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高手如赶集(二)
这位龙宫二太子生的五大三粗,若非额上两只龙角突出,简直要误认为是野猪成精,他叫嚣了好一阵,见无人应答,挠了挠头,颇感疑惑。凌冲眼光毒辣,这位二太子本身修为不过元婴境界,但周身披挂金甲着实非是凡品,烙印无数精妙阵法,他身后人马隐隐排成一座精妙阵势,愁云惨淡、隐有鬼哭神泣之声。
四海龙族精擅阵法之道,为此界顶尖,当年一座八门锁神阵便让凌冲大开眼界,那还只是随手传授给虾兵蟹将的阵势,如今二太子身后阵势更加神妙,竟能将阵中诸人的修为汇聚一处,转嫁至金甲之中,二太子凭了这副金甲,法力武力增幅巨大,一跃成为初入脱劫级数的高手!
虽是初入脱劫,却能碾压脱劫之下的任一修士。那副金甲上龙族血脉之气浓郁,显是被二太子精心炼化,不虞被人夺走。凌冲看了一眼,纵声道:“来者可是龙宫二太子?贫道乃太玄剑派郭掌教座下弟子凌冲,方才在三太子敖意金船之上饮宴,被一位天欲教高手潜入,其被七玄剑派无形七玄剑以法力震退,不知逃向何处,还请二太子出手封锁方圆海域,再知会神木岛一同擒魔!”
几句话将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楚明白,二太子一愣,随即面上堆起憨厚的笑容,将手一摆,叫道:“快!派人往龙宫调兵,莫要让妖孽跑了!”正要上前与凌冲亲近一番,三太子敖意陡然自金船中气急败坏飞出,敖海紧随其后,亦是双眉紧锁。
敖意瞧见乃兄敖申,也是一愣。这位胞兄生性粗鄙,志大才疏,修为也是泛泛,但偏偏生就了一副庞然野心,非要坐上龙君的宝位,弟兄两个争权夺利,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次,均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三太子偷偷捉住鲛兴,逼问鲛人宝藏,此事进行的十分隐秘,就是不令大太子与二太子知晓,谁知百密一疏,方才被魔音所扰,等魔音退去,敖意反应过来,慌忙命敖海去查探鲛兴如何。三太子将鲛兴关押在金船之中,毕竟再也寻不到比金船更稳妥保密之地。
敖海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面色灰败,鲛兴被镇压在金船最底,如今已成了一具干尸,全身血气元神尽数被人夺去,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敖意心头凉了半截,鲛兴这般死法,正是噬魂道妖人作法害人的招牌下场,不问可知,必有噬魂道妖人趁乱混入金船,将鲛兴元神元气一发夺了去。鲛兴元神落入噬魂道手中,鲛人宝藏的下落自然也落到噬魂道手中。敖意十几年心血全为人做嫁衣裳,不气急败坏才怪!
敖意已是怒发欲狂,一语不发,拂袖转身回至金船之中。不旋踵间怪鱼口中吞吐,将方凝姐弟、木千山、岳白石与云昭道人等辈尽数吐了出来。怪鱼金船一个纵越,跨入千丈高空,周身蓦地腾起无数金色雷霆,或细如发丝、或大如拳头,纵跳不定,又有无数金刀金剑,诸般法力变化,自天而降,将方圆万里海域尽数囊括封锁!
敖意远比敖申来的果决,催动怪鱼金船天生禁制法力,先封锁虚空,不令天欲教与噬魂道妖人逃脱,再来慢慢擒拿。反之一想,倒也释然,鲛兴在他手上十几年,软硬不吃,不是未想过用搜魂之法强行搜索其元神,但龙宫并无精通此道的修士,就算有三太子也信不过。而且此法用过之后,鲛兴要么当场暴毙,要么成为废人,得不偿失。如今有噬魂道为他做了此事,只要寻到那个噬魂妖人,自能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如此一想,三太子心头重又火热起来。
方凝等人仰望金船作法,云昭本要诛杀凌冲,给接二连三之事搅乱了阵脚,一时不好再行出手。岳白石忽然一挑眉头,叫道:“不好!坊市出事了!”纵身要走,却畏惧金船所布禁制,只急得跺脚。坊市出了变故,他身为坐镇之人,绝难脱逃干系!
凌冲也察觉有异,微微转头,运足目力,就见坊市那一块龟壳之上,陡然升起一株翠绿枝干,眨眼间开枝散叶,每一根枝条皆有数十丈长短,枝叶覆盖之下,星星点点,尽是碧绿之色,恰似一个巨大之极的锅盖,将坊市龟壳尽数包裹!
木千山瞧见此景,叫道:“是何方妖人,竟能逼的先天灵根分枝法力尽出?坊市中被神木岛移植了一根先天乙木灵根的分枝,用以镇压灵气与震慑宵小。坊市自开市以来,从未动用过这株分枝,岳白石才会放心来至金船饮宴,谁知今日怪事连连,先是天欲教神秘高手挑衅,又有人强攻坊市,以至引发先天灵根分枝反击。
岳白石见回去已然无用,面上恢复了淡漠之色,淡淡道:“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果然先天灵根分枝垂落无尽乙木精气,将坊市遮蔽的风雨不透,众人眼前忽地一暗,仿佛骄阳隐踪、太阴遁形,群星无光,只见天幕之上陡然现出七团奇光,将坊市团团围住,精芒耀目。
岳白石脱口叫道:“七曜天星法,日月五行轮!”出手能有这般异象的普天之下,唯有星宿魔宗异宝日月五行轮,此宝当年在太玄重光时也曾出现,凌冲也曾目睹,甚是熟悉。凌冲眼见日月五行轮出手,叹息一声,说道:“风清雅完了!”
星宿魔宗的脾性,门中道诀、法宝流落在外,必要取回,还要诛杀一概相关之人。太仓三子与星宿魔宗有仇,才命风清雅自凌冲手中收购了伏斗定星盘,凌冲料想笑书生赶来坊市,十有**是为接应此宝,不料星宿魔宗之人抢先出手,且手段如此之激烈。
坊市之中,风清雅正在和事堂中品鉴一件宝物,伏斗定星盘就藏于其身上,蓦地街上响起无数哭号之声,紧接大地摇荡,街道四处龟裂开缝,风清雅将宝物放好,从容开启了符文禁制,才走下楼来,见楼内客人早已跑的精光,一位管事说道:“大管事,坊市似乎受人强攻,连用来护持的先天灵根都现形了!”
风清雅冷笑道:“不必去管,这些人吃了豹子胆,坊市是龙宫与神木岛的命根子,不出盏茶功夫,木清风便要跳脚而来,除非星帝亲自出手,谁也攻不破坊市!”
只听坊市上空有人笑道:“星宿魔宗办事,只诛首恶,闲杂人等滚开!”其声如雷滚滚,散播四方。风清雅闻听,面色大变,叫道:“是星宿魔宗!快,各人速速逃命!”当先往楼外冲去。
坊市之外,七色奇光一转,先天灵根分枝数十条枝丫空自舞动,乙木精气垂落如雨,也自无用,竟被硬生生定住,半点威能也发挥不出。日月五行轮元灵未现,奇光之下有两人现身,正是自允州赶来的曹靖与萧厉两个。
曹靖满面冷笑,手指和事堂道:“此处名为和事堂,算是太仓三子的产业。太仓三子俱是长生老祖,与本门有仇,想来是觉着有太仓三子撑腰,敢来瞧本门的笑话,从凌冲那小畜生手中收购了那面伏斗定星盘,如今便是报应临头了。你修成元婴,不妨出手一试?”
萧厉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之意,却强行压制,微微低头道:“我的修为不成,难收一击奏功之效,还是请师兄出手罢!”曹靖看他一眼,忽然淡淡说道:“本门中向来有斩杀同门,炼化侵夺其必生修为的法门,想来你也知道,星帝能有今日修为地位,亦是全靠了这部法门?”
萧厉心头一寒,犹疑道:“这个却不曾听说!”曹靖冷笑道:“听不听说转无所谓,我知道日月五行轮那厮偷偷提升你的道行修为,是要你寻机将我打杀,夺了我的法宝、修为,是也不是?”
萧厉心头已是冰寒一片,额上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日月五行轮与他的密议极为机密,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他背上收紧,几乎忍不住要出手自保!
曹靖冷不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阴笑道:“你不必怀疑是日月五行轮两头用计,挑唆你我自相残杀。此事实是我自家猜的,其实我在本门之时,星帝便早已传了我此法,还道只要我能在百年之内凭了炼化同门之功,跻身待诏境界,便会召我回去,封我做个实权的长老。”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到了大明之中,却上哪找同门弟子?”
萧厉微微低头,瞧不见他面庞,却能感到曹靖一双目光如毒蛇般在他背上逡巡,只听其道:“日月五行轮助你修行,我是乐见其成的,最好是你修成了法相,那时才……嘿嘿。”阴阴沉沉的低笑了几声。话头一转,“既然奉命而来,总要来个狠的,便算是立威罢!”
曹靖这位大明国师伸手一拍顶门,就见一方宫殿模样的法宝跃出,迎风便涨,化为一座数十丈方正的四象星宫,其上有四灵之形交错往来不定。曹靖已然修成了法相,只是他得了仙都门道统,与四灵四相真法一同演化为四象星宫之法,借祭炼法器提升道行,大抵还是走的器修之路。
如今其元灵早与四象星宫相合,化为本命法相,又因祭炼这座星宫耗去无数大明皇宫中历代积攒的资财,将此宝威能提升至一个不可思议之境界,此宝一出,四灵星芒流淌,如檐前滴水,络绎不绝。器修之道的妙处便在于此,初始时祭炼法器需用无数天材地宝,进境既慢,而一旦法器粗胚成就,与自身修行相合,两相助益,进境又能远超同侪。
曹靖所修法门兼容器修与星力两大顶尖妙诀,神妙无匹,四象星宫一出,连萧厉都忍不住抬头观瞧,心头更是涌起一股贪婪之意:“曹靖竟能炼成此宝?若是我能将此宝到手……”
曹靖瞧也不瞧萧厉,专心运炼法力,喝一声:“去!”四象星宫挟带无穷风雷之力,乌云盖顶一般,悍然向和事堂倾轧下去!风清雅前脚迈出和事堂,道心上便起了一层警兆,抬眼就见一团巨大黑影横压而下,不禁脸色狂变,怒吼一声,现了元婴法身,悍然迎向四象星宫!
曹靖摇头叹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四象星宫依旧恶狠狠压了下去,遇上风清雅的元婴法身,不过微微一抖,只听一声闷雷也似的声音响过,星宫如一方大印高举急落,狠狠盖在和事堂之上!等到曹靖收起四象星宫,和事堂原址已成了一堆瓦砾碎片,风清雅等一干管事执事早已身化异物,甚而连声也未发出。
萧厉给四象星宫的威力惊得呆了,就见曹靖好整以暇收了此宝,化为印章大小,托在掌中,笑道:“此间事了,该去寻凌冲那小畜生算账了!”一道星光飞起,裹着二人立了坊市,往怪鱼金船方向而去。
和事堂被夷为平地,万里之外的神木岛上陡然传来一声怒吼,一道身影法天相地,高有千丈,一步便到了坊市上空,伸手一招,那先天灵根分枝陡然合拢,渐次缩小,化为一根细细枝条,落于其掌中。
来人正是神木岛岛主木清风,满面怒色,以灵根枝条作剑,一剑斜挑,日月五行轮所化七道奇光被挑飞出去不知多少万里开外,木清风提气喝道:“日月五行轮,你敢来我坊市撒野,不怕我杀上星宿魔宗吗!”
只听有人冷冷说道:“木岛主若敢杀上本门,星帝必然倒履相迎,毕竟他也几百年没杀过纯阳高手了!”一人跨出虚空,伸手一招,七道奇光瞬时飞来,缩为一面小小金轮,玲珑可爱,落在其掌中。单凭外相,绝难相信此宝便是方才逞威逞凶的日月五行轮。
来人身姿挺拔,连倒影也透出一股子蔑视天地的霸道之意,正是星宿魔宗长老天市垣之主乔依依,其把玩着日月五行轮,面上全是冰冷笑意。
木清风见是她,气焰先哑了三成,怒意不息,叫道:“乔依依!你纵容弟子,在我坊市公然杀人,坏我规矩,此举便是挑衅我神木岛与东海龙宫,看你有何话说!”
章六九零 高手如赶集(三)
神木岛位列玄门七大派之一,但整体实力还在太玄、七玄、少阳这三派剑宗之下,更比不得清虚道宗。玄门中唯有清虚道宗底蕴之深,不畏星宿魔宗。木清风面对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底气仍显不足,乔依依法力神通还要比他略胜一筹,就算木清风有先天灵根之助,侥幸胜出,接下来也要面对星帝的怒火。星帝已有数百年不曾出手,坊间传言其早已闭关,参悟玄妙,希冀得窥更高一层境界。
乔依依浑没了当日在地府中灰头土脸的模样,恢复为星宿魔宗三垣星主的威严,冷冷一笑,说道:“我听闻太玄剑派有个不知死活的小鬼,胆敢在坊市中公然叫卖本门信物伏斗定星盘,还被太仓三子属下的和事堂收购,此事你木清风可知?”
木清风一愣,摇头道:“我这几年闭关练法,坊市早已交由别人打理,并不知情。”此言一出,便算撇清了自家干系,也算变相服软几分。
乔依依微讽一笑,“本门自创派之日起,便有严规。若有法诀、法器流落世间,一人瞧过便杀一人,两人瞧过便杀一双。凌冲与和事堂上下必然要死,你若不甘心,以为是落了你神木岛的面子,大不了本座赔你些符钱便是。”
木清风怒道:“乔依依!你是在消遣老夫么!”乔依依笑道:“你神木岛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也罢,此事你睁一眼闭一眼,日后你纠集高手攻打噬魂道,本门绝不插手便是!”
木清风眼中神芒一闪,沉声道:“此言当真?”乔依依点头:“如今星帝闭关,太微垣长老一向不问外事,有我点头,便等若星宿魔宗之意。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木清风嫡子死于噬魂道之手,数百年两派争斗不绝,木清风做梦都想灭绝噬魂道,才会刻意结交少阳与太玄等派,若是星宿魔宗俩不相帮,这笔买卖倒也划算,思忖片刻,点头道:“罢了,星宿魔宗虽是魔道,但你乔依依想来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诓骗木某,今日之事就算揭过,日后太仓三子与郭纯阳如何报复,老夫也不会过问!”话虽如此,不好便走,免得被人嚼舌根说是堂堂神木岛主怕了星宿魔宗,一见乔依依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乔依依满意一笑,折身便走。曹靖一击之下,和事堂上下尽灭,连店铺也成了一堆瓦砾碎屑。领着萧厉一闪来至怪鱼金船左近,见那条怪鱼金船兀自在虚空中穿梭不休,播撒无数金色神雷烈火,哂笑不已,对萧厉道:“你与那凌冲算是老相识了,前后数次皆败于其手,今日有我压阵,可敢再与他放对一次?”
萧厉对曹靖已是戒心深具,摸不透其真实心意,生怕贸然出战,曹靖背后捅刀,自家周转不及,就此一命呜呼,再者他与凌冲数次交手,尽皆惨白,这几年还未突破到法相境界,也无甚么胜算,便顺水推舟道:“我若与凌冲交手,不免多耗时间,不免夜长梦多,还是请国师出手,一举奏功罢!”
曹靖深深望他一眼,意味不明,微笑说道:“也罢,便有我来出手罢。”轻声叫道:“凌冲那厮身上怀有一件法宝,还请七曜长老出手,将之定住!”日月五行轮的声音传来:“那小子身上的法宝来历古怪,对我似有克制之意,我出手可以,可不敢保能定住其元灵!”
曹靖皱了皱眉头,说道:“便是如此了!”萧厉闻听凌冲身上竟有一件法宝,心底寒意大起,暗忖:“这曹靖果然不安好心!骗我先行出手,凌冲只消动用法宝,我连一招也接不下来,必死无疑!可恨凌冲那小杂种如何踩了狗屎,竟能有一件法宝随身?是了,定是郭纯阳的意思,同样是传道的座师,乔依依那厮只传了我一道法诀,便撒手不管,真是不当人子!”暗骂不已。
日月五行轮出手,众人皆瞧见坊市中的异状,云昭道人微微后悔,“我以为不过是处死一个金丹小辈,没想到中途竟会如此多事,如今连星宿魔宗都插手进来,更加不好动手了。那吕博最后自绝而死,似是魔门碧血箭的功夫,三太子气急败坏,别就是其动的手脚,那样我更脱不开干系。”隐约觉得吕博之事大有文章,自家似也受人利用,不由萌生了退意。
木千山见乃祖竟然出面,与岳白石打个眼色,便要前去会合,只是头顶怪鱼金船扑腾,雷海生波,一时闯不出去。三太子操控怪鱼金船,几乎将周遭海域犁了一遍,也未发现暗中的噬魂道妖人,气的大怒大叫不已。
日月五行轮依旧演化七色奇光,颗颗大如星团,团团圆转之间,降落此方海域。祭炼日月五行轮的法诀为七曜天星法,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五种星力糅合,威力无穷。一经祭起,立时定住虚空,怪鱼金船本在肆虐不已,吃七色奇光一定,自虚空中显形,连其中的敖意、敖海也呆呆不知所以。
云昭道人大喝一声,现了天宫法相,还要顽抗,被星芒一扫,也自僵直。法宝之力出手,在场之人莫之能当,尽数被死死定住,挣脱不开。凌冲叹息一声,及见星光落来,唯有动用生死晦明符本体,唯有法宝方能抗衡法宝,就算因此暴露生死符的存在,也顾不得了。
就在此时,凌冲耳边忽有人笑道:“看来老道紧赶慢赶,还算不晚,珠儿就留下助你抵挡那个傻大个,老道自去会一会乔依依那个娘们。”凌冲认出正是惟庸老道声音,不由大喜,当下按兵不动,果然一声甜甜轻笑传来,头顶一蓬诛魔神光亮起,如正月里孩童燃放的烟花,爆散开来,金菊吐蕊般冲起半空,托住七色奇光,使之落不下来。
凌冲身边已多了一位小小女孩,围着凌冲绕圈,格格娇笑不已,正是诛魔宝鉴的元灵珠儿。凌冲甚是欢喜这个小女孩,全没当其是法宝元灵,伸手将之抱起。珠儿笑道:“凌冲哥哥,老爷奉了掌教五老爷之命,前来为你撑腰。你放心,有珠儿在,上面那个大个子半点伤不到你的!”
