娜扭动着身子不肯,只拉了他的手。
温纯侧过头看她,却见一只硕大的公蚊子正试探着在牛娜脸上寻找下嘴的地方,他轻轻的扬起手,猛地一巴掌按在了她的脸蛋上,污血从手指缝里飞溅出来,吓得牛娜呀地一声钻进了温纯的怀里。
温纯停下脚步,摸索着用纱巾把她的头和脸包严实了,一只手牵着牛娜,一只手甩开膀子驱赶那些好色的母蚊子。
到了村口的小树林边,牛娜的家先到了,温纯把牛娜头上的纱巾摘下来,说:“牛娜,送给我,好吗?”
牛娜点点头,趁温一刀不备,在温纯的脸上亲了一口,朝家里跑去,又突然回转身,送给温纯一个飞吻。
在温纯娘的监督之下,温一刀放下来当爹的架子,破天荒地与温纯平起平坐在堂屋里的八仙桌旁,开了一个家庭民主生活会。
会上,温一刀对自己的粗暴野蛮作了深刻的检讨,温纯也对自己要做一个农民的儿子以及此后大逆不道的言行进行了痛哭流涕的反思,父子双方各自开展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本着以家庭利益为重、下不为例的原则,迅速达成了谅解备忘录。
1、温纯必须立下跳出山村,杀进城市,吃上公家饭的雄心壮志;温一刀必须多劁猪,多配种,为温纯顺利实现这个目标提供资金保障和储备。
2、温纯必须抛弃儿女私情,一心扑在学习上,保证考上大学;在其前提下,温一刀不得无理干涉温纯的私生活。
3、吃完饭立即睡觉,明天该劁猪的劁猪,该上学的上学。
温纯最终达到了老爸温一刀的意愿,考上了临江大学,顺利取得工科学士学位之后,混进了县政府,城乡差别与身份差别,使得那一场初恋也随着臭鸡蛋的馒头味渐渐消散而渐行渐远了。
说到底,还是温纯愧对了牛娜的一番深情厚意。
所以,牛娜有难,温纯自然毫不犹豫要出手相救。
温纯与牛娜钻了树林子,人们不禁还要问,温家岭乡和沙河乡闹得鸡飞狗跳,差点还出了人命,作为县长的高亮泉怎么就没有现身呢?
他到哪里去了,在忙乎什么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8 小心无大错
人们不禁还要问,温家岭乡和沙河乡闹得鸡飞狗跳,差点还出了人命,作为县长的高亮泉怎么就没有现身呢?他到哪里去了呢?
他呀,正和胡文丽在2308号房里疗伤呢。
疗什么伤?
你说什么伤,不举之伤啊!
还别说,这胡文丽还真是一副治疗男人不举的良药。
在胡文丽的悉心**之下,高亮泉的小家伙不仅举了,而且举得比以往更高了。
一举还举了两次,这让高亮泉都觉得太神奇了。
老婆吴艳红已激发不起高亮泉的床上**,而胡文丽这个色中饿鬼在唐智民撤退之后,还能如愿升任宣传部副部长,因此对高亮泉当然是百般娇柔。
而且,帮助高亮泉疗伤,体现的是胡文丽助县领导为乐的高尚精神,也是她一贯的优良作风。
你情我愿,**,一拍即合。
却说高亮泉和席菲菲谈完工作之后,悄悄地进了2308号房间,胡文丽得了消息,偷偷摸摸地也跟着进了套房。
高亮泉搂着胡文丽走到床边,一点都不客气就把她摁倒,然后把两个人的手机都关了。
万一做起来,手机突然又响,岂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唐智民视频事件之后,高亮泉在男女关系问题上有如惊弓之鸟。
高亮泉不得不防啊!
但偷吃之心,男人皆有之。
高亮泉的策略是,偷吃还是要偷吃的,但谨慎小心无大错。
高亮泉又走到床头的总控制台,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四周看了看,他又走到门口把保险锁扣上,又把写字台前的椅子搬到门口,站在上面盯着门缝看了看,跳下来,再把透视孔的遮挡板拿开,闭上一只眼睛,贴在门上看了几眼,才轻轻地把遮挡板放下来,放心地把椅子搬回了写字台前。
“哎呀,高老板,你在干什么?人家都等得急死了。”胡文丽不耐烦,从床上坐起来撒着娇说。
高亮泉微微笑着,不说话,又走到窗前,拉着窗帘,拉开一点点,再慢慢地合上,接缝处还特意用手掖掖严实。
站在地上想了想,又爬到床上,胡文丽以为要开始了,就来扯高亮泉的裤腰带,高亮泉把她的手扒拉开,跪在床头,挺直腰,取下床头壁灯的灯罩,看了一下,又装上灯罩,再轻轻地跳下来。
胡文丽噘起了嘴:“高老板,你到底要干什么呀?还疗不疗伤呢。”
高亮泉还是不答话,又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所有抽屉,关上,又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又关上。
“高老板,你在找什么?为什么不说话?”胡文丽说,她跳下床,搂住了高亮泉的腰。
高亮泉把她的手扯开,又走到床前,掀开床单,用手沿着席梦思的边缘,从一头摸到了另一头,抬起席梦思的另一端,他看了一眼床板,放下席梦思。
“高老板,这回你怎么神经兮兮的,你看看我汗都下来了?”胡文丽说着,故意抬起腿,明晃晃的大腿只差搁在高亮泉的肩膀上。
高亮泉还是不言不语的,又拉开了壁柜的门,把里面的两套睡衣都抖落开,探进头去晃了晃,又把睡衣挂回了原处,胡文丽看高亮泉还没动手的意思,竟要自己脱衣服。
高亮泉扑过来,又把她摁倒在床上,手忙脚乱地剥光了她的衣服,卷起来放进壁柜里,回到床前,找到她拎进来的包,翻了翻,掏出一个安全套,搁在了床单上,又把她的包放进了壁柜。
胡文丽摊开四肢,笑嘻嘻地问:“高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包里有那玩意?”
高亮泉笑笑,把卫生间和壁柜的门关好,再来到床前,关掉了所有的灯,然后自己开始脱衣服。
“高老板,黑灯瞎火的多没意思啊?”胡文丽光着身子,想要去开灯。
高亮泉再次按住了胡文丽:“胡部长,嘿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他翻身压了下去,趴在了胡文丽的胸前,贴着她的脸,问:“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什么小心为妙,我看你工作中都是大刀阔斧的,怎么到了床上,就改了风格?”
