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汉帝国风云录TXT下载大汉帝国风云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汉帝国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猛子     大汉帝国风云录txt下载     大汉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七节

    徐荣和辛毗就两万七千大军的投降、整编仔细商谈了一些细节。在谈话中,徐荣提到袁军的一些不愿归顺朝廷的将领可以返回洛阳,并承诺自己将保证他们的安全。徐荣的友善和宽容让惶恐不安的辛毗十分感动。

    “算了吧。”辛毗呆坐良久,痛苦地说道,“没脸回去,实在没脸见到本初兄。关中大败,四万人全军覆没,洛阳陷入四面包围的险境,我还回去干什么?”

    “其它人呢?”徐荣面带笑容,慢声问道,“你回去问一下。如果子率将军和其他人想回去,一个月后,我可以派人把他们送出武关。”

    “我回去还能留条性命。”辛毗摇摇头,语气艰涩,“我家是颖川高门,和袁家世代交好,本初兄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留条性命,但子率和其他人回去则必死无疑。关中大败对洛阳来说意味着倾覆在即,本初兄盛怒之下岂能饶了他们?留在这里,他们和他们在洛阳的家人都能活下去,回去了,免不了身首异处祸及亲族。”辛毗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使他们要回去,我也不会同意。”

    “那好吧。”徐荣说道,“如果你们不愿回去,又不愿归顺朝廷,那我就要把你们送到晋阳,让朝廷依律治罪。”

    辛毗黯然点头。

    “佐治兄,不要担心,你不会有事的。”陈卫笑道,“到了晋阳和一些老朋友好好聚聚,四下看看,多了解一下河北,你的想法马上就会改变。记得当初韩浩被俘的时候,誓死不降,但在晋阳待了半年后,他上书请罪,诚心悔过,很快受到朝廷重用。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同殿之臣。”

    辛毗苦笑,脸上的神情极为悲哀。他和陈卫都是颖川名士,早年就相识,但今天在这种情况下意外重逢,让辛毗非常难堪。陈卫这句话本是好心劝慰,但此刻听在辛毗的耳中却如刀绞,让他倍感痛苦。

    麴义美美睡了一觉,直到黄昏时分才被亲卫喊了起来。

    徐荣特意备了些酒菜犒劳他。席上徐荣神情严肃,一言不发,浅尝即止,麴义却大吃大喝,对徐荣的冷淡视而不见。陈卫和亲卫们感觉气氛不对,避到了一旁。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命令张白骑和杨明停止追击,让韩翼、杨秋的军队从容撤出右翼战场,导致我在左翼战场围歼韩遂失败吗?”麴义突然把啃了一半的羊腿丢到案几上,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让我的手下白白牺牲?”

    徐荣不满地“哼”了一声,伸手把案几上的羊腿拿起来递给麴义,“啃完了,不要浪费。”

    麴义怒视着徐荣,一把夺过羊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为什么?你在大战开始之前曾说过,放弃保存西凉军的想法,竭尽全力击杀叛军,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

    “我们在右翼战场上已经拖住了西凉军,在中路战场上已经重创了对手,在左翼战场上已经取得了主动,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战局,我为什么不能让战局向最有利于迅速稳定关中的方向发展?”徐荣用力敲了敲案几,“就算你能全歼韩遂和西凉军,但你要付出多大代价?假如韩遂和西凉军全军覆没,而北疆铁骑又损失惊人,那西疆怎么办?你一个去戍守吗?”

    麴义张嘴就想反驳,徐荣立即伸手阻止了他,“你不要说了,你可以置朝廷的旨意于不顾,但我不行。我是本朝太尉,我必须遵从朝廷的旨意,我不能因为贪图眼前的胜利,贪图击杀韩遂的功劳就把中兴大业丢到脑后。”

    “你这是指责我吗?”麴义的脸色顿时变了。

    “是的,我是在指责你。”徐荣盯着麴义愤怒的眼睛,直言不讳地说道,“你贪图功勋,置社稷安危于不顾,置将士们的生死于不顾,恣意妄为,一意孤行,必将给中兴大业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徐荣转身从背后拿起一卷竹简狠狠丢到地上,“你自己看看,这是此次大战的各部损失。虽然这只是初步估算,但和实际伤亡的差距不会太大。”