晦明童子见太玄剑派来人,不知怎得,对凌冲与郭纯阳之外的太玄剑派之人不甚信任,也懒得与珠儿照面,收敛了本体沉入洞虚真界之中。阴阳晦明符的妙用还在诛魔宝鉴之上,晦明童子不肯现身,珠儿也察觉不到。
珠宝神光涌起,渐渐结成一座莲台,死死托住七曜星光之力,日月五行轮咦了一声,元灵终于现身出来,却是身披黑袍,高高瘦瘦的一个家伙,瞧不清面容。
曹靖道:“七曜前辈,该当如何?”半路杀出个诛魔宝鉴,曹靖便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日月五行轮元灵闷声道:“乔星主也来了,听她之命便是!”
乔依依以星宿魔宗不插手神木岛与噬魂道之事,换来木清风不插手今日之事,却见凌冲头顶诛魔宝光沉浮不定,一座莲台抵住日月五行轮星光冲刷,竟是十分惬意,眉头一皱,喝道:“不知太玄派哪位道友在此?”
一位白发老道一步跨出虚空,手搭浮尘,呵呵笑道:“老道惟庸,参见乔星主与木岛主二位。”说罢一个稽首。木清风甚是尴尬,他选了袖手旁观,却被凌冲的长辈堵在当面,讷讷说不出话来。
乔依依上下打量惟庸老道一番,冷笑道:“太玄派当代大长老,倒是久闻大名。为了区区一名弟子生死,郭掌教不觉有些小题大做了么?”
惟庸老道浮尘一摆,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凌冲那孩子是郭师弟关门弟子,自然要着紧一些。老道也曾传授他一门剑术,啊,便是由贵派《星宿秘典》残篇演化而来的一门星斗元神剑,算不得甚么高深法门。凌冲之事,老道非来不可,不然掌教师弟可要给我小鞋穿。何况连乔星主都凤驾来此,老道也不算小题大做了罢!”
这老道能言善辩,笑嘻嘻的连消带打,十分可恶。乔依依冷冷说道:“也好,今日凌冲必死无疑,本座也借机领教一番贵派的剑术,瞧瞧太玄剑派是否浪得虚名!”
惟庸老道眯了眯眼,淡淡说道:“看来掌教师弟说的没错,本门封山二百年,外界只道就此沉沦,连甚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来。你星宿魔宗一向霸道惯了,甚么狗屁道理都不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来的痛快些!只不知乔星主可有自炼的法宝?”
长生老祖有法宝在手,战力迥异凡俗,尤其是自家亲身祭炼的法宝,更能发挥出十二分威力,惟庸道人才有此问,显是就算乔依依有自炼的法宝,也全不在意。
乔依依修成长生几近千年,星宿魔宗的法门特异,修聚的法力远超同级修士,加上她所修的三垣秘法,乃是星宿魔宗最高法门之一,只在掌教所修法门之下,综合算来其战力等同于三四位同级的长生老祖,因此怡然不惧,倒是真想看一看这老头有何底气,胆敢与她叫板,淡淡说道:“我并无自炼的法宝,无论你用甚么法宝,我只用日月五行轮出手便是!”
惟庸老道哈哈一笑,说道:“那便却之不恭,老道也不用自炼的诛魔宝鉴,幸好掌教师弟借了庚金神剑与我,正好与乔星主试演一番我太玄派的嫡传剑术,请君品评!”一道剑光起自虚空,一剑穿出,如白虹贯日,直取乔依依眉心。
此剑之出,带起无边凛冽杀机,杀意之盛,令木清风这等老祖都打了一个寒颤,东海之上更是一瞬之间如入寒冬,更有零星雪花飘起。
木清风见了惟庸老道这一剑,心下暗叫:“惟庸这厮这些年韬光养晦,只道他将光阴花费在祭炼法宝之上,谁知一手剑术竟是精进如斯。我手中只有先天灵根一根分枝,若这一剑向我攻来,只怕一招便能削断灵根分枝,令我陷于被动之境!”
惟庸老道上一次出手是在太玄重光之时,彼时其操控诛魔宝鉴,并未如何显露剑术。今日这一招剑法展开,正是再正宗不过的庚金剑诀,犀利狠辣果决,绝无花哨,只求将剑中锋锐之意发挥到极处!
直到此时,木清风方才惊觉惟庸老道一手剑法,竟丝毫不在掌教郭纯阳之下,而以长生老祖境界施展开来,圆熟老辣之意甚而犹有过之。
庚金剑诀配以先天庚金神剑施展,正是天作之合,再也合拍没有。这一剑之妙,已超出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大挪移剑术与剑光分化之外,而臻入一个莫可名状之境界,唯有长生老祖方能懂得,方能修成。
乔依依面对这一剑,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信手一抓,日月五行轮身不由主,被她抓在手中,化为一面小小圆轮,七色奇光挥洒之间,竟将那一剑轻描淡写的格开。
二人皆为长生老祖,惟庸老道也不奢望一剑将乔依依斩于剑下,一招不成紧随变招,庚金神剑轻轻一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之间演化一座剑光之狱,正是其拿手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向乔依依倾轧而去。
乔依依只将日月五行轮的七色奇光不断演化,任惟庸老道剑术如何煊赫、剑招如何玄奇,只是来来回回一刷,将剑光刷在一旁。惟庸老道身形早已隐于无量剑光之中,只催动剑招越变越奇,到后来由有形而入无形,颇有大道至简的真谛。
斗到后来,只能瞧见海上两大团光芒碰撞不休,略一磨荡,便能掀起滔天恶浪,又有狂风卷积,声势猛恶到了极处。两位长生老祖毫无保留的斗法,直能将东海生生打出一个窟窿!二太子敖申抹了一把被海浪扑湿的巨脸,叫道:“收兵!收兵!”领着一干虾兵蟹将狼狈潜入海中,寻龙君去了。
章六九一 高手如赶集(四)
长生老祖全力出手,每一击皆可开山裂海,稍有不慎便遭池鱼之殃,云昭道人法相境界的道行,碾压凌冲全无问题,但同样被两个长生老祖碾压也全无问题。他费尽心力躲避斗法余波,几次险些被星光或是剑光扫中,惊出了一身冷汗,没奈何唯有逃至怪鱼金船之上,叫道:“三太子,还请搭救则个,日后必有厚报!”
怪鱼金船亦在斗法余波中颠荡不休,就算是脱劫级数在两位长生老祖面前也不够看,只有拼命将金色雷霆收拢,护住船身。敖意在船中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令金船脱出掌控,听闻云昭道人吼叫,终究不能放任其被法力余波打死,犹豫片刻,还是开启了金船一丝缝隙,云昭道人大喜,化为一溜金光钻入其中。
一旁乌老亦抵御的十分辛苦,见云昭道人进了金船,急急飞来,叫道:“三太子也搭救老夫一番!”敖意虽恼他擅作主张,与方胜合谋,企图陷害凌冲,不知打的甚么主意,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其横死,不然堂堂三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头可就飞了,金船吐出一道金光,将乌老也接引了进去。
方凝将自炼的无形剑祭起,剑气笼盖之下,形成一道剑圈,护住方胜与齐瑶儿,方胜与乌老合谋,本来就要成功,谁知功亏一篑,如今更有长生老祖悍然火拼,简直刺激的不要不要,早就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齐瑶儿倒是面色平静,她的修为最低,反而不需担心甚么,只因若是方凝也抵挡不住,那大家一起入冥狱就好。
方凝偷眼见二人神态,冷冷忖道:“我本指望方胜能振兴方家一脉,没想到是个草包。倒是齐瑶儿可堪造就,看来她与凌冲曾有一段纠葛,如今情缘斩断,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等其嫁入方家,我再传她上乘道法,瞧瞧究竟如何。”
眼看惟庸老道与乔依依斗得越发激烈,双方都拼出了火气,几乎神通尽出,就算怪鱼金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还是两位长生老祖不欲将事做绝,彻底得罪东海龙宫,有意无意将神通余波挪移了开去。但对她这些玄门弟子,惟庸老道纵有回护之意,乔依依可不管那些,死活随心而已。
方凝忍不住提气叫道:“无形前辈!难道你要看着我等死在当场?瞧你如何回山与掌教交代!”无形剑的惫懒声音传来:“我不过是出去瞧瞧热闹,还能坐视你们夭折不成,怕甚么!”一道无形波动涌起,将方凝三人裹住,正是无形剑剑光,有这位法宝老祖相助,方凝才松了口气。
惟庸老道施展出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自语道:“还是这庚金神剑用的顺手些。”庚金神剑元灵沉寂,全力调和惟庸老道注入剑中的太玄真气,演化先天庚金剑意剑气。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乃是惟庸老道看家底的功夫,以太戊持法诛魔剑诀配以剑光分化的手段演化而来。
惟庸道人身为太玄大长老,六部真传剑诀除却《太玄一清经》唯有掌教方可修习之外,皆已铭刻在心。到了他这般境界,剑诀之间已无藩篱可言,信手拈来皆是妙招,任意挥洒尽为绝技。一座分光诛魔剑阵之中,剑气如狼奔虎跃,剑光亦光怪陆离,剑气剑光交织,不断演化无数招法剑式,几乎到了一剑生万法的最高境界!
乔依依虽是女流,却不可小觑,把持星宿魔宗权柄,自有过人之处。千年苦功,已将各色星力神通融会贯通,炼成一道法力,借了日月五行轮之助,由其中禁制化生为阴阳五行七曜之法,看似简简单单一刷,却是七曜齐动,日月五行轮转不休,一招过去便已是沧海桑田,自身却似星辰高悬,自天地初开而来,见惯造化变迁,我自岿然不动。
两位老祖顷刻间已斗了数百招,惟庸老道剑光愈来愈是煊赫,但乔依依却万法归一,纵有万道星海加身,我只驾驭一道天星神链足矣。但心头亦有焦躁之意:“不想这惟庸老道居然如此难斗,太玄剑派不声不响两百年,竟是出了这般人物!可惜我不曾将天市垣星主历代相传之宝带来,不然一击之下,定能破开他这狗屁的剑光剑阵!”
惟庸老道斗到分际,潜运神通,将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舍去诸般变化,亦自凝为一道无匹剑光,抖手刺出,随即四面八方皆是无边剑影摇曳,恰如落入一个剑光世界,梦魇袭来,不得脱出!
乔依依大喝一声,正所谓“柔不可久,刚不可守”,趁惟庸老道演化剑光之际,唯有一丝法力运转不纯,天星神链勃勃而发,竟而化出七道奇光,光芒凝练到了极点,亦组成一座玄奥大阵,反手竟将惟庸老道兜了进去!
凌冲远离两位老祖之战场,身边便是曹靖与萧厉两个,但他心思全在两位老祖之战上,全无对曹靖两个下手之意。曹靖满拟有日月五行轮定住凌冲体内那件法宝,自家可从容将其打杀,完成乔依依之命,惟庸老道却跨空而来,打乱了全部布局。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征用,曹靖哥俩没了依仗,大眼瞪小眼,在身怀法宝的凌冲面前,直如鸡崽儿一般瑟瑟发抖,见凌冲望着激战之地出神,曹靖二话不说,一把捉住萧厉肩头,一道星光遁走无影。
珠儿叫道:“凌冲哥哥,那两个坏人逃了,要不要珠儿捉他们回来?”凌冲正瞧得出神,只淡淡摇头。珠儿见他不理,嘟起小嘴,骑到凌冲颈上,伸手去玩弄其头发。曹靖与萧厉与他有仇,却也比不上观摩这一场长生老祖大战来的划算。
惟庸老道一招失算,被乔依依反过来困住,嘟囔了一句:“这万法归一的剑术却是不好施展,尚有破绽啊!”心念一动,那道无匹剑光陡然分散开来,霎时之间,东海天穹之上现出一道巍巍奇景!
剑光分化之间,有三百六十五团星芒飞起,高悬天幕,正合周天星神之数,但与星宿魔宗的星力道法不同,惟庸老道演化之星光,全由剑气组成,外裹剑光剑芒,忽闪不定。三百六十五座星团之上忽有三百六十五尊元神升起,每一尊元神竟然皆是惟庸老道的面容!
三百六十五尊惟庸老道星神化身齐齐叱咤,纷纷伸手,狠狠一拍!乔依依演化的日月五行奇阵登时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现出乔依依惊诧之极的面容,这位天市垣星主似也被惟庸老道的剑术惊呆,但随即而起的却是无边愤怒之意。
惟庸老道施展的正是星斗元神剑。这部剑诀是前代太玄长老杀了星宿魔宗高手,夺来一部《星辰秘典》,其中记载星宿魔宗星力道法的根基法门,经几代长老推演,与太玄剑术相合,演变为一套星斗元神剑。其宗旨便是以星力铸剑气,以剑气替代原本的周天星神,但创出之后,却被评为鸡肋一般的法门,只因太玄派并未得到更高一层的星宿魔宗道诀,星斗元神剑便不能再向上推演,若再推演下去,只会再以太玄剑术为主,渐渐将星力之用剔除出去。
这部剑诀还比不上洞虚烛明剑,起码洞虚烛明剑诀在斗法之上着实无敌,临敌机变之处,还在其他真传剑诀之上。因此星斗元神剑被束之高阁,唯有惟庸老道博闻强识,修有这部剑法,顺手传了凌冲。
方才那一剑其形为星斗元神剑中元神变化,实则仍以惟庸老道深厚无匹的法力剑气作为依托,方能一剑破去乔依依七曜奇阵。但一剑之后,再难施为,这部剑诀亦至其威力极限,一不可再。
乔依依愤怒者,乃是惟庸所用剑术分明大半取自星宿魔宗根本道法,比起凌冲来,这白须老道才更应打死,心念激涌之下,七色奇光之外忽然多了一层薄薄水波。
惟庸老道一见,叫道:“宙光真水?”伸手一指,珠儿正在凌冲头上玩的开心,忽然惊叫一声,化出诛魔宝鉴原身,被惟庸老道持在手中。这老道满面郑重,如临大敌!
凌冲浑然不觉珠儿被惟庸老道摄走,当他见到惟庸以星斗元神剑使出那破阵一剑之时,整个人精气神陡然趋于平淡,长吁了一口气。洞虚真界之中,凌冲阳神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对晦明童子道:“我要破境也!”
晦明童子错愕之间,但见洞虚真界之上无边星海之中,西方七宿星域忽而大放光明!西方七宿共有奎,娄,胃,昴,毕,参,觜七宿,凌冲早将七宿根本符修成,但缺一道契机,总不能化七宿为一,成就西方白虎星神之相。
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亦是尹济祖师糅合星宿魔宗修行法门与太清符术而创,独辟蹊径,借符法演化星辰,借星辰万古之力,照见过去现在未来,为太清门祈禳部符术第一,亦为玄门道家推演法门第一。
此法亦有三百六十五道根本符,演化三百六十五道星神,星神既成,可算是玄门中结成金丹之羽士,可称真人。凌冲修成西方七宿星神,在太清门中早已是金丹弟子,只要白虎星神凝聚,便等若修成婴儿。
太乙飞星符法可说以星宿魔宗道法为基,凌冲初次接触星宿魔宗道法便是惟庸老道传授的星斗元神剑,方才无巧不巧,惟庸又以身演法,偏生施展的星斗元神一剑,凌冲见了,心有所感,自觉万缘寂灭,自有一点灵光勃发,当即悍然破境!
他从未想过,最先成就婴儿道行的竟是太清法门,而非他的根本道法洞虚剑诀,但机缘既至,只可顺天而为。奎,娄,胃,昴,毕,参七宿星力本就自含五行,但七道星力在凌冲心念之下汇聚一处,渐次融为一体,却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微妙变化。
七色星芒融合只有一瞬,但凌冲似是经历了数十百年之久,其间星光相合相斥、阴阳扭转、五行归一之道,似有无穷妙旨流淌于心,事后追索,却又茫然不知。但无边星海之中,一声震天虎吼低沉响起,一尊高手百丈,虎头人身,身披西方七宿星辰法袍,散发无尽威严的星神宝相蓦然升起,周遭有无穷兵器虚影,一一闪现。
凌冲喃喃自语道:“缘起自星斗元神剑,今日方得正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先贤诚不我欺!”放声吟道:“少小离家意踟躇,太玄门中参剑术,阴阳二气金丹转,今日方脱生死簿。五方五气相攒炼,不叫冢中白骨枯,剑锋深藏当挥斩,且开天辟道途!”语声激昂,似有无穷澎湃之意。
白虎星神既成,他的太乙飞星符法修为一跃压过洞虚剑诀威力,成为元婴真君级数的道法,且神通灵异之处,别有一番天地。起禳部法门并非只主推演算计,斗法之力亦即凶悍,凭了这尊白虎星神变化,他就有信心与方凝同级一战!
晦明童子亦高兴的滚来滚去,一跃跳入星海,围着那尊白虎星神望来望去,总也瞧不够。他始终记着太清门灭门深仇,凌冲虽只修成了一尊白虎星神,离纯阳之境尚远,却已瞧出了太清门复仇与复兴之望。只等凌冲符术大成,管教清虚道宗一干仇敌个个惊掉下巴!
凌冲慨然作歌已毕,心念一动,白虎星神渐渐缩小,依旧化入西方七宿之中。此星神一成,他便有信心在极短时日之内修成其余三尊星神,到时四灵星神合璧,太乙飞星符法的威力自能更上层楼。符法初成,禁不住演算一番,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场斗法已近尾声,不必多虑,该去拜见大师伯了!”
话音方落,果然乔依依现了宙光真水的修为,趁惟庸老道回剑自守的当口,一步踏出,脱离了战圈,冷冷说道:“你太玄剑派偷学本门根本道法,此仇本门必报!”食指在虚空中划了一圈,灵光闪现,曹靖与萧厉自圈中跌落,被其收入袖中,一顿足便已无踪!
章六九二 高手如赶集(五)
惟庸老道剑术之精妙,法力之深厚,远在乔依依预估之上,要分出生死胜负极难,若是拖得久了,不免夜长梦多,毕竟此处是东海地界,就算木清风不敢追究,龙宫龙君未必会忍下这口气,不如早走为妙。
乔依依收了曹靖与萧厉两个,一步跨出,已在万里之外,并不停步,宙光真水发动,遁光连闪,几步之间,已在坊市十万里开外。此处离坊市既远,却又未脱东海之境。
正有一座小小岛屿,满目葱茏,花木葳蕤,十分清新可爱。乔依依落在岛上,正有三人恭敬等候,正是大行与大幽两位神君,另有一位娇媚女子,身着百褶藕花袄裙,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秋波顾盼之间,竟有无尽风情。
乔依依衣袖一抖,落出曹靖与萧厉两个,淡淡说道:“惟庸道人插手,此事须怪不得尔等,且退在一旁!”曹靖与萧厉一言不发,躬身退后。萧厉不免多望了乔依依这位便宜师傅一眼,自拜师以来,师徒相见也不过几次而已,乔依依除却传授他一部四灵四相真法之外,别无他言。更莫提甚么指点讲解,师徒之间形同陌路。
萧厉至今也参不透乔依依这般人物为何要收自家为徒,如今看来甚么法诀、法宝,那是休想得赐,连凌冲那厮都有一件法宝随身,今后照面,要杀他实是易如反掌。萧厉思及此事,心头就憋了一股恶火,但却丝毫不敢泄露半点异象。乔依依的脾气他却是深知,倘若弟子门人稍有怨怼,立时随手打杀,抹去一切痕迹,毫无手软例外之时。
乔依依忽然斜睨了萧厉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自拜我为师,也只得传一部法诀,为师也从未指点过你,可是心有怨怼?”萧厉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叫道:“弟子不敢,弟子绝无这等欺师灭祖的心思!”