高亮泉抓着胡文丽的手,放在了举而不坚的小家伙上。
胡文丽很配合地不停地动作,又说:“高老板,还是开了灯吧,疗伤的效果才好嘛。”
高亮泉抚摸着胡文丽的两只活蹦乱跳的肉团,本来想说唐智民的事,转念一想,不对,这肯定要败了胡文丽的兴致,便想起了另外一个故事。
“胡部长,你没听说过最近的一桩风流案子?就是前几天,名流置业的钱老板告诉我的,对了,好像《临江法制报》上还登过的,就是那个谈大嘴写的报道。”
“那个谈大嘴,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呀”
“哈哈,他那只破笔,写起这些风流案子来,真是妙笔生花啊。”
“哎呀,我还真没学习过。我跟高老板在一起,我哪里还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胡文丽在底下不安分的乱扭,手还捏着高亮泉的小家伙。
“哎,你是宣传部长了,应该关注新闻的嘛。”
“高老板,我……关注你还关注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呵呵,那是,那是。”
“嘿嘿,你给我传达传达,那个谈大嘴写了什么?”
“就是临江卫视的女主持人要告一个姓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城建局的一个副局长,那女的真是太强悍了,不答应她的条件,就把两个人做事的视频播出来,那个副局长刚要讨价还价,网上还真播了一小段,你说吓人不?”
高亮泉嘴里说着,手和身子都没闲着,胡文丽乐得全身乱颤。
“哦,想起来了,那女人太阴险,居然还有这一手。”胡文丽突然意识到不对头,用力想把高亮泉推下去,很不开心地质问:“高老板,你未必还怀疑我?”
高亮泉压住胡文丽,连忙说:“哪里呢?你我怎么的都信得过,不过,小心无大错嘛。”
胡文丽还是撅着嘴。
高亮泉亲昵地拍了拍胡文丽的脸:“你想啊,这个女人玩阴的不要紧,只是苦了那个副局长,你想想看,人家当个副局长容易吗?家里有老婆,外面有朋友,单位有下属,工作有上级,你这么一搞,人家还怎么在场面上混?”
“高老板,你放一百个心。我胡文丽不是那种女人,真要是那么干,以后还怎么共事,这个女人太傻了,只顾眼前利益,不考虑长远利益,简直是鼠目寸光。”
胡文丽嘻嘻地笑,再也不提开灯的事,捻住高亮泉的那根小家伙,轻轻地拨弄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9 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亮泉来了兴致,继续像做报告一样,滔滔不绝。
“呵呵,你知道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都缴枪投降了,哪里还有什么防备。女人呢,一旦动了歪念头,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你说,那个莱温斯基当初把克林顿的东西留在裙子上,就连克林顿都没料到吧,若干年后,她拿出来要验dna了。”
“高老板,我肯定不会的,那太没职业道德了。”胡文丽连忙说。
“呵呵,胡部长,你不要多心嘛,我又不是说你。可其他的人就很难说了,人在官场,少不了会得罪了谁,也不知道谁惦记着要害你,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像那个副局长那样丢了面子无所谓啊,混官场的,可别把乌纱帽也弄掉了。”
高亮泉怕胡文丽联想起唐智民,忙说:“胡部长,你也一样,是个有官有职的人了。以后也要注意影响,别让人抓住了把柄,那样的话,我想帮你也难了。”
胡文丽吃吃笑,还不忘拍马屁:“不可能吧,你高老板在望城县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高亮泉心里开心,嘴里还谦虚:“话可不能这么说,新来的书记才是一把手。”
“哎呀,新来的书记可是个大美人,你也把她搞来帮你疗伤嘛。”
高亮泉知道胡文丽是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地说:“这话说都说不得,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她的歪心思谁敢动?还想不想混了?”
胡文丽突然笑了起来,她想起了“想”入“菲菲”和天天“想”上的典故,可听高亮泉很严肃的口气,还是少惹他不开心,便说:“再大的来头也是个女人嘛。”
“女人跟女人不一样的。”
“哪里嘛,你们男人不是说,女人,关了灯全一个球样。”
“不,你关了灯也跟别的女人不一样。”高亮泉边说,边用舌头来舔胡文丽胸前的两粒樱桃。
高亮泉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激动,小家伙耀武扬威般坚挺起来。
胡文丽被逗得心头痒痒的,直催高亮泉,快呀,快呀。
突然,高亮泉爬起来,从床单上摸出套套戴上,还在自己提醒了自己,“妈的,好险,好险,一激动,dna就留在你的肚子里了。”
说完,趴在胡文丽的身上,拼命地扑腾起来,胡文丽也绷紧了身子,将腿举向了半空中。
终于,高亮泉如遭到电击一样,猛然抽搐了几下,歪倒在胡文丽的身上。
半晌,高亮泉缓过劲来,吩咐胡文丽:“你不要乱动,就躺在这。”
说着,他拿起旁边准备好了的一把纸巾,捂住下身,赤条条地跑进卫生间,把安全套扔进马桶,开大水冲了两遍,又把手里的纸撕碎,扔进马桶,再次开水冲掉。
然后抓起台面上的洗涤液,跨进浴缸,狠狠地挤出一大把的洗涤液,涂满了下身,把淋浴的水开到最大,拼命地冲洗。
冲了一段时间,高亮泉觉得干净了,再从浴缸里迈出来,把自己衣服穿好,又将胡文丽的衣物从壁柜里掏出来,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趴在床头欣赏着胡文丽的身体。
胡文丽摆弄了好几个不雅的姿势,问高亮泉:“呵呵,看不够啊。你仔细看看,我这后背和腰身是不是很像最近贺岁片里的那个苏女郎?对呀,就是春节期间很火的那个啊。”
高亮泉又扳着胡文丽的腿来回翻腾了几次,才颔首点头:“嗯,像,确实很像,怪不得我看着眼熟呢。”
“呵呵,你以前又没看过那个苏女郎,你怎么会眼熟呢?”
“哈哈,一下子跟你也说不清楚?”高亮泉肆意拨弄着胡文丽,胡文丽痒丝丝的躲避着,嘴里却说:“嘿嘿,怎么样,我这副药方子还不错吧,不看广告看疗效。”
高亮泉倒是痛快:“呵呵,你还别说,换了别人,怕是举不起来了。”
胡文丽笑道:“得了吧,你们男人,说得好听哦,见了光着的女人,哪有不举的?”
高亮泉本来想说,见了老婆吴艳红就举不起来,想想不妥,便把话咽了回去,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胡文丽的身体来。
突然,高亮泉叫道:“胡文丽,你这大腿内侧有一颗不小的斑点呢。”
胡文丽忽悠一下坐起来,扳着腿到处乱摸:“哪里呀,我怎么没注意?”
“哈哈,骗你的,看你急的,又不是长在脸上,至于急成这样?”高亮泉把胡文丽从床上拉起来,搂在了怀里。“你别害怕,我不会到外面去说的,你的大腿爱长什么样都行,又不真的是那个火得不得了的女明星,有什么好炫耀的,对吧?”
