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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十三参     纯阳剑尊txt下载     纯阳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六七四 还清机缘 沙通省亲

    靖王封地允州距离京师天京城有数万里之遥,虽属内陆,但博有大湖,水利丰沛,历来便是鱼米之乡,十分富庶。尤其允州距离北方诸蛮国也不算远,历史上几乎每隔几十年,便有蛮兵南下,抢掠烧杀,允州之民奋起反击,间或取得大胜,甚至还有蛮兵生生逼退击溃的例子。因此允州之人多习拳脚棍棒,民风强悍。

    靖王举兵造反,虽然围困京师不成,灰头土脸回来,但将惠帝气死,靖王再无顾忌,等到太子下诏即位,靖王在左怀仁等一干“文臣大将”数次“上表”乞请之下,“勉强”同意在允州登基称帝,年号新纪,与太子分庭抗礼。

    靖王登基之后,大兴土木,将先前所居王府推倒重建,要建出一座极尽奢华的皇宫出来。整日躲在后宫与一干嫔妃胡天胡地的鬼混,懒理政事,还是左怀仁上书,力主出兵南下,兵伐金陵,只有夺取金陵,才能占据龙气龙脉,真正与太子划江而治,分疆裂土。靖王深以为然,便命左怀仁为征南大元帅,领兵百万,向金陵进发。

    如今看来,靖王起事倒属星宿魔宗最是起劲,曹靖、萧厉乃至计都星君这些日子皆在允州,甚至连日月五行轮也未回去总坛,其是法宝级数,谁也掌控不住,也不知在何处游荡。

    曹靖几人各怀鬼胎,萧厉得了日月五行轮提点,整日心思就是打杀曹靖,炼化其功力,看向曹靖的眼神越加凶狠。计都星君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全无,不知躲在何处修炼。天下大乱,正是计都、罗喉凶星星君大展宏图之时,战乱越广,凶星星君法力越大。

    几人之中,曹靖做了二十几年大明国师,深通政事之理,被逐出京城之后,索性全力辅佐靖王,靖王也知自家唯有依靠魔道修士,才能坐稳江山,投桃报李之下,册封曹靖为新的文渊阁大学士,总理阴阳。萧厉整日闭门不出,苦苦修炼,这一日忽然出府,径自来寻曹靖,张口便道:“太玄剑派凌冲得手本门一件伏斗定星盘,我师传下谕令,命你我前去东海坊市,将其打杀,取了定星盘回来。要世人知晓,纵使星帝不出,星宿魔宗亦不可轻侮!”

    曹靖一身官府,得靖王王朝气运垂青,身披紫气,望去倒比一般得道之士还要仙风道骨,闻言笑道:“正好我静极思动,就去坊市走一遭。”斜睨他一眼,又道:“萧师弟这些时日功力进步良多,倒是可喜可贺啊!”

    萧厉心头一突,他得了日月五行轮传授,每日苦修,静待良机,此事万万不能让曹靖知道,不然偷鸡不成,还要赔上自家的小命,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修为岂能入国师法眼?”

    曹靖似笑非笑,不再追问,肩头一晃,又有一个曹靖自身后走出,面目一般无二,说道:“我留化身在此,真身与你前去便了。乔星主可曾吩咐计都那厮?”

    计都星君独来独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曹靖与他不甚对付。萧厉摇头:“家师并未吩咐计都星君。”曹靖哼了一声,说道:“走罢!”真身与萧厉悄然出了允州,直扑东海。

    坊市之中,凌冲回至剑铺,就见满地的鲜血残肢,沙通一脸冷笑,才知他追杀央波,另有几波散修想浑水摸鱼,悄声杀来,被沙通一拳一个,都给送回了姥姥家。清元道人正与还清、狄泽两个打扫剑铺,后室崩坏,眼看不能用了。但用仙家法术修葺,不多时恢复如初。

    沙通冷笑道:“坊市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状况,岳白石那老小子太不要面皮了!”凌冲道:“无妨,他既然不管,我等也可放手施为,但有图谋不轨者,杀了便是。”

    还清这几日道心拷问,始终愣愣的,听到凌冲杀机充斥之言,忽然抬头问道:“师叔祖,人之性是善是恶?若我常怀慈悲之心,宽悯世人,却为恶人所杀,对我而言是得其所哉亦或是屈死往死?对恶人而言,是助恶还是为恶?”

    清元道人当即转头去看凌冲,满面紧张之色。还清到了道心惟危之境,能提出此问,说明这几日思维已略有所得,问道于凌冲,若凌冲能解答其心头疑问,自然功力大进,水到渠成。若凌冲的答案与还清道心本意大相径庭,又会造成其道心混乱。清元道人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着紧的很。

    沙通微笑不语,狄泽皱了眉头,瞧瞧两人,心头隐约觉得凌冲的回答对自己而言亦十分重要,他修炼罡气多年,也隐约摸到了淬炼道心的门槛,还清今日之困是他明日之局,不由得不上心。

    凌冲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道心之物,说来玄妙,其实不过是你的本心本意而已,就如佛家所称本性真如,淬炼道心实则是认清自己,清楚明白你究竟想要甚么,究竟要做甚么样的人。我淬炼道心是得掌教老师指点,从大明学士张守正学习心学要旨,明了自心自性。我的经历未必适合你,但心学之中有四句话,是大明一位圣人所传,‘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或许对你有用。”

    还清细细咀嚼这四句非诗非偈的句子,只觉满口留香,竟是醉了。凌冲道:“儒家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年你师傅亦是行走天下,体会民生疾苦,才得凝结金丹。如今你也到了这个关口,何不学你师傅一般,云游四方,寻觅机缘?”

    一句话点醒还清,他大叫一声,向凌冲跪倒磕头,又向清元道人磕了三个头,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欲游历四方,寻找结丹之机缘,求恩师允准!”清元道人悲喜交加,说道:“痴儿!痴儿!你有这般志气,为师岂会拦阻?你就放心去罢!”还清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大步而去,竟是孑然一身,毫无留恋。

    清元道人收了这个徒弟,调教多年,实则亲如父子,还清之意是不得金丹誓不回转,但金丹之境岂是那么好得?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天资纵横之士被拦在门外,不得寸进,若是还清成不了金丹,师徒今日便是永诀,清元道人饶是心智如铁,依旧悲欣交加,不能自已。

    沙通凑了过来,低声道:“你何时学得那些秃驴舌灿莲花的本事了?几句话就将清元小徒弟带跑了!”凌冲淡淡说道:“是还清的机缘到了,我才指点他一句。依我看他的心性,其实更合佛家慈悲之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强扭不得。”

    沙通道:“岳白石虽然不要面皮,但我们这么杀下去,他也挂不住,想来不久便会再约束岛上散修,不要来招惹太玄剑铺了。”凌冲点头,说道:“此事我已有谋算,沙兄难得回来,左右无事,不如前去省亲。”沙通道:“我亦有此意,离家太久,总要回去听听老头子到底是和打算。等我见过老头子便回来为你压阵。”

章六七五 和事堂 太仓三子

    沙通十分洒脱,说走便走。转眼剑铺中只剩凌冲、清元道人、狄泽三个。剑铺修葺之后,清元道人将余下十几柄飞剑全部摆了出来,包括剩下两柄贺百川所铸飞剑。最后一柄飞剑的主人迟迟不曾现身,加上吕博家道中落,三柄上好飞剑,竟只售出一柄。

    凌冲肯拿出伏斗定星盘售卖,也有打算。贺百川虽有言在先,飞剑收益可借他暂用,求购延寿丹药,到底不如自家兜里有钱,伏斗定星盘随着他修为日高,渐渐用处不大,不如拿来换钱。有星宿魔宗这块金字招牌,还能大赚一笔。

    沙通说的不错,接下来几日太玄剑铺果然相安无事,一来是众散修被剑铺之人的铁血手腕杀的怕了,二来岳白石放出话来,不许人再去搅扰。凌冲全然不管琐事,只安心修炼。还清一去,苦了狄泽忙里忙外,幸好凌冲几人皆能辟谷,免去了他支起灶台烹煮之苦。

    凌冲想要将西方七宿星神合一,演化白虎星君之体,却总是差了一步。这一日忽有外客来访,指名要见凌冲。凌冲来至剑铺,见一矮小老翁,满面和气,笑眯眯说道:“老夫和事堂执事风清雅,见过太玄凌真人。”

    晦明童子悄声道:“此人道行不弱,已经修成婴儿。”凌冲见他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名字也起的有趣,稽首一礼:“风先生客气了,不知寻贫道有何贵干?”

    那风清雅笑道:“不敢不敢,老夫不过是替人跑腿,今日来是想与真人做笔买卖。”凌冲眉头一挑:“可是为了伏斗定星盘?”风清雅笑道:“正是!我们和事堂乃是坊市中最大的一处商铺,却并非玄门七宗的产业,背后乃是太仓三子撑腰。不知真人可有耳闻?”见凌冲一愣,哈哈笑道:“真人年少有为,想来是枯坐深山,一意修持的性子,好生令人佩服。此方世界,除却玄、佛、魔三道之外,还有许多杂家散修,有大机缘者亦有修成长生之辈,譬如前几日死在真人手下的央波,其师五蛊神君便是散修之中的长生老祖。”

    “太仓三子为笑书生、毒手师太与**魔君三位老祖,笑书生与毒手师太得纯阳道果,**魔君得玄**果。三人意气相投,于太仓山结义,便以太仓三子为号。老夫此来,是奉命收购凌真人手中那一面伏斗定星盘。无论凌真人要价几何,我和事堂皆无二话。另外凌真人曾说此宝价高者得,也不必担心,之后无论谁来出价,和事堂皆会为真人补齐差价,绝不会令真人食言而肥。”

    凌冲闭门修炼,对甚么太仓三子当真一无所知。清元道人凑过来悄声道:“太仓三子为散修之首,极有声名。三人各有出身,行事略有偏激,其中笑书生曾败于星帝之手,勉强逃回性命,对此事念念不忘,想来是要研究伏斗定星盘,找出星宿魔宗道法的破绽。”

    凌冲曾放言伏斗定星盘价高者得,和事堂显是势在必得,风清雅之意是不论谁出了多高的价钱,和事堂出的的价钱总要比其高出一丝,不令凌冲食言难做。

    凌冲沉吟片刻,问道:“不知风先生处可有能为凡人延寿的丹药?”风清雅笑道:“有的,自然有的!哪个练气士无有家人朋友?这为凡人延寿的丹药总是不够,我和事堂中倒是略有存货。此药名为‘阎王敌’,以七十二味珍物药材熬炼,气性平和悠长,最合凡人之用。无论男女老少,服用一粒便可延寿十载,只是一人一生只可服用一粒,再吃多少也是无用。”

    凌冲道:“和事堂可还有其他延寿的丹药?”风清雅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一流,忙道:“真人可是嫌弃十年的寿数太短?实则不然,凡人不事修行,不知引导药力。若投以虎狼之药,反而有害无益。阎王敌若能以道家导引之法徐徐炼化,当能再增加数年寿元,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凌冲知他所言不差,想了想道:“阎王敌我要七粒,不知伏斗定星盘可值这个价钱?”风清雅笑道:“和事堂**有八粒阎王敌,老夫便做主尽数与了真人,另外再加百枚金丹符钱,如何?”凌冲二话不说,取了伏斗定星盘交给风清雅,说道:“风先生十分公道,这笔买卖我做了!”

    风清雅付出的代价比伏斗定星盘的价值高出那么一二分,也唯有太仓三子这等人物,又与星帝有仇,才敢接下这烫手山芋。和事堂也想借此与凌冲攀交,这一二分的利益分寸拿捏的极好,不由得凌冲不上钩。

    他接过伏斗定星盘,心下畅快,说道:“真人果然爽快。那阎王敌就在敝堂之中存放,真人是随我去取,还是派人送到剑铺之中?”凌冲道:“我随风先生去取罢!”阎王敌关乎重大,凌冲不放心假手他人。风清雅点头:“也好!”先取了一方玉盒,打开看时整整齐齐摆满符钱,俱是金丹宝钱,“此是百枚金丹符钱,请真人笑纳。”

    凌冲接过玉盒,手掌一翻,玉盒已然不见。法宝级数大多有乾坤冬天之能,收纳万物,晦明童子的本体更是符中至尊,自成世界,何况区区百枚符钱?凌冲的洞虚真界亦有洞天之能,但他不欲在其中放置太多杂物,有碍修行,才交由晦明童子保管。

    晦明童子得了玉盒符钱,一对小眼笑成了月牙,小手一翻,将玉盒打开,翻来覆去的清点,怎么也瞧不够。忽然咦了一声,取出一枚符钱细细观瞧,那符钱是一张三角黄符纸叠成,微微透出丝丝赤光。

    晦明打量片刻,急急道:“快问他这符钱从何而来!其中竟有本门太清符法的法力残留,要么有人修炼太清符法,以此凝结符钱,要么便是有太清遗宝落在人手,被抽取了禁制法力,炼制符钱!”