    “右翼战场的张白骑、卫峻、杨明损失了大约六千步骑。中路战场上的何风损失了大约四千人,阎柔和段炫在围歼马超和阎行的过程中也有近千骑卒的伤亡。”

    “左翼战场的伤亡非常惊人。杨凤、华雄、梁百武为了诱敌,在高干的大军没有出击之前,主动进攻,损失了大约四千多人。高干出击后,战阵遭到重创,伤亡剧增。杨凤在战报中说,他的一万五千大军损失了七千人,折损近半。”

    “你率军支援左翼战场,包围高干后,手上有六万多步骑大军,兵力几乎是高干的一倍,足够包围高干,阻截韩遂的救援。当时你在战场西南方向部署了两万步骑,虽然幽州军和匈奴人在叛军的前后夹击下,损失很大,但因为雷子、铁钺和聂啸的一万大军及时杀到,高干突围失败,西凉援军也开始退却。”徐荣瞪着麴义,连连摇头,“如果这个时候你果断下令以主力包围高干,以一部铁骑追击西凉人,那么我们整个大战的损失可以控制在两万五千人左右,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竟然下令包围西凉援军,想一口吃掉两股敌人。”

    “我们有足够的兵力一次吃掉两股敌人吗?”徐荣用力一挥手,怒声质问道,“就算杨凤的军队再次投入战场,你手上也只有七万人不到,凭七万人的兵力可以吃掉大约四万敌人吗?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你是不是疯了?”

    麴义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韩遂亲自率军支援,高干再次突围,我们的大军因此遭受了重创。虽然阎柔、皇甫郦、段炫率军赶到,但我们其实已经失去了战场主动。假如高干不是突然阵亡,后果不堪设想。”徐荣用力拍了一下案几,“你到现在还认为你有实力围歼韩遂,你想过没有,那时我们的大军已经打到了极限,将士们阵亡太多,实力大打折扣,即使韩翼、杨秋的军队没有支援过来,韩遂也有可能在夜间成功突围。”

    “即使他突围失败,我们也要付出更大代价才能全歼西凉军。但更严重的问题是,韩遂和西凉军全军覆没了,谁去戍守西疆?你去吗?那时我们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铁骑了,你带什么去戍守西疆?”

    “围歼西凉军让我们多损失了大约八千人,让整个大战的损失达到了三万三千人。”徐荣悲声叹道,“但我们实际损失要远远超过战场上的兵力损失。”

    “西凉人撤退是早晚的事,只要给他们让出回家的路就行了。但北疆铁骑损失太大,一旦匈奴人、羌人、鲜卑人和度辽营撤回塞外后,仅靠乌拉铁骑根本无法震慑西疆。”

    “另外,我们步卒损失也很大,两万七千俘虏兵也不能马上用,打关西的事势必要拖延。打关西的事拖得越长,袁绍的防守就越坚固,而关西也就越难打。关西迟迟不能拿下,我们就无法配合中原各路大军攻打洛阳。”

    “洛阳的坚固你是知道的,如果给袁绍充足的时间囤积粮草军械加固城防,如果我们不能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攻克洛阳,我们就要撤出关东。”徐荣神色渐缓,喟然长叹,“河北的财赋能支撑二十万大军多长时间你难道不知道?”

    “你现在仗是打痛快了,但给朝廷带来很多无法预料的麻烦,虽然有些事我们可以竭力避免,但有些事已经既成事实,再也无法改变了。”

    麴义不以为然,“不就是伤亡大一点吗?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严重吗?我承认,此战之后,西疆的事的确有点棘手,但按照朝廷最初的设想,我们今年不打关西,为什么你突然想到打关西了?”