胡文丽媚眼一翻:“哼,我才不怕呢,你去说呀,你去说呀,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有过一腿。”
高亮泉呵呵就笑:“我傻啊,真是的。你也去洗洗吧,我们该歇会儿了。”
胡文丽起身去了卫生间,高亮泉又把周围的角落查看了一番,觉得很放心,就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烟,等着胡文丽洗完了出来。
洗完了,胡文丽没穿衣服,还想给高亮泉搓火。
高亮泉捏住胡文丽的脸蛋:“呵呵,不来了,不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等以后我完全好透了,爱怎么折腾都行。”
胡文丽不松手,还想腻歪:“哎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的,再说了,我胡文丽历来是要二进宫的?”
高亮泉突然想起了那段视频,小家伙猛然又跳了起来。
“妈的,看来非要二进宫了。”高亮泉骂完,两个人都笑了,相拥着又倒在了大床上……
要不怎么说,再理智的男人,一旦惹上了火,就会把理智抛到脑后。
这么,小心翼翼了一晚上得高亮泉,在二进宫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忘记了“小心”二字。
伤愈之后的高亮泉,仕途不顺,升迁无望,已是心灰意冷,便把对“进步”的迫切渴望转移为对财色的不懈追求。
财,来自谭家兄弟的石料厂,老婆吴艳红通过吴幸福在石料厂里入了股,每个月分红超过了高亮泉的基本工资,谭二愣子的气焰嚣张,自有他的底气。
色,来自怀抱里的胡文丽,老婆吴艳红已认定高亮泉不举之实,放松了管教和监控,反倒给高亮泉偷吃窝边草提供了以往难得的机遇。
可是,席菲菲却要断了高亮泉的财路,还要控制高亮泉的色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亮泉不得不奋起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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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泉是第二天才得知温家岭乡与沙河乡之间发生了一场恶斗。
面对席菲菲温和的询问,高亮泉的答复也很平淡:“沙河乡是我的老家,又涉及到老书记家的亲戚,还是不出面的好。”
席菲菲微微一笑,算是认同了高亮泉的借口。
这个时候,席菲菲最需要得到高亮泉的支持。
事件发生后,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冷静,善后,调查,双方协商,席菲菲以少有的耐心和极端的克制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表现出一个一把手良好的素质。
每逢大事有静气。
这种气质在女干部身上显得尤其难能可贵,这是祝庸之对席菲菲的评价。
很快,新泉事件的协调会在高亮泉的主持下召开了。
温纯作为见证者应邀列席,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会上,郭咏汇报了新泉事件的调查情况,提出了处理意见。
温家岭乡党委书记牛广济和桂花村村支书黄辣根,由于带头参与打架斗殴,已被无限期停职检查,下步如何处理,视本人思想认识情况再研究,临时指派乡长温国林主持乡里的全面工作。
沙河乡乡长高向阳现场制止不力,给予行政警告处分,乡党委书记吴幸福对石料厂扣留牛娜负有领导责任,被口头警告。
好在参与打架的村民和民工,只有几个受了轻伤,两家各自承担伤者的治疗费用,对此,温国林和吴幸福没有异议。
石料厂从即日起停工整顿,具体开工时间听候县里的通知,县委县政府将专题讨论。
对此,吴幸福苦笑着表态:“沙河乡服从县里的决定,但是,石料厂停工一天,经济损失好几万元,我怎么跟乡里和石料厂解释?”
怎么解释?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这个问题一直在席菲菲脑子里盘旋。
对于石料厂,席菲菲的态度是关,以便保护好桃花谷那一方青山绿水。
高亮泉的态度则很暧昧,暧昧其实就是反对,只是场面上不好太过明确而已。
关,说得轻巧,一年上百万的财政收入呢。
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有几个不能明讲的理由,其一,谭家兄弟的利益要保护,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其二,以吴艳红的名义入了股,分红收入不菲;其三,沙河乡不能向温家岭乡低头。
吴幸福在看高亮泉,席菲菲也在看高亮泉。
温纯等其他人想看却不敢看,低下头作沉思状。
**是政治问题,应该由书记出面协调解决。
乡镇企业管理是行政问题,应该由县长提出意见。
石料厂何去何从,关键还得看高亮泉的态度。
“吴幸福,你还要怎么解释?谭二愣子挑起事端,酿成**,这暴露出石料厂的人员管理存在严重的问题,不停产整顿,今后如何发展生产?”高亮泉冲吴幸福发了火,噎得吴幸福咽了几口唾沫,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高亮泉的发言,喝止住了吴幸福的牢骚,但是,也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整顿完了还要继续发展生产。
温纯心里一紧,只要石料厂的污染不除,以桂花村对新泉的看重,两个乡的纷争还会再起。
果然,轮到温家岭乡乡长温国林发言,他侃侃而谈信誓旦旦,说,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是中央的发展战略,温家岭乡的干部群众,有决心有信息,守卫住新泉这个命根子,绝不让任何破坏生态环境的事情再次发生。
温纯暗暗好笑,这完全还是牛广济的态度。
温家岭乡,牛广济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停职不停职,毫无差别。
牛广济带头打架,在县里看来是严重错误,在村民们眼里,是乡里的英雄。
村民们认的是威望,不认官职。
席菲菲哭笑不得,温家岭乡的主要领导都是这个态度,温家岭乡村民的情绪能不激化?