章六七六 剑斗方凝!

    凌冲心头一动,故作不经意问道:“敢问风管事,这些符钱是外界收罗而来还是由和事堂修士自家凝练而来?”风清雅老眼一眯,笑道:“送给凌真人的符钱是本堂几位供奉闲来无事,以自身法力凝练。三位老祖立下规矩,倘若本堂供奉肯花费功夫凝练符钱,到了一定数量,便可向本堂兑换修炼所需的宝物或是功法道诀等等。凌真人法眼如炬,这些符钱可是有甚么不妥?”

    凌冲知他混迹坊市多年,经手无数珍宝,眉眼通透,骤然发问已引起其警觉,索性一五一十说道:“我游历天下时,无意中得了一件宝物,精研之后薄有心得,方才那些符钱中竟有一枚蕴含的灵气与我那件宝物同出一源,因此想要打听一番,若贵堂肯割爱,那便最好。”

    风清雅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道:“凌真人快人快语,就不怕老夫坐地起价?”凌冲道:“我是剑修,修道讲究直来直去,迅捷轻灵,不欲多费口舌。究竟如何,风管事可一言而决!”

    风清雅倒被凌冲单刀直入的手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沉吟道:“实不相瞒,那几枚符钱是本堂供奉汲取了一件宝物的灵气炼制。那件宝物迭经流转,到了本堂手中已然十分残破,只依稀能瞧出是一尊丹炉的模样。那丹炉四面漏风,已炼不得丹药,但有一桩异处,时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气,虽然稀薄但胜在精纯,本堂供奉便将之炼化,倒也不无小补。”

    凌冲目中剑光一闪,问道:“那丹炉作价几何?不知风管事可否割爱?”风清雅为难道:“那丹炉收来时不过花费三十枚天罡符钱,但有灵气溢出这桩异象,能源源不断产生符钱,这价钱么……”

    凌冲摆手道:“无妨,在商言商,总不会令贵堂吃亏,我等还是先去瞧瞧那件丹炉再说。”当下二人出了剑铺,直奔和事堂。和事堂总铺离太玄剑铺不远,以二人脚力不过盏茶功夫而已,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女子,腰悬短剑,生的眉目英挺,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凌冲微微冷笑,当即停步,说道:“原来是方凝师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风清雅十分识趣儿,见二人剑拔弩张,早就跑到一旁,也不说话。

    那女子正是方凝,一身男气却丝毫不损英武之意,闻言笑道:“你不是对方胜说你我两家非是同门,不续班辈么?这师姐二字可不敢当!”凌冲冷笑:“那便不叫了。方凝,你半道堵路,可是想要动手么?”

    方凝俏脸上浮现惊诧之意,说道:“你一个金丹真人,就敢在我面前叫嚣?不怕我翻脸动手?当年赵乘风可是被我一通好杀,险些丢了命去!”

    凌冲道:“我瞧你弟弟十分不爽,早想宰了他。不过我对他动手是胜之不武,不如找你这个做姐姐的。赵乘风师兄当年败于你手,我正好为他找回场子,领教一番你的无形剑诀!”

    方凝面对凌冲霸气之意自始至终皆是微笑以对:“哦?看来方胜的未婚妻当真与你有过一段缘分,你才会如此大动肝火。不过方胜的婚事是我点头一力促成,如今齐家也反悔不得。你要抢回小媳妇儿,非要过我这一关不可。”

    从二人对面,凌冲步步紧逼,只求一战。方凝却连消带打,末了还用齐瑶儿之事揶揄凌冲,不知打的甚么主意。凌冲突然大喝一声,叫道:“恁多废话作甚!看剑!”五色飞剑锵然剑鸣,一剑直落,第一招便用上了剑气雷音的功夫!

    方凝目中一亮,她也是斗剑的狂人,早就手痒。她此来一是为弟弟出气,二是为了那面伏斗定星盘,事前浑未将凌冲放在心上,及至见面霍然发觉凌冲一身剑气之精纯,竟远在方胜之上,几乎到了金丹境界绝顶。见猎心喜之下,早想动手,先前双方言辞如剑,你来我往之间,都在观察对方的破绽之处。二人唇枪舌剑之间,发觉对方皆是无机可趁,因此凌冲抢先悍然发难!

    以金丹挑战元婴,修道界不是没有过,但大多是含恨收场,且死的惨不可言。尤其方凝修炼的是号称最难捉摸的无形剑诀,攻守兼备,凌冲声名不显,就要贸然挑战,连风清雅见了,也暗暗摇头:“这位凌真人还是太过冲动,看他飞剑也非甚么神兵利器,对上素来以诡异难测著称无形剑诀,对手又比他高出一大境界,怕是前景不妙。太仓三子命我前来收购伏斗定星盘,顺道结交这位太玄掌教弟子,意在日后联手对付星帝,一会他落败之时我便出手,免得方凝下毒手,正好卖个好与他!”

    凌冲一剑劈去,方凝眼中一亮,右手拇指食指扣个剑诀,腰间飞剑化为一道惊虹飞出,瞬息之间截住五金飞剑,两柄剑器如神龙闹海、灵蛇翻身,在空中交刺攒击,剑芒曳尾,不时洒落点点光点灵屑,如彩锦裂帛,好看之极。

    方凝施展的居然亦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二人各自催动剑气,已快打快,几个呼吸之间已拼斗了数十招!凌冲主动启衅,方凝亦是战斗狂人,斗至酣处,根本不管你修为几何,是不是占了便宜。

    剑气雷音的法门一旦练成,只在剑气之速上分出高下,有一音、二音等等之分,凌冲的剑气几经磨练,已入三音之境,隐隐有突破至四音的苗头,一经交战,令方凝大为惊诧!

    她被誉为七玄剑派年轻一代剑道天分最高者,数十年前便修成婴儿,之后一心打磨剑术根基,她要冲击法相,有七八分指望,但那样修成的法相,品相中下,因此不为她所取。前些时日七玄掌教传了一道法谕,命她十年之后以元婴真君的境界,参与一场争夺一件至宝之战。

    方凝便更定下心来,不求道行境界突破,只求打稳根基。她自负剑术一流,有些目无余子之意,自诩玄门三剑派中,能与其比肩者,不过太玄叶向天、少阳易靖之流而已。没想到今日竟与太玄派一个小小弟子斗剑斗得不分上下。

章六七七 惊走方凝

    凌冲出道以来,始终战绩不显,在天星界纵容晦明童子吞噬阴死气魔真身、地府中参与九幽祖师、方有德与诸魔祖之战,任一场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是他阴神之身参与,与阳神之身无干。

    说起来阳神之身的确也没甚么显眼的战绩,方凝又是在门中一心练剑,只当他是一个区区金丹真人,只是见猎心喜,令其见识一番上乘剑术的境界,但双剑交接,方凝才猝然发觉,对面的小子剑术之精、剑气之纯,竟是超脱金丹之上,近乎入了一种神而明之之境!

    凌冲也极不好受,方凝未出全力,毕竟是元婴真君的修为,每一剑肆意挥洒之间,皆重逾山岳。论剑术招式变化之道,洞虚剑诀绝不弱于无形剑诀,但道行上的差距可非那么容易能够弥补。他接下数十剑,已然骨酸神疲,幸好将滚滚压力导入洞虚真界之中,有此方小小洞天分摊,才好过了些。

    风清雅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在坊市中也对方凝之名如雷贯耳。此女在上次三派斗剑法会上大放异彩,剑压群雄。尤其修炼无形剑诀这等杀伐第一的剑术,更是目无余子。太仓三子遣他来,打算示好郭纯阳,对凌冲本身不甚看重,但今日看来,这位郭纯阳的关门弟子似乎潜力无尽,到有必要禀告太仓三子,今后对其多加留意了。

    方凝剑如其人,剑势开阖之间或如狂风骤雨,忽而犹如春日燕翔,一动一静、一阳一阴之间,尽显剑术大家之典范。但她遇上了凌冲,无论剑招如何变化,洞虚剑诀总能生出克制之法,洞虚真界中无数星光、剑光种子接连闪动,连尚未圆满的西方七宿也自调动起来,全力推演方凝的剑招变化。

    方凝斗了数十招,越斗越是憋屈,凌冲的剑术凌厉之处不在她之下,精微之处却犹有过之,不知他是怎么修炼的。此女亦是好强之辈,使发了性子,横剑叫道:“我要出无形剑气了,生死勿论!”飞剑凌空一转,嗤嗤嗤声响,数道波纹飞起,扎入虚空不见!

    剑气无形,剑意无痕,正是七玄剑派恃之横压天下的无形剑诀!凌冲心头起了丝丝警兆,未及反应,已有一道无形剑气临身,其速快到无以复加,凌冲哼了一声,居然不挡不防,任由剑气穿身!风清雅在一旁掠阵,若是他在场还令凌冲陨落,事后郭纯阳不会找七玄剑派的麻烦,却会来寻他的晦气,手指扣了一道法术刚要发出,就见凌冲形若无事,刷刷刷连出三道雷音剑气,虚空波纹抖动之间,竟然生生将一道无形剑气“揪”了出来!

    方凝一愣,喝道:“怪道你有恃无恐,原来藏有虚空宝贝!”无形剑气天下无双无对,除却以自身功力硬抗或是挪移虚空,使之不能为祸之外,再无别的破解法门,凌冲应对的举重若轻,方凝脑筋一转,便猜了个**不离十。

    凌冲果然是将那道无形剑气吸入了洞虚真界之中,此亦是虚空道法的一桩妙用所在,能够任意挪移虚空,无论何等刚猛霸道的神通皆不加身,先天立于不败之地。但虚空道法难学难精,大多修士费尽一生之力,也只堪堪摸到此道门径,不得其门而入。凌冲得天独厚,洞虚剑诀本就是专以用来开辟虚空洞天的法门,又炼化了一枚虚空种子在内,玄妙之处还在一般的洞天法宝之上。

    只是凌冲限于功力,不能将洞虚真界的妙用尽数发挥,他引无形剑气入真界,这道剑气形体再也隐藏不住,化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雪白剑气,纵横冲突,往来无间。可惜到了洞虚真界之内,生死破灭全在凌冲一念之间,晦明童子闲庭信步而来,伸手一招,那剑气落入他掌中,渐渐缩小,成了一尾游鱼,挣动不休。那童子满面含笑,两只小手轻轻一搓,将无形剑气搓的形神皆无。

    方凝感应到一道无形剑气猝然被灭,一丝痕迹也无,大惊之下,不由得使出七八分功力,数十道无形剑气如箭如枪,一发涌出,向凌冲刺去!

    凌冲依法施为,身形一转,将所有无形剑气尽数收入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小手一挥,以他法宝元灵级数的法力,拿捏几道元婴剑气还是绰绰有余,数十道无形剑气被他捏成一道,轻轻一抹,现出一枚小小符,正是无形剑诀的根本符。晦明童子张口将无形剑符吞了下去,他体内另有一道残缺符游来,两道符合一,完整了不少,但还缺十之七八,喜道:“你逗引她发出无形剑气,我就能将无形剑诀根本剑符逐渐推演完全了!”