乔依依冷笑道:“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萧厉蓦地浑身僵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答言。乔依依道:“罢了,我日后还有用的着你之处,不敢还是没有倒无伤大雅。星宿魔宗名字中带了一个魔字,行事便要处处往魔道上去寻,只要你修为足够,就算将星帝掀下掌教的宝座,为师也只会大为欣喜。”
这一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在魔教之中却又理所当然,就算曹靖为星帝二徒,面上亦无多少意外之色。乔依依顿了顿,伸手一指,一道星光飞起,落入萧厉顶门,“罢了,这日月五行轮便现赐你防身,免得外人说我对弟子盘剥刻薄。七曜元灵精通本门除三垣真法之外一切法诀,你大可向他请教。有此宝在手,下次遇见太玄派凌冲那小畜生,再要败北,给为师丢脸……”
日月五行轮落入紫府,瞬时与其元神相容,一股强横莫之能御的法力游走周身,骨节穴窍噼啪作响,轻忽的几乎能飘了起来。萧厉从未想过乔依依竟有如此手笔,叫道:“恩师放心,弟子下次见到凌冲那贼厮鸟,定然取其狗头,献与恩师!”
乔依依早已别过脸去,对那娇媚女子道:“殷九风呢?”那女子正是天欲教宝玑娘娘,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虽是脱劫宗师,但在乔依依面前可甩不起来,低眉顺目道:“教祖只赐了一面玉牌,奴婢也是靠了玉牌神妙,才能躲避那龙宫三太子的追杀。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乔依依冷笑道:“且将玉牌拿来!”宝玑娘娘不敢怠慢,忙取了一面小巧玉牌,托在掌中,恭恭敬敬递过。乔依依却不便接,只对玉牌冷冷说道:“殷九风,莫要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那玉牌中发出一声轻笑,凌空一转,居然化为一位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的中年书生,如明露含光,萧疏轩举,自有一股风流气机,只是生就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内蕴邪光,不免大煞风景。此人正是天欲教教主殷九风,只看其风姿气度,只以为是哪位饱学宿儒,又或是名门正派长老级数的人物,谁知暗地里却是天下第一大号淫贼、淫棍,败坏无数女子名节的魔教**殷九风!
天欲教主殷九风现身之后,大袖一展,轻笑道:“乔星主一别经年,风采越发迷人,本教主颇有些心动,若是乔星主肯与我春风一度……”殷九风皮相一流,说出话来却是下流之极。
乔依依面如寒霜,喝道:“许久不见,你殷九风下流下作的本事倒是见长,连本座也敢调戏么!”殷九风一滞,一双桃花眼一转,笑道:“乔星主未免太也不解风情,些许玩笑也当真么?罢了罢了!”一撇大行神君,桃花眼中神光灼灼,又尽显玄阴老祖之气魄,缓缓问道:“可曾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
大行神君纵使法相高手,面对两位两位长生老祖,面上却也紧张非常,闻言一伸手,掌心之上一道血光漂浮,血光一展,无数景象一一闪过,正是鲛兴毕生之经历记忆,被他用噬魂劫法炼化了鲛兴元神,自能从容查看。
鲛兴的记忆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陡然一顿,却见其处身深海一处隐蔽之地,当是鲛人一族埋藏宝藏的所在。大行神君谄笑道:“回两位老祖,鲛人一族的宝藏下落已是寻到了。”
殷九风赞道:“噬魂劫法果然神妙,怪不得天生克制本座的六欲神功!”打死大行神君也不敢接此话茬,只能媚笑不已。乔依依道:“既然如此,你速去一趟,将鲛人宝藏起出,瞧瞧有无水仙洞府下落的线索!”
大行神君如蒙大赦,忙即带了大幽神君,急匆匆告辞,往东海海底去了。殷九风笑道:“我只道星宿魔宗一向财大气粗,不想乔星主居然也对水仙洞府的藏宝有兴趣么?”说着一双桃花眼狠狠在乔依依身上剜了一眼。
乔依依冷冷道:“殷九风,你不过是一缕分神在此,若是再对本座不敬,我就打灭了你这缕分神!”殷九风呵呵一笑:“乔星主这般铁面无情,未免太没趣味。”却是正襟而立,不敢再多看乔依依一眼。
萧厉尚是头一次听闻水仙洞府之事,暗中纳罕,但心知以他身份绝不可此时发问,只暗中运集法力,与日月五行轮真力相合,借法宝之力淬炼自身神魂。有法宝随身乃是万中无一的机缘,多从日月五行轮身上捞取几分好处,才是他眼下首要之事。
曹靖始终老神在在,似乎对乔依依殷九风所谈之事毫不在意,心头却翻江倒海:“萧厉这厮有了日月五行轮在手,只怕第一个就要杀我,炼化我的修为,乔依依这娘们好不狠毒!不行,我要返回本门总坛,面见星帝,看他如何处置,不然不出三日我必要一命呜呼了!”
殷九风道:“那水仙虽与癞仙是一师之徒,但心性行事截然相反,甚而二人后来还反目成仇,倒也有趣。只是不知水仙在洞府中藏了甚么宝贝,除却你我之外,尚有夺魂道人虎视眈眈,却不知事后如何分润?”
乔依依瞥他一眼,冷冷道:“水仙洞府中异宝不少,你若有本事,尽管全数抢去,谅那夺魂道人也不会多言。只是今日惟庸老道来此,变数一下多了起来,郭纯阳算无遗策,若是被他算到水仙洞府之事,怕是绝难平安取宝到手。”
殷九风并未亲眼见到乔依依与惟庸两个交手,但仅凭气机感应,亦能猜测个**,沉吟道:“惟庸那老贼手段硬是要得,没想到太玄派不声不响二百年,居然出了这等高手。他要插手,当真不大好办。”
乔依依道:“你若真对水仙洞府之宝势在必得,便以本尊出战,你我联手,再加夺魂道人,方可保万无一失。”殷九风醉心阴阳采补之术,特意修建了一座魔宫,更广罗天下美女填充其中,以作姬妾,可谓日日欢歌、夜夜新郎,已有数百年不曾现身于世,虽垂涎水仙洞府之宝,也只派遣宝玑娘娘带了寄托自家分神的玉牌前来,但眼下形势比人强,惟庸老道既已赶来,说不得太玄派另有妙算,当真须他本尊出手不可。
殷九风沉吟片刻,断然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出世走动一番!我本尊三日之后可至此地,这期间有劳乔星主周旋一二。”乔依依道:“这是自然!”
惟庸道人惊走了乔依依,呵呵一笑,伸手一招,凌冲忙即赶来拜见。惟庸笑道:“罢了,不必多礼。那上面的可是东海龙君的太子?”乔依依既去,怪鱼金船没了掣肘,一跃而下,大嘴张开,现出其中敖意、敖海、乌老、云昭道人等辈。
三太子施礼道:“敖意拜见惟庸老祖,多谢老祖出手。”惟庸老道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也是多事,你那老父道行神通都在老道之上,却躲起来瞧热闹。”眼光掠过云昭道人,冷笑一声,说道:“秦拂宗的爪子伸的倒长,他在天京城鬼鬼祟祟,想要谋夺人道气运倒也罢了,连我这师侄儿也不放过么?你这厮以大欺小,想来十分痛快,今日老道也照葫芦画瓢,索性一掌将你拍死,瞧瞧秦拂宗敢不敢来寻我晦气?”一只手掌缓缓抬起,作势欲拍!
云昭道人当真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御风便走,眨眼间已在千里之外,还不忘叫道:“惟庸老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等我回山寻拂真师伯,再来与你评理!”余音袅袅不绝。
惟庸老道一声轻笑,改拍为弹,屈指一弹,一缕劲道无声无息飞出,扭转虚空,瞬息之间正中云昭道人背心,那道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勉强提足真气,转眼逃得无踪。
惟庸老道哂道:“清虚道宗之辈,素来口不应心,满嘴的仁义道德,行事却是极不要面皮。云昭那厮以大欺小,索性给他个教训,将他打落一层境界,下次再见面,你也可从容应对,却不好将他杀了,免得拂真那厮跳脚。”
方才轻描淡写一击,竟将云昭道人毕生苦修的真气击散,生生被打落一层道行!凌冲笑道:“其实不必师伯动手,弟子亦能杀得了他。”惟庸道人目光在他丹田上一转,似乎看透一切,摇头道:“你的洞虚剑诀修炼的倒是不错,已然是四代祖师之下第一人了,历代弟子也没得你这般精纯的修为,不错不错。”话音一转,“只是掌教师弟的算计,我却是不甚赞同的。”
凌冲心知他所指乃是修炼太清符法之事,当着外人之面不好明说,只能含糊以对。惟庸坐镇于此,方凝头顶无形剑光,想了想,率领方胜与齐瑶儿飞来,施礼道:“七玄剑派方凝,见过惟庸老祖。”
惟庸老道打量她一眼,点头笑道:“无怪郑闻欢喜你,果是天生练剑的坯子。”又瞧了一眼齐瑶儿,摇头道:“可惜!可怜!”对方胜视而不见,末了笑道:“无形老友不现身一见么?”
无形剑光中传来惫懒声音道:“见个屁,你这厮不安好心,若是被郑闻知道,老子屁颠屁颠现身见你,以后回山还有老子的好果子吃么!”丝毫不卖惟庸的面子。
惟庸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请罢!”方凝不敢久待,忙带了二人离去,一道剑光飞走。临去之时齐瑶儿特意望了凌冲一眼,却见他含笑点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生疏之意,心头一凉,已是随剑光去了。
敖意犹豫片刻,上前说道:“难得前辈法驾东海,还请往龙宫一续,想来我父王定然欢喜不尽。”惟庸老道摆手道:“算了,东海龙君又不是没见过,那厮小气的紧,喝他一杯佳酿就似剜他一块肉一般,不去不去!”
敖意甚是尴尬,只能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又对凌冲道:“凌真人有暇,可往龙宫一续,小王定然倒履相迎。”不等凌冲还礼,已是驾驭怪鱼金船去了。乌老犹豫了一番,还是跟在敖意身后,一并上了金船。若是再滞留于此,说不得凌冲就要请惟庸老道来一个有仇报仇了。
眨眼之间,各路修士走了个干净,唯有木清风祖孙与岳白石三个还在当场,木清风等人头走光,这才上前,笑道:“惟庸道友远来是客,请往神木岛一行,木某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章六九三 水仙源流(求月票)
惟庸老道摆手道:“那倒不必,木岛主盛情老夫心领。只是方才有噬魂道的魔崽子混入龙宫三太子的金船,道友莫非不知么?”木清风当即大怒,问木千山道:“千山,可有此事?”他嫡子死于噬魂道之后,曾立下重誓,此生必然杀尽噬魂道传人,否则便不得飞升。在他眼皮底下被噬魂道之人逃走,委实是奇耻大辱!
木千山讷讷道:“我并未当面瞧见那噬魂道之人,但在金船之上,却有人被噬魂魔念沾染无疑,只是三太子驾驭金船遍寻方圆海域,也未寻到。”
木清风这才释然,说道:“若是被噬魂魔念沾染,那就怪不得了。施法之人向来还在万里开外,当然寻他不到。”惟庸道人微笑道:“我那掌教师弟算到那水仙洞府就在东海之中,且机缘渐熟,不日就要开启禁制,接引有缘之人进入。不知木道友可有兴趣分一杯羹啊?”
木清风惊道:“水仙洞府要出世了?此事我绝无半分消息,既是郭掌教算定,自然不会差的。自要令本岛弟子前去碰碰机缘,还要多谢惟庸道友慨然相告。事不宜迟,我要回岛上布置一番,暂且告退!”不等惟庸道人答言,带了木千山与岳白石就走。
凌冲已数次听闻水仙洞府,能令木清风这等纯阳老祖都如此失态,必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惟庸道人见周遭没了外人,说道:“难道出山走走,既来东海,便去剑铺中坐坐罢!”一道剑光闪过,转眼间已带了凌冲来至太玄剑铺之中。一去一来,无有丝毫烟火气息,连凌冲都未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
晦明童子悄然道:“你这大师伯修为好生高深!”剑铺中清元道人与狄泽正急得团团乱转,先前和事堂被夷为平地,着实惹出极大风波,生怕凌冲也遭了毒手,及见凌冲无恙,并陪着一位老道蓦然出现时,狄泽还有几分懵然,清元道人早已五体投地跪拜下去:“弟子清元,拜见惟庸大师伯祖!”
狄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跪倒在地。惟庸老道微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不过顺道来瞧瞧这剑铺经营的如何,你们先起来罢!”及至二人起身,眼光在二人身上一转,暗暗点头,对清元道人道:“你很好,能在红尘之中炼心,这剑铺也打理了极好,你掌教师叔祖对你甚为期许,今后宜将勇猛精进,不可荒废了课业。”清元道人受宠若惊,只会傻笑不已。
惟庸老道又对狄泽道:“你这小猴儿心猿未收,贺师弟打发你来坊市,倒是一步妙棋。莫要怨天尤人,跟着你清元师伯好生修行,日后自有你的去路。你只谨记一条,练剑者剑心可孤高桀骜,但人心须得温润就下。”
狄泽得他指点,跪倒再拜道:“祖师金玉良言,弟子定当谨记于心。”惟庸淡淡说道:“谨记不谨记不打紧,关键是着落在躬行二字之上。好了,你们两个且出去,我与凌冲说几句话。”清元与狄泽当即再拜而退。
惟庸老道瞧了一眼凌冲丹田,目中辛辣似能穿透洞虚真界,直面晦明童子之本体,良久才收回目光,说道:“你身上的可是太清门的符法宝?”
凌冲对这位有传艺之德、半师之宜的大师伯全无保留,说道:“正是一面符法宝,乃是尹济祖师飞升之前着手布置,前次弟子于太清门灵江别府之中,无意中得在手中,一路修行走来,得其助力甚大,正亦师亦友。本该着他出来拜见大师伯,只是……”
惟庸道人摆手道:“罢了,你能得了尹济祖师的遗泽,是你的造化。太清门的法宝又不是我太玄派的,不愿出来便不愿,不必勉强。”沉吟片刻,续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想来你已知道的**不离十,至于其中覆灭的因由以及背后的黑手等等,老道也不会知晓的比你更多,还不如你直接去问你师傅,让他推算一番来的确实。”
“你是郭师弟的弟子,你的修为本不该我来置喙。只是郭师弟的手段着实令我不解。洞虚剑诀原本便残缺不全,须你自家一路修补,若是此路走通,你的功劳不亚于创出这部剑诀的四代祖师。但他又接连命你兼修了噬魂劫法与太清符法,如今是两正一邪,还特意将你元神一分为二!”
“寻常修士修习一部法门,已是难比登天,你却一口气修习了三部功法,每一部皆是世间最顶尖的法门。看似金玉其外,实则根基不稳,我还不知郭师弟有无手段逆天修补,助你完善道基。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惟庸说到关节处,蓦地住口不言。凌冲心知他未尽之意,是说自家所修太过杂乱,难成一体。洞虚剑诀、太清符法与噬魂劫法每一部皆是惊天动地的法门,经历无数推演,几乎到了改无可改的境地,其中最弱、破绽最大的洞虚剑诀,偏偏便是他的根本道法,轻易改换不得。
若是无有逆天的手段与才情,修到最后,只怕是各有精通,却不能登峰造极。一个不好,玄魔两道真气相冲相突,毕生道行尽付流水,必然死得惨不可言。点了点头,对惟庸老道道:“师伯所言,弟子亦深知此理。但事已至此,唯有戮力修行,勇猛精进,想不得其他了。”
惟庸亦叹息道:“不错,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道心修炼有成,坚凝不可动摇。好在你元神两分,将噬魂劫法的魔道修为也带了去,暂时不必担心玄魔冲突之事。但你务要留心,阴神阳神一旦遇合,必要生出大乱,切记切记!”苦口婆心咐嘱一番。
凌冲早已看淡修行之事,如今看来,乃师郭纯阳果然算无遗策,一步一着尽是妙手,方能有惊无险修成今日道果。尤其他刚练成西方白虎星神法相,等若是元婴真君的道行,更有强横无匹的推算之能,隐隐觉得乃师尚有后手,不必自家忧心此事,也就不甚在意。
岔开话题,问道:“师伯方才所言的水仙洞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惟庸笑道:“此事你不提,我也要与你详言,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去撞大运!”顿了一顿,道:“水仙乃是一位纯阳前辈的道号,算是修道界公认敬赠的一个道号,极言这位前辈在水行道法之上的造诣。水仙之名世人多无所知,但其师兄大名却是无人不晓,便是癞仙了!”
凌冲啊的一声,叫道:“可是留下癞仙金船机缘的癞仙?想不到他还有同门师弟?”惟庸道:“说是同门,实则二人却反目成仇,水仙恨不能手刃癞仙以快胸臆。”凌冲给他几句话挑起了兴趣,静待下文,连晦明童子也伸长了耳朵偷听,唯有珠儿这小女孩又偷跑出来,依旧爬上凌冲脖颈,伸手去玩他发梢。
惟庸道人道:“世人只知癞仙博通玄魔两道法门,融会贯通,虽则最后仍飞升九天仙阙,却不愧为此界第一玄魔兼修之士。其人为了求学玄魔道法,曾先后拜入五家门派,玄门三家魔教两家。癞仙此人天资纵横,无论甚么道法皆是上手极快,极短时间内便能修成至高境界,在每一家门户一旦到手最高秘诀,立时破门出教,转投别方。”
“水仙便是其最后投入的玄门大派,此派主修水行道法,确有独步之处。癞仙入门在前,水仙入门在后,二人从一师学艺,据说起始时感情甚笃,但其后癞仙学得最高秘传,故态复萌,当即破门扬长而去。但这一回却出了乱子。”
“先前癞仙偷师学艺,多是以假死之事脱身,也无后患。但这一回却露了马脚,被授业恩师追赶上来,勒令其回山领罪。癞仙不从,二人当即动起手来,癞仙博通三家玄门道法,真实法力施展开来,其座师竟非对手,一个不察被其击成重伤,好在癞仙未下杀手,当即扬长而去。”
“那座师强撑着赶回山门,详述此事,羞愧愤恨之下,伤势恶化,当夜便即坐化。水仙自小被座师度上山来,从师学艺,视乃师为父。座师临去之前,曾有遗命,命水仙立誓,必杀癞仙于剑下,清理门户。由此二人反目成仇。”
“那水仙资质不在癞仙之下,癞仙还要参悟玄魔两道功法,颇耗心力,水仙却只需精修本门道法,因此进境极快。二人也是孽缘纠结,居然前后脚证道纯阳。数百年间大战小战不下百次,只是功力相若,癞仙对水仙所修功法了若指掌,多数倒是占据上风,最后的结局便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之后癞仙感应天机,破空飞升,临去前祭炼了一艘金船,将毕生搜集的道诀、法器藏于其中,泽被后人。癞仙去后不久,传闻水仙也自飞升,临去时将师门一座世传洞府留下,留言道谁人有缘入此洞府,可得水仙衣钵。只有一条,须得非是癞仙金船选中的有缘之人。癞仙金船每隔百年现世一次,但水仙洞府却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有了开光之兆,才有高手八方云集,欲争抢气运。”
凌冲苦笑道:“那两位当真是冤孽牵缠,不得解脱,就算到了九天仙阙,只怕亦是势不两立罢!水仙洞府如今并无甚么线索,师伯为何如何笃定?”