她正要示意郭咏,让他给温国林提个醒。
这么说下去,吴幸福难免不跳起来,协调会搞不好成了吵架会。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市里谭政荣书记打电话过来了。
席菲菲跟高亮泉说了句,你们接着开,我出去一下,便出了会场。
谭政荣在电话里劈头就冲席菲菲发起了火:“我提醒你,席菲菲同志,市里正在举行大型招商引资活动,当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林市长在动员会上严肃地指出,谁破坏了投资环境,谁就是临江市的罪人。”
席菲菲刚想解释,谭政荣又放缓了口气:“席书记,你刚到任,有些情况不太熟悉,这情有可原,高亮泉呢?你让他接电话。”
“谭书记,高县长正在主持新泉事件的协调会。”席菲菲小声说。
谭政荣毫不客气地说:“那好,请你转告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做好维稳工作,再发生类似的恶**件,我拿他是问。”
这话是要席菲菲转告高亮泉,实际上就是说给席菲菲听的。
两个乡的争斗,高亮泉在以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向谭政荣汇报了。
席菲菲在事件平息之后也向林亦雄汇报过了,林亦雄的态度是坚决维护稳定,把矛盾化解在县里,没有像谭政荣这样发火和施压。
席菲菲再进到会场的时候,高亮泉正在做总结发言,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吴幸福和温国林:“……维护地方稳定是关系到一方平安的政治大局,发展地方经济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点,各级干部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
看见席菲菲进来,高亮泉停下来了。“吴幸福,温国林,我还要警告你们一次,首先你们必须端正态度,再闹出**来,你们直接把辞职报告交上来。不说了,请席书记作指示。”
席菲菲传达了市委领导的指示,同意郭咏县长的处理意见和高亮泉县长的总结发言。
最后她说,当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要求沙河乡和温家岭乡的干部,提高认识,耐心细致地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县委县政府将就新泉保护和石料厂生产经营等问题进行专题研究,选派专人协调处理好两个乡的矛盾和纠纷。
散会了,吴幸福和温国林还像两只斗鸡公,互相鼓着眼睛。
列席会议的温纯隐隐感觉到,石料厂是关是开,席菲菲和高亮泉还存在着分歧。
只是分歧还没有浮出水面而已。
开完会回来,温纯还没进简易房,曾国强拎着他的大玻璃杯晃悠过来了,看温纯满腹心思的样子,便逗道:“温纯,开会啦?席书记没让你作指示吧,嘿嘿,瞧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温纯没好气的说:“去你的!开口闭口,席书记席书记的。不就是临时给席书记开了回车吗,看你得瑟的?”
“开车”从温纯和曾国强的嘴巴里说出来,是有“色彩”典故的。
曾国强一本正经地说:“嗯,温纯,以后这种玩笑不能开了。”
“咦,国强老弟,什么时候觉悟高了?”温纯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了曾国强一番。“给书记开过一次车,立即水平就上去了。”
“席书记是个女书记。”
“女的怎么啦?你们司机班不就喜欢议论美女吗?胡文丽你们还舌头嚼少了?”
“切,人和人不一样的。”
“哈哈,蒙上脸都一样,这不是你们经常说的?”
曾国强有点急了:“瘟狐狸是骚,席书记那才是美。”
温纯见曾国强认真了,不好再继续开玩笑,心中暗想,席菲菲只和曾国强接触过一次,就能让他心悦诚服,处处维护她的形象,这真是不容易,肯定有她为人处事的独到之处。
曾国强也连忙转移了话题:“哎,听说你那天轻而易举就把谭二愣子制服了,身手不错,你潜伏得可够深的,连我都没看出来。”
“人一急眼了, 力气就大些。”
“回来的时候,席书记向甘欣问了问你的情况,席书记很关注你哟。”
温纯心里一动,嘴上却说:“甘欣能说我什么好话?”
“你还真说对了,甘欣没说你什么好话。”
曾国强这一句,又把温纯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谁不关心自己在新书记心目中的印象啊,尤其是像温纯这样的边缘人物。
“这个嘛,”曾国强卖起了关子,很夸张地喝了一大口水。
“靠,不说拉倒,哪天我把你给甘欣起外号的事跟她讲讲。”
“别,别,别,我告诉你就是了。”曾国强果然害怕了。
甘欣现在是办公室的副主任,给曾国强整几双小鞋穿,那是分分钟的事。
“甘欣跟席书记说,你人很聪明,就是有时候聪明有点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呵呵,我看说得挺对!”
“对你个头!席书记没表扬表扬你?”
“嘿嘿,”曾国强挠了挠后脑勺。“什么表扬不表扬的,她就说,忙了一晚上,让我好好休息,司机开车,安全第一。”
“哈哈,司机开车,安全第一。”
“妈的,你他妈的又想歪了,老子不理你了。”这下,曾国强是真生气了,说完,甩着大瓶子就走了。
温纯愣了一下,摇摇头,进了简易房,坐在椅子上,心思重重。
温纯有个习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不管什么人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要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如果这事换做是我,该怎么处理。
上中学的时候,曾国强讥讽过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在大学的时候,谈少轩笑话过他,是杞人忧天。
上班了之后,甘欣还捂着小嘴夸奖过他,是自作多情。
习惯一旦养成,怎么也改不了。
这个时候,温纯想的是:石料厂是开是关,关与开,利弊何在?
假如我是席菲菲……
假如我是高亮泉……
假如我是牛广济……
假如我是吴幸福……
想了半天,不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想越乱了。
温纯只得苦笑:不在其位,谋不好其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1 制衡的奥妙
当初,石料厂开的时候,高亮泉与唐智民的思想就没统一,最后闹到了县委常委会上,还是高亮泉的意见占了上风,石料厂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了。
官场上,经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谁势力大谁就有理!
这是官场颠扑不破的真理。
理论上来说,党政两个一把手,县委书记比县长权势大。
但往往在具体决策过程中,要看哪个人更强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望城县,当初的唐智民是弱势,现在的席菲菲也是弱势。
否则,席菲菲用不着犯难。
关掉石料厂,符合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企业的大原则,同时,沙河乡与温家岭乡的矛盾迎刃而解,基层稳定指日可待。
但是,关掉石料厂,高亮泉肯定不满意,谭政荣也不会满意。
强行决定,且不说谭政荣会不会暗中干预,能否得到多数支持还尚未可知。
一旦动议了,却没有得到通过,那席菲菲与高亮泉的矛盾浮出水面不说,还将有损于席菲菲作为一把手的权威,今后的各项工作恐怕就更加难以展开了。
石料厂不关,直接污染了新泉和沙河水,温家岭乡桂花酒酿不了了,沙河沿线的村民日常用水也存在问题,温家岭乡的村民最不满意,与沙河乡的摩擦冲突还会不断发生,一旦升级,就会有局势失控的那一天。
要是闹出人员伤亡来,那就必须有人要为此承担责任,引咎辞职甚至可能被追究渎职失职罪,身陷囹圄。
当前的停产整顿只是折中的意见,是就势关了,还是重新生产,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
这些烦恼,席菲菲不能跟身边的任何人说,她只能通过电话向祝庸之诉说。
祝庸之听了席菲菲的诉苦,哈哈大笑:“菲菲啊菲菲,又不是我派你去的,你有想法,可以向上级领导提,跟我老头子发什么牢骚嘛。”
席菲菲毫不客气:“老头子,只要我在官场一天,你就别想有一天的安宁。”
“看看,又耍赖皮了吧。”
“哪里有啊,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呀,灵性有余,灵活性不足。”祝庸之开始指点迷津。
他问道:“你说,你是什么?”
“我是书记。”
“高亮泉是什么?”
“他是县长。”
“这不结了吗?”
席菲菲被祝庸之搞糊涂了:“什么就结了呀?”
“我讲课的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党委管什么,政府管什么?”