    凌冲与秋少鸣几次交手,暗中拓印了他的无形剑符,再与从方凝处偷来的剑符合一,逐渐得窥无形剑诀的奥秘。但所得无形剑符残缺不全,与正本剑符相差太远,还是不足敷用。凌冲没好气道:“你要得全版的无形剑诀,不如将方凝连人带剑一同炼化了罢!”也唯有晦明童子这般的长生老祖,又是符宗师,才能从区区剑气中提炼出无形剑符之真意,换了别人就算将方凝炼成灰烬,也绝无所得。

    晦明童子居然十分严肃的考虑了片刻,点头道:“此法可行!”凌冲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方凝连发数十道剑气,却如泥牛入海,被凌冲吸了个干干净净,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无论凌冲身怀何等宝物,总是克制无形剑诀,就算方凝道行比凌冲高出一大境界,也是无用。方凝也是身经百战,一见不好,先走为妙。

    凌冲嘿了一声,也不追击,依靠法宝之力,惊走方凝,不算甚么本事。等他修成元婴,再去寻其堂堂正正一战便是。风清雅也瞧出来凌冲必是借了一件洞天法宝之力,惊走方凝。太玄剑派铸剑之术天下无双,但其他层次的法宝却如凤毛麟角。凌冲有一件洞虚法宝随身,要么太玄剑派中又出了一位炼器大师,有么便是与其他擅长炼器的门派结盟。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章六七八 钱货两讫 神秘丹炉

    凌冲缓步走来,对方才斗剑只字不提,只说:“惊扰风管事了,还请头前带路。”风清雅眉眼通透,自然不会去触这个忌讳,连连点头。不多时来至和事堂总铺,却是一座七层高楼,通体灰扑扑的毫不起眼,风清雅延客入内,凌冲还是头一次来这等贩卖仙家货物的商铺,忍不住细细打量。

    楼内十分宽敞,与太玄剑铺布置相当,皆是一座座木柜,其上陈列诸般珍奇之物,木柜之上不时有符文灵光闪过,显是有厉害符咒潜藏,显然要想抢夺木柜上货物,可非是一件易事。一楼中正有十几位修士各自挑挑拣拣,甄选宝物。

    那些修士奇形怪状,有的竟是妖物化形,凌冲也没见过几个正经的妖怪,不免多看了几眼。风清雅笑道:“和事堂以和气二字立身,和气生财,不拘是人修或是妖族,一概来者不拒。但若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本堂也不会手软便是。”

    “这座楼堂算是和事堂的本铺,共有七层,自下而上,分别贩卖法器、符器、法诀、药草、丹药等等,凌真人若是有暇,不妨挑选一番,说不定便有瞧上眼的好物,老夫做主再给你打些折扣便是!”

    凌冲搭眼一扫,这一层果然尽是些法器之类,大多是五金、五行之物炼制,他跟随贺百川学习铸剑之道,虽只几日,却已尽得真传,眼光已然不俗,粗看之下,倒有几件法器祭炼的禁制虽少,但堪称用心巧妙。只是有生死晦明符在手,这些法器再难入得凌冲法眼。

    凌冲瞧了几眼,抬步上楼,第二层却是售卖符器之所。符器之物与法器大同小异,乃是以种种秘传符烙印于器物之上,再加以组合,与法器相比祭炼不难,但成器之后所含禁制不多,威力比法器略逊。要祭炼符器必要有上乘符道传承,如今轮回世界中仅有正一道精通符之道,因此天下间流传的符器之物,十之**出自正一道中。

    凌冲却知除正一道之外,另有一家门户亦精擅炼器,未必就比正一道差了,正是太清门。魔门之中噬魂道亦是炼器的祖庭,噬魂老人便是一位器修大宗师。说来也巧,一正一邪两道祖师,居然同时垂青于他,两派最高秘法皆落于他手。

    转眼之间,凌冲已上了五楼,直奔售卖丹药之处。对第三层的法诀、第四层的药草瞧也不瞧。这一层修士更为稀少,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已,架上也不过摆放了数种丹药,有的殷红如火,亦有五色斑斓之物,耀目生缬。和事堂显然对丹药之物更为着紧,每一种丹药皆被一圈明亮光华包裹,显是藏有极厉害的禁制法力。

    风清雅紧跟其后,笑道:“玄门丹道分内丹外丹,内丹者以人身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内用周天火候,外用成法,丹成之日鬼惊神泣,夺天地之造化。外丹者以炉鼎烧炼金石之物,君臣佐使配制成药饵,用有招无,把阴捉阳,丹成之日服之即可白日飞升。外丹之用,不外乎长生、延寿、明神、祛魔、疗伤之用,本堂所贩丹药,皆是上上之品,绝无瑕疵。”

    凌冲听他滔滔不绝,皱了眉头,打断道:“那阎王敌在何处?”风清雅笑道:“莫急莫急!请入静室一观。”正在挑选丹药的几个修士见和事堂风管事居然对一位少年毕恭毕敬,都觉奇怪,只是这些人物大多眉眼通挑,没有相当的利益绝不会随意挑衅,只多瞧了几眼便罢。

    凌冲随他入了一间静室,风清雅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方玉盒,揭开看时整整齐齐摆了七枚龙眼大小的药丸,俱以白蜡封裹,不透半丝气息。

    风清雅道:“这便是阎王敌了,共有七粒,凌真人可要开封验视一番?”凌冲道:“不必。”将玉盒收入晦明生死符中。风清雅见他转手之间,玉盒已然不见,眉心又是一跳:“此人手中果然有一件虚空法宝!”

    唯有法宝级数方能开辟洞天之境,余下法器纵然精妙,受大道所限,绝不能开辟偌大空间。法宝难得,能开辟洞天的法宝更是凤毛麟角,太仓三子纵是散修之首,手中也无一件洞天法宝。就算是玄门七大派中,洞天法宝也是稀罕到极点的物事。

    风清雅倒不以为凌冲能身配洞天法宝,只以为其有一件虚空类法器随身,这已是了不得了。虚空法器须得精通虚空道法的大修士精心祭炼,其能从容收取方凝的无形剑气,那件法器品轶不低,见微知著,太玄剑派封山两百年后,实力大涨,连稀罕的虚空法器也舍得给弟子配上了。

    风清雅笑得越发平和,毫无托大之意,若不经意说道:“太仓三子中的笑书生老祖不日要来坊市,凌真人若是有暇,不妨前来拜会。他老人家最喜提携后生少年,以凌真人风姿,必能得他老人家青眼。”

    凌冲想了想,说道:“我要回去金陵,助家人服用阎王敌,颇耗时日,若是笑书生前辈驾临,风管事可飞剑传书于金陵凌府,我必前来。若是家师另有差遣,只能叹息我没这份福缘亲见笑书生前辈的风采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风清雅也挑不出错处,笑道:“好,如此便说定了!”凌冲道:“不知风管事可否让凌某见识一下那尊丹炉?”风清雅见他十分上心,当下道:“自然可以!请随我去顶楼罢!”

    七层宝楼之中,六层七层为和事堂自用,收藏宝贝财货。二人拾阶而上至七层顶楼,和事堂其他管事见了风清雅尽皆恭恭敬敬行礼,显是这位元婴真君权势非同一般。

    顶楼之上一间阔室之中,自有侍女奉上香茗,风清雅一声令下,不多时便有两位管事合力抬着一口丹炉而来,那丹炉不大,占地三尺,鼓腹三足,却是残破不堪,连炉盖也没了,炉身上坑坑洼洼,缺东少西,遍布锈蚀,还有几条裂痕,触目惊心,似是被人生生打裂之后又粘合起来。

章六七九 三昧心炉 神念转真火

    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似乎这尊丹炉经历了无穷战火,才得以保全。凌冲瞧见它第一眼,心头一动,手掌轻轻覆在炉身之上,暗中度了一道太清玄始之气进去。果然这缕太清玄始之气入内,残破丹炉如久旱逢甘霖,瞬时吸收的干干净净。太清真气融于其中核心禁制之中,凌冲闭目片刻,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点点太清玄始之气还不足以使丹炉脱胎换骨,却足以证实凌冲先前之猜测,此宝果然与太清门有关,甚至就是出自太清门。晦明童子呆了呆,冥思苦想之下,忽然叫道:“我记起来了!这尊丹炉便是当年太清门用来炼丹的宝炉,叫、叫,是了,叫三昧心炉!”

    凌冲曾听晦明童子提过,太清门鼎盛之时亦有专司炼丹的长老,门中收罗了多尊妙用无穷的丹炉,甚至不乏法宝级数。只是那些丹炉要么被各长老破空飞升之时携走,要么在山门被破时流失无踪,数千年以将,想不到今日竟能得见一尊。暗中问道:“此炉当年是甚么级数,有何妙用?”

    晦明童子脑中有太清门历代掌教记忆,但涉及这尊三昧心炉,还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毕竟不是每个掌教都有闲情逸致去清点门中法宝法器的,小眼一亮,叫道:“有的!此炉甚是奇异,才被历代掌教所知。乃是一位精通炼器的长老亲手炼制,据说内中封禁了一道域外天魔精魂,被那长老遨游虚空时捕捉到手,以**力将其神智抹去,炼成法宝元灵之类的物事。此炉有一桩异处,利用域外天魔吞噬修士神念的特性,以符之道将其转化为三昧真火,只要神念足够强大,炉中真火便无穷无尽,甚是便利!此宝最难得之处,是封禁了玄阴级数的域外天魔,无论玄魔两道修士皆可动用,你的阴神化身能用噬魂劫法收罗无穷魂力,有此宝在手,等若拥有无穷真火之力,乃是一等一的犀利法器,等你修为日高,未必没有机会将之炼成法宝级数,就算再残破对你而言也是量身打造的一般,一定要弄到手中!”

    域外天魔乃是对玄阴魔界中一种玄阴级数魔头的统称,此类魔头大多并无实体,乃是精魂之类,但却神通广大,来去如电,依凭修士本心心念演化,最善坏人道行。域外天魔算是大道孕育,应劫而生,无论玄魔两道修士,皆要面对其袭扰,若无专门克制的法门或是法宝,一个不好被引动了心魔不说,最为凄惨的是神智被夺,给天魔夺了舍去,连本我意识都灰飞烟灭。

    因此域外天魔对天下修士,不分正邪,皆是生死大敌,不可不慎。太清门的长老竟能于虚空中活捉天魔精魂,铸入丹炉,以之转化心念为三昧真火,法力神通着实匪夷所思。凌冲心知此人必是炼魔部翘楚,唯有炼魔部中方有克制诸般魔头的无上妙法。

    他以手摩挲三昧心炉,此宝鼎盛之时最少也是三十几重禁制圆满的神妙法器,却沦落至斯,不但核心禁制不能保全,还时时散佚出灵气,照此下去,不出二十年,就会失去一切灵异,只余一具空壳而已。

    凌冲道:“此物与我有缘,势在必得。请风管事开个价罢!”风清雅噎住一口气,此宝落到和事堂手中全无用处,只能利用散佚出的灵气凝练符钱,也没几个出产。他怎瞧不出凌冲实是爱极此物,必有精妙手段令其回春重光,按着商家规矩,正可趁机大敲竹杠,狠狠赚上一笔。只是太玄剑派素来睚眦必报,凌冲吃了亏,说不定哪一次就要找回场子,沉吟片刻,说道:“此宝在本堂手中也无大用,就按平价转给凌真人便是,只希望凌真人莫忘今日这一点香火情面。”

    凌冲点头:“风管事放心,凌冲必不会忘!”和事堂收购三昧心炉也不过花费二十枚金丹符钱,凌冲如数点出,交给风清雅,跟着伸手一招,那三昧心炉陡然缩小,钻入其袖中不见。

    风清雅瞧得眼皮一跳,和事堂诸位供奉没少花费心思研究,但用尽手段,也不能激发此炉一丝一毫之妙用,最后没奈何只能束之高楼。凌冲到手之后就能运用自如,能大能小,风清雅怎不知自家舍弃了一桩难得的机缘,终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凌真人可否告知老夫,此物的来历,一解老夫的疑惑?”

    凌冲想了想,说道:“此物来历甚大,凌某不好明言。但此物须有独门祭炼的手段,方能催动,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部法诀,正好对路,才能将它收取。风管事可放宽心,此宝就算到了太仓三子手中,也是无用。”

    风清雅苦笑道:“凌真人必不会骗我,既然如此,老夫倒还好受了些。不知真人可还要瞧瞧别的物事么?”凌冲无意间得了太清遗宝,心情大好,对风清雅感官也极佳,笑道:“正好我出门时,贺师伯特意交代,要我采购些上乘草药,配制淬炼飞剑的灵药。”

    飞剑之物甚是娇贵,自出炉后,修士不但要日夕以本身真气祭炼不辍,还要用种种灵药灵草加以淬炼,如此剑锋方能锋锐,剑意通灵。都说剑修是吃金山银山的行当,便是为此,淬炼的灵药价值不菲,等闲修士绝供养不起。凌冲临行时,贺百川确有吩咐,要他设法采购些上乘的灵药,交由清元道人提炼配制,供山门淬炼飞剑之用。

    如此一来,花费要省去不少,毕竟配制灵药由清元道人出苦力。方才凌冲特地留意,和事堂中所卖药草品相极佳,正合所用。阎王敌与三昧心炉皆以到手,正可将此事也办妥。

    风清雅当即眉飞色舞,三昧心炉不明不白被凌冲占了便宜去,总要在药草上找补回来,笑道:“本堂的药草皆是上乘货色,必令凌真人满意!”拉了凌冲又下去五楼。

章六八零 逐鹿人道气运

    五楼是售卖各种药草药材之处,凌冲方才一撇之下,已将种种展物尽收眼底,故而十分有针对性,对风清雅道:“劳烦风管事,我要买九目草、子母英实以及五色珊瑚三样,不知要价几何?”风清雅执掌和事堂多年,对药材配比尽皆精通,闻言笑道:“贵派是要配制合神汤么?一份合神汤需用三份九目草、半份子母英实及五份五色珊瑚炼制,不知贵派要配制多少合神汤?”