惟庸道人道:“你师傅已然算定,只静候便是,不日必有佳音。”凌冲点头,事到如今他的修炼路途已偏离了太玄派正途,也无须惟庸老道刻意指点,便告了个罪,自去后方静室之中。
惟庸老道坐镇剑铺,闲来无事,便指点其清元道人与狄泽两个的修行。能得这位老祖师亲炙,正是求之不得。二人乐不可支,聚敛全副心神听道。
洞虚真界之中,虎首人身、周身无穷兵器闪烁不定的白虎星神巍然而立,此相与萧厉修成的星宿魔宗正宗白虎星神略有出入,生具人身,却别有一番微妙之处。
凌冲阳神叹道:“如今总算修成了白虎星神,可先将洞虚剑诀推演起来,等后续三部星神齐聚,再正式下手推算。”将手一挥,洞虚剑诀化为一道流光,钻入西方七宿星域之中。西方七宿无数符星辰当即闪耀不定,一股亘古而来的星辰不灭之意摇荡开来,已是开始推演这部残缺剑诀。
洞虚剑诀是凌冲根本道法,日后还要靠其成道,万万马虎不得,阳神紧盯推算之事,丝毫不敢松懈。数日之后,西方七宿星域吐出一道灵光,正是洞虚剑诀。阳神接在手中,略一查探,叹息一声,这部剑诀比先前多了些妙用,但离推算出法相境界的道法还差得远,自语道:“看来非得修成四灵星神合一,才能推算剑诀了。”
想了想,又将两条如龙精气送入西方星域之中,正是到手的乙木庚金两道先天之气,他想的也甚是简单,洞虚剑诀的元婴境界须得参悟先天五行之妙谛方能成就,不如现下开始,能推算出一分也是好的。
太乙飞星符法的微妙之处便在于一旦修成,皆可自行运转,不必过度关注,凌冲阳神归位,出关来看,却见短短数日清元道人面上道气昂然,连狄泽也脱去几分桀骜之意,有些温润的意思,暗暗点头,惟庸道人传道之功确有奇效,连带他也想寻此老讨教些剑术上的难题了。
清元道人却告知惟庸道人已然出门赴约,据说是太仓三子之首的笑书生终于赶来,见和事堂满目疮痍,暴怒非常,听闻惟庸在此坐镇,便出面相邀,共商报仇大计。太仓三子虽是散修,但各有惊人手段,正是对抗魔教的好帮手,因此惟庸道人欣然赴约。
木清风回神木岛一番布置,岳白石与木千山次日便返回坊市,非但如此,这几日分明有许多修士赶来,一个个目中精光四射,俱是听闻水仙洞府出世的消息,前来碰机缘的散修。
章六九四 水仙机缘 东海海眼!
散修野修讨生活不易,其等并无大户门派庇护,更缺少上乘道诀功法,更莫提历代师传的法宝法器,一切只能靠自家打拼。因此散修之辈大多好勇斗狠,有甚好处便一哄而上,鲜有顾忌道德天理之辈,似先前围攻太玄剑铺,被凌冲悍然斩杀者便是例子,在正统练气士眼中,其等比魔道妖人强不到哪去。
坊市中多了许多散修,岳白石立时如临大敌,每日亲自坐镇,先前出了央波袭杀凌冲之事,被木清风一通臭骂,不敢再出甚么幺蛾子,用了铁血手段,只要胆敢生事,立下重手打杀,尸体扔到海中喂鱼。在十几位散修被杀之后,坊市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这些时日凌冲倒是悠闲的很,他将洞虚剑诀扔到西方七宿之中,任其演化推算,顺手将庚金剑诀关于炼剑成丝的法门也一并投了进去,恰如炉中举火,锻冶原矿。自家则取出三昧心炉把玩。幸好此宝被凌冲带了出来,不然被曹靖四灵星宫狠命一击,不知要受多少重创。
如今白虎星神成就,可下手修复祭炼这尊宝物。三昧心炉被他收入洞虚真界,沉入西方七宿星域,以周天星光淬炼精纯。这尊宝物饱经磨难,残损之极,被精纯星光滋润,渐渐而又复苏之意。
凌冲随贺百川炼剑,已算炼宝的行家里手,在星光浸润之下,三昧心炉渐渐褪去锈蚀,露出内里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材质,凌冲沉吟道:“炼制此宝的太清长老乃是炼器的宗师,道行只怕还要高出贺师伯一线,这三昧心炉的材质大抵是以太乙元金、首山之铜,混以先天五行精气加以调和,方能成就法宝级数。以我如今的法力,要尽复旧观几乎不可能,只能用周天星力与太清玄始之气慢慢滋养。晦明,咱们去瞧一瞧内中那尊域外天魔法身罢!”
晦明童子猛然叫好,凌冲借他之力,喝一声:“开!”三昧心炉炉盖开启,凌冲牵着晦明小手,一路走入,渐渐由实转虚,进入其核心禁制之中。光芒一转,面前天地改换,已来至一处辽阔空间,有无良星辰循着不可名状之轨迹运转不休,星辰中央矗立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不知其高,亦不知其岁。
这尊魔神竟与人身一般无二,只是头生双脚,宛如老牛,身披玄袍,与凌冲先前瞧见的噬魂道所炼诸般魔君、魔神大不相同,若非太过庞大,简直就是一位有道之士。那魔神并无狰狞凶恶之相,反而有些仙风道骨,凌冲也是瞧得一愣。晦明童子撇嘴道:“这有甚么,域外天魔随心显化,依人心种种贪嗔痴三毒之欲,显化无穷妙相,你若是瞧过伪装成仙帝佛陀的域外天魔,便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凌冲抬眼望去,周天星辰各有无数星光传出,变化锁链穿透天魔之身各个穴窍,那些锁链居然有几分乔依依天星神链的妙用。那具天魔法身由虚转实,虽然高大,但全无气息,内中元神早被炼化了去,成了一具空壳。
晦明童子道:“这厮果然没了灵智,你瞧他头顶那道符,便是斩虚定魂符了!”凌冲见天魔头顶果有一道符高悬,超脱星群之上,化为一团金光烈火,熊熊而燃,瞧不分明,当即飞身而起,落在天魔肩上,细细望去,烈火之中无数符线浮光游走不定,似乎下一刻便要穿破虚空,到达另一处未可知之地。
这团金光烈火悬于天魔首上,定住其天灵,不问可知正是那位长老下的厉害手段。凌冲叹为观止,说道:“太清符法,果然厉害!”晦明童子大是得意,忽然懊丧道:“可惜这道符空余其形,无有半分灵性,若是全盛之时,已不亚于一件法宝!”
凌冲瞧了半天,心知此符非是眼下自家能惦念的,飞身下了天魔之身,晦明童子凝望天魔之身,嘴角悄然留下两行口水也不自知,凌冲给他一个爆栗:“此宝我留着有用,可不许你打这天魔法身的主意!”
晦明童子叫道:“我若能吞了这家伙,便能元灵稳固,说不定还能超脱法宝之上,所谓贵精不贵多,你有我在手,还贪墨这块破丹炉作甚!”
凌冲笑道:“若是真给你吞了这域外天魔,你可断言定然晋阶么?我有此宝在手,给阴神之身使用,正是相得益彰,这可是你说的,此宝妙用直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不许你打它主意!”
一番话正是当初晦明童子告知凌冲此宝真性的话语,被凌冲用来反击晦明童子,那童儿肠子都悔青了,蓦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天抢地道:“你这厮没良心,亏我一心为你好……”凌冲忍住笑,一把将他抱起,笑道:“你一个法宝元灵,能有甚么眼泪?还是跟我出去,免得你眼馋吃不着更心疼。”晦明童子大哭不止,被凌冲抱出了三昧心炉,留此宝在西方星域中沉沉浮浮。
闲来无事,凌冲便思先回转金陵一趟,将阎王敌送与家人服用,毕竟此药也算仙家丹药,自家须得在一旁看护,不可随意服食,但惟庸道人数日未归,倒不好不辞而别。
到了第七日头上,凌冲正在运炼法力,忽然心头一动,启门望去,就见西南几万里之外一处海域陡然传来惊雷震动,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又自轰然爆散,飞珠溅玉一般,有数十道灵光矫矢如龙,四下飞散开来,一部分飞入天穹云层不见,大多却沿着海水散播出去,眨眼无踪。
也是凌冲道行日益精深,方能瞧见那一番异象,正不知何事时,却见数道金光居然直直向坊市飞来,凌冲心头一动,当即冲天而起,探手向一道金光捉去,冷不丁一旁又有一只手掌抓来,带起数重幻影,招式凌厉。
凌冲嘿了一声,另一掌圈转,使了一招剑术,以指作剑,后发先至,正点在那人掌心之中,嗤的一声轻响,那人痛哼一声,忙即缩手,那金光便到了凌冲手中,陡然消散不见,同时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如洪钟大吕吟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
章六九五 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那人不过是一介散修,凌冲也懒得寻他麻烦。金光中蕴含一种信息,而非甚么了不得的宝物,就算没能到手,也可从别人耳中听闻。他飞回太玄剑铺,清元道人与狄泽拥上来,忙问端倪,凌冲只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惹得二人面面相觑。
未过多时,惟庸道人忽然回转,召了三人入内,封闭了剑铺,问道:“方才东海有金光出世,可是你得手了?”凌冲道:“确有数百道金光乱飞,弟子侥幸抢来一道,却是一道信息,乃是‘水仙机缘,东海海眼’八个字。”
惟庸笑道:“那便是了。没想到水仙会有如此后手,这一下乔依依那娘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我等作嫁裳了。”凌冲忙问端倪,惟庸道:“水仙与癞仙一般,是飞升仙界,并非是死了。其人神通广大,就算身在九天仙阙,亦能降下神通。水仙洞府既到出世之时,那噬魂道的妖人才会千方百计潜入敖意金船,盗取水仙洞府之秘。如今此秘密被水仙大白天下,也就不成其秘,凡有缘者皆可入内求取缘法。”
凌冲道:“如此说来,水仙洞府该是在东海海眼之中?这可如何去得?”惟庸道:“你只得了谶语前半段,我这里还有后半段八个字,乃是‘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清元道人沉吟道:“水仙洞府,东海海眼,长生之下,有祸莫怨?此是说水仙洞府在东海海眼之中,却只能长生老祖之下的修士前去求取机缘,便是遇有祸端也莫生怨愤之意?”
惟庸颔首道:“便是如此了。”凌冲道:“这谶语毕竟太过笼统,长生之下,是金丹之上或是胎动的修士亦可前去?再者东海海眼在海面万丈之下,深入地壳,时刻吞吸无量海水,其重何止千万亿钧?恐怕唯有长生老祖或是驾驭法宝,方能进入。只此一条,足以挡住九成九的修士。”
惟庸道人点头叹道:“掌教师弟命我来此,便是料定此事。我可传你一门避水延气之法,此法并非本门嫡传,而是我未成道时无意中得来,专能在水中闭气,十分灵异。我另有一件法器,唤作辟魔神梭,学会此法再驾驭此宝,自能轻松入得东海海眼之中,至于能碰到甚么机缘,便看你自家造化了。清元与狄泽两个乖乖在此,非是我偏心凌冲,你二人并无异宝护身,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不如不动。”
凌冲再拜谢道:“弟子谢过师伯成全。”惟庸老道抚须笑道:“不必谢我,此是掌教所命,不敢不从。再有你日后莫要对老头子拔剑相向,就算领了我的恩情了。”顿了一顿,对清元与狄泽道:“那避水延气之法甚是有用,索性也传了你们罢!”二人大喜,当即谢恩。
惟庸道人遂传了三人此法,末了道:“尔等可先修炼起来,我瞧瞧进境如何。”这道法门倒无甚奇异之处,难在真气搬运之时,在穴窍经脉中循环往复,繁杂不已。凌冲领悟最快,清元道人次之,狄泽又次。清元与狄泽当即兴致勃勃下手修炼起来。
凌冲却多了个心眼,将此法依旧化为一道灵光,扔进西方七宿之中。果然星光挥洒,接连闪动,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又将灵光吐出,凌冲默默存思,见仅改动了三处,但微调之后,真气运行更加顺畅,同时他也是为了试演一番,对晦明童子道:“你可发现了甚么端倪?”
晦明道:“运用太乙飞星符阵推演之时,需以周天星力为真力,驱使阵法发动,你之前推演之物要么品轶不高,要么大半早已完善,才不甚耗费元气星力。若是现下推演洞虚剑诀纯阳境界的法门,只怕一瞬之间太乙符阵便能将你周身真气抽干,死得痛快无比。”
凌冲皱眉道:“正是如此,天地之道阴阳平衡,有借有还,乃是正理,看来日后唯有广聚元气,再动用这符阵了。”避水延气之法既已推演完毕,凌冲当即修炼,不过数个呼吸,周身已现出一圈薄薄涟漪,将虚空中游离的水雾之气俱都隔离开来,反观清元与狄泽,不过将将入门而已。
惟庸瞧在眼中,暗暗叹息:“郭师弟慧眼如炬,这凌冲怕是真是应劫而生,日后太玄派的道统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开口说道:“好了,此法非可一蹴而就,你们可留待日后细细参详。”往袖中取了一件物事,摊开掌心看时,却是一只小巧飞梭,一寸长短,首尾尖尖,中间鼓腹,十分可爱。但细细望去,此梭全身披挂鳞甲,一层层如同烙印,炼制的手段精妙到了极点。
凌冲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良久叹息道:“不想大师伯炼器的手段方是本门第一!”此梭既是惟庸道人所炼,其炼器的功夫已然远超何百川,当之无愧的太玄炼器第一人!
惟庸道人摇头道:“我这点微末道行算得甚么?你师傅才是炼器的大宗师,只看那一座太象五元宫便知。你既随贺师弟学过祭炼飞剑的手段,此宝我只传你炼化与御使的口诀,剩下的你自家参悟去罢!”口唇微动,将炼化口诀暗中传了凌冲。
凌冲不过听闻一遍便即记住,自惟庸手中恭恭敬敬接过此宝,先存思口诀良久,忽然喷出一口真气,喝一声:“去!”那辟魔神梭陡然迎风便涨,眨眼间已化为长有一丈,遍生倒刺,通体幽幽的硕大黑梭。
凌冲又想了想,手掐灵诀向外一分,那黑梭哗啦啦陡然分解为无数铁甲,或圆如龟壳,或缘生勾钩,形貌不一而足,凌冲再一喝,无数铁甲又纷纷攘攘重组起来,眨眼恢复了一艘黑梭的模样。清元与狄泽两个早已瞧得呆了,惟庸老道却不动声色,吩咐道:“你只有一夜功夫,熟悉那避水延气之法,与辟魔神梭的妙用,明日天明入海,不可耽搁了。”凌冲躬身领命,带了辟魔神梭跑到静室之中钻研去了。
章六九六 各路神仙
东海之外孤岛之上,大行神君等人正自面面相觑,一脸颓丧之色。乔依依牵引星光垂落,身周星光斑斓,五色十光,煞是好看,就这么大咧咧修炼起来,也不虞有人胆敢前来打搅,忽然冷笑说道:“夺魂那厮的手下,皆是这等货色,离噬魂道灭绝也不远了!还有你殷九风的天欲教,再耽于享乐,怕是亦要在魔教六宗之中除名!”
大行神君魔相如铁浇筑,也有些羞恼,不敢回嘴。大幽神君更是垂头不语。殷九风身披大氅,手摇羽扇,风流倜傥,闻言脸色一变,嘿嘿一笑,扫了自家姬妾一眼。
宝玑娘娘被他眼光扫过,如遭雷噬,浑身僵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她与大行、大幽三个奉命前去鲛人一族宝藏的所在,搜寻水仙洞府的线索,并无人阻拦,顺顺利利寻到藏宝的所在。三人眼光极高,鲛人一族的所谓宝贝皆不放在眼中,搜了半日,终于在最核心的一块地方寻到一方玉匣,上有符封禁。
宝玑娘娘得殷九风面授机宜,认出那符正是水仙师门的神通路数,当即大喜,不敢擅专,欲将玉匣起出,交由两位长生老祖处置。大行大幽自然不敢多言,谁知宝玑玉手甫一碰触玉匣,那符陡然放出无量光彩,足有上百道金光游鱼般乱钻乱窜,倏忽逃出海底,四散无踪。还是宝玑娘娘手快,勉强收了十几道金光,却见玉匣已化为了一蓬沙砾,这才明白玉匣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机关就在那张符之上。
宝玑娘娘自然知晓了水仙所留十六字谶语,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复命。原本机密之极的事情,却闹得众人皆知,满城风雨,乔依依出言讥讽,殷九风也感下不来台。
殷九风面容如玉,竟已是真身来此,虽然忌惮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却也不甚惧怕,冷笑道:“水仙其人早已飞升仙界,又非死了,他布下后手谁也算计不到,有何大惊小怪!如今只看如何能入得东海海眼,方是正理!”
乔依依却不理他,别过头去对曹靖说道:“将你的四灵星宫取出来。”曹靖又惊又喜,忙一拍顶门,放了四灵星宫出来。乔依依伸出一指,指尖放射无量星光,丝丝缕缕不绝,一气涌入四灵星宫之中。曹靖与此宝心神相连,只觉此宝禁制在乔依依无穷法力灌注之下,接二连三被祭炼成熟,不禁大喜!
四灵星宫是他糅合仙都门与星宿魔宗两大道诀所创,可谓倾尽毕生心血,融入了无数天财地宝,是要作为成道之宝祭炼的。乔依依此举等若省却他数百年苦功,短短数息之间,此宝连破禁制,一气冲入第七重天才趋于稳定,竟已相当于脱劫境界大圆满的法力!