“党委管宏观,政府管微观。”席菲菲脱口而出。
祝庸之的讲授的理论,席菲菲牢记在心。
“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当前,稳定是宏观,经济是微观。”席菲菲如梦方醒。
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祝庸之的意思是维护稳定是席菲菲的责任,发展经济是高亮泉的职责。
关了石料厂是维护稳定的需要,至于对经济的影响那是县长的事。
不过,席菲菲还是有些担忧:“但是,高亮泉……”
祝庸之打断了席菲菲的话:“呵呵,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我还送你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就是祝庸之的水平,他能把复杂的官场难题用最通俗的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
维稳是席菲菲门前的雪,发展经济是高亮泉瓦上的霜。
是啊,自己门前的雪还扫不干净,哪有闲工夫管他人瓦上的霜啊!
“哈哈,”席菲菲放声大笑。“你这个老头子,真是逗死人不偿命。”
席菲菲开心了,祝庸之反而严肃了起来:“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刚才不就担心吗?你把自己家门前的雪扫到别人家的门前,别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不肯,相当的不肯。”席菲菲回答得很干脆。“你个老头子,说话总留半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会闪了你的舌头啊?”
“哈哈,我再送你两个字……”
“快说!快说!”
祝庸之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制衡!”
“老头子,你干脆点好不好?电话也是要收费的。”席菲菲虽有感悟,但还是希望祝庸之能简单明了,已经烦透了,没心情和老头子打这种猜哑谜的电话。
“好好好,我说的制衡,不是单纯的权利关系的约束。一是制造平衡,一是控制平衡,两样做好了,官就当好了。”
席菲菲说:“制造平衡我懂,官场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政治斗争最理想的结局。”
“好,这是制造平衡。我知道,你所担心的是,你想平衡,人家不跟你平衡,你没法控制平衡,对吧?”
祝庸之真是火眼金睛,隔着电话线还能看到席菲菲的心里。
席菲菲无话可说,只“嗯”了一声。
“没关系,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讲官场规矩,那你就必须要控制平衡。我问你,有人故意挡住你去路的时候,你怎么选择?”祝庸之启发式教学方法很适合席菲菲。
“一,绕道而行,二,请他让道。”
祝庸之赞道:“对,先绕道而行,实在绕不过去了,就把他一脚踢开。”
绕道而行,席菲菲此前做得很到位。
席菲菲是官员,也是女人,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温情化解一切。
火药味太浓的事她做不好,在处理剑拔弩张的关系时,宽容有时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所以,在绕不过去要比人让道的时候,席菲菲用的是“请”,祝庸之则用的是“踢”。
但,官场为官,没事别挑事,有事不怕事。
遇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也敢于直面刀光剑影。
但祝庸之说,官场即战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政治斗争最需要的是智慧,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杀气太重的人,不可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
政治斗争中,不败就是胜利,不败就证明了强硬的实力和存在的价值。
一团和气的官场才是一个正常的官场,哪怕这种和气仅仅保持在脸上。
祝庸之说:“在绕和踢之外,我还想告诉你第三个方法。”
席菲菲反应够快:“呵呵,我知道了。”
祝庸之放声大笑:“哈哈,知道了就好,那就放手去干吧!”
挂了电话,席菲菲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祝庸之语重心长的教诲。
“菲菲啊,这次机会对你很重要,你去查查高级干部的履历,哪个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别人当你是来镀金的,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政绩是干出来的,阅历是磨练出来的,有了机会,要抓牢,一定要抓牢。”
与祝庸之的一番交谈,让席菲菲豁然开朗。
心定了,席菲菲开始给浴缸放水,然后慢慢地除去衣服,她刚刚一身轻松地躺进浴缸里,那个期待已久的短信如期而至了。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稳住!”
席菲菲的心情随着浴缸里的温水荡漾开来。
那么,席菲菲与祝庸之心照不宣的第三个方法会是什么呢?又该如何去组织实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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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席菲菲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她需要尽快全面地了解掌握望城县的情况。
一连几天,她走访了望城县的各个部门和重要单位,找人谈话,了解干部和工作的情况。
来的当天和高亮泉谈过了,所以,她没有再找高亮泉,而是先从班子其他成员谈起,接着又找机关各部委办局的主要负责人谈话,光谈话记录就记了两大本。
席菲菲谈话很细致,也很有针对性。
对谨慎者放松了谈;对夸夸其谈者考问着谈;对失意者让他发牢骚,叫他感到希望;对得意者多问其咎,让他感到压力。
新书记逐一与机关干部的谈话,让机关部室主要负责人都打起了精神。
为官者一怕摘乌纱,二更惦记着进步。
一时间各部门、各单位的工作都变得主动起来,望城县机关作风有了大的转变,各项工作出现了新起色。
下一步,席菲菲还打算找乡镇头头们谈话了。
这么谈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还谈不完。
时间有的是,席菲菲不急,但高亮泉先急了。
一般来说,新领导上任后总要开几个会,发表一下施政方针,鼓一鼓劲,抓几件工作,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席菲菲到任快半个月了,即不开会也不讲话,更没有烧火。
唐智民刚上任的时候,开会讲话,夸夸其谈,一下子就暴露出了不扎实的软肋。
高亮泉对席菲菲上任以后不开干部大会,不发表施政讲话,不急于部署工作,感到很不理解,也很不适应。
等看到机关干部工作上的变化,他才发现席菲菲不但手法高明,而且心机难测,抱弓张弦引而不发,对望城县的机关干部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能力强的积极工作,力图有所表现;能力弱的低调行事,拉拢人心。
高亮泉在不摸底的情况下只能一边潜心做事,一边观察等待。
高亮泉等得及,谭家兄弟和吴幸福早坐不住了。
他们三番五次来电话问,石料厂到底要停产整顿到什么时候?做事的民工们都快跑光了。
他们急没关系,高亮泉可以恶声恶气地叫他们老实等着。
老婆吴艳红也着急啊,躺在床上还自言自语,这个月的分红怕是要泡汤了。
老婆急,高亮泉可以装糊涂,念叨说,怎么搞的呢,还是硬不起来啊。
万大强也急,他没事就在高亮泉面前叨叨,组织部长老刘这个月就到点了,县委办公室主任老方提交病退申请了,另外还有两个部局的副职主持工作好长时间了……那意思很明显,该给身边的弟兄们动动窝了。
一天可以不急,一次两次可以不急,三两个人的事也可以不急。
但是,十几天没动静,慢慢的,高亮泉不急也急了。
席菲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也正是席菲菲与祝庸之在“绕”与“踢”之外的第三个方法:拖!