    合神汤专用来洗练飞剑,且能助长飞剑灵性,孕育灵神,更易接纳剑修元神真气,乃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宝药。只是此药所需配料既多,炼制又极困难,稍有不慎便要炸炉,唯有道行高深的丹师方敢尝试。太玄派有清元道人,炼制合神汤十炉可成七炉,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因此贺百川命凌冲采集些合用的药物,交由清元道人炼成合神汤,再转呈师门。

    凌冲沉吟道:“眼下我只剩不到一百几十枚金丹符钱,就全买三样药材,请风管事替我张罗便是。”风清雅笑道:“凌真人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也罢!我来算算!”招来两位管事,商议一番,说道:“凌真人手中余钱可买六份合神汤的配药,幸好本堂库中存货足够,如此还剩下两份子母英实,我就做主一并附赠了!”

    凌冲笑道:“如此就多谢了!”取了余下符钱交付,自有管事将所购药材呈上,将手一挥,依旧收入生死晦明符中。风清雅又道:“贵派铸剑之术天下无双无对,本堂也从七玄剑派与少阳剑派中收购飞剑,只是两百年来,少有从贵派流出的飞剑……”

    太玄剑派封山太久,自无甚么飞剑流传在外,还是这几十年渐次与外界相通,要用飞剑兑换符钱、丹药等物,贺百川与狄谦师徒才将所铸飞剑放出交易,但还是供不应求,大多是贺百川应人之约铸炼,连和事堂这等坊市第一的大铺也不能入手一柄,风清雅在三昧心炉与合神汤药材上让利颇多,就是为了结好凌冲,在贺百川面前美言几句。

    凌冲闻弦歌而知雅意,说道:“此事我晓得。只是贺师伯脾气刚直,我只能去与他的弟子狄谦狄师兄去说,成与不成还要看贺师伯自家的意思。”风清雅喜道:“如此已要多谢凌真人了!”见凌冲已有告辞之意,喜气洋洋恭送至大门口。

    且说离东海坊市数十万里之遥的极西之地,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宫中,掌教郭纯阳端坐云床,头顶一条大河翻卷不定,竟是由无良剑气构成。这条长河如龙如云,迸发处雷霆咆哮,沉寂处渊水流光,变化莫测,分明非是太玄派其他五大剑诀的路数,正是《太玄一清经》中所载的一门剑术神通。

    郭纯阳蓦地叹息一声,将头顶剑气长河收去,眼眸之中似有剑光一闪,细细望去,其目深处竟似有一点灵光,呈混沌之色,流转不休。郭纯阳微一阖目,敛去灵光,忽然心血来潮,手捏法诀,就在袖中运用先天神算,末了深沉一笑,头顶现出灵光一转,分出一具幻影化身,直奔天巽宫而来。

    天巽宫中惟庸道人面前一面诛魔宝镜虚悬,正自运功祭炼,忽然心头一动,抬头笑道:“掌教师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宫门洞开,郭纯阳一具幻影分身大袖飒沓而来,见了惟庸道人笑道:“小弟有一事,思来想去,唯有请大师兄出手!”

    惟庸道人奇道:“哦?掌教师弟尽管吩咐便是!”郭纯阳道:“凌冲那孩子胆大包天,将你所赐一面伏斗定星盘在坊市出售给了太仓三子的和事堂,星宿魔宗得了消息,正有高手前去劫杀,皆是他的死对头。”

    惟庸道人讶然道:“我传授伏斗定星盘与星斗元神剑时,特意嘱咐,不令他走漏了消息,想不到那孩子还是按捺不住。掌教师弟是要我去以大欺小,将那几个星宿魔宗的魔崽子打杀了事么?”

    郭纯阳冷笑道:“非是那几个小小货色,而是乔依依那厮到时会忍不住动手,以大欺小。那娘们在地府中被大菩萨佛法之力惊走,吃了大亏,赖在此方世界不去,我欲请师兄送她一程,免得其走的不情不愿。星斗元神剑原也算不得甚么上乘法门,就算星宿魔宗知道了,也无伤大雅。难道本门还怕它不成?星帝若是敢来,咱们几把老骨头索性陪他玩玩!”

    百炼道人强行凝结纯阳元神道果,这些年一直闭关苦修,想要弥补道基上的缺陷,不克分身出手。郭纯阳要坐镇本宗,要震慑乔依依唯有惟庸老道出手。

    惟庸老道沉吟道:“师弟所言倒也不差,星帝早有吞并轮回世界玄魔两道之心,只因还有些忌惮之处,不曾动手。乔依依那娘们这些年主持星宿魔宗外务,有些得意忘形之态,倒要给她一个教训。只是我怕我这一把老骨头拼她不过,反被她拆了。”

    郭纯阳袖中飞起一道金光,正是庚金神剑,落地化为庚金道人,吩咐道:“你随大老爷前去。”庚金道人默然施礼,又化为一道金光被惟庸道人收了。那老道笑道:“好了,有此宝在手,倒可与那娘们玩玩。”抬手将诛魔宝镜也拢在袖中。

    郭纯阳道:“紫宗何在?”陈紫宗身为惟庸道人唯一传人,亦是太玄剑派二代弟子首徒,为人十分低调,轻易不在门中现身,也不知忙些甚么。

    惟庸道人道:“我命他出山去寻几味灵药,还未归来。掌教师弟寻他有事?”郭纯阳道:“轮回盘重光在即,天机混沌,但还有一丝生机被我算到。此次大劫的中心就在大明皇权之上,只要能掌控大明朝堂,引领人道气运,便可受冥冥之中大道呵护,至少不至于陨落。我能算到,其他门户的老鬼自也能算到。”

    “张随真那老东西派了沈朝阳两个弟子潜入京师。那弟子前身是大明太祖驾前国师,死的憋屈,如今转世再来,合该享用人间富贵。连清虚道宗怕是也要落子京师,我等门下唯有紫宗有此缘法,以练气士之身,位极人臣,故而想命他也入天京,逐鹿人道气运。”

章六八一 惟庸动身 大明宫中

    惟庸道人闻言转头南顾,在这位纯阳老祖眼中,大明江山的诸般气运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玄门有望气之术,万物生灵皆有枯荣盛败之相,其间运转之势泄露出来,便是滚滚气运。此术非道行高深之辈不足以施展,因要观测大明王朝这等千年帝国的气运,上至皇帝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涉及无数生灵,诸般气运拧在一处,也唯有长生老祖这个级数才能丝毫不受种种幻想诡异侵扰。

    惟庸道人目中光景闪烁,一下换到大明皇宫之中。此时太子早已登基,得享国祚,皇宫之上一条白龙腾起,有水桶粗细,顾盼之间得意非凡,气势正盛,但眉心中却有一点黑气游离不定。再看靖王封地之中,亦有一条黑龙辗转腾挪,扶摇直上,气压诸天,与白龙分庭抗礼。

    惟庸道人咦了一声,目光北移,却见一条恶蛟瘦骨嶙峋,却尽显凶顽之态,头顶两只小角隆起,显是化龙在即,只差一抹契机。这道龙气发源于大明与北方蛮国交界之处,蛟目冰冷,对两条白龙黑龙虎视眈眈!

    就在恶蛟逞威之时,靖王气运所化黑龙身后陡然又升起一条恶蛟,身披羽翼,深藏于黑龙之后,显出潜隐克忍之态。惟庸道人收回目光,微笑道:“看来明朝气数已尽,天下共逐之。”方才所见分明除了太子与靖王之外,另有两人身具龙气,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

    惟庸道人看破一丝天机,却不曾说破。郭纯阳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是天数。只是恰逢轮回盘重光之事,便有些棘手起来。玄女宫那群娘们向来不问外事,姬冰花纵有算计,不足为虑。少阳剑派早有举派搬迁之意,经营天星界数千年,也不会轻易插手人道气运之争。如今已然落子的,便是正一道、清虚道宗与本门三家,只看谁人手段更高一筹罢了。”

    惟庸道人笑道:“这等斗智之事,还是师弟最为擅长,老道便不献丑了。师弟方才说,星宿魔宗要对凌冲那孩子不利,依我方才所观,当是曹靖那厮亲自出手。凌冲不过是金丹境界,绝难抵敌,可要我……”

    郭纯阳摇头道:“那倒不必。凌冲机缘不错,在坊市中新淘换了一件法器,能抗拒曹靖之辈。师兄只要挡住乔依依便可。另外还有一事。”

    惟庸道人皱眉道:“何事?”他在天巽宫中坐关修行,已有百年不曾下山,郭纯阳这一趟吩咐之事未免多了些。郭纯阳正色道:“不久之后,东海坊市当有一场大乱,师兄惊走乔依依后,且莫赶回,留待那时出手庇护凌冲一二。”

    惟庸道人不由掐指再算,却是一片茫然,心知郭纯阳前知之能果然远在自家之上,他既说如此,照办便是,笑道:“好,全凭掌教师弟吩咐。”郭纯阳道:“事不宜迟,请师兄动身罢!”

    惟庸道人呵呵一笑,大袖卷了诛魔宝鉴,喝一声:“我去也!”身形一扭,已然不见。待他走后,郭纯阳的幻影分身轻轻一笑,也自无踪。

    大明京师天京城中,太子即位,照例大赦天下之外,还要举国欢庆一番,但惠帝新丧,不好大肆清喝,毕竟太子爷还是很在意孝子这个身份的。

    皇宫之中正自早朝,以张守正为首的清流一派正与以国舅常嵩一系人马吵得不可开交。惠帝虽然昏庸,但对外戚之辈十分防范,除有大功,轻易不会加封高官厚禄。但常嵩勤王之功甚伟,又是太子亲舅,太子登基之后正愁无人可用,钳制张守正之辈,便册封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太子太保,总领天下兵事,权柄与文渊阁同列。

    太子登基,帝号为平,改年号永昌,史称平帝。常嵩总领兵事,自于京师攻防战大胜靖王,每日只想挥军南下,直捣黄龙,攻破靖王封地,因此上书力主南伐。但张守正一系力主天下兵事方歇,百姓苦不堪言,当以休养生息为主。且靖王起兵作乱,并无大义在身,日久其兵自败,眼下非是挥军南伐的良机,只当用精锐小部潜入其封地,刺探虚实,联络心向大明正统的兵将,伺机里应外合,自然一举功成。

    平帝在龙椅上听着双方喋喋不休的言语攻伐,着实有些烦闷,开声道:“罢了!此事押后再议,今日且退朝罢!”起身便走,留下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常嵩面泛得意之笑,起身跟了上去。他是国舅之尊,一干太监侍卫也不敢阻拦,任由其小跑而去。

    平帝入了书房,常嵩亦自跟来,说道:“挥兵南伐,此时乃是最佳时机,等靖王那厮站稳了脚跟,根基稳固,便不那么容易了。可恨张守正那厮抱残守缺,不肯变通,说甚么儒家的道理,一群书生之见,能有甚么高明之处!”

    平帝看他一眼,吩咐随侍的太监道:“你等下去。”众人领命而去,书房之中只剩二人,方才慢斯条理道:“张守正在朝中经营数十载,门下弟子无数,一呼百应,他若铁了心与你作对,朕也不好偏帮。”

    常嵩眼珠一转,说道:“张守正羽翼众多,先皇新丧,臣听闻其这些时日联络党羽,结社营私,日久必成大祸。陛下若再置之不理,再过几年,只怕这朝中之臣只知张守正,而不知陛下了!”

    此实为诛心之言,平帝眼角抖了一抖,斥道:“一派胡言!张守正再大胆,难道还敢推翻朕这朱明天下不成!”常嵩当即闭嘴不言,挑拨离间之事最重要的是一个火候二字,水滴石穿,点到即止,再要多说反而不美。

    果然平帝自语了几句,面上泛起怒容,似乎想到了何事,低喝道:“张守正真是将自家当作帝师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朕要修缮宫殿,他上书不许,朕要封赏有功之臣,他以国库空虚为由搪塞,是不是朕每日吃喝拉撒,都要问过他才成啊!”

    平帝登基,本来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事业,哪知张守正不断上书劝谏,几个月下来,竟没一件事顺心,常嵩南伐之事,本经平帝默许,但经张守正这么一拦,怕是又要胎死腹中。

章六八二 清虚落子

    平帝登基以来,帝王心术日高,威严越重,难得吐露几句心声,发泄了几句便即住嘴,一旁国舅常嵩更是眼观鼻鼻观口,丝毫不敢插言。平帝笑骂道:“怎么?舅舅也有怕的时候?”常嵩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谄媚道:“天子心事,做臣子的哪敢窥探?”