乔依依微不可觉吁了口气,纵然以她法力神通,短短时限助此宝突破桎梏,也吃力非常,面上仍就一无表情,冷冷道:“你凭了此宝,再有萧厉手中日月五行轮之助,当可入得东海海眼,你入水仙洞府后,见了水仙遗宝,不可贪多,有一件物事务必为我取到手中,不可稍有差池!”将一缕神念传过,告知是何物事,又对萧厉一指,萧厉惊叫一声,一串星光自顶门喷出,落在曹靖后脑虚悬,正是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逼了出来。
乔依依道:“水仙与癞仙势不两立,若有得了癞仙机缘之辈,便不可去水仙洞府碰运气,不然无福有祸。萧厉去不得东海海眼,暂将日月五行轮借你,好自为之,去罢!”
萧厉到手日月五行轮,还未捂热,又被夺去,心头之失落可想而知,但半点不敢露出怨怼之色。曹靖忍住心头狂喜,叫道:“弟子定然不辱使命!”一拍四灵星宫,人宝合一,化为一道惊虹,投入东海中去了。
殷九风嘿嘿一笑,伸手一指,一团乌云也似的轻纱落入宝玑娘娘紫府,说道:“你持了本教主这六欲玄阴天罗去,未必便比那曹靖差了。先前与你所说之物,务要到手,去罢!”宝玑娘娘媚然一笑,身与宝合,化为一朵冉冉乌云,飘然去了。
乔依依冷冷道:“你倒舍得,居然连护身之宝都赐了下去!”那六欲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成道之宝,威能极大,素不离身,不想今日竟借与宝玑,足见水仙洞府中有天欲教主势在必得之物。
殷九风呵呵一笑,转头对大行与大幽两个道:“大幽得过癞仙遗泽,倒是大行还可去碰碰运道,不知夺魂道友可曾赐下甚么法宝给你护身么?”
大行神君明知他在揶揄自家,硬着头皮道:“教祖只吩咐我等查探水仙洞府的所在,至于取宝之事想来另有安排。”殷九风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夺魂道人老奸巨猾,说不定已然潜伏在侧,殷九风与其明争暗斗千百年,早将此妖脾性摸头,也不多言。
东海之上已然吵翻了天,金光乱舞,不少有缘人得了那十六字谶语,以讹传讹之间,又被更多知晓。一时之间,无数修士蜂拥赶往东海,只为将这桩千年难遇的福缘捉到手中,更多者不过是瞧个热闹,但修士们个个兴冲冲的冲进东海,或驾驭灵兽,或操控异宝,却又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起来。原因无他,大家伙要么压根不知东海海眼的所在,要么就算知晓,也自忖自家的七斤八两绝难潜入海眼,一时之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凌冲静参了一夜,勉强将辟魔神梭的妙用掌握,能令其随心意变换大小,倒是避水延气之法修炼个七七八八,已能纯属运用,便拜别了惟庸道人,将辟魔神梭祭起,将自家罩入其中,一气扎入海底。
辟魔神梭内部空间不大,凌冲为节省法力消耗,只将神梭变为勉强容纳自身的长短,径往海底驶去。海眼的所在不必问惟庸道人,只跟着晦明童子这位识途老马便可。毕竟其可是在灵江水府之中孕育元灵,得灵江水眼滋养,灵江与东海相连,自无问题。
章六九七 穿破海眼
晦明童子指点路径,凌冲驾驭神梭而行,渐渐入海极深,四周压力也自大了起来。数十丈水下还不觉甚么,到了几百丈之下凌冲觉出呼吸有碍,便转为龟息之法,等到千丈之下,四周无量海水挤压过来,如一座座山岳逼挤,饶是凌冲肉身经过真气淬炼,骨节穴窍也给压得咯咯作响,运起惟庸所传避水延气之法,才稍稍解去一点水压,透了几口气出来。
“还只是千丈便已如此,真到万丈海水之下,我怕是要被压成一团血肉了。”凌冲暗忖,极目所见,大日光芒已透不下来,周遭漆黑一片,偶有生就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生物从眼前飞过,才带来丝丝光线。
好在凌冲的辟魔神梭能自发光华,照亮数丈方圆之地,不虞有差。到两千丈时,辟魔神梭之上无数鳞甲纷纷立起,卸去几分水波压力,方能勉强下潜。到了三千丈时,连辟魔神梭也有几分不支,有数处鳞甲接连被压得变形,凌冲身在其中,压力更大,但还不想动用晦明童子,只默然将五金飞剑祭起,借剑气之力抵挡水压。
勉强到了五千丈之下,已是而不闻声、目不视物,连五感六识都被压得盘踞在内,释放不出,凌冲试过自家法力极限,便是五千丈,再向下绝难应付,这才叫一声:“晦明!”
晦明童子十分开心,笑道:“早些叫我不就得了?何苦遭罪!”借由凌冲分来的一股太清玄始之气,生死符发动,一圈黑白二色交杂的光华自辟魔神梭中绵延开来,吞吐不定,周遭海水登时被排挤在一旁,丝毫不能欺近。
凌冲境界虽低,也算勉强祭炼了生死符本体,加之晦明童子倾力辅佐,能以极少真气催动此符几分奥妙。萧厉得了日月五行轮,也要先运用道法粗浅祭炼一遍,使身心相合,才能发挥妙用。
有晦明童子插手,凌冲压力顿减,才有闲暇四处打量,五感六识渐次敏锐起来,察觉足下极远之处散发出无穷吸力,更有近乎无穷的水精之气汇聚,倏然又被挪移到了另一处虚空之中,心知定是东海海眼。
晦明童子好整以暇道:“此界共有七大水眼,东海水眼最大。此水眼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循着地壳之力、星辰牵引,不断变化。不知其规律,极难寻到。水仙那厮没安好心,将洞府沉于水眼之下,又不许长生之辈前来,唯有练气士依仗法宝之助方能到此,你要小心些,别贪图他的宝物,到头来被人算计。”
凌冲道:“我自省得!”也不知过去多久,足下吸力陡然增强了数倍,耳中隐隐传来无穷轰鸣之声,天雷闷响一般,晦明童子总算打起精神,说道:“就快到了!”
凌冲的五感六识早已迟钝到了极处,唯有以计数这一古老的法子计算所经时间,一吸一呼便数两下,等到恰好十万息之后,周遭作用于己身的吸力已然大至不可思议,几乎要将辟魔神梭生生撕裂一般,晦明童子也无暇多话,运用全副心神定住凌冲肉身,使之不被无穷的暗流湍浪拧碎冲垮。
凌冲神识与目力并用,勉强才望见一副毕生难忘之奇景,身上竟是一座广大无朋,不知其方圆的深渊,无穷无尽的大水自四面八方被狠狠吞吸而来,倒灌入深渊之中,水流、大浪、疾风,混在一处,几疑到了天地破碎、混沌初开之时,五感六识反馈至元神处的唯有高亢、厚重到了极点的嘶吼之声!
辟魔神梭如一叶扁舟,被无尽风浪掀起抛落,根本不由自主。晦明童子将符光一变,神梭之上现出一道金色神符,竟是凌冲不久才观摩到的太清门最高秘传斩虚定魂符!此符一出,定出周遭无量空间,又将无尽大水挪移别处,总算为凌冲开辟一处小小的空间。
晦明童子大声叫道:“可惜你的洞虚真界还未大成,不然洞虚剑诀大成之日,可将海眼中之水挪入自家洞天中,平添七分威力!”凌冲全副心神都用在抵御海眼吸力与大水上,不曾听清。
辟魔神梭所发神光在近乎无尽的东海海眼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仍是一点点异常坚定的向海眼内部游去。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凌冲几乎要用尽所有真气时,终于浑身一轻,敢情已穿过海眼,随着滔天大水来至海眼之内。
凌冲骨酸筋软,几乎要瘫倒在神梭之中,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晕去,在神梭中抬头上望,无量量的水流巨浪时时刻刻倾斜入海眼之中,一入海眼却又消散殆尽,不知去了哪里。海眼中风浪比外面小上太多,却也不是凌冲一人所能抗衡。
晦明童子叹口气,似也筋疲力尽,说道:“东海海眼吞吸的水流被挪移至无穷空间,此是先天造化之道,就算是长生老祖也难穷究其理。喏,你看下面那团精光,莫不是水仙洞府?”
凌冲收敛心神向下望去,果然一团气流沉浮于无边激水之中,发出微微毫光,望去不过拳头大小,点头道:“应当是了,咱们过去再说!”辟魔神梭之外鳞甲铁环被无量巨浪之力拉扯扭曲的不成模样,此宝已近乎废去,凌冲只能勉强灌注真气,向那团气泡游去。
足足又游了半日,才勉强接近那团气泡,面前是一座足有万亩方圆的巨大宫室,殿宇延绵,亭台楼榭莫不具备,宫室之外是一层薄薄金光,闪烁不定。就是这一层薄弱金光却将无量真水拒之门外,凌冲细细感应,只觉金光之中似有无穷玄妙,其中种种力道的牵引化解、勾勒牵缠,构思之巧妙,祭炼之圆熟,唯有玄门大派方能有此手笔。
凌冲叹息道:“没错,此处便是水仙洞府了。当务之急,是要如何穿破这一层金光?”话音一落,先前抢来的那道金光本拟消散,却又从他手心中钻了出来,与水仙洞府护山金光化合一处。
章六九八 为取遗宝 三关之试
金光护罩剧烈闪烁了一下,却不便开,金光荡漾之间,竟然闪现出一篇法诀,游走不定。凌冲一见,却是一篇入门的练气法诀,讲的是如何聚敛水行真气,凝练一枚本命符诏。倒谈不上多么精妙,只是按部就班的法门而已,也缺少炼罡之上的法门。法诀末了说道,要寻机缘之人修炼此法,自能以本命符诏开启金光护罩,得入洞府。
凌冲笑了笑,说道:“这可新鲜,还未得宝,先送了一篇法诀。”自不会贪图这篇法诀妙用,想了想,又以飞星符法推算了一番,确定并无后患,也自下手修炼起来。自胎动境界修起,对他而言甚是容易,不过数个呼吸,已然感悟水行元气,摄入体内。在海眼之中,水行之气浓郁的近乎凝成水精,凌冲不敢多吸,只摄入极少之水,在丹田处缓缓书画本命符诏。
天下修道门户,无论玄魔,大抵不脱气、符、魂、器四门,在凝真境时有凝结本命符诏者,亦有本命灵光或是本命剑光等,太玄剑派法门凝聚的是本命剑光,与符修不通,凌冲重修此法,凝结本命符诏,倒也新鲜的很。
从胎动感悟真气再到凝结符诏,慧根深厚者也要数载光阴,但凌冲为识途老马,不过半日已在丹田成功凝聚了一道淡蓝色符诏,上有条条水波之形。凌冲自语道:“这篇法诀虽然短小,但不失为一篇上乘妙法,我眼下最不缺的便是上乘道诀,还是莫要耽搁,先入洞府再说!”将本命符诏祭起,一章拍在金光护罩之上。本命符诏与金光立时水乳交融不见,点点金光向内塌陷,露出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凌冲迈步而入,他身后洞口数息之间复又缓缓闭合。
一入此间,天地陡然一清,再不复外面恶水绵延,暗无天日之态,而是神芒耀目,虹彩经天。极目望去,天地辽阔,竟似另一处小千世界,不与海眼内的空间等同。说是洞府,实则是一大群宫殿栉次鳞比,如大龙抬头,渐次向上。最高处乃是一座大殿,放射无穷宝光。
凌冲自忖水仙遗宝或是诸般机缘当在那大殿之中,也不御剑飞行,只缓缓石阶而上,四面观察。此处空间当是水仙以**力开辟,有天地灵气灌注,呼吸无碍。头顶那一层薄薄金光竟能顶住无穷水力压迫,显非一般的神通,但当今玄门之中从未流传出这门神通的只字片语,自古至今也不知多少这般精妙的神通湮没无闻。
凌冲缓步而行,感受此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发觉花木砖墙竟皆有被祭炼过的痕迹,内蕴的法力还不低,若是如此庞然的一座洞府被祭炼的通透,所需法力实是海量,怕唯有纯阳老祖方能经得起如此消耗。
晦明童子也瞧出端倪,闷声道:“这处洞府不简单,被人当作一整件法宝祭炼过,只是我感应不到其元灵所在,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还未诞生。”凌冲道:“此处是水仙的山门所在,历代积攒的底蕴全数在此,就算整座洞府是一件法宝,也不足为奇,我只是好奇水仙会留下甚么机缘,又须甚么代价方能取走。”
凌冲缓步而行,但步伐极大,一步跨出便是十丈之远,这还是此处等同于水仙道场,特意步行以示尊敬。头顶金光屏障忽然抖动不休,破开一个大洞,一道七色奇光猝然落下,恰好落在凌冲身前百丈之外,光华敛去,居然是曹靖!他处至此地,还有些发蒙,四散打量,待见到凌冲先是一愣,嘴角堆起一丝狞笑,流光一闪,已来至面前。
凌冲不料曹靖猝然出现,但也无有惧怕之理,抢先说道:“曹国师倒是好运道,居然将日月五行轮骗了到手。”曹靖脑后日月五行之光飘荡,犹如一道金轮,轮转不休,他初次驾驭此宝,亦有些飘飘然,冷笑道:“你小子却也不差,居然也有一件法宝随身,看来太玄派底蕴极厚。不过你遇到了你,便是你的劫数,我要好好谢谢你京师城外诛杀鲛娇的恩情!”
鲛娇之死,将曹靖布置尽数大乱,局面一时被动不堪,才有之后被逼出京师,只能投靠靖王。他曾四处打探罪魁祸首,始终无有线索。谁知无巧不巧,金船上敖海识破是凌冲所为,被附身于吕博的大行神君听了去,故意告知曹靖,也算小小一番挑拨。
曹靖知道此事,当真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仗着有日月五行轮在手就要将凌冲打杀!凌冲冷笑:“鲛娇意图祸乱大明宫廷,罪不容诛,你这罪魁祸首今日也难逃公道!”曹靖纵是法相境界,有日月五行轮在手,凌冲凭了生死符也不畏惧。
二人话不投机,便要动手,忽然两道金光落下,一个声音响起:“无有水仙之命,擅自启衅者,立时驱逐出秘境!”凌冲对水仙之宝并无贪得之意,无欲则刚,根本毫不在乎,就要抢先出手。曹靖奉了乔依依之命,必要取得洞府中一件宝物,不然小命不保,一听此言,恨恨剜了凌冲一眼,一语不发,竟是一气遁走。
凌冲冷笑一声,依旧安步当车,走了半日,忽然金光连闪,又有几波修士穿破海眼来至此间,抬头望去见一团乌云冉冉,一艘金船横空、一道无形剑光,居然有两位熟人,正是三太子敖意与方凝,至于那团乌云,凌冲并未见过宝玑娘娘,却识得是魔教的路数。三人同时自三处地方飞入此境,彼此并未照面,却不约而同往最高处大殿飞去,生恐去的晚了连汤汤水水都不剩下。
这几人皆有法宝护身,东海龙宫也不知赐下了甚么法宝,藏在敖意的金船之上。凌冲我行我素,慢吞吞而行,金光屏障又有异动,这一次便激烈的多,一道金色剑气长有数十丈,一气轰了进来,一个苍老声音甚是欠揍道:“易靖!你小子再多输给我些真气,我老人家好加快剑遁,不然等你到了上面,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语气轻佻,正是少阳剑派烈火金光剑那位老祖宗。烈火金光老祖叫完,也不闻回音,剑光一扭不见。
烈火金光剑嗓门儿甚大,叫的远近皆闻,凌冲听闻心道:“易靖此人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少阳剑派掌教杨逊的首徒,杨天琪虽是其亲子,但资质禀赋差了易靖一大截,此人向来深居简出,不想今日却是有幸得见!正好寻他斗上一场,磨砺剑锋!”心下稍稍有了几分期待,这才加快了脚步。
凌冲一路迤逦而行,终于来至最高处大殿,殿分三层,殿门开启,一步跨入,殿中甚是空旷,正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丈许高下,通体洁白通透的一块长形玉碑,玉碑周遭已围满了人,有正有邪,各自阵营分明,十分有趣。
凌冲四下一望,见熟人当真不少,方凝、三太子敖意皆在,云昭道人居然也在。他身旁是一位面色木讷的青年,一位老者大大咧咧立在他身后,正是金光老祖,正与一位面有七彩的少年相互吹胡子瞪眼。不问可知那少年正是无形剑的元灵。
云昭道人见了凌冲,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方凝却向他唯一点头,目光又落在易靖面上,显是对其甚是忌惮。正道阵营之外,玉碑另一侧乃是魔道阵营,曹靖负手而立,身旁是一位绝美妇人,正是宝玑娘娘,见凌冲进来,目中一亮,秋波频送。一旁是一位瘦瘦高高,身披黑袍,宛如僵尸一般的道人,一望便知是天尸教的得意弟子。
这些人中凌冲或多或少打过交道,但有几个还是初次相见,那美妇正是宝玑娘娘,瘦高宛如僵尸的家伙真是毒尸道人,不知怎么也混入了水仙洞府。
从玄魔两道皆有来人看,水仙此人择选有缘之人,与癞仙一般,并无玄魔门户之见。凌冲眼中一亮,在人群中瞧见两颗熟悉的秃头,一大一小,居然是三嗔与三月师兄弟两个,大喜之下忙即奔去,笑道:“三嗔师兄如何会在此处?”
佛门与玄魔两道自然又是不同,三嗔三月两个自成一派,与玄魔两大阵营成了三角之形而立,三嗔和尚满面冷笑,身后缩头缩脑的是三月小和尚,依旧双手死死攥住其衣角,似是被玄魔两道之人的气势所惊,听闻凌冲叫声,抬头一望,登时咧嘴一笑,伸手拉了拉三嗔。
三嗔和尚循声望去,见是凌冲,亦自大喜,叫道:“凌师弟一向可好?”二人对面,皆是高兴非常。凌冲道:“小弟正愁无人作陪,有师兄却是正好!”三嗔笑道:“我俩是奉了方丈之命,来此打一场秋风,出家人不争不抢,只看缘法,不好打打杀杀。”
凌冲脸色一黑:“这贼秃却是暗损我剑修只好打打杀杀了!”附在三嗔耳旁悄声问道:“小弟稀里糊涂被派来此处,还不知这洞府的来历,还请三嗔师兄解惑。”
三嗔奇道:“师弟不知此事源流便跑了来?哈哈哈!好,我也是听方丈之言,才略知一二,就为师弟略说一说。这处洞府乃是水仙师门山门炼成法宝,妙用甚多,但最大的一桩好处却是所在之处,皆成洞天,你看纵使在海眼之中,此宝已然巍峨挺立,不受丝毫侵扰,可见一斑。”
“水仙遗宝的要比癞仙遗宝好上不少,毕竟是得了师门整个门派历年积攒的宝藏。但来此之辈,大多得了长辈授意,专要将某一件宝物到手,譬如我便是方丈下令,定要将一只金刚蒲团取走。郭掌教可曾吩咐师弟要取哪一样物事?”