拖字诀,是解决危机的灵丹妙药。
终于,高亮泉沉不住气了。
这天下午一上班,高亮泉主动来找席菲菲谈工作。
县级政府所辖方圆百里,人口百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父母官”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工作起来是千条线一根针,大事小情都要从这个“针眼”里过。
自从席菲菲来了以后,高亮泉主管的政府工作越来越忙了。
党委抓宏观,宏观的事情目标远,可以先调研再商议,还可以议而不决。
政府抓微观,微观的事一天也等不得,必须事事要落实。
像城乡建设、招商引资、旅游开发、机构改革、企业管理,商贸税收等等一系列的工作任务,开人大会的时候工作报告有明确的计划和目标,都需要政府具体组织实施。
所以,高亮泉和席菲菲要谈的工作很多很多,但最后谈来谈去,就谈到了干部状况,就谈到了石料厂。
席菲菲也不回避:“呵呵,高县长,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你商量呢。”
高亮泉正要开口,席菲菲笑着拦住了:“高县长,这些天,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有些郁闷了,你带我出去看看风景,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这是席菲菲的心机,在办公室里谈,就是正式意见,边看风景边谈,就是非正式会谈,进退自如。
高亮泉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他问道:“席书记,你说去哪?”
“上青莲山怎么样?”
“好,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呵呵,所见略同。”席菲菲说。
出了办公室的门,席菲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有个事向你通报一下,司机班的老赵今年孩子高考,没日没夜地跟着我跑,很不方便,再说,老赵年纪比我大不少,我坐在车里也觉得不自在。”
高亮泉早就听万大强说了,席菲菲的专职司机换了曾国强。
曾国强那天送席菲菲去处理冲突事件,在桂花村的表现博得了席菲菲的好感,正好老赵因为孩子高考,精力要放在孩子身上,席菲菲就提议换了。
为这事,曾国强美滋滋地跟温纯得瑟了好半天。
当然,席菲菲近期诸多所作所为,温纯通过曾国强也略有了解。
对此,高亮泉可以理解。一个年轻的女书记,总让一个年纪大不少的老同志伺候着,感情上确实有些别扭。
“呵呵,大强跟我说过了。”高亮泉说完,又关心地补了一句:“党办老方申请病退了,席书记,你也该给自己配个主任了。”
“是啊,县委办公室主任不好找啊,高县长,你对望城县的干部熟悉,帮我物色物色。”席菲菲很客气地说。
“席书记,我一直搞行政工作,县委方面的干部我也不是太熟悉。”高亮泉没有顺着席菲菲的思路走,他的意思是,党委的干部我不插手,政府方面的干部你最好也别手伸的太长。
这是高亮泉的一厢情愿,党管干部,这是一贯的组织原则。
席菲菲没有再多说,而是笑眯眯地说:“高县长,我给你提个意见啊。”
“好啊,哪个地方做的不对,请席书记批评指正。”
“我说,你能不能不一口一个席书记,席书记的,我听着总感觉别扭。”
“哈哈,你不也一口一个高县长的嘛。”
“哦,看来我们两个都需要改正。”
“我也想改口啊,可是,喊你什么好呢?”高亮泉笑着问。
是啊,喊席菲菲有点不太礼貌,喊菲菲恐怕过于亲切,喊不出口。
“市里的林市长,谭书记他们,一直喊我菲菲同志,你也这么喊吧。”
“好,那你是不是喊我亮泉同志呢?”
“你年长,我喊你老高,没意见吧?”
“呵呵,好,好。”
两人边走边说笑,一直走到了大楼门口,曾国强已经站在车门旁等着呢。
曾国强开车上到青莲山的半山坡,原本颠簸的山路车就更难开了。
于是,席菲菲和高亮泉下了车,两人顺着林间小路向山上走。
曾国强把车停妥当,不远不近地也跟上来了。
两位主要领导在一起,万一有点什么跑腿的事情,总要有个人支使吧。
边走,高亮泉滔滔不绝地给席菲菲讲起了青莲山的典故和传说,语气中颇为自豪。
青莲山不算很高,地图上标定海拔不到800米,山顶有一座小庙青莲寺。
据史料记载,青莲寺始建于唐朝。
离寺庙不远,有一处涌泉叫做金泉,金泉是一个天然温泉,水温大约四十度左右,冬天青莲山上覆盖着积雪,金泉却长年不冻。
受地温的影响,春天,青莲寺旁边的树总要比周边的树先绿;秋天,其他山头的树叶都黄了,青莲寺周边仍是一片葱茏,远远望去,就像一块美丽的绿宝石,镶嵌在金秋的群山之中。
青莲山最早并不叫青莲山,就像秃头岭和桃花谷一样,各有名字。
相传,唐僧师徒从西天取经回来,四人坐着一朵青莲路过此地,在山顶上歇脚,临到要吃斋饭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水。孙悟空便用金箍棒往地上一捣,涌出一股清泉,泉水还冒着热气。
后来,当地的乡绅在唐僧歇脚的地方建了一座寺庙,取名叫青莲寺,那股清泉就叫做金泉,山也就此改叫青莲山了。
青莲寺是个小寺庙,并没有什么名气,鼎盛时期也不过十几个僧人。
文化革命时期,山上不多的几个和尚被临江市来的红卫兵们逼着还了俗,本来他们打算一把火把庙也烧了,那个手持火把的红卫兵正要点火的时候,突然寺庙旁边的树上跳下一只猴子,把他手里的火把抢了去。
这猴子胆子忒大,举着火把追着人烧,吓得一帮子红卫兵们狼狈逃窜了。
温老太爷说,那是孙大圣显灵了。
没多久,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和尚,自称圆通大师,上了青莲山之后,就在青莲寺住了下来,把几个不愿还俗的和尚又招了回来,自己当起了住持,除了种菜植树之外,圆通大师领着弟子们念经习武,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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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圆通大师来到青莲寺之后,青莲寺的卦签却是越来越灵,寺里的香火也因此日益鼎盛。
温家岭乡的桂花村就在青莲山的山脚下,离县城远,一直就盛行求签拜佛。
圆通大师刚到青莲寺不久,得了桂花村不少的接济。
后来,计划生育抓的紧,村民们想生男孩心切,几乎个个都要把老婆带上,请圆通大师打卦算命,预测男女。
圆通大师只略一把脉,便是一口准。
说谁家生男孩就生男孩,谁家生女孩就生女孩,从无失手。
生了男孩的村民自是要感谢圆通大师,圆通大师不肯收礼物,只说等你家孩子长到六、七岁,让他到寺里来念经习武,就算是感谢菩萨保佑了。
因此,桂花村的男孩大多在青莲寺里念过经,习过武,只有牛广济的女儿牛娜是唯一的例外。
书中暗表,当时牛广济是桂花村的村支书,蛮缠得很,硬说是圆通大师算错了,要把牛娜当男孩子养。
实际上,是牛娜看温纯、春旺等人都上了山,没有了好玩的伙伴,吵闹得牛广济没办法,才赖上了圆通大师。
圆通大师打量了牛娜几眼,说,此女可造就,便收下了。
高亮泉说得高兴,席菲菲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便爬到了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破旧的青莲寺。
庙门不大,门柱和横梁用的是当地米黄色的石材。
横梁上镌刻有“青莲寺”三个雄劲大字。
右侧的石柱上写有“青山峰高,秀色潺潺涌金泉”,左侧的石柱写有“莲江水深,波光滔滔绕望城”。
寥寥数语,青山绿水一一道尽。
那天,天气特别的晴好,空气纯净如洗。
青莲山虽然不高,却是这一带的至高点,站在山项放眼望去,东面可以看得见临江市最高的楼层国贸中心;西面可以看见兴修水利时修筑的幸福水库。
低头看过去,便可以看见桃花谷的新泉,有几个村民在挑水。
当然,也能看得见石料厂开山放炮炸出来的山峰,白刺刺地,好比一块绿油油的庄稼地里,被一头闯进来的猪啃得乱七八糟。
席菲菲指着桃花谷的方向,对高亮泉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望城县依山傍水,值得我们好好珍惜啊!”