    平帝忽然问道:“舅舅家中不是豢养了些有道的高人,听说能口吐飞剑、足踏莲花甚么的。听闻靖王帐下便有许多能人义士相助,可惜朕身为正统、天命所归,却少有异人投靠。”

    常嵩心中咯噔一声,他在府中豢养了几个修道之人,尽皆修为不高,只有凝真、炼罡的境界,也当成了宝贝,毕竟练气士难得,肯为五斗米折腰的练气士更加难得。平日只让他们保护自家安危,没成想被皇帝知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匿贤人不报,倒也是一桩罪过,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

    平帝自顾自道:“朕少时便听闻祖地皇陵之中藏有一个绝大秘密,乃是太祖所留,太祖遗训不到江山倾覆,绝不可动用。但朕思来想去,帝陵中若真有颠倒乾坤、扭转造化之力,当年文帝之时为何放任不用,以至被夺了江山?说到底此事还是透着几分古怪!”

    平帝以手指轻轻敲击龙椅,“因此朕即位之后,特意派遣高手去帝陵查探。舅舅不妨猜猜朕在帝陵中发现了甚么?”常嵩早已面色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帝陵中有绝大秘密,他早有耳闻。这等帝王家事绝不可参与一星半点,不然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但皇帝垂问,又不能不答,一时沉吟不决。

    平帝笑了笑:“舅舅不必紧张,朕不过随口一问,你不敢答,便由朕来说。朕派了数十名高手前去帝陵,哪知见到的却是一片残迹,帝陵早已不复存在,生似被人用无上毒火生生炼成了一团琉璃。朱家历代皇帝的尸骨早已化为飞灰,那个绝大隐秘自然也被掩埋于地下了。”

    常嵩松了口气,紧接着一股寒气自背上冒起,颤声道:“是谁胆敢冒此大不韪,觊觎帝陵,连历代皇帝的尸身也不放过?”平帝面上一无表情,悠然道:“这却不知了。只是太祖在帝陵布置的后手,朕这江山却是岌岌可危。靖王麾下当是有魔教高手相助,若是其等前来刺杀,朕岂不是要乖乖授首?”

    常嵩道:“臣曾听闻世间修道之辈有正邪之分,邪者便是魔教,正者便是玄门,陛下洪福齐天,天命所归,臣愿亲去玄门大派山门,凭此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正道中人前来辅佐陛下!”

    平帝瞧他一眼,讥笑道:“你一个带兵粗人的出身,有甚么三寸不烂之舌?那秦钧师兄弟便是出身玄门正一道,道法莫测,朕才肯封他一个国师之位,但那师兄弟两个志在分润朕的江山气运,要其等上阵杀敌,却是不能。朕还要再寻一家门户,能真心辅佐朕,坐稳江山。”

    话音方落,有人鼓掌笑道:“陛下不愧一国之君,心思缜密,既然如此,我等方外之人便自荐一番如何?”虚空荡漾,一位道人满面笑容走出,周身道气盎然,紫气条条,身后是两位女子,先一位面有煞气,后一位则妙容娇俏。

    那道人打个稽首,笑道:“贫道秦拂宗,出身清虚道宗,忝为门中长老,奉敝派掌教之命,前来辅佐陛下。这两位是贫道师侄儿,陛下方才之言甚得我心,正一道狼子野心,只求江山气运,陛下的生死可不放在眼中。敝派乃是玄门正宗,第一大门户,受九天仙阙祖师符诏,监查周天,葆人道气运,陛下若肯坦诚相见,便是万代之福,足可令大明江山永固!”

    常嵩一蹦老高,合身挡在平帝身前,叫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宫禁,意图不轨,来呀!”平帝眯了眯眼,伸手拦住常嵩:“舅舅不必惊慌。”转头道:“清虚道宗的威名朕早有耳闻,确是执玄门道统之牛耳。朕亦愿倾心接纳,只是朕先前已封了那秦钧为国师,对真人却是不好安排。”

    秦拂宗笑道:“山野之人,要那虚名无用。沈朝阳秦钧师兄弟,陛下恰可虚与委蛇,彼等只求人道气运,轻易不会刀兵相见。倒是另有道家门户不择手段,要窃取江山气运,助其修行。贫道下山便是要铲除那些心怀叵测之辈!陛下可知张守正为何咄咄逼人?只因背后有一家太玄剑派撑腰,可惜张守正一代名臣,被奸人蛊惑,不识天数,空为他人作嫁衣裳。”

    平帝大是兴奋,忙问:“秦道长之意,是先将张守正铲除,断那太玄剑派的羽翼?”秦拂宗摇头道:“不可,张守正素有贤名,擅杀名臣,于陛下声名有损。只宜缓缓图之,解其权柄,逼其让位。”

    平帝道:“不知道长何以教我?”秦拂宗一指那面容娇俏的少女,微笑道:“我这师侄儿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更兼修道练气,有母仪天下之姿,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平帝目光闪动,沉吟不语。秦拂宗之意,竟是要他册封那女子为皇后,兹事体大,平帝早有太子妃在位,只是登基之后尚未正式册封,一国国母牵扯国体,绝非小事。

    秦拂宗笑道:“陛下不必多虑,我这师侄儿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嫡孙女,只因有些根骨,自小度上山来,修炼玄门上乘道法,陛下不信,可传兵部尚书入宫一问便知。”

    平帝瞧了瞧那少女,那少女亦微笑回应,竟是丝毫不惧。这位大明皇帝眼珠转了一转,一拍龙椅,叫道:“若当真如此,朕便册封其为皇后,总理后宫!”秦拂宗哈哈一笑,“陛下圣明果决,正是明君之相,既然如此,老道便与师侄儿在尚书府中静候陛下圣旨了!”大袖一挥,三人已然无踪。

    良久常嵩才敢试探问道:“陛下,立后之事……”平帝目中掩不住兴奋之色,口中却冷冷道:“朕意已决,舅舅不必多言!只要能得清虚道宗鼎力之助,朕便能坐稳江山,区区后位算得了甚么?你立即出宫去寻兵部尚书,查探一番那秦拂宗所言是否是实。还有,今日之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然……”

章六八三 祭炼心炉

    常嵩一凛,忙道:“陛下放心,臣断然不敢多嘴一句!”急匆匆去了。平帝独坐书房,微微瞑目,不知在想些甚么,良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笑声。

    秦拂宗带了两个女子一闪回至兵部尚书府中一处密室之内,吩咐那娇俏女子道:“你且去见你祖父,言明今日之事,要他早做准备。”那女子领命而去。

    那一脸煞气的女子竟是许久不见的上官云珠,她受杨天琪之事牵连,被乃师责罚面壁思过,十几年过去,终于破关而出,还炼化了当年从癞仙金船中取出的一件异宝,修为大有进益,但仍旧压制在元婴境界,不曾破关入境。她冷笑道:“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兵部尚书,竟是本门的外门弟子,恩师这步闲棋布局精妙,只能平帝册封了皇后,生下一位太子,大明江山气数便尽在本门手中了!”

    秦拂宗笑道:“掌教师兄的手段,我是佩服的,不然恩师也不会传位与他。不过我等也不可掉以轻心,正一道倒也罢了,张随真非是野心之辈,但太玄剑派布局还在本门之前,叶向天数十年前便已与张守正勾结,更收了其嫡孙为徒,据说连凌冲都曾在张守正门下修行儒家心法,郭纯阳向来无利不起早,此人出手,极是不好对付。”

    提及凌冲,上官云珠面上煞气一闪,恨声道:“我定要将那凌冲扒皮炼魂,方解心头之气!”秦拂宗道:“凌冲那小辈确有大运在身,可惜郭纯阳识人不明,居然传了洞虚剑诀给他。那洞虚剑诀的根底别人不知,本门却知之甚深,立意确然深远,乃是开辟世界,逍遥天外的无上法门。但这等神通草创,必要经历无穷劫数,连佛门的掌中世界、砂中佛国之法,修行时也要面临无穷劫数。太玄派前代祖师便是为此,才不敢尽泄天机,只留下元婴之下的功法。郭纯阳就敢如此轻易传了弟子,直是误人子弟!”

    “你与杨天琪缘分早定,数中是定要双双修成纯阳,得享长生的。本门日后也要靠你扶持,说起来那杨天琪却是高攀了,他的长生机缘还要着落在你身上。你们与凌冲之仇本没甚么,不必挂怀,只专心完成掌教之命,将大明人道气运转嫁于本门之中,唯有如此方能度过百年之后那一场天地大劫。”

    上官云珠道:“百年之后轮回盘重光,引来天地震动,生出劫数,但本门历代祖师不是都飞升九天仙阙,何不索性趁机搬场,离了这座囚笼,为何还要在泥泞中打滚,不舍这俗世?”

    秦拂宗道:“此是天机所限,连我都窥探不透,何况是你?不必多问,只依令行事便是!”见上官云珠眉心煞气翻涌,叹道:“也罢,那凌冲已是你与杨天琪的心魔,不将之剪除,怕是你也难以专心修道。我已派你云昭师兄前去东海坊市,谋夺一件法器,顺手将凌冲击杀。”

    上官云珠又惊又喜,叫道:“师叔之言当真?云昭师兄已是法相宗师,对上凌冲那小混蛋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要甚么法器需要尤师兄亲自出手?”秦拂宗道:“你师傅静中推算,当年太清门一件遗宝忽然出世,就应在坊市之中。太清门虽早已风流云散,毕竟其祖师尹济尚在九天仙阙,难免再有甚么阴暗算计,太清门遗物断不能落于他人之手,才遣云昭前去。”

    上官云珠对清虚道宗与太清门一段公案知之不深,毕竟太过久远,但云昭其人却知之甚稔,此人早已修成法相,乃是门中执法堂长老,铁面无情,出手必夺人性命。有其亲自出手,凌冲必死无疑!恨声道:“凌冲害得杨师兄断去一臂,险些坏了大道根本。我要他满门死绝,方能抵消我这一口恶气!”

    秦拂宗皱眉道:“等云昭打杀了凌冲,其家人任由你处置便是。现下最紧要的是平帝立后,本门主掌政事。你莫要小瞧此事,等大劫降临,有人道气运加持之辈,非但无灾无病,还有莫大遇合,也许就能突破那一线天机。现下须得抢在玄魔各派落子布局之前定下章法,免得被他人占了先机。你随我去见沈朝阳与秦钧两个,先将正一道压服再说。”

    凌冲还不知清虚道宗插手大明之事,要平帝另立皇后,打压张守正。他无意间得了三昧心炉在手,匆匆辞别风清雅,转回剑铺,想要好生探究一番。此宝若能祭炼成功,可一举成为他手中一大杀器,由不得他不着紧。

    风清雅殷勤相送,有意无意又提及笑书生近日要驾临坊市之事,凌冲模棱两可,搪塞过去,先将三昧心炉收至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围着这尊残破丹炉团团直转,面上露出伤感之色。法宝之物,由主人祭炼而成,不能自行修炼,阴阳生死符算是一桩异数,不知尹济老祖如何祭炼的,晦明童子自身竟能汲取天地灵气修炼,修炼进境虽慢的令人发指,却已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创举。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多少长生老祖要来捉拿此宝,逼问其中隐秘。

    晦明能自行修炼,却不能似修士一般祭炼其他法宝,只能瞧着三昧心炉干瞪眼,催促凌冲道:“快!我借你真气,催发此宝威能,且让我瞧瞧此宝是用的甚么法门祭炼的?”

    凌冲阳神伸手一指,晦明童子果然度过一丝浑厚真气,平日小童子对自家修炼的太清法力可是宝贝的紧,难得今日大方一次。以凌冲太乙飞星符法的修为,要完全激发三昧心炉的威能怕是力有不逮,但借了晦明童子法力,则不可同日而语。

    凌冲默运法力在太乙飞星符阵中运炼了一圈,化为精纯的太清玄始之气,一股脑灌注于三昧心炉之上。果然此宝受太清玄始之气激发,如久旱逢甘露,大口鲸吞,炉身之上荡起层层宝光,如焰火之形,此消彼涌,翻滚不绝。晦明童子目中射出两道精芒,往炉上一望,叫道:“原来用得这道法门!”

章六八四 袖里乾坤

    晦明童子慧眼如炬,趁凌冲激发三昧心炉威能异象,一眼看透祭炼心炉所用的法门,法宝法器最重要的便是祭炼的法诀,法诀高低决定法器的品质,以及能够不断蜕变,进而诞生元灵,成就法宝。

    凌冲收了太清玄始之气,三昧心炉又自变成残破不堪的模样,问道:“是甚么法门?”晦明童子道:“那长老当是兼修炼魔与祈禳两部法术,祭炼此宝的法术内以斩虚定魂符为主,外辅太乙飞星符阵,恰好你近来修炼有成,正可下手祭炼,正是天助你也!”