凌冲一脸茫然,摇头道:“不曾!”三嗔叹道:“不愧是玄门正宗,连行事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凌冲脑门一黑,索性不去理他,循着方凝目光,去望易靖。那易靖生就一副木讷模样,却是当之无愧的玄门剑修年轻一代第一人,能入得此间者,大部皆是门中佼佼之士,最差的都是元婴真君级数的人物,可谓济济一堂。
云昭道人目光在凌冲面上逡巡,始终未忘秦拂宗的吩咐,“想不到我来坊市诛杀凌冲受阻,反遇到水仙洞府开光,掌教师伯以无上法力送了一张符法宝来,将我送入此间,我将遗宝到手,再宰了凌冲这小子,回天京复命,岂不美哉!”
凌冲察觉到他目光,森然一笑,全不在意。云昭道人恨得牙痒痒:“不必猖狂,有你痛苦求饶的时候!”玄魔两道泾渭分明,偏偏凌冲与三嗔走在一处,众人识得是太玄派弟子,也都见怪不怪,毕竟郭纯阳可是拉下老脸请普渡神僧出手相助,他们的弟子联手也在情理之中。
曹靖三位魔教高手也在交头接耳,毒尸道人缓缓道:“我奉了掌教之命来此,与两位前辈联手取宝,还请两位前辈多担待则个!”他不过是元婴修为,曹靖是法相境界,宝玑娘娘更是脱劫宗师,不得不低三下四的求恳。
曹靖哼了一声不答,宝玑娘娘一双媚眼只在正道中人面上来回滚动:“易靖太过木讷,不好到手,两个和尚更是倒胃口,倒是后来的少年望去甚是可口,若能采补一番,岂不美哉?”她有六欲玄阴天罗在手,修为在场又是最高,丝毫不担心拿不到宝物在手。
众人正在小声嘀咕时,一个声音自玉碑中传来,甚为沉闷:“诸位皆是有缘之辈,但要得水仙遗宝,尚有三关要过。过的去,宝物到手,过不去,两手空空。”
三太子敖意皱眉叫道:“我等既是有缘,何不干脆将宝物相赠?”那声音不答,过了片刻,自顾自说道:“请诸位将法宝放于大殿之外,待三关之后,再行取走。”晦明童子悄然道:“那厮不同变化,当是此处洞府的元灵无疑了!”
章六九九 《水元集注》 各自修炼(求月票)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众人依仗法宝之力才能下到东海海眼,如今却要他们交出法宝,只留真身在大殿之中,等若将身家性命舍了出去。毒尸道人第一个叫道:“凭甚么要交出法宝,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洞府元灵冷冰冰道:“不交出法宝,便得不到水仙遗宝。”毒尸道人登时哑然,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三嗔和尚洒然一笑,合十道:“出家人身无外物,便是如此了!”头顶瑞霭祥氛一起,一座小小宝塔浮现,正是楞伽寺镇寺之宝七宝浮屠,被三嗔和尚一指,那小塔包裹佛光,落在殿外。
他一带头,易靖回头对金光老祖点了点头,金光老祖哼了一声,满面不情不愿,叫道:“没了老祖护持,你小子迟早被人打死!”还是走到殿外,易靖木讷一笑,全不在意。
无形剑剑灵冷笑道:“你这老儿还是一张臭嘴,当心被人捉住扔到剑炉里回炉!”不必方凝发话,自家顺溜跑到殿外,方凝颇为气苦,却又奈何不得这位无形老祖。
三太子犹豫片刻,下了金船,真身留下,将金船留在殿外,至于他手中究竟是何法宝,有金船遮掩,谁也瞧不出来。云昭道人袖中飞起一道灵光,隐约是一张灵符,也自落到殿外去了。那灵符飞出的一刹那,凌冲霍然转头,死死盯住,自符中感受到了太清门的精纯符意,此符必是出自太清门无疑。晦明童子已然跳脚大骂:“清虚道宗好不要脸!那符分明是从太清山门中抢来,凌冲,你一定要将此符抢回来!”
凌冲悄然对他道:“你放心,我身为太清掌教,绝不容本门至宝流落在外,你且遮掩了痕迹,也到殿外去,伺机行事!”晦明童子眼珠一转,不知想到甚么,眉开眼笑道:“好!你将那三昧心炉借我一用,我且伪装一番!”凌冲将三昧心炉交在他手,晦明童子往炉中一钻,登时有无边真火自炉中喷出,炽热袭人,钻出凌冲丹田。外人看来,凌冲所持法宝却是一件火力喷涌的丹炉。
金光老祖见了,脸色一变,嘀咕道:“难道真是老祖嘴太臭,报应来了?这丹炉分明便是炼剑的炉子吗!”无形剑真灵冷笑不止。云昭道人目光一凝,暗忖道:“太玄剑派何时变得如此财大气粗,惟庸老道祭炼出诛魔宝鉴不说,这丹炉更是闻所未闻,难不成郭纯阳打劫了别的大派不成?不过既然法宝离体而去,凭我法相境界的神通,不信杀不了你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
魔教三人对望一眼,宝玑娘娘吃吃一笑,头顶飞起一丛乌云,正是六欲玄阴天罗。曹靖亦将日月五行轮祭出,毒尸道人犹豫一下,取出一面小幡,魔气四射,正是长景道人的万鬼炼魂幡,不知为何交在他手中。三人各将法宝送出殿外。
玉碑中洞府元灵声音响彻大殿:“第一关乃是考验各人资质悟性,水仙师门的根本道诀乃是一部《水元集注》,尔等可观摩其中元婴之下的法门,随后有七日时光供尔等修炼,只看七日之后,谁人修行的道行最高。”
此言一出,毒尸道人大怒,叫道:“老子修炼的魔道功法,如何能改换玄门神通,水仙这不是要坑人吗!”玄魔不两立,魔教三人组除却曹靖之外,宝玑娘娘与毒尸道人誓不能改换门庭,不然多年苦功白费不说,阴阳相冲,还有陨落之威。
正道中人都露出幸灾乐祸之色,三嗔和尚低头念佛。谁知那元灵冷冷道:“水仙岂会不知?供你们修炼的水行元气皆是经过炼制,去除了纯阳玄阴之性,不涉根本大道,但用无妨。”
毒尸道人早已听得呆了,嘀咕道:“竟然还有这等手段?”曹靖沉吟道:“水行之力,本就能化合万物,容纳阴阳。看来水仙的师门道法确有独步天下之处,难怪癞仙要改投进来,只怕就是为了得到此法,完善其玄魔兼修之道。”
正道中人也自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那部《水元集注》的道诀可谓独步天下,价值无可估量,就算拿不到水仙遗宝,单单将法诀到手,也足以交差了。
却在此时,洞府之外又是一阵摇动,一道碧绿光华狠狠钻了进来,略一停顿,直扑大殿,数个呼吸之间,已至殿外,光华一收,却是木千山手捧一株三尺长的枝条,青叶紫茎,十分可爱,居然是神木岛先天灵根的分枝,被其携了来。
木千山见殿门口摆满了法宝,宝光与魔光辉映,正气与邪意纵横,险些瞧花了眼,眼皮一抖,迈步入殿,笑道:“有劳诸位前辈师兄等候,晚辈木千山,不曾来晚罢?”魔教三人组别过头去,懒得理他,三太子招呼道:“千山来的正好,且将手中法宝放于殿外再来说话。”
木千山心下狐疑,却还是照搬,将灵根分枝留下,自家入殿。三太子悄声将三关之事说了,木千山当即露出狂喜之色,他修行的本是木行功法,以水生木,若能得到水仙的根本道法,对其修行之好处简直无可估量。
洞府元灵道:“水仙洞府已然封闭,过时不候。诸位可自行参研道法,万不可相互探讨或是阻碍他人修行,不然一律驱逐出去。且好自为之。”
玉碑之上烟云缭绕,逸散之间,现出一篇法诀,自上而下,不过万字而已,却是记述了水仙师门道法自胎动而至元婴的修行之法。众人忙即围将上来,细细研读。玉碑两面皆有文字图形闪现,玄魔两道自然分道扬镳,各瞧一面。
魔教三人组那一面显得颇是空旷,凌冲嘿嘿一笑,故意凑到他们那一面,曹靖板着脸瞧他一眼,勉强按捺住杀机,转过头专心研读道诀。宝玑娘娘轻纱一摆,幽香醉人,吃吃笑道:“小弟弟是太玄弟子么?当真生的好看,姐姐好喜欢呢!”
曹靖冷冷道:“宝玑娘娘,鲛娇与雪娘子便是死在他手中,连严颜宋晴被楞伽寺废去道行,也与这小子脱不开干系!”宝玑娘娘脸色一变,冷若冰霜,就要当场动手。
凌冲笑嘻嘻道:“原来前辈便是宝玑娘娘。不错,鲛娇与雪娘子确是我所杀,不过你敢在此处动手么?”宝玑娘娘脸色又变,忽然春风化雨,伸手在凌冲脸上一摸,娇笑道:“小弟弟倒是好狠的心肠,等出了水仙洞府,姐姐定然将你采补至死,让你尝一尝人间极乐的滋味!”
其是脱劫宗师,那一摸凌冲竟未躲过,给她占了便宜,脸色一沉,冷笑道:“无耻的娼妇,出了此处,我也有一份大礼送你呢!”三嗔和尚携了三月和尚凑过来,愁眉苦脸道:“我对玄门功法一窍不通,又如何修炼?”让佛门弟子修炼玄门道法,却是强人所难了。
凌冲道:“普渡神僧命师兄来此,定有安排,师兄不必着忙,只随缘便是。”三嗔一想也是,便也去看玉碑上法诀,还不时给三月小和尚解释几句。三月和尚满面憨笑,不住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凌冲细细品读那道诀,果然唇齿留香,十分奇妙。通读三遍之后,闭目思索。洞虚真界中一抹灵光出现,尽是文字图形,一发投入西方七宿之中。这部道诀再精妙,也不放心,总要经过推演,瞧瞧水仙在其中是否留下漏洞或是后手。
洞府中不知岁月,但各人总有法子计算光阴,转眼一日过去,毒尸道人最是心急,已然下手修炼。其他人还老成持重,又候了半日,宝玑娘娘与曹靖也自开始修炼。
正道那边到第三日上,几乎人人开始修炼。凌冲不徐不疾,一应自然,西方七宿星光明灭,到第三日正午时分才将道诀推演完毕,细一分辨,果然有几处略有改动,并非是水仙动了甚么手脚。而是如此一改,方便他在最短时限,修成最高的境界。
三嗔早已放弃了修炼此法,将道诀记下,便拉着三月小和尚盘坐一旁闭目诵经,生似要念经七日。凌冲自胎动境界起始,感应大殿中游离的水行真气,不过片刻之间果然察觉周遭俱是水气,当即依着道诀所载,缓缓汲取吸纳,加以炼化。
这才看出推演过的道诀比原版在修行速度上要快捷许多,不过数个时辰,已然在周身穴窍之中注满水行真气,等到胎动境修成,便调动周身真气汇聚丹田,尝试突破凝真之境。
水仙的道法在凝真境是要修成一滴本命真水,以此为基融聚神魂,攒炼金丹。凌冲依法施为,亦是顺顺当当修成一滴本命真水,不过黄豆大小,旋转不停,水滴表面黑黝黝的毫无光华。他曾炼化过还幽寒水,亦精通玄武七宿之法,对水行道诀可谓行家,心知天下间上乘的水系道法,修炼至最后,必然要回归先天七大真水之中。
水仙的道诀不全,眼下还难以推测究竟会归于哪一道真水,但此法立意高深,不在太玄六大剑诀之下却是可以肯定的。本命真水修成,又用了一日功夫打磨境界,已是第四日出头之时,殿中诸人进境各有不同。
宝玑娘娘身为脱劫宗师,悟性经验最高,进境也最快,居然已经凝练出一颗本命金丹,于丹田中载沉载浮,她内视这颗金丹,不由大喜:“这部道诀境界高深,若能到手全套秘法,还有望问鼎长生,若非我已脱去天劫,真想废去功夫,转修此道。”随机悟到此事不可为,竟能撼动自家道心,忙将此念打杀,专心修行,要在七日之内修成婴儿乃至法相,方有必胜的指望。
曹靖悟性绝不在宝玑娘娘之下,不然也不能融合星宿魔宗与仙都门道法,创出四灵星宫的法器,他不显山不露水,亦是悄然突破金丹。只是水仙道法再妙,也比不上星宿魔宗道法包罗万象,因此曹靖绝无转换根本道法之念。毒尸道人面上忽喜忽悲,咬牙切齿,他的悟性差上不止一筹,只刚摸到凝练金丹的门槛。
正道诸人亦是各有进境,尤其以易靖、云昭两个进境最快,各自成就金丹。方凝略次之,三太子与木千山又次。凌冲修成本命真水,也不必淬炼道心,悍然开始凝结金丹。玉碑之上不断有白茫茫的水气冒出,被众人汲取炼化,等若自成一方小天地。纵使供应这许多一同修炼突破,也不见有丝毫干涸之意,足见水仙准备之足。
凌冲有推演过的道法在手,一路势如破竹,放开手脚炼化真气,不过三个时辰,忽然浑身一动,周身穴窍与元神共鸣不止,丹田中的本命真水已化为一粒玄色丹丸,滴溜溜转个不停。水仙果如所说,提供的水行真气并无阴阳之性,只是一股利万物而不争的意境,魔道三人组修炼良久,也不见丝毫后患。
凌冲修成金丹,已是第五日正午,他叹息一声,自家的修道资粮不足,并不足以支撑他修至更高境界,为今之计只有勉力一试,看看能否孕养婴儿,多出几分胜算。洞虚剑诀虽未成就元婴,但有太乙飞星符法修成白虎星神的经历,勉强可以一试。
各部道法中记述的元婴之道各不相同,因人而异,比如洞虚剑诀的元婴便须体悟先天五行造化精义,而太乙飞星符法则要体悟星辰真意,至于水仙道法,则是体悟大势滔滔,一去无回的意境,此是太乙飞星符法推算出来,绝无疏漏。凌冲手中只有先天乙木、先天庚金两道精气,偏偏缺少先天水精之气,不能走捷径,只好老老实实按着道诀所载慢慢体悟。
终于来至第七日上,宝玑娘娘忽然一声轻笑,头顶一声雷响,一尊高有一尺,白白胖胖的女婴跃出顶门,娇笑不已,却是到了真君之境。曹靖视而不见,等到最后一刻,亦有一尊婴儿跃出,满面阴鸷之意。
章七零零 二关之试 玉碑之战
这尊女婴面目与宝玑娘娘一般无二,只是身形缩小了无数,堪比三朝未满的婴孩,“可惜水仙的道法只到元婴境界,没有法相境界的法诀,不知如何哺育婴儿,使之壮大。不过我本来道行最高,殿中之人绝无可能在修为上超越我!”
宝玑娘娘深具信心,修成婴儿之后这才好整以暇望向其余之人,一旁曹靖进境竟也不慢,一粒金丹逐渐圆满,就要冲击婴儿境界。宝玑娘娘心头冷笑:“乔依依派了曹靖出来,果然不错。星宿魔宗有这等英才,人家要不要暗算他一下,把他弄死呢?”
目光跳过曹靖与毒尸两个,却见正道中人中那个木讷之极的易靖居然进境最快,竟也修成了婴儿。此人在玄魔两道并无甚么声名,算是后起之秀,不想如此秀出,不由杀心大炽:“本教元婴之下的弟子不少,但有望问鼎更高境界的却不多,正道一下涌出这许多佳弟子,等他们成长起来,哪还有魔教的活路?还是一发弄死,先下手为强罢!”
终于到了第七日上,众人有喜有悲,云昭道人与易靖两个也修成了婴儿,方凝、木千山、两个棋差一着,终究只修成一粒金丹。魔教中曹靖也成就婴儿,毒尸道人资质最差,勉强修成金丹。至于凌冲也卡在金丹境界之上,不曾修成婴儿。
如此一来,玄魔两道高手便以云昭道人、易靖与宝玑娘娘最为秀出。到了第七日亥时最后一刻,玉碑中洞府元灵声音响起:“七日已过,诸人停止修炼,且上前来。”
众人立时不再修炼,依言围了上来。三嗔与三月也停了诵经,凑将上来。三月死死攥住三嗔衣角,对那玉碑好奇非常,不住去看。木千山垂头丧气,竭尽全力修炼水仙道法,也只丹成四品,见易靖与云昭两个竟然都练就了元婴,不由嫉妒非常。
云昭道人是法相境界,只在宝玑娘娘之下,见易靖居然也练成了元婴,不由侧目。玄门七派本就不和,勾心斗角,谁家出了优秀的弟子,明里恭贺不已,暗中却没少下绊子。杨逊命杨天琪在外行走,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着实吸引了玄魔两道不少目光,谁知却在暗中培养了易靖这等上佳人才。
“易靖若是躲在少阳剑派中,我还奈何不得,但在这水仙洞府之中,又无法宝护身,总有法子暗算他一下,纵然杀不了他,也要绝了其大道之路,免得日后后来居上,不大好看。”云昭打定主意,面上却露出温润笑容。
玉碑上忽有一阵烟云扬起,在诸人面上一触即收,似在感应诸人《水元集注》的道行境界,末了那元灵说道:“第一关已过,诸位皆能修成金丹之上境界,与水仙有缘,可喜可贺。第二关便是诸位入得玉碑之中,封禁自身所学道法,只用《水元集注》的神通法门,各自对战!”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所预料,但还是吃了一惊。毒尸道人第一个叫道:“老子只练成了金丹,还是区区三品,这里面便有三人修成了婴儿,遇上了岂不要被打死?不公!水仙不公!”若只凭水仙道法动手,自然是宝玑、易靖与云昭三个最占便宜,最后定是三人笑傲群雄,若是待会以对战的成绩兑现机缘宝物,其余人等岂不要吃大亏?
敖意资质仅比木千山强的有限,亦自修成三品金丹,龙族的功法大多修炼肉身为主,水仙道法虽对龙族之身有所加持,但作用不大。他与木千山倒是颇为认同毒尸之言,也自鼓噪起来。毒尸道人又叫道:“若是我们被对手打死,又当如何?”
洞府元灵冷冷道:“此是水仙所定之关,若是不肯从命,便请离去!玉碑之中对战,有水仙留下的禁制看顾,绝无疏漏。”三人立刻哑火,辛辛苦苦来至此处,若是半路给人踹了回去,各自师门中的长辈还不将他们扒皮抽筋?毒尸道人苦了脸,冷哼不语。
洞府元灵续道:“玉碑之中自成空间,诸人入内之后,自有对手出现,败者淘汰出局,胜者留下再战,直至剩余最后一人为止。切记,只许施展水仙道法,万不可动用别门神通。请罢!”