    “关中大战提前结束,给我们打关西创造了绝佳的机会。”徐荣从背后的文卷里翻出地图,摊开放在了席上,“袁绍不会想到关中大战一战就结束了,更不会想到高干会全军覆没,所以他在关西的兵力不会太多,关西各城池关隘的防守也不会非常坚固。尤其重要的是,他现在的注意力都被颖川战场吸引了,兵力也正在向洛阳南部移动。一旦他得知关中丢失,袁绍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夺回颖川,保狂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确保洛阳不失。”麴义毫不犹豫地说道。

    “对。”徐荣的手在地图上的颖川用力点了点,“我们打关中的时候,颖川是牵制战场,但关中大战出人意料的一战结束,迅速改变了目前形势。我们可以立即攻打关西,以关西为牵制战场,让大将军迅速增兵颖川,占据颖川,彻底切断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只要大将军拿下了颖川,大军就能就地取粮,战事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继而把洛阳袁绍、荆州刘表和豫州刘备的兵力全部拖在颖川战场。”

    “袁绍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兵力部署上必然混乱。这时我们还有两个月的粮草,只要我们能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直杀关西,关西必能一鼓而下。”徐荣神情略显兴奋,手握拳头用力打了一下地图上的弘农郡,“关西若下,我们就能从弘农、河南、河内三个方向展开攻击,同时利用颖川战场拖住袁绍的援军,争取在明年突破京畿八关,杀进洛阳。”

    麴义脸色有些难看了。如果长安城能象徐荣预计的那样不战而克,现在就是出其不意攻打关西的最好机会。攻打关西需要足够的步卒大军,而郑白渠一战步卒大军伤亡太大,需要时间休整和补充。因此即刻攻打关西难度非常大。不过,自己指挥失误造成的损失主要是骑卒,骑卒损失大了对威慑西疆不好,但对打关西好象没什么危害。

    “子烈,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去打关西?”

    徐荣眉头深皱,望着激动的麴义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清楚告诉麴义,他不想让麴义去指挥关西战场。

    “昨天我不过被韩遂激怒了而已。”麴义急了,拿着羊腿在案几上连连敲打,“我在西凉的时候,一直被他压着打,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关中勤王的时候,又被他从中插了一杠子以致于功败垂成。我这口气憋了十几年,我能忍得了吗?”

    徐荣坚决摇摇头。

    “我愿意上表请罪,愿意承担郑白渠大战受损过大的全部责任。”麴义恼怒不已,把已经砸得四分五裂的羊腿狠狠砸到地上,“子烈,让我去关西。”

    “我可以让你去关西,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徐荣终于松了口。

    “我知道。”麴义笑道,“你怎么说,我怎么打,绝对不会再发生违令之事。”

    “首先要把大军的损失降到最低。”徐荣慢悠悠地卷起地图,压低声音说道,“其次,你要非常频繁地向我要援兵。我不给你,你就向朝廷要,一日三书,日夜催调援兵。”

    麴义愣了一下,“子烈,关中也需要兵力。西凉、盖州、南阳都有可能攻击关中。长安攻克后,铁骑诸部将陆续返回塞外。这时我如果把兵力全部调走,关中怎么办?”

    徐荣微微一笑,拿起案几上的酒爵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麴义蓦然想到什么,小声惊呼道:“增兵?”

    徐荣放下酒爵,伸手从案几上捡起一块碎羊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常生气了吧?如果西有韩遂的大军威胁关中,东有烽烟滚滚的关西大战,长公主和朝廷还有理由拒绝我们的增兵之议吗?”

    麴义呆了半晌,脸上露出歉疚之色,“对不起,子烈,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复杂,我……”

    “算了,大将军不会怪你的。”徐荣瞪了他一眼,“你打仗的确厉害,但你现在是上卿了,是左卫将军,你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关系到社稷命运。你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时候,要多想想战场背后的事情,这样你才能真正利用战场来保卫社稷,保卫大汉江山。”

    麴义尴尬地笑笑,凑近徐荣问道:“打算增兵多少?”

    徐荣伸出一只手,然后在空中转了一下,把手背冲着麴义的脸晃了晃。

    “十万?”麴义十分震惊。

    “多吗?”徐荣笑道,“我还觉得少了。现在打仗的地方越来越多,我们的兵力却越来越少,增兵十万也不过只够打下洛阳而已。如果我们手中有五十万大军,韩遂还敢和我们作对吗?早知道你这样莽撞,我就应该提前告诉你。”

    “长公主和朝廷会答应吗?”麴义迟疑着问道。

    “我要和韩遂好好谈谈。”徐荣自信地说道,“另外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两个月内,你不但要拿下关西,还要把朝廷搅翻天。”