    斩虚定魂符凌冲曾在天星界中亲眼瞧见,被人用来定住阴死气魔,将之斩杀,才让晦明童子有机可趁,尽吞其一身魔气阴气,自身圆满。此符亦是太清符道最高妙术,也唯有凭此符分割虚空、锁定元神之能,方能制服域外天魔,引天魔之力以为己用。

    凌冲摇头道:“我的太乙飞星符法连西方七宿都未合一,现在祭炼此宝事倍功半,不若等修成白虎星神再说。”晦明童子登时垂头丧气,也知凌冲所言是真,他眼下连洞虚剑诀都么得功夫修炼,何况祭炼法器?

    回至剑铺,沙通还未归来,清元道人正与狄泽说知架上每柄飞剑是以甚么材质、法诀祭炼,火候如何。以他炼丹大宗师的手段,自能说的天花乱坠。狄泽再自恃孤高,也是剑修出身,对飞剑爱不释手,竟是听的极其入神。

    凌冲笑了笑,正要回静室修炼,忽有人在铺外叫道:“太玄派卑鄙无耻!贪墨我吕家的飞剑,请诸位同道一同来评评道理!”凌冲皱了眉头,出了剑铺一望,正是吕博又转了回来,正在门口跳脚大骂。他身边立着一位瘦高中年人,作道家打扮,周身气机返朴归真,竟是瞧不透根底。

    吕博正声嘶力竭的叫喊,无非是控诉太玄剑派不讲情面,惟利是图,本是答应好的飞剑买卖,等吕家落魄时,又悍然反悔,不肯售卖飞剑,还对吕家后人恶言相向云云。

    凌冲对噬魂劫法知之甚深,察觉出吕博的元神被人用噬魂魔念沾染,生死言行皆不由自己,也不发言,只冷眼旁观。吕博见周遭逐渐聚集了些散修,越说越起劲,其实都由身后的大行神君元神主掌。原定是要与天欲教宝玑娘娘联手,劫夺鲛人族长,拷问水仙洞府的下落,吕博之事不过顺手为之。但此人心中仇怨之意甚强,正是噬魂劫法最渴求的傀儡之物,何况身边那瘦高道人正是清虚道宗的云昭,是这贼道主动寻上门来,说要为吕博撑腰,与凌冲为难。能借机挑动玄门两大门户嫌隙争斗,正是求之不得。

    大行神君与云昭一般的法相境界,魔念潜伏于吕博元神之中,云昭道人也不曾发觉,但大行神君也不敢多用魔念作祟,免得露出马脚,眼下吕博喝骂的起劲,大多还是借着其本心中的怒意恨意,大行神君不过是稍稍推波助澜而已。

    凌冲冷面不语,吕博元神已被噬魂道修士牢牢掌握,就算将暗中的噬魂道修士打杀,其也能借吕博元神为基,再分化一缕元神出来。这才是噬魂劫法可怖之处,只要元神被魔念沾染,便是重者无救,谁也超拔不得。

    吕博骂了半日,转身对云昭躬身施礼,叫道:“太玄剑派欺压吕家太甚,还请云昭前辈主持公道!”云昭点点头,对凌冲道:“我乃清虚道宗云昭,家师法号上拂下宗,我此来坊市本为采购些杂物,听闻吕家之事,不能不管。我来问你,吕博所言可是真事?贺百川真人所炼飞剑可就在剑铺之中?”

    凌冲冷冷望他一眼,点头道:“贺师伯所炼飞剑确在剑铺中,至于吕博所言,乃是一面之词……”云昭不等他说完,道袖一拂,地上现出百枚金丹符钱,冷然道:“既然贺百川真人早与吕家老祖约定,就该将飞剑卖与吕博。吕博囊中羞涩,你不卖倒也情有可原,如今这百枚符钱由我代付,你且将飞剑取出来罢!”

    清元道人与狄泽早已立在凌冲身后,狄泽目光锐利,死死钉在云昭面上,清元道人却不住摇头苦笑。凌冲轻笑一声,对那百枚符钱瞧也不瞧一眼,说道:“本门与吕家之事,自有双方商议处置,云昭真人未免管的太宽!”

    云昭道人城府极深,吃凌冲顶撞毫不动怒,风轻云淡道:“太玄剑派封山两百年,开山纳徒有教无类,难免良莠不齐。你那师兄叶向天连少阳剑派少掌教都敢管教,贫道不才,倒要学他一学。你放宽心,我并不会断你一臂,毁你大道根本,只将你擒拿,让郭纯阳去清虚三山之上领人。”

    云昭摆明车马,要将凌冲擒回清虚道宗。秦拂宗之命是要他打杀凌冲,在坊市中不好如此,只要到了清虚道宗,就算郭纯阳亲至,也要掂量掂量自家分量,更能将凌冲随意捏圆捏扁,确是极好的算盘。

    凌冲冷冷一笑,却是怡然不惧,阴阳生死晦明神符才是他的底气所在,有法宝在手,就算脱劫宗师来了也要饮恨当场,何况云昭只是法相而已?

    云昭不苟言笑,一句话说完,大袖一张,向凌冲兜来!此是清虚道宗一道著名神通,唤作袖里乾坤,号称乾坤一袖装。凌冲只觉眼前一暗,一股强横之极的吸力作用全身,要将他生生扯进大袖之中,只叫了一声:“晦明!”

    晦明童子默不作声,鼓荡法力交由凌冲驱使。凌冲早有打算,将这道强横无匹的法力在洞虚真界中一转,化为太玄剑气,抬手劈去!嗤的一声轻响,如撕锦裂帛,云昭本是老神在在,下一刻则是满面荒唐之色,急忙缩手不迭,收回看时,袖子残片翻飞如蝶,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云昭脸色大变,喝道:“怪道你有恃无恐,原来是家中大人给了保命的手段,看你能抵挡到几时?”

章六八五 金船饮宴 言语杀机

    云昭顶门一声雷响,现了一尊法相!这法相十分奇异,竟是一座浩渺天宫,天宫高有九重,亭台楼榭、灵兽仙禽一应俱全,又有仙云飘渺,仙乐隐闻。自第一重天中走出一尊正神,光色艳艳,眉目却是云昭的模样。随后又有数十尊神明涌出,一时之间神光翻涌、光耀大千。

    乃师秦拂宗修炼的是清虚道宗镇派功法《三清妙化经》,但云昭道人却是选了稍逊的《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三清妙化经》走的是玄门正宗合真了道,练气归真的路子,斗法威能不足。而《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则是清虚道宗中斗法最胜的一部法门,此法以周天为天宫,以自身灵性演化周天群神,我身即是仙阙,我神极是天帝,等于分身三百六十五尊,斗法对敌自是无往不利。

    云昭法力不及拂意老道,不能将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尽数演化,但天宫法相中也有上百尊正神化身,全力施为,可力敌三数个同级修士。他误以为凌冲身上有郭纯阳赐下的保命手段,故而倾尽全力,将法相祭了出来。

    凌冲暗将生死符与洞虚真界合为一体,随时准备应用,见云昭祭起法相,可没闲情细瞧,就要抢先动手。忽有一道凌厉金光自天而降,将二人分割开来,一条庞然怪鱼振鬓摇首而来,赫然便是怪鱼金船。

    怪鱼张开大嘴,獠牙满布之间,三太子敖意、敖海与乌老三人鱼贯而出,三太子见二人剑拔弩张,皱眉道:“我乃龙宫三太子敖意,东海坊市是我龙宫的产业,素来不许动手斗法,两位虽是名门正派出身,这规矩却也要守,就算有何深仇大恨,只能离了坊市再动手。”

    龙宫太子出面调停,云昭在不愿也要给些面子,心知良机已逝,当机立断不再纠缠,收了天宫法相,说道:“原来是敖意三太子当面,贫道清虚道宗秦拂宗长老门下云昭,方才不过是见凌冲太过霸道,忍不住出手惩治一番,既然三太子说项,贫道自当从命。告辞”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吕博见云昭都退避三舍,虽然不甘,只得随其而去。

    凌冲本拟动手,敖意横插一杠,倒不好即刻翻脸,但留着吕博那厮挑动是非终是大患,正自沉吟,敖意已笑道:“凌真人有礼,小王素来仰慕太玄剑派剑术,凌真人驾临坊市,小王不胜欣喜,劳烦真人玉趾,移驾我这金船之中,也好亲近一番。”

    凌冲瞥见乌老目光炙热,不知打甚么算盘,心头一动,谢道:“还要谢过三太子援手,剑铺琐事繁多,不便叨扰。”三太子脸色一僵,乌老向他使个眼色,三太子尬然一笑:“原想见识见识那一方伏斗定星盘,听闻凌真人已然出手,小王也不好抱憾而归,若是凌真人不肯赏面,传扬出去,外人还以为我东海龙宫不通礼数,怠慢了贵客。正巧七玄剑派方凝真君亦在船上饮宴,听闻前次二位闹得不甚愉快,皆是玄门一脉,正好握手言和,不知凌真人意下如何?”

    敖意虽是龙族,却言语彬彬,谦和有礼,凌冲倒不好再驳他颜面,颔首道:“三太子盛情,凌某再不答应,可就太不识趣了。”身化剑虹,一闪已到船上。

    三太子大喜,拉着他手道:“凌真人请!”忽然一声大笑传来,两道遁光凭空涌出,亦落在怪鱼口中,正是木千山与岳白石两个。木千山一把捉住敖意袍袖,叫道:“三太子好不地道,私开宴席,也不叫我?”

    三太子与木千山亦是熟识,笑道:“正要去寻你,来的正好,岳长老也一同请进!”岳白石面色不愉,凌冲落了他面子,打算暗中推波助澜令散修去太玄剑铺闹事,不想凌冲手起剑落,杀的十分爽利,又几乎与云昭动起手来,此事若传回神木岛,木清风定要判他一个监管不力,坊市可是一块废柴,因为这些小事丢了差事得不偿失。因此急急赶来,自然不会给凌冲甚么好脸色。

    三太子肃容揖客,怪鱼金船本是一位大妖,生前有待诏境界的修为,只因恶了东海龙君,被打灭元灵,肉身祭炼成这件法器。龙宫的炼器手段亦极精妙,金船的法力境界竟丝毫无损,敖意深得龙君欢心,几次讨要,才得赐此宝。

    三太子看的此宝十分宝贝,用心祭炼,总算能龙宝合一,不虞有人抢夺,这才敢拿出来现世。怪鱼被龙君法力祭炼,烙印无数阵图、符阵,奥妙无穷。龙族天生喜好奢华,也不忘将鱼腹炼成一座宽敞厅堂,广置种种珍玩宝贝,四周燃着数十支火炬,以鲛人之身熬炼的油脂为油,常年不灭。

    众人一入鱼腹,只觉富丽堂皇,从所未见。连木千山与岳白石神木岛出身,见惯场面,也觉有些耀眼。厅中早已放置数张桌案,满呈佳肴美酒,方凝姐弟正自缓缓起身,连齐瑶儿居然也在,见了凌冲面上掠过一抹惊诧。

    凌冲见了齐瑶儿微笑点头,既无冷漠,亦非热情,恰似多年不见的老友,相互致意而已。不知怎得,齐瑶儿心头一疼,就似有一块东西被生生挖走一般。

    方胜瞧见凌冲,冷冷道:“凌真人好大排场,还要三太子亲身邀请!太玄剑派的洞虚剑诀不过虚名而已,只能依仗法宝之力!”方凝被生死符妙用惊走,事后回想,当然推测出凌冲剑术功力远逊于她,定是身藏异宝,不好力敌。方胜忍耐不住,出面挖苦。

    凌冲理都不理,对方凝道:“之前斗剑凌某确然借用法器之力,若是方道友心下不忿,大可等凌某修成婴儿,再来堂堂正正比过。”方胜被凌冲无视,恼羞成怒,叫道:“你这厮好不知羞耻!你修成元婴不知猴年马月,难道要我姐姐只在真君境界等你么!”