高亮泉听得出席菲菲的话外之音还在石料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佯做看风景。
为了避免尴尬,高亮泉故意领着席菲菲来到了靠西边的山边,那里有一处凉亭。
凉亭两侧也是两根石柱,柱子上刻有一副楹联,写的是:
做事当上前,看景何如入景好?
为人须顾后,登亭终有出亭时。
席菲菲说:“老高,登亭终有出亭时,这说的就是我们吧。”
高亮泉仔细看了看,说:“以前陪客人来过几次,都是走马观花,还真没注意这些石柱上写了些什么。”
两人进了凉亭,在木栏杆上坐下。
席菲菲说:“老高,手机关了吧,难得清静一回。”
高亮泉说:“用不着,青莲山上就这青莲寺边,没有信号。”
席菲菲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果然如高亮泉所说,一点信号也没有。
“怎么回事,真奇怪啊。”
“哈哈,村民们说,这是佛光显现。”
席菲菲把手机收起来,说:“老高,请你带我来看看风景,有些事也想顺便和你交换一下意见。”
高亮泉说:“菲菲同志,你是一把手,别老是跟我客气,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席菲菲说:“你是政府的一把手,县委副书记,我们俩是班子的核心。论年龄你还是我老大哥,我哪能一个人说了算呢?你是怕担责任呢,还是想考验我啊?”
高亮泉笑了:“席书记,我一个大老粗,你别和我客气,你拿主导意见,我跟着参谋参谋。”
席菲菲说:“老高,通过这些天的谈话,我感觉我们的干部当中,还存在一些问题,不知道看的准不准,想听听你得意见。”
“刚在在你办公室,我也汇报过了,县委方面的干部我不是太清楚,但政府方面的干部,还存在着不思进取,观念保守,本位主义严重等等方面的问题。”
“嗯,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我想,近期对一些部门的干部做点微调,我们先统一一下思路。”
“应该的,智民同志在的时候,我们也开过常委会,讨论过干部问题,王福生调整了岗位,提拔了胡文丽和甘欣两位同志,只是后来……嘿嘿,原因你也知道,就没有太大的动作。”
“嗯,既然开过常委会,那也是集体决定,还是要尊重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你来了,还是以你得意见为主。”高亮泉掏出了烟盒,习惯性地递给席菲菲一支,看席菲菲摆手,就笑了收回去了:“嘿嘿,不好意思,污染空气,不抽了,不抽了。”
席菲菲就劝:“抽吧,你抽根把烟,我想还不至于就把青莲山的空气污染了。”
听席菲菲这么一说,高亮泉反倒不好再收回去,便点了一支,自顾自抽了起来。
“老高,我想跟你借个人,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终于步入正题了。
“哪里话,你管干部,都是你的人,没有我舍得不舍得的道理。”
席菲菲笑了:“刚才在办公室也说到过,县委办公室的老方申请病退了,主任一时也不好找,你把甘欣借给我,既当副主任,又当秘书,怎样?”
高亮泉没有马上回答。
“不舍得了吧,哈哈。”
高亮泉也笑了:“席书记,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甘欣虽是个女同志,人也年轻,但能力很强,我是想重点培养几年,来接万大强的班。不过,为了工作方便,你身边也确实需要个女同志,我舍不得也要放啊。”
高亮泉这一番话,包含了好几重的意思。一,甘欣是我培养的,借给你,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二,万大强是打算挪位子,当然应该是往高处挪;三,我考虑了你的工作方便,表达了对你工作的关心。
这几层意思,席菲菲当然听得懂。
“谢谢你了,老高。万大强工作很努力,主任也当了不少年,干脆你把他也借给我算了。”
“哈哈,你借他干什么?你身边有了甘欣,还要万大强干什么?”高亮泉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思量,难道席菲菲准备下手架空我?
“组织部的老刘到点了,让大强同志来帮我管干部,你看行不?”
这太出乎高亮泉的意料了,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席菲菲主动提出来了。毕竟组织部是党委部门,又是很重要的岗位,按常理,席菲菲应该安排她的人,至少不会同意安排高亮泉的人。
高亮泉正好顺水推舟:“我没有意见。”
席菲菲当然知道万大强与高亮泉的关系,把这么重要的位子给了他的心腹,就是想通过重用万大强向高亮泉投之以桃,希望他在石料厂的问题上报之以李,给予应有的支持。
毕竟干部任免的主导权握在自已手里,万大强也有能力,可以做得好干部选拔任用的具体工作,自己对县里干部也不熟悉,一般干部的调整,本来也需要听高亮泉的意见,与其让高亮泉来提名万大强,还不如直接自己来提。
高亮泉混迹官场多年,是个老江湖,当然也明白席菲菲的这层意思。
既然席菲菲没打算保留,那高亮泉也就开诚布公了。
随后,高亮泉在政府干部的调整上,和席菲菲比较透彻地谈了一些想法。
席菲菲感到,高亮泉的想法中虽然包含着一些个人私利,但总体上还是有利于工作的。
用干部,谁都愿意用自己熟悉了解的人。
席菲菲心中有数,在大的原则下,具体人选上必须做出一些妥协和让步,可以允许高亮泉保留一些自己的势力范围,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限度就行。
平心而论,高亮泉能够在望城县扎根多年,呼风唤雨,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用人原则,也不是不讲规矩乱出牌。
在人情化泛滥的官场,当领导的要照顾安排一些人,但在关键和重要的岗位上,还必须要有几个得力干将。否则,就打不开工作局面,撑不起一方天地,掌控不了大局。
他心里十分清楚,前几任书记之所以尊重并倚重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工作能力强,常务副县长郭咏和自己关系密切,手下还掌握着一批有能力有实力的乡镇和部委办局的干部。
比如,办公室主任万大强,沙河乡党委书记吴幸福,乡长高向阳,金口镇镇长齐如海,公安局长胡长庚,安监局局长梁永生等等,都是跟随高亮泉多年,能独挡一面的心腹爱将。
就说近期收入帐下的胡文丽,做宣传方面的工作也是一把好手;
对于办公室副主任甘欣,高亮泉也没有因为她不肯就范,便忽视了她的能力,不予提拔重用。
在望城县干部当中,高亮泉素有“爱才”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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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泉爱才,自有他独特的一个套路:
爱之其一,有能力、有水平的干部谁当领导都喜欢,高亮泉也不例外。自然要网罗在手底下,有了提拔重用的机会,自是极力推荐,“关爱”有加。
爱之其二,心有所归的下属,如王福生之流,能力差的没关系,只要老实听话,忠心耿耿,即便有点小毛病,犯点小错误,高亮泉也是“爱护”有加的。
对于这一点,高亮泉过于自负了。
他之所以一直升不了县委书记,错就错在他把圈子扎得太紧。
把望城县交给他,组织上能放心吗?