玉碑之上光华乱闪,陡然现出一座门户模样,两面光滑居然现出两扇门户,显是供玄魔两道高手各自同行。曹靖哼了一声,当先入内。宝玑娘娘娇笑连连,腰肢扭摆,也自去了。毒尸道人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从。
木千山悄声对凌冲道:“若是在其中不幸遇上,还请凌师弟手下留情才好。”凌冲不动声色道:“木兄资质胜我百倍,小弟岂是对手?”木千山苦笑一声,也知众人来此,皆是奉了师门严命,狭路相逢,谁肯相让?谁敢相让?打定了主意,无论碰见了谁,定必全力一战。
三太子敖意与木千山先后钻入玉碑,云昭道人对凌冲冷冷一笑,也自昂然入内。易靖还是那副木讷模样,抽身入内。方凝对凌冲道:“那云昭似乎认定了你,你还是小心些,虽说在玉碑中不至于丧命,但被他击成重伤,也非甚么好事。”
凌冲点头:“多谢提点,我自省得。”唯有三嗔苦了脸,他未修炼水仙道法,却又如何与人动手?向玉碑道:“贫僧并未修炼水仙道法,不知如何动手?”洞府元灵冷冷道:“你可在此等候,送与佛门之物水仙早有预备,不必多劳。”三嗔大喜,拉着三月盘坐下来,又自开始念经,似乎这位时常嗔怒的大师脾气转好了不少。
凌冲苦笑忖道:“看来三嗔师兄自从照顾三月之后,连自身火性都磨去不少,普渡神僧这一手倒是高明之极。”道袖一抖,也自走入玉碑门户之中。
一入玉碑空间,眼前烟云缭绕,目不视物,似乎天地高远,只余自家孑然一身,过得片刻才缓过神来,却见处身之处别无长物,忖道:“水仙三关之试,规矩倒是奇怪,不似选出有机缘之辈,倒似是在甄选弟子传人一般。没了晦明在身旁叽叽喳喳,倒是有些不大习惯。”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光华一闪,一人钻了出来。两人照面之下,皆是一愣,对方居然是毒尸道人,其见了凌冲却是大喜,一捏拳头叫道:“小子,管你是甚么狗屁太玄派的弟子,遇上老子先打个半死,消我一口闷气!”刚要张口喷出一口剧毒尸气,想起洞府元灵的警告,生生又将尸气憋回腹中,不情不愿的运起水仙道法,凝聚了一道刀光,扬手劈来。
在毒尸道人眼中看来,二人的水仙道法都是金丹境界,但自家却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斗法经验远高于这毛头小子,一刀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冲面对这一刀却不闪不避,亦未用自家拿手的剑术,而是运集水行之力包裹一双拳头,陡然一拳砸去!道法之中有道有法,道者便是根本道诀,阐述天地大道至理,凭此可修炼道行、与道合真。法者便是神通道法,乃是根本道诀的应用之法,用来除病祛魔,度过劫数。二者相辅相成,比如洞虚剑诀中凝练洞虚真界之法便是道诀,其中所含剑术便是神通。
水仙道法之中亦有道、法之分,且变化多段,远比太玄六大剑诀只有剑术变化来的多变。毒尸道人所用刀法唤作凝水刀,非得到凝真境界,修成本命符诏,方可凝聚成形,变化凌厉多端。凌冲所用拳法唤作柔骨拳,算是水仙道法中最低阶的一种功法,连神通都算不上,招式变化也极单调,立意只是为入门弟子体悟水行之力,以及如何操控水行真气在体内游走,滋养魂魄。
但凌冲却觉这套拳法十分奥妙,类似于当年叶向天传他一套大擒龙手,虽只是为了锻炼御剑的手段,却是日后操控飞剑的根基所在。毒尸道人不愧为元婴级数,气急败坏之下,手底却不弱,生生将一门入门刀法使得气象万千,刀光游走之间,摇摆不定,竟不知指向何处,居然用出几分刀光分化之感。
凌冲一拳递出,以神遇而不以目见,恰好轰在刀光变化的一处节点之上,将后续变化尽数打断。毒尸道人气势一滞,这一拳平平无奇,偏生却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变化刀招,一收一提之间,往凌冲左手剁去,刀光后藏三种变化,只要凌冲稍有怠慢,便能一刀削了他的脑袋下来。
凌冲面不改色,依旧双拳递出,一前一后,后拳先至,先锁死刀招变化,前拳一伸,居然正正击在刀光之上!所谓以己之钝处挡敌之无锋,深得兵法剑术之精要。
毒尸道人被他接连两拳,打得胸头憋闷不已,真气变化不得不硬生生扭转了几圈,猝然之下,几乎走入岔道。一见刀法奈何不得凌冲,当即动用金丹级数的法力,伸手一抓,凝聚了数颗癸水神雷,抖手砸去!
雷法威力至大,几乎每一派皆有传承,只是修炼法门不同。如天尸教中所传,毒尸道人修炼的便是将尸毒凝聚成雷,专门污秽正道法力法器,这道癸水神雷在水仙道法金丹境中已是最为高深的法门,毒尸数招不中,起了警惕,想要先发制人。
这一次凌冲亦变换了招数,双手一搓,一道刀光喷薄而出,竟而施展出凝水刀来,癸水神雷飞来,也不硬抗,刀光一抹,当真温柔如水,刀锋轻引之间,数颗癸水神雷竟被他巧妙运劲,将来势化去,尽数黏在刀锋之上!
凌冲刀锋一震,癸水神雷激射而出,相互一碰,发出震天价声响。毒尸道人倒吸一口气,这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掌一拍,以真气凝聚一杆短棒,居然欺身而上,要施展肉搏功夫。生平迭经大战,自然瞧得出凌冲此人定是精通剑术,触类旁通之下将剑意化入水仙道法之中。这等人物最是难斗,乃是修道的天才,唯有仗着自家身躯强横,以法力道行强行压制才可。
凌冲亦自怡然不惧,刀光一圈,与毒尸道人恶斗在一处。毒尸道人一根短棒展开,使出一路躺尸棒法,棒上又以水行真气裹住,一招一式皆挂动风声,本拟欺身而上,招数排山倒海之间将凌冲死死压制,却越斗越是心惊,那小子始终不温不火,只将刀法使得中规中矩,却已令他有铁壁难破之感。
数十招之后,毒尸道人已知自家不动用天尸教本派绝学,绝难奈何得了他,“这小子分明是拿我喂招,熟悉水仙道法的神通变化,等他拿出压箱底的剑术时,老子必败无疑!不如抽冷子给他来上一下尸毒之气,反正夹杂在水行真气之中,玉碑元灵未必会判我出局。”
他所修尸毒之气甚是歹毒,凝练到极处便是天尸教恃之横行天下的化尸神光,中者无救。计议已定,正要暗度陈仓,以尸毒之气施展辣手,凌冲却仿佛早有先知,右手一抹,一道水剑飞起,刷刷刷连环三剑,逼的毒尸道人不得不回棒自守。
凌冲不能动用洞虚剑诀,但洞虚真界料敌机先的本事未失,毒尸道人恶计一出,便有所感,先自下手。他果然是借毒尸道人之手磨练水仙道法神通,毒尸道人入道极早,这些年徘徊元婴境界,不得突破。凌冲试演了百招,毒尸道人渐渐跟不上他的剑光变化,陷于苦战。
凌冲暗忖:“此人也榨不出甚么价值,喂招也没用了,还是送他一程罢!”剑随意动,一剑直指,迅快到了极点。毒尸道人心头一寒,却根本抵挡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一剑穿透自家肩头,若是剑锋偏转三寸,便是脑袋开花了!惊魂未定之下,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将毒尸道人送出玉碑之外。
章七零一 智计百出
毒尸道人被送出玉碑之外,纵然心有不甘,也没法子可想,闷闷生气,环望四周,他居然是第一个被踢出来的,更是怒从心起:“等老子拿到水仙宝物,出了东海海眼,不弄死那叫凌冲的小子,绝不罢休!”眼下只能忍耐,等其等决胜回来,再看第三关如何。
至于一旁的三嗔三月师兄弟,他可不敢招惹,佛法一出,正克天尸教,当真是欲仙欲死,连薛蟒都没讨得了好去。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毒尸道人正百无聊赖之时,一人忽然从玉碑中滚了出来,狼狈非常,却是木千山。其满面愤恨之意,抖抖衣袖,见毒尸道人先一步被赶了出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毒尸道人嘴欠笑道:“神木岛的小子,你是被谁人打出来的?”木千山冷笑:“你又是被谁打出来的?”毒尸道人大怒,叫道:“好小子,问你不答,当老子不敢弄死你么!”木千山霍然起身,青灵翳郁真气勃发,周身树影千重,冷笑道:“来,老子奉陪!”
毒尸道人见其亦是元婴修为,神木岛祖传乙木功法最中生机,正是天尸教僵尸之道的克星,气焰先自低了,他也是不要面皮,想了想,居然一声不吭,扭过头去。
木千山本拟发泄一番,遇上这么个滚刀肉也是一拳击在空处,也懒得动手,又坐了下来。他是在玉碑中遇见了曹靖,被其一剑斩上,不得已退出玉碑。若是以对战名次来定机缘大小、宝物多寡,他与毒尸道人就是垫底的货色,但想起学得了一门水行顶尖的道法,正可与青灵翳郁真气相互印证,水木相生,不出数年便有望冲击法相境界,复有高兴起来,觉得转无所谓了
玉碑之中,曹靖一剑打发了木千山,好整以暇的休整真气,只等下一个对手。进入玉碑中的高手不多,怕是有极大可能遇上宝玑娘娘或是易靖等辈,同等道行又是修炼的同一种法门,他绝不惧怕那二人,“若是遇上凌冲,纵然不能杀他,也先将他肉身毁去,想来玉碑元灵也不会多说甚么。”
正胡思乱想之间,面前陡然多了一人,见是曹靖,呵呵一笑,说道:“贫道久闻曹国师大名,却是缘吝一见,今日有幸,就向国师讨教几招罢!”曹靖也自笑道:“原来是云昭道人,好说好说,你要寻思,本座岂能不成全你?听闻你所修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甚为精妙,有统御周天诸神之功,与本门周天星神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本座早想见识一番了!”
云昭道人哈哈一笑,说道:“好多年不曾以元婴级数的法力对敌了,倒是有些新鲜,请!”头顶一尊手操两条水龙的元婴现身,将手一抖,两条水龙张牙舞爪飞出!
曹靖不声不响,亦是遁出水行婴儿,高不过三寸,扬手便是数十颗癸水神雷炸响!二人本来道行相若,皆是法相级数,所修功法亦是顶尖法门,原本不相伯仲。曹靖长于手握四灵星宫,人宝合一,威力无穷。云昭道人却是将法相当作法宝祭炼,诸天众神一出,莫与争锋。
但换了水仙道法,二人起点一同,就似同门师兄弟闲来赌斗一般,只是其中更加凶险而已。二人不约而同动用最强道法,以元婴驾驭天地元气,云昭道人是元气显化为龙,曹靖则选了癸水神雷。一经交手,便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二人一声不吭,已然斗在了一处。
凌冲霍然回头,极远之处有强横法力激荡之意,用的正是水仙道法,“有人动手了,这等法力唯有元婴境界才能施展,究竟是云昭、曹靖与宝玑娘娘三人之中的哪两个呢?”还未仔细辨认,便知晓了答案,只因一阵香风吹来,却是宝玑娘娘转了出来,见了凌冲,掩口娇笑道:“原来是凌小兄弟,方才姐姐便被你迷得不知所以,还不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疼惜你一下?”
凌冲如临大敌,宝玑娘娘修成了元婴,原就压制了他一层,纵然玉碑中不许动用旁门道法,但天欲教法门无声无息,侵人心神,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然一不小心出丑,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凌冲也是心地刚强之辈,念头不过转了一瞬,抢先猱身而上,五指如剑,往宝玑娘娘面上插去,用的却是俗世中的近身缠斗的武学。宝玑娘娘笑道:“呦,到底是年轻火旺,真就自投罗网,这可是你自家找上门来,姐姐可是高兴的紧呢!”轻纱水袖一拂,凌冲五指不由自主偏离了路数,以至自家空门大开。
他虽惊不乱,左足狠狠踏地,腰身借力狠狠一旋,右足飞起往宝玑娘娘颔下踢去。宝玑娘娘微讽道:“你不是剑修出身么?如何学会了一身打把式卖艺的手段,不怕贻笑大方?”香风一起,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柔荑,恰是凌冲一脚必经之处,恰似看透了他后招变化,自家将右足凑上来一般。
换做凡间江湖中人,招式变化已老,唯有乖乖受人摆布,凌冲却是早有预料,嘴角一撇,身前陡然现出一道剑光,匹练一般绕向宝玑后颈。
宝玑娘娘目中泛起异彩,这一剑略有出乎她所料,水仙道法之中神通变化不多不少,但有关剑术之道,唯有一套剑法,只是那套剑法基于柔水之意,乃是以弱胜强、后发制人,缺乏金行剑气那一股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
但凌冲这一剑分明用的是水仙道法中的剑术,而其中剑意却被他改换成了自家太玄派嫡传之剑意,这一剑居然使出了沙场惨烈、一去无回的气概!这一剑修改之下,已然瞧出凌冲此人于剑道之上的悟性着实惊人!
宝玑娘娘初始确是抱着戏耍的心态,但这一剑之出却令其改换了态度,另一只手掌悄然伸出,屈指一弹,好巧不巧,正中剑光之脊,将剑光弹了出去。
这一剑是凌冲糅合了水行真气、太玄剑意,两相成就,其中金水相生、五行顺逆之道更是杂糅了他这些时日修炼太乙飞星符法的心得,精气饱满之极,算是近来最为巅峰之一剑。就算如此,也被宝玑娘娘轻易破解,他心头暗叹一声:“纵然我的剑术再犀利,不借用法宝法器,也绝难弥补道行之上的差距。”
纵使如此,亦要打起精神,催动真气,身前又有三道剑光凝聚,如飞鸟投林、乱石穿空,纵横交错之间,杀向宝玑娘娘!一时之间剑光如水,温柔之中饱藏杀意,宝玑娘娘弹出第一道剑光,如葱玉指微微颤抖一下,接下来却是一片剑光将她淹没!
宝玑娘娘面色一变,凌冲的剑光分明是以水行真气为基,偏偏使出了太玄本门剑法的路数,却也不能判定其违反了规矩,只能咬牙硬撑,头顶亦是一尊婴儿跃起,小脸漠然,小手一搓,数十颗癸水神雷浮现,自成阵势,向外一扩,与剑光相接,便是一声声炸响!
水系的道法神通不重变化,更多侧重于真气沉凝之性,元婴境界亦是一座分水岭,并无太多可供施为的法门,因此宝玑娘娘也好、曹靖也罢,大家不约而同,都用上了癸水神雷雷法,省时省力不说,连操控的手段都是相通,宝玑娘娘还可以天欲教的手法驾驭神雷,使用起来分外得心应手。
原本她还可发动水气,遮掩身形,使凌冲六识全失,但凌冲早有预料,贴身靠打,令其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剑光与神雷相撞,掀起层层气浪,又有残余的水气夹杂其中,朦朦胧胧,瞧不分明。
凌冲一言不发,全是拼命的招数,有我无敌!丹田中一颗水行金丹轰然运转,强行抽取周遭元气,供给剑光的消耗。他虽未修成元婴,但将水仙道法推演成熟,少了几分破绽,走的稳扎稳打的路数,因此悄然成就一品金丹,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
金丹共分九品,一品为最上,修道界无数前辈摸索而来的经验,公认的是唯有修成三品之上的金丹,方有可能问鼎长生大道。三品之下虽有神通,得享遐龄,依旧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一品金丹成就,无论所能容纳吞吐的天地元气,或是供给神通法术的速度,远超其余品级金丹。
纵然宝玑娘娘修成了元婴,也只是初入此境界,论起吞吐天地元气的数量与精纯与否,未必就强过了他的一品金丹。但不可否认,元婴真君比金丹真人高出一个境界,强就强在对天地元气的掌控之上。因此任由凌冲攻势如潮,剑光如海,宝玑娘娘只谨守本心,将癸水神雷运使的风雨不透,牢牢护住自家周身。元婴级数的手段施展出来,全无破绽间隙。
二人斗法与云昭、曹靖一般,上来便是最强的法力神通碰撞,不过宝玑娘娘是过于大意,以至失了先机,被凌冲压着打,宝玑娘娘自家也知这般下去非是良策,“这小子怎么真气修为如此之强,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衰减!要想胜他,唯有兵行险招了!”
凌冲完全不顾损耗,强行催动水行金丹,只要这一场胜过宝玑娘娘,再遇有强敌大不了开口认输,太乙飞星符阵也在狠命推算这一场斗法的胜机所在。他动用全力,并非在意胜负,而是难得有宝玑娘娘这样一位对手喂招,令他对元婴境界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天欲教的法门本就不善正面强攻,长处在于扰乱修士道心,采补真气,若是遇上了曹靖或是云昭道人,恐怕一招之间便定生死胜负,唯有宝玑娘娘本就不善攻伐,再猝然换用新的道法神通,凌冲才有些许的胜算。
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之间,忽然一点灵光蹦现,与此同时,宝玑娘娘亦是霍然发难!癸水神雷组成一面雷网,向前狠狠一冲,登时将剑光阻挡在外,宝玑娘娘真身一晃,向后急退而去。
此是兵行险招,宝玑娘娘拼着被背后剑光扫中,先用癸水神雷网敌住身前剑光,真身脱离出去,抢得一线先机!凌冲真气再浑厚,也只能同时御使几道剑光,毕竟力分则弱,剑光缤纷之间,总有疏漏死角,宝玑娘娘便是瞧中了其中一处破绽,行此一招!
凌冲所推算的一线生机恰也在此处,按他剑光轨迹,宝玑娘娘确是寻到了一处最大的破绽,但偏生被他推算出来,宝玑娘娘身形如箭,流光一般已飞出十丈开外,却有一道剑光出现在了绝不可能出现之处,正是直指她的侧脸!
宝玑娘娘再也忍受不住,惊叫出声,女子皆天生爱美,尤其天欲教弟子更重色相,若是被剑光划破了面颊,就算能治好回来,也要被天欲教主嫌弃,一瞬之间,其不假思索,用出了脱劫级数的本门道法,檀口微张,吐出一口赤红真气,色如桃花,狠狠喷在剑光之上!