    凌冲微微转头,淡淡望他一眼。方胜忽感遍体生寒,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时竟不敢再出声。方凝却是淡淡说道:“舍弟年少暴躁,请凌真人原谅则个。至于比剑么……”

    凌冲若有所指道:“十载之内,当有机会向方道友当面请教剑术。”方凝目中神光一闪,颔首不语。齐瑶儿在身后见凌冲竟与方凝侃侃而谈,丝毫不落下风。一向霸道寡言的方凝居然肯放下身段,轻声细语,直是将其当作了良材对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惆怅,一时之间愁肠百结,百种滋味不绝涌来,自家也不知是甚么心境,竟是痴了。

章六八六 陈年旧事 乌老发难

    三太子笑道:“比剑切磋乃是大大的好事,两位若是切磋剑道,定要知会小王一声,小王定会前来一饱眼福。”方凝性子淡漠,也不理这自来熟的三太子,领方胜齐瑶儿两个径自落座,自有侍女斟来美酒,举杯缓缓啜饮。

    凌冲孤家寡人,修为又是最低,敖意丝毫不敢怠慢,安排在他左下首落座,岳白石与木千山两个与龙宫厮混极熟,倒不需刻意招呼。敖意笑道:“如今小王这船上可算一场天下英雄小会,还请诸位稍待片刻,另有一位贵宾就要到了。”

    话音方落,一位道人昂然而来,身后畏畏缩缩跟着吕博,见了凌冲,狠狠盯了一眼,特意挺起胸膛。那道人正是云昭,向三太子稽首作礼,就在其右下首坐了。吕博也混了一个座位,只是面对诸位玄门高人,不敢作声,只闷头狂饮。

    凌冲知他根底,背后的噬魂道高人不敢轻易出头,只能暗中挑拨,呵呵冷笑一声,倒要看他如何作祟。敖意举杯笑道:“诸位玄门高人赏光,小王不胜欣喜,略备水酒,还请诸位畅饮,莫要拘束!”一饮而尽,双掌一拍,自有美貌的海族妖女鱼贯而来,歌舞翩跹,以此助兴。

    凌冲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腹中一股热气暖烘烘的升腾上来,心知此酒亦是大补之物,不知用了多少珍惜药材调制。龙宫豪富奢华早有耳闻,一杯待客的水酒便有这般讲究,此界龙族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三太子以此物待客,自恃豪富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罢,凌冲全无资格置喙,唯静静啜饮而已。敖海与乌老并不入座,侍立在敖意身后。待酒过三巡,敖海忽然对凌冲道:“实不相瞒,先前凌真人施展剑术,诛杀五蛊神君之徒央波时,三太子与我等就在一旁静观。真人的剑术于我而言十分熟悉,似乎当年在大明京师之外曾经见过。”

    凌冲望他一眼,点头道:“不错,凌某与敖先生确曾在京师之外有一面之缘,还要谢过先生与那曹靖纠缠,凌某方有出手之机。”敖海眼光一亮,笑道:“怪不得!想来那鲛娇便是死在真人之手了?”

    凌冲道:“不错!鲛娇确是我出手斩杀!”此言一出,木千山与敖意同时咦了一声,转头望来!鲛娇得大明皇帝宠幸,宣召入宫为妃,却死在京师之外。敖海万里出手,被曹靖阻拦,但另有不知名高人趁机将之斩杀,此是一桩无头公案,谁知竟是太玄凌冲所为!

    敖意派敖海出手,打算将鲛娇擒获,用来威胁其父鲛兴说出鲛人宝藏的所在,凌冲打杀鲛娇,实则坏了他大事,仔细想来,从叶向天大破八门锁神阵,太玄一脉就与东海龙宫结下梁子,敖意肯纡尊降贵,邀请凌冲上船饮宴,是存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如今一切以得到鲛人宝藏,寻出水仙洞府为主,与太玄剑派之仇暂且放下。从另一方面考量,东海龙宫他也做不得主,毕竟上面还有龙君与两位兄长,东海龙君也未必为了些许小事,肯与太玄剑派轻启战端。

    木千山则不然,其对鲛娇美色垂涎已久,早想将之收入闺中,得知鲛娇自降身段,要去侍奉那大明垂老的皇帝,着实大怒了一番。及至听闻鲛娇身死,大感伤怀,甚而存了几分为其报仇的心思,听凌冲自承此事,大感愕然,问道:“那鲛娇乃是鲛人公主,秉性婉淑,老弟为何下此毒手?”

    凌冲淡淡说道:“鲛娇身怀天欲教秘法,乃是天欲教主入室弟子,一旦入了大明后宫,必然祸乱天下,自然容她不得!”木千山更是疑惑:“那鲛娇我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分明仍是处子之子,云何修炼了天欲秘法?”

    凌冲道:“先修炼天欲媚人之道,红丸不失,以为掩护,也无甚稀奇。何况当日我杀她之时,连其身边冒充侍女的雪娘子也一并打死。有雪娘子在,诸位总不会怀疑是凌冲信口雌黄罢?”

    雪娘子成名既久,淫名昭然天下,无人不知,其与鲛娇厮混一处,此事断无可疑。木千山张了张嘴,叹息一声,默然不语。敖意略加斟酌,鲛娇已死,纠结无用,何况凌冲师出有名,犯不着为此事交恶凌冲,勉强一笑,不再追究。

    乌老忽道:“老夫姓乌,家传符之术,于修道界中也算薄有微名。我家传符术源自万年之前的太清门,此派精研符道,乃玄门符正宗,不在今日正一道之下。只可惜不识天时,终究遭遇大劫,风流云散而去。是我乌家祖先,不忍先贤心血毁却,凭着几部残篇,千年推演,想要以乌家之力,将太清一脉符法重现出来。”

    乌老开口之时,晦明童子小嘴一撇:“一派胡言,这老儿当真不要面皮,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果然乌老续道:“可惜太清符道太过深邃奥妙,单凭乌家一门之力,难毕其功。前日老夫听闻方胜真人未婚妻多年前曾于癞仙金船中得了一桩机缘,便是一部太清符经。此经怕是太清门流传此界中唯一一部真本,因此特意赶来,想请方夫人割爱,将此经专赐。”

    “夫人放心,老夫痴长几岁,绝不会厚着面皮白拿,令天下同道耻笑。听闻此经记载的乃是修成金丹之下的符法,我乌家也算薄有资财,便以三件十六重禁制圆满的法器求购,此外若是夫人有意,我乌家千年符法心得亦可对夫人和盘托出,只求夫人莫要转授他人便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众人目光一下集中在齐瑶儿面上,不知是乌老那一句“方夫人”还是被众人注视,齐瑶儿面上刷的绯红起来,瞧了凌冲一眼,见他目光平静投来,心底一苦,面色又转为惨白,以细弱蚊呐之声说道:“小女子手中确有一部太清符经,只可惜……”

章六八七 剑拔弩张(求保底月票)

    “可惜甚么?”不成想第一个急急发问居然是云昭道人,其目光森然,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在其后鬼鬼龊龊,出力最多,才有今日玄门第一大派之基业。但尹济终究未死,数千年来清虚道宗上下最是紧张太清门余孽卷土重来,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寻访太清传人下落。今日陡闻竟有太清正传经文出世,自然最是紧张,就算一众高人在场,说不得也要先出手将这女子擒下,再作拷问了!

    齐瑶儿给他语气吓得不轻,嗫嚅着不敢说话。方凝咳嗽一声,陡然起身,冷冷说道:“云昭,齐瑶儿是我弟妹,你当我面如此,是欺我七玄剑派无人么!”

    云昭道人冷冷道:“我清虚道宗与太清门之仇怨,方凝你不会不知,此事既然与你弟妹有关,今日便说清楚,不然自有本门掌教亲自去与你七玄门掌教理论!”竟是丝毫不肯退让。

    方凝冷笑一声,周身一道五彩剑光盘绕,却是将苦练的一口无形飞剑祭了出来,就算云昭道人是法相境界又能如何?方凝的剑道素来是宁折不弯,纵然是清虚道宗掌教在此,也敢一剑劈去!

    剑拔弩张之际,乌老咳嗽一声,慢斯条理道:“两位何苦动怒?方才老夫也明言,此经是得自癞仙金船,至于其中来历渊源,恐怕唯有癞仙他老人家方才一清二楚。何况符经所载境界最高只到金丹,云昭道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不如听方夫人将话说完,究竟可惜甚么?”

    云昭对方凝剑光怡然不惧,冷冷道:“好,就听她把话讲完!”齐瑶儿看了方凝一眼,怯生生道:“那部太清符经叫做重玄符经,确是得自癞仙金船,可惜正本已然无踪,只有一册副卷了。”

    云昭道人皱眉道:“正本是被人盗走,还是毁去了?”齐瑶儿道:“当是被人盗走了。”云昭还待发问,方凝已冷冷道:“瑶儿住口,莫要再说了。”云昭望她一眼,哼了一声。

    乌老仍是曼声细语道:“方夫人,既然正本被人盗走,那副册何在,可否容老夫一观?”齐瑶儿又看了方凝一眼,见其冷着脸,不敢再说,便垂头不语。方胜忽的冷笑说道:“副册不过是些许注解之言,似是而非,乌老要看,尽管拿去便是!”自袖中取了一本薄册,扔给乌老,正是当年凌冲所赠译本。

    乌老拿在手中,装模作样翻看几页,皱眉道:“果然尽是虚言,作此副册之人对太清符法似懂非懂,精微之处全凭臆测,若是依此修炼,怕是结局难料啊。方夫人,不知你这副册是从何而来?”

    齐瑶儿头垂得更低,方胜大声道:“好叫诸位前辈高人得知,这本副册便是太玄派凌冲用诡计哄骗内子,从她手中骗走正本。其狼子野心,故意用些似是而非的法诀搪塞,若非内子与我结亲,还不知要被他骗了多久去!之后其假惺惺将正本还回,不久又告失窃,说不得定是他暗中又偷了回去,乌老与云昭前辈要寻正本,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云昭道人霍然转头,乌老也自冷笑道:“哦,真有此事?若当真如此,这位凌真人可算天下第一等面善心险之辈了。”云昭冷冷道:“方才我就要将此子擒去清虚三山,却被三太子阻拦,如今三太子还有何话可说?”敖意也摸不清头脑,只好苦笑不语。

    凌冲缓缓起身,淡淡说道:“符经正本曾在我手,那副册是我托本门惟庸师伯注解。惟庸师伯对太清符道亦有精研,副册所载纵然与原经有所出入,也断然不至似是而非,更不会坑害别人。不知方胜之言从何而来?乌老?哼,乌门山,你觊觎太清道统非是一日,也不必特地与方胜作套陷害于我,真经正本是我取走,你有本事尽管来抢,就怕你法力不济,落得与你那侄子一般的下场!”

    凌冲冷眼旁观,如何不知是乌老与方胜作扣,故意激他承认曾持有符经正本在手?云昭恰逢其会,又可构陷他与太清门余孽有所关联,一石二鸟。凌冲曾与尹济祖师立誓,接掌此界太清掌教之职,复兴太清道统,此事暂且不可公之于众,但重玄符经之事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索性一气坦承,根本无所顾忌!

    晦明童子早就雀跃欲试,跳脚叫道:“这便对了!我太清掌教岂可畏首畏尾?你放心,这些贼厮鸟一个也跑不了,我助你将他们一体擒拿,尽数杀了!”

    云昭双眉竖起,冷笑道:“好好!果然有几分气概,居然坦承此事,你可知身怀太清功法,乃是大罪?这一次我倒要瞧瞧谁来保你!”运集法力,就要出手。

    乌老心头乐开了花,有云昭出手,自己便无需做这恶人,只是云昭这厮得手之后,必不会让自家从凌冲口中撬出重玄经之秘,倒要好生谋划一番。

    齐瑶儿见凌冲成了众矢之的,急得额头见汗,便要为凌冲分辨,但小口空张,却发不出声来。耳边传来方凝之声道:“我那弟弟是个草包,他能与你结亲倒是福气,我只指望你二人能为我方家延续一脉香火,你放心,那凌冲非是等闲之辈,敢坦承此事,必有后手,只静观便可,莫要多管闲事。”

    方胜笑得十分开怀,虽与计划有了出入,但见凌冲吃瘪,又有云昭出手,说不定就能当场将他打死,更是乐不可支。三太子满嘴的苦意,本想借机交好几位名门大派弟子长老,谁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还涉及到了两派的宿仇,帮也不是,劝也不是,若被他们在金船腹内打起来,这苦心祭炼的宝贝可就要废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敖海在耳边冷冷道:“此事是乌门山与那方胜联手作扣,陷害凌冲。三太子万不可让他们在此处交战,还是快刀斩乱麻,将他们分开再说!”

    敖意如梦初醒,双手一翻,祭起一道玉符,一口真气喷去,金船内部登时金光大亮,无数符文金线游走不定,显是开启了禁制。众人周身也被层层金光套住,涟漪不绝。

章六八八 高手如赶集(一)求月票

    云昭道人面色一变,冷冷道:“三太子这是何意?”敖意道:“无他,诸位皆是玄门有数的高手,若是打起来,我这小小金船禁受不起,还请移驾船外,那时任你们打生打死,小王绝不插手!”