这层意思,高亮泉体会不到,与高亮泉亲近的人也体会不到,可外人谁又肯帮他捅破呢?
席菲菲对高亮泉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现今体制下,当领导手下没几个知心的人怎么行?政府工作十分繁杂,老高,难为你了。”
高亮泉多少有点感动,他说:“菲菲同志,你放心,我提名的这些人保证不会在工作中给你丢脸,说句没有原则的话,什么我的人你的人,归根到底还是党委领导下的人,他们谁要是敢不紧密团结在你的周围,我第一个站出来要收拾他。”
席菲菲笑了,所谓紧密团结在谁谁谁的周围,本身就是一种派系和派别的表现,在目前情况下,派系和派别是不可能根本杜绝的。
官场上,“无帮无派,千奇百怪”。
关键还在于制衡。
制衡除了要制造平衡,也要控制平衡。
对此,席菲菲有足够的信心。
干部问题上,高亮泉的意见得到了席菲菲的充分尊重。
那么,在石料厂的问题上,高亮泉会让步吗?
高亮泉把烟头掐灭,站了起来,指着桃花谷的方向,说:“菲菲同志,我有个想法,把吴幸福从沙河乡调出来,你看如何?”
席菲菲等待已久,高亮泉终于把难题提出来了,这说明,前面干部调整的铺垫起了作用。
席菲菲不急不慢:“你说说看,他怎么安排?”
高亮泉开门见山:“大强同志你借走了,我想让他来给我当主任。这小子,在沙河乡干了几年,本位主义还是有的,把他调出来,对沙河乡下步工作的开展可能会有利些。”
席菲菲明白了,高亮泉打算在石料厂的问题上让步,但条件又增加了一个,还要安排好吴幸福。
对此,席菲菲不能接受。
高亮泉有得寸进尺之嫌。
沙河乡与温家岭乡的矛盾与冲突,吴幸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吴幸福调出来,是解决石料厂问题的一步棋,但安排进办公室当主任,级别虽说没变,但从岗位的重要性来说,还属于提拔重用。
“老高,这个时候把吴幸福调到县办来当主任,这恐怕不太合适。我个人的意见是,在新泉事件没有彻底处理完之前,他不能离开沙河乡,更不能提拔重用。”席菲菲说得很坚定。
某种意义上来分析,正是吴幸福不顾大局,纵容了和助长了谭家兄弟的嚣张气焰,最终导致了冲突的升级,险些酿成了恶性**,给沙河乡,温家岭乡,乃至全县的稳定与发展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个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种情形下,当时郭咏没把他停职检查就已经是考虑了高亮泉的面子,怕他在谭政荣面前不好交代,如果还要提拔重用,等于是变相鼓励他的错误行为,先不说温家岭乡的牛广济不会服气,搞得不好,谭家兄弟还要变本加厉,不配合不服从县里的决定。
平衡,是两头的砝码一般重。
哪一头多添一块,便不平衡了。
所以,席菲菲毫不迟疑地拒绝了高亮泉多加上的这一块砝码。
什么叫原则性,这就是原则性!
能退让的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能退让的决不能退缩半步。
高亮泉没说话,又掏出了烟,抬头点火的一瞬,看见了席菲菲坚定的目光。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避开了席菲菲的目光,把烟点上,狠狠地抽了两口。
高亮泉有高亮泉的难处。
关了石料厂,谭家兄弟满不满意且不管他们,大不了一年不见他们就是了。
吴艳红不满意,高亮泉也无所谓,大不了天天在床头床尾地念叨,把头念大了,干脆不理他。
但是,老书记谭政荣要不满意,这就太难办了。
谭政荣的父母去世之后,哥嫂对他关照有加,尤其是哥哥,是他步入政坛的引路人,铺路人,可谓是恩重如山,哥嫂英年早逝,把谭家兄弟托付给谭政荣照顾,谭家兄弟的利益他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老书记谭政荣也多次向高亮泉提到过,望城县的党政主要领导中,沙河乡不能后继无人啊!
这个人,指的就是他的亲侄外孙吴幸福!
谭家兄弟的不争气已经让谭政荣伤透了心,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吴幸福的身上。
不借这个机会把吴幸福安排好,一旦干部调整到位,以后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机会了。
看席菲菲不说话了,高亮泉开始主动出击:“菲菲同志,对于石料厂,你怎么考虑?总这么摆着,终归不是个办法。”
“你看呢?”席菲菲以静制动。
“我也很为难啊。”高亮泉摊开了手。心想,既然动吴幸福你不同意,那石料厂的难题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
席菲菲斩钉截铁:“我的意见是,关!”
高亮泉一愣,瞟了席菲菲一眼,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就会如此强硬。
到了这个地步,高亮泉也不能示弱:“这样的话,县里财政压力先不说,恐怕沙河乡村民们的情绪不好稳定。”
高亮泉不谈税收,还是拿稳定来将席菲菲的军。
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是一个书记必须要管的头等大事。
席菲菲很大度地笑了笑,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呵呵,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老高,你主管行政多年,你看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这个嘛,”说到这里,高亮泉不能再推脱了。“这几天,我和郭咏同志私底下商量过,我们的意见是,让沙河乡从石料厂的收入中给温家岭乡一些补贴,两方面都受益,矛盾就缓和了。毕竟搞一个能挣钱的产业也不容易啊。”
这意思就是:石料厂还得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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