凌冲只觉真气一滞,剑光竟被宝玑娘娘一口真气喷得消融殆尽,连带自家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宝玑娘娘怒火中烧,竟被凌冲用计逼到了这一步,既然动用了本门道法,索性做到底,伸手一指,就要将凌冲打杀,忽有金光垂落,将其遣送出了玉碑。
凌冲心头一定,忙用真气疗伤。二人交手时间不短,其间智计百出,又动用了全副精神,连一品金丹之上都生出几道裂痕,若是本门道法如此,再不修补难免累及道基,但水仙道法不过是借来一用,凌冲对之后一关已有几分推测,便不去管那金丹。
曹靖与云昭道人那一边早已归于平静,不知谁人胜出。他能以金丹之身,逼的宝玑娘娘不得不犯禁施法,已然足以自傲。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凌冲才勉强收束了真气,只听脚步之声传来,抬头望时,居然是易靖!
章七零二 散功!
易靖依旧一副木讷的模样,慢悠悠转了出来,见是凌冲,咧嘴一笑。凌冲嘿了一声,对这位少阳剑派的掌教弟子、剑道天才,着实有些跃跃欲试,但他方才拼尽全力,智计百出,才算计了宝玑娘娘,如今五劳七伤,就算鼓足气力动手,也必是惨败的下场,若易靖手黑些,给他留下些暗伤,也不好处置,方要开口。
易靖忽然露出一个木然笑容,缓缓说道:“你方才是拼赢了宝玑娘娘?看来是底牌尽出,不想再与我拼上一场么?”他似是许久不曾说话,语音嘶哑,吐字也有些含糊,但越说越快,渐有流利之感,又道:“剑修之辈,须得勇猛精进,一往无前。手中剑、心中剑,宁折不弯!你惧怕我,不肯与我对剑,只怕日后修行有碍罢!”
凌冲被他说得面上青一阵、紫一阵,五指缓缓握紧,易靖目光在他双手之间来回移动,周身剑气渐渐凝聚。凌冲五指捏了半天,忽然笑道:“我本以为你是生的木讷,谁知却是藏拙之道,你想用言语激我与你动手,趁机将我除掉?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我若是临阵脱逃,道心中也要留下阴影,日后见了你气势自然便短了一头,是也不是?”
易靖微微皱眉,沉默不语。凌冲语气却咄咄逼人,“杨逊真乃名师,居然调教出你这么一位佳弟子,却令杨天琪在外整日招摇,被众人看扁。看来少阳剑派的剑术明面上走的大日堂皇之道,暗地里却是精于演算,步步为营,只看你们在天星界中的布置便可见一斑。可惜,你想算计我,坏我剑心,我亦要算计你,我的剑道并非是宁折不弯,这一点怕是你失算了。”
易靖木讷的脸上现出一丝动容,微微冷笑道:“说的这么多,不嫌累么?太玄剑派的弟子,何时成了市井妇人,喋喋不休了?”手掌狠狠一劈,一道水波兴起,凝为剑光,竟是耀目之极,向凌冲头顶劈来。
这道剑光中禁制高达二十重,乃是元婴级数最顶尖的法力,易靖果然是少阳剑派之天才,短短时日不仅修成了元婴,还利用水仙道法修成一道禁制圆满的剑光!
凌冲目光一凝,居然不避不挡,笑道:“今日得见易兄风采,心向往之,等我修成婴儿,再来向易兄讨教罢!”纵声喝道:“我甘愿认输!”话音方落,又有一道金光落下,将他送走。
玉碑之外,凌冲一步跨出,心有所思。玉碑中的规矩果然如他所想,除了战败被被动送出,尚有主动认输一条路可走,一样能走出玉碑。他所想的是易靖此人,方才二人言语交锋,不亚于以剑斗法,易靖面木心狠,想要摧毁凌冲道心,至不济也要在他心中种下败亡之种。
凌冲亦奋起反击,叫破少阳剑派剑术之精髓,戳破易靖之真面目,二人看似谁也没占便宜,凌冲却知是自家输了一筹,毕竟避而不战,本就是他落在了下风,但随机振奋精神:“易靖入道多少年,我又修炼了多少年?等我修成元婴,真正发挥洞虚剑诀之妙用,再去寻他斗上一场!”
凌冲从玉碑中出来,只感数道目光如剑射来,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回望过去,见是宝玑娘娘与毒尸道人两个,不禁一笑。那两个先后败于凌冲之手,尤其宝玑娘娘更是视为平生奇耻大辱,恨不能立时动手,将这个可恶小子打死。但洞府元灵严禁私斗,违者便要驱逐出去,实在不敢,唯有憋着一口气。
木千山一见凌冲,眼神一亮,凑上来问道:“凌师弟是败于何人之手?”凌冲也不隐瞒,说道:“我见到了少阳易靖,自觉不敌,主动认输。”却隐去了拼掉宝玑娘娘之事。宝玑娘娘竖起耳朵偷听,见其不提自家糗事,冷哼一声:“算你这小子识相,若敢搬弄是非,老娘拼着宝物机缘不要,也要先将你打死!”
木千山登时心有戚戚道:“那易靖我倒是听过名头,少阳剑派对其藏的十分严实,并无甚么消息泄露出来。只说其剑道天分惊人,被杨逊收入门下,精心教导,似乎比对亲生儿子还要来的上心。”
凌冲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当年我叶师兄削去杨天琪一臂,是神木岛舍了一道乙木精气,其才能接驳断臂的罢?”木千山气息一滞,当即说不出话来。
凌冲淡然道:“大劫将至,各派老祖尽皆入局落子,你我修为不够,只能甘当棋子,听凭他人调遣,木兄还是好自为之罢!”默运真气,不再理他。木千山一呆,思绪翻涌,想要再问些却不知要问些甚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就此纠结不定。
玉碑中只剩曹靖、云昭道人与易靖三个,不知魁首之名花落谁家。碑上又有光华一闪,一人面目阴沉,步将出来,居然是曹靖,他环顾一周,哼了一声,径自在魔教三人组那一边站定。如此一来魔教三人组齐全,碑中只剩下易靖与云昭道人两个。
凌冲暗忖:“易靖与云昭两个元身境界相若,又都以水仙道法修成元婴,正是棋逢对手,只是不知曹靖是如何败在云昭道人之手的。”曹靖面沉似水,一双眼睛只盯着玉碑看,似有深仇大恨,凌冲料定其必是在云昭道人手中吃了大亏,才会如此忌恨。
宝玑娘娘使个眼色,毒尸道人不敢违抗,乖乖走来,魔教三人组凑在一处,宝玑娘娘挥手之间,起了一片赤色云雾,裹着三人身形,隔绝窥探,说道:“如今两关已过,那第三关我已是呼之欲出,我料定乃是以比斗的结果次序,绝对谁人先挑选机缘宝物。”
毒尸道人也想到此处,面如土色,叫道:“弟子来时奉有掌教严令,须得得到一件特定之物,不然必死无疑。以弟子的名次垫底,说不定得宝无望,还请娘娘瞧在同为魔教一脉的份上,成全弟子一番!”
宝玑娘娘媚笑连连,眼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娇笑道:“你且放宽心来,姐姐瞧在天尸教祖的份上,还会为难你么?”玉臂轻抬,伸出纤纤玉指,在毒尸道人面前一划。毒尸道人只觉那玉臂、那手指,竟是白花花的耀目非常,远比美玉更加白皙,所谓暖玉生烟,恨不能亲上一口,抚摸个够!
曹靖见毒尸道人满是绿意的脸上荡起春情之笑,岂不知他着了宝玑娘娘的道儿,被天欲媚术夺了魂儿去,接下来便要色授魂与,成为宝玑娘娘手下的一条狗了,冷哼一声,满是幸灾乐祸之意,他可懒得替毒尸道人解围,更乐得瞧他出丑。
宝玑娘娘也是得意,“自入这水仙洞府之中,便处处掣肘,连媚术也不敢施展。如今看来老娘媚功依旧犀利,等下出了水仙洞府,先将凌冲那小混蛋迷翻,再带着他前往太玄门总坛,当着太玄弟子之面,采补了他的元阳,好好落一落郭纯阳的面子,让天下人瞧瞧他的关门爱徒是个甚么下场!”
得意之际,柔声对毒尸道人道:“乖,等一下挑选机缘宝物时,你将到手之物送于姐姐好不好?”曹靖冷笑忖道:“这娼妇却是贪得无厌,连天尸教的机缘也敢惦记!”
毒尸道人面上露出痴傻一般的笑容,正要答应,忽然眉心一亮,一抹幽光闪现,一个刻板、毫无生机的声音响起,只轻轻一哼!那哼声似一股阴风,自九层冥狱之底吹来,裹挟无尽阴寒之意,吹在宝玑娘娘面上!
宝玑娘娘大叫一声,几乎瘫倒在地,体如筛糠,叫道:“天、天尸教祖!”想了想,哭天抢地道:“教祖在上,宝玑不过是与毒尸开个玩笑,请教祖莫要怪罪!”竟是低三下四赔起礼来。
那一声哼声蕴含无穷威力,唯有天尸教组方能有如此修为,一字之间震慑的宝玑娘娘如丧家之犬。宝玑娘娘哭诉了几句,只听毒尸道人奇道:“宝玑娘娘,你怎么啦?为何行此大礼?晚辈可受不起!”
宝玑娘娘不知何时已双膝跪倒,抬眼望去,见毒尸道人满目清明,嘴角憋着笑,似是对其跪地行礼大惑不解。宝玑娘娘恨恨起身,已知方才那一声必是天尸教组留在毒尸道人元神中的一道手段,被自家触发,显化出来,将自家媚术破去,毒尸道人对先前之事毫无所知,她也懒得说破,气哼哼扭过头去,问曹靖道:“曹靖,你可愿与我联手,做一票大的!”
曹靖阴笑一声,问道:“敢问娘娘,如何联手?”宝玑娘娘低声笑道:“在水仙洞府之内,一切都要按着水仙定下的规矩办,咱们得罪不起,但出了水仙洞府,在东海海眼之中,你我各有法宝在手,能发挥出七八分威力,那些正道的小辈不过仗着祖辈余荫,勉强驾驭法宝抵御海眼中水压之力,能济得甚事?你我联手,自能大赚一笔!若是被他们逃到海上,自有各派接应的老祖,可就错失良机了!”
曹靖大是意动,抚掌笑道:“那该如何分账?”宝玑娘娘笑道:“自然是各凭本事!”曹靖阴笑:“此言大合我意,不知娘娘要挑谁下手?”宝玑道:“神木岛与龙宫离此太近,不好得罪。易靖与云昭急切难下,两个秃驴懒得下手,便是太玄派那该死的小子了!”
曹靖目中神光连闪,沉声道:“如此便说定了!”二人相视一笑,毒尸道人谄笑道:“两位前辈动手,不妨带上晚辈一同发财如何?”曹靖似笑非笑,说道:“带上你亦无不可,只是到时各凭手段,你莫要一时大意,连老本都蚀了进去!”
正商议间,宝玑娘娘忽道:“来了!”挥手撤去赤色迷雾,却见玉碑之中联袂走出二人,正是云昭道人与易靖,二人面上全无表情,又是同步而出,根本瞧不出谁人胜负,纵以宝玑娘娘的眼力,也只能微微摇头。
洞府元灵冰冷的声音传来:“第二关已过,下面是第三关之试!”竟不提谁人胜负,接着道:“第三关之前,请诸人将修炼的水仙道法元气尽数散去,回归此方世界。”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练气士自然以真气为本,就算是剑修之辈,也要以真气催动剑气,洞府元灵要各人将苦修的水仙道法真气散去,等如是要废去苦练而成的水行道法,众人自然踯躅难行。
不想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毒尸道人,叫道:“老子早不愿修炼这劳什子的道法,索性便还了给你们!”张口吐出一粒丹丸,正是其修成的水行金丹,又自一口尸气喷出,激射在丹丸之上,啪的一响,将金丹震得粉碎!
毒尸道人身子一晃,这一下等于是自毁金丹,自毁根基,若非水行道法并非根本道诀,就要立时万劫不复,道基全毁,饶是如此,面上也是一阵苍白。
有他带头,木千山与三太子敖意也站了出来,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散功便散功罢!”同时吐出水行金丹,三太子双掌狠狠一拍,将金丹震碎。木千山则用自身乙木真气将金丹击裂!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虽然苦修的水仙道法法力留不得,总还记住了修炼的法诀,大不了回去再从头修起便是。
凌冲对水仙道法本就无有贪得之心,也就毫不犹疑,亦将金丹震碎毁去,大殿之上微微起了一道水气之意,却是各人将功力散去,回归此方世界所至。
如今只剩下宝玑娘娘、易靖、曹靖与云昭道人四位修成婴儿之辈,要其等散功,远比凌冲等人更要艰难。宝玑娘娘笑道:“前辈有命,敢不相从?”一尊女婴跃出,咿咿呀呀手舞足蹈不止。宝玑娘娘看也不看,玉手一起,轻轻拍在女婴头上,那婴儿呆了一呆,蓦然碎成漫天水光,消散不见。
章七零三 金光挑拨 先天真火
曹靖哈哈一笑,亦取了婴儿出来,却用天星神掌的功夫一掌将之震散!元婴之物看似不住扭动,是个活物,实则只是大道之载体,若无元神入主,与一件法器无异。诸人皆有根本道法,也修成了本命元神,自然不在乎抹去这一只临时的婴儿。
易靖木讷的脸上全无表情,默然祭出婴儿,指尖一抹,一道剑气飞起,直接将之斩杀。云昭道人嘿嘿一笑,也自将元婴遁出顶门,不见如何作势,那婴儿却如雪般消融无踪。至此众人皆将修炼水仙道法的金丹、元婴废去,丝毫水行真气也未留。
洞府元灵当即道:“请诸人上前,第三关乃是运道之试。玉碑之上会显现水仙准备的机缘之物,法诀、法器诸物皆有,依第二关比斗名次上前挑选。诸人选过之后,可取回自家法宝,届时自会送诸人出去。”
大殿之外,诸件法宝汇聚一堂,当真是玄光与魔光交映,正气与邪意相并,若是一家门户有这许多件法宝镇压气运,甚么劫数都难以撼动。众法宝皆有元灵入主,其中金光老祖最是不安分,殿门关闭之后,探听不到殿中动静,便转而逗弄身旁的法宝们。
他与无形剑灵早年有仇,颇是不合,怪里怪气道:“无形小儿,多年不见,怎么越混越差,沦落到跟随一个元婴小辈了?你看老子,那易靖虽然只是个法相境界,天赋卓著,日后必定修成纯阳。老子跟了他,也能混个广大前途!”
无形剑灵当即反唇相讥道:“金光老儿你一张臭嘴多少年也没香过,若非如此,你的第一代主人岂会将他仍在此界,自家跑到九天仙阙逍遥?”金光老祖登时涨红了脸,叫道:“你也是被抛弃的家伙,有何资格嘲笑老子,哼!”无形剑灵冷笑不已,说道:“你若是不服,等方凝与易靖出来,大不了咱们各寻主人,就在这东海海眼之中斗上一场,谁人输了,便自家永沉海眼之中,敢不敢应战?”
金光老祖一双老眼一转,呸了一口,骂道:“我把你个没**的玩意儿!你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海眼之内皆是水行之力,正克制老子的烈火金光之性,你却能以金生水,以水润金,生生不息,老子脑袋给七曜那混蛋碾过了,才会答应你这蠢货!”
日月五行轮的元灵七曜森森一笑:“好端端的扯我作甚?金光你这厮我看当年把你打的太轻,不如今日就将你的元灵灭去,省得聒噪!”金光老祖当年曾在日月五行轮手下吃过大亏,闻言叫道:“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来来,咱们就在此处比划比划!”
七曜元灵冷笑不语,烈火金光剑受水仙洞府中水力克制,只能发挥出七八分威能,自家又何尝不是?水仙洞府隔绝星力,真要动手,日月五行七曜之法未必就比烈火金光剑高明到哪去,索性不去理会。
金光老祖叫嚣了半日,目光一转,忽然落在晦明童子身上,贱笑道:“这后生倒是眼生,可是这几年也凝聚元灵的么?怎么还躲躲藏藏的,大家都是此界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如以真面目相见,日后老祖还能庇护你一番呢!”
晦明童子不愿暴露根底,以层层玄光将自家包裹的风雨不透,连金光老祖这等老牌法宝也瞧不通透,他也不愿理会金光这个破落户,故意闷声道:“咱家是个粗人,掌教有命,不许泄露了行藏,恕难从命!”
金光老祖不怀好意道:“你家掌教郭纯阳不是甚么好鸟,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与我家早有仇怨。你既是元灵凝聚不久,不如弃暗投明,转投我少阳派如何?我家杨逊掌教广纳贤才,绝不会亏待你!”
晦明童子还会答言,无形剑灵已然拆台道:“金光老儿满嘴喷粪!我等法宝祭炼成就,终身唯主上之命是瞻,哪有改换门庭之举?就算这位道友投奔你们少阳剑派,又去哪里寻能修炼其根本道诀的高手?没了高手祭炼,迟早要跌落品级,你这老儿不安好心,不当人子!”
金光老祖恼羞成怒,叫道:“你这厮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是一片好意,都是练剑的宗派,如何我少阳派没有能祭炼这位小兄弟的高手?小兄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这腌泼才、落魄户在七玄剑派中名声便不好,修道界谁人不知?”
无形剑灵登时大怒,喝道:“金光老儿!”金光老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道:“怎么,恼羞成怒了?老子才不与你一般见识!”几件法宝元灵斗嘴不休,六欲玄阴天罗始终沉默。七宝浮屠静静漂浮,不知其中有无元灵。怪鱼金船上那件法宝亦无甚么表示。晦明童子始终将心神放在云昭道人带来的那一件符宝之上,见其上空自宝光流转,却无甚么灵性散出,越发肯定自家的一种猜测,暗自酝酿。
不提殿外闹哄哄的,殿中众人眼光落在玉碑之上,洞府元灵话毕,玉碑上生起无穷烟霞,等散去之后,玉碑中果然露出一片光影,众人凑上前望去,只见玉碑中现出十团虚影,沉浮不定,正对应在场十位有缘之人。
毒尸道人叫道:“究竟是甚么宝物机缘,你这云遮雾绕,我等也瞧不清楚,难不成要撞大运,随意挑选不成!”洞府元灵道:“待我撤去云雾禁制。”果然虚影之外一层薄雾消散,现出其中物事。
洞府元灵道:“水仙与佛门早有约定,宝物便先行送出。”一卷经书模样的物事自玉碑中飞出,被三嗔双手接住。三嗔和尚揭开经卷,瞧了几眼,将经卷珍而重之收入怀中,合十谢道:“多谢水仙前辈!”拉着三月走到一旁,再不关心其他。
凌冲目光在剩余九件物事中一扫,心头一突,险些惊叫出声!就在第三格中静静漂浮着一朵小小火焰,不过黄豆大小的一粒,但其中散发出的先天意境却是再也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