    那金光是金船中禁制之力,不过金丹级数,云昭道人举手可破,但若是如此,等于与三太子撕破面皮,四海龙族向来只顾自家逍遥,极少涉入玄魔两道争斗,得不偿失,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烦劳三太子放开禁制,我等出去动手便是!”

    三太子又望向凌冲,见其一脸淡然,似是毫不在意,将手一挥,金光撤去,金船中门大开,“请!”云昭道人瞧了凌冲一眼,目中满是冰寒之意,当先踱步而去。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有了乌老与方胜这一场戏,就有借口将凌冲当场打杀,就算事后郭纯阳追究,大可推说是激于义愤,瞧不惯凌冲用奸计欺骗齐瑶儿,谋算人家的太清符经正本,有理在先,郭纯阳也无话可说。

    凌冲又是一番打算,云昭道人咄咄逼人,摆明车马要置他于死地,不如借晦明童子之力,将其反杀,以绝后患。动用太清符术以及事后毁尸灭迹,怪鱼金船皆非上佳之地,凌冲也倾向于另换一处僻静之地动手,借机试演一番自家的太清符法修为能与晦明童子磨合到几分熟练。

    乌老暗自得意,瞥了一眼方胜,却见他被乃姐扣住,垂头耷脑,冷笑一声,就要跟去瞧瞧热闹。三太子冷冷看他一眼,低声道:“乌老倒是好算计,今日之事小王暂且记下了!”乌老心头咯噔一声,强笑道:“此事原有情由,容后再禀,请三太子见谅。”眼下乌家还缺不得东海龙宫这株大树,乌老只能伏低做小,免得触怒了敖意,那便得不偿失。

    齐瑶儿有心跟出去,却见方凝面如寒霜,冷冷对乃弟道:“你立刻随我返回山门,与瑶儿成亲,其后不修成元婴,绝不许下山!”方胜满拟亲眼见凌冲尸横当场的惨象,见乃姐动了真怒,不敢顶嘴,只好遵命。

    忽有一个尖锐声音叫道:“凌冲!你枉自出身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等龌龊下流之事,如此说来,你扣住贺长老的飞剑不卖给我,也是存了贪墨之意,是也不是!”却是吕博忽然激动起来,甚至跳脚大骂。

    凌冲微微停步,对他冷笑道:“别人不知你的伎俩,当我看不出来么?你也莫要挑拨是非,若有胆量,干脆以真身来此,大家剑下见真章,岂不痛快?”

    “吕博”一愣,凌冲之言若有所指,似是瞧破了他的底细,却又不敢肯定,只能狞笑一声,说道:“任你百般狡辩,也需逃不出云昭前面的手去,我只看你如何下场!”

    金船中忽然金铃之声大作,劲急非常,密如风雨,敖意脸色大变,叫道:“有甚么魔头混进来了!”祭起玉牌便要作法合拢禁制。金船炼制之时,龙君特意炼入一道炼魔阵法,专一克制玄阴魔头。方才警铃大作,唯有法力高深的魔头潜入金船方会如此。

    三太子反应不可谓不满,但一口真气还未喷出,整个人便僵在那里,原来耳中传来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笑道:“人家不过是好奇这条大头怪鱼,想进来瞧瞧,不必这般紧张罢?”这个声音娇娇柔柔,好听到了极点,如糖如蜜,恰似一股春风吹入心池,令人心神迷醉。

    三太子被这声音软糯糯一叫,只觉神魂颠倒,不知东西,连禁制也忘了关闭。那声音不知起自何处,却在每一人道心之中回响,颇有荡气回肠之意。乌老、方胜、乃至云昭面上皆有陶醉之色,露出淡淡微笑,似是回忆起了甚么暖心之事。

    金船厅中那些献歌献舞的歌姬与一干虾兵蟹将却都一声不吭,软软栽倒,七窍中流出血来。方凝闷哼一声,身畔一道宝光飞起,垂落一道五色天幕,五色流转之间,竟又化为无色。宝光宝幢之中一声清越剑鸣,震得方胜与齐瑶儿双双一晃,又恢复了清明之色。

    云昭道人面上微笑,目中却一片冰冷,顶门蓦地开裂,现了天宫法相,已炼成了百余尊尊神齐齐现身,高坐云端,齐颂道家宝诰之音,如九天神祗行法,涤荡妖氛,有天宫法相庇护,才勉强从那声音中解脱出来,面色一寒,骂道:“邪魔外道!”

    木千山打定主意,等凌冲与云昭道人真动起手来,就以秘法知会神木岛,请祖父派遣长老前来阻止。不论这两个有何仇怨,在坊市之上动手,谁死谁伤神木岛皆脱不了干系。

    倒是岳白石老神在在,还巴不得云昭一掌打杀了凌冲那小贼货,及至魔音灌耳,亦是先恍惚了一阵,才骇然警觉,运用火行道法护住了自家心神,伸手将木千山拉在身后,叫道:“是天欲教哪位娘娘凤驾到此?神木岛岳白石有礼了!”

    神木岛与噬魂道结下深仇,连带对其余魔教门户亦极了解,在场之人倒是他最先反应过来,此是天欲教秘传媚术,专门呼人心魄,若是修士道心不坚,一经听闻,一身元阳便被人采补了去,端的狠毒异常。

    那声音一经入耳,凌冲便知不好,晦明童子已抢先发动,本体化为一圈宝光,悬于他脑后,遍洒肌体,才将那魔音驱逐出去。暗道一声:“好险!这靡靡之音,怕是天欲教的不世高手到了!”

    果然那声音又道:“岳老儿倒是还有几分见识,识得本宫的出身,不过本宫偏不告诉你名号,你自家来猜一猜啊?嘻嘻!”暗中那女子加注了几分法力,声音更加摇魂荡魄,岳白石已知来人道行远在自家之上,不敢再分心旁骛,只全力运转心法,护住心神,还要分力出来护住了木千山。

    怪鱼金船脱出坊市,却仍在东海之上游弋,此人运用魔道神通,必不敢持久,等神木岛高手发现端倪,追赶下来,自可安然脱身。为今之计,乃是不令木千山有何闪失,不然木清风心切爱孙,非活劈了自家不可!

    那女子想来见岳白石守御的辛苦,也懒得再去挑逗,话音一转,讶道:“小小一艘怪船,居然有两件法宝掌握在两个小家伙手中,你们师门倒也真是舍得啊?瞧你们笨手笨脚,难能发挥法宝的十成威力,不如送给姐姐如何?”

    那女子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方凝头顶竟是七玄剑派的镇派法宝无形七玄剑,而凌冲所用亦是一件法宝,只是宝光重重,刻意掩去了本体,一时瞧不通透。她语气娇媚,就似情侣之间斗嘴撒娇,听在耳中宛如百爪挠心,方凝与凌冲还未怎样,敖意却先中招,满脸谄笑,叫道:“好!都给姐姐!”手中操控金船禁制的玉符一送,掉落在地。

    敖意出了这番洋相,在场众人却无心嘲笑,一个个抵御魔音侵袭,已是十分辛苦。最为惬意的怕是凌冲,晦明童子本体阴阳符用了太清符法炼魔部法门,专克魔音,护持道心,方显玄门正宗对魔道的克制之力,炼魔部法门几乎每一样符术皆能死死克制一道魔教神通,因此太清门覆灭,最为兴奋者乃是魔教中人。

    凌冲懒得多言,心神一转,五色剑光飞起,用上了捡起雷音的手段,剑光转折之间已来至吕博面前,吕博面上还在假作痛苦之色,目中全是狡狯之意,及至剑光袭来,似乎不及抵挡,被一剑枭首,头颅落地。

    凌冲却皱了眉头,暗叫不妙,果然吕博尸身连带头颅陡然化为一道血光,飞出厅堂,转眼无踪。此是魔门中碧血箭的歹毒功夫,以本身精气元神燃烧,化为一道神通,中者无救,但自身也要魂飞魄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吕博元神早被人窃据,暗中噬魂道之人借他之力施展此术,却是毫无顾忌。

    凌冲正要命晦明施展道术,震退暗中女子,方凝却抢先一步,向那无形剑光一拜,叫道:“请老祖出手伏魔!”一个惫懒声音道:“不过是脱劫级数的小魔崽子,你也应付不来?枉费老祖瞧上你的资质,以为你能有甚出息。罢了,瞧在跟着你还能瞧见这一场热闹,老祖便出手一次罢!”

    一声剑鸣猝然响起,搅动道心心湖,如玉碎喷珠,尽是琅琅道音,与云昭道人的天宫元神所发宝诰只能维系自家道心不坠不同,这道音响彻虚空,穿流形神,竟是不分虚实,在场众人吃道音一响,眼前幻境魔影尽去,重复清明。

    三太子啊的一声,连忙拾起玉符,老脸通红,好在无人注意,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大怒,将玉符又狠狠捏碎,一道精芒飞起,绕出船中,眨眼不见。却是发动了龙君藏于玉符中的禁制,召请龙宫高手前来围剿!

    无形七玄剑剑鸣一起,暗中之人闷哼一声,似是吃了大亏,颇有些气急败坏道:“原来是无形前辈在此,多有得罪,告辞!”余音袅袅,却是急急退去。

    凌冲化身剑光要追,就见方凝身前凝出一道五色剑光,一个十来岁童子模样,穿的花花绿绿,手足各戴几串金圈的家伙,笑嘻嘻拦在路上,叫道:“你这厮十分有趣,居然不怕我的剑音惊神,玄魔两道有命的法宝老祖都曾照面,却不知你的底细,不如现身出来,咱们耍耍如何?”却是对晦明童子起了好奇之心,欲要一探究竟。

    天下之间法宝出世,必有异象,此界的法宝多是有名有姓之辈,跟随各自主人,连四处游荡的都少,何况是新的家伙出世?比起那天欲教的娘们,自然是晦明童子更令无形老祖生出兴趣了。

    晦明童子也非好相与的,当下便要现身出来,却被凌冲喝止,说道:“莫要露了行藏,只逼他让路,方才那人必有图谋,我要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莫要与无形夹缠不清!”

    凌冲虽然修为弱小,到底是太清门掌教,掌教之命不敢不听,这是烙印于晦明童子元灵之中的东西,比核心禁制还要来的牢靠。当下凌冲头顶现出一派星光,一条星力锁链如龙如蛇,横空狠狠抽来!

    无形老祖怪叫一声:“咦?运使星力?你这家伙是星宿魔宗的法宝?不对!你诳我!”口中**,被这一记星光链镇住,不由自主闪开一条通路,凌冲捉住良机,一道剑光摇曳而去。

    无形老祖叫道:“追!今日非要查清楚这家伙的底细不可!”说的好似手下无数精兵,发号施令一般,实则却是自家撇下方凝,一股无形波动紧随凌冲身后。无形剑不愧号为“无形追魂,神鬼难测”之宝,这一发力,连一点剑光影子都不见,浑不知去向何处。

    方凝气的顿足大骂,无形剑脾性古怪,被供奉在祖师堂中,不理外人。还是七玄教祖见她练剑颇有天分,才命无形剑追随护持,免得中途夭折。无形剑还不情不愿,一路上碎嘴不已,此番一走,她也无计可施,一腔怒火都撒在了方胜身上,一巴掌甩了过去,将方胜拍的原地转动几圈,兀自一脸的懵相。

    凌冲追出金船之外,却见天高云阔,坊市的九宫龟壳已在万里之外,隐约是一小块黑点模样,晦明童子神通一扫,叫道:“那娘们在云端之上!”凌冲当即抬目望去,就见一朵极大的云彩恰好遮住大日,缓缓漂浮。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不必我们出手,神木岛与龙宫也坐不住了!”

    就见海水中分,海浪翻腾之间,升起一队彪悍人马,个个披挂整齐,为首亦是一位龙子,手中一对金色宝锤,叫道:“何方妖孽,胆敢在东海撒野?我乃龙宫二太子敖申,本王锤下不死无名之鬼,还不报上名来送死!”

    凌冲以手加额,看来这位龙宫二太子空有一身武力,但脑子很有些贵恙,也不知那大太子如何,倒是有些同情起东海龙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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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介绍:
长生大道,道家称纯阳,魔教为玄阴,佛门唤真如,少年凌冲凭掌中之剑,弹剑作歌,笑傲苍穹!
先有阴阳后有天,道德还在五德前。
纵使后天参教化,纯阳玄阴正果牵。
九还七返盘龙虎,法相擎天飘摇舞。
清微元神入大道,我欲补全造化图!纯阳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纯阳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纯阳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