    麴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酒,“子烈,你能对我说清楚一点吗?我有些无所适从。”

    徐荣笑笑,伸出右手食指在麴义眼前晃了晃,“你要牢牢记住一点,大汉中兴的柱石是我们北疆人。”

    中原大战结束后,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奏请天子、长公主和朝廷,要求在黄河两岸增建五座大兵营,以便攻打洛阳,但长公主和朝廷最后只同意增建三座,增兵三万。

    朝廷的理由是,大汉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七万,所耗军资非常庞大,财赋无力承担。虽然大汉现在实行“兵户”制,无需支付士卒军饷,打仗时士卒还自带部分战马、衣甲和武器,但朝廷认为现在大战越来越密集,阵亡士卒越来越多,“兵户”的数量也在急剧膨胀,而朝廷手中的土地有限,草场有限,已经无力支撑。

    其实,这个理由根本就是推托之辞。中原大战后,朝廷收复了两个州,无主土地数不胜数。为了让青、兖两州迅速恢复,朝廷还特意从北疆、河北等地南迁人口两百多万。朝廷之所以拒绝大将军的增兵之议,说白了就是担心大将军手中的兵权无法控制。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太大,掌控的军队太多,无论对朝廷还是对社稷,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稍有不慎就是亡国之祸。

    长公主在给大将军的信中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说增兵牵扯面太大,涉及到田制、赋税、戍边等等,不是说增就能增的。在目前情况下,还是以保持现有兵力为好。长公主还说,洛阳大战,如果兵力不够,可以从塞外再次调兵南下。从塞外调兵,既可以消耗胡族诸部的实力,又有利于大漠稳定,还能减少因朝廷增兵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但大将军的确需要兵力打洛阳,而且大军收复中原后,就要南下江淮、荆豫,甚至还有可能打到益州。打这些地方,北疆铁骑已经没有太大作用,需要的是步卒大军。另外,大军主力南下作战后,北疆、西疆的稳定极为重要,这时北疆铁骑也不可能随军南下作战,他们需要集中精力戍守边疆。

    然而,现在大将军连增兵打洛阳都不行,将来打下洛阳后,就更不要说增兵南下收复长江南北两岸了。

    增兵会引起一系列问题,这一点长公主和朝廷的看法是对的,但不增兵,仅靠现有兵力,在收复州郡越来越多,战场越来越远,战争越来越密集的情况下,平定天下的步伐会大大减慢。而长公主和朝廷又要求大将军尽快平定天下,这两者之间的矛盾让大将军焦虑不安。

    长公主信任大将军,信任北疆士族官僚,但随着中兴大业的缓缓起动,随着大军不断收复州郡,长公主不仅仅需要军队和军队的胜利,更需要越来越多的士族官僚帮助她一起推动中兴大业。这时候,进入朝堂的各方势力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矛盾和权势之争也就纷至沓来,长公主需要平衡各方权势之间的利益以维持朝堂的稳定和新政的持续推进,而压制和损害权势最大的北疆利益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所以,长公主阻止大将军增兵是无奈之举,她亲自跑到塞外征调胡族铁骑南下参加中原大战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大将军能理解长公主的难处,但同时他也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深重危机。

    紧接着,青兖两州爆发了“圈地炒地”的风潮,定都长安之议遭到了极大阻力,关、洛士人以拒绝出任来要挟朝廷意图分享权柄,这些事都在中原大战之后爆发。也就说,中原大战后,随着朝廷实际控制疆域的不断扩大,进入朝堂势力的迅速增多,长公主对北疆人的依赖正在逐步减少,而北疆人也正在逐渐失去对权柄的控制。

    朝堂上的事终于不可避免地超出了大将军能够容忍的底线,他决定出手了。

    大将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太尉徐荣、尚书令李玮、右卫将军张燕、司隶校尉左彦,并请汉北郡太守朱穆、辽东都护府都护余鹏上书朝廷回晋阳述职。

    “公定和伯翰要回来?”麴义吃惊地问道,“这么说,大将军请羽行兄和俊义兄赶到定陶是为了商议此事?请楼麓、射缨彤、鹿欢洋一帮胡族王赶到定陶也是为了此事?”

    “云天,大将军把曹操的女儿嫁给祭锋,你难道不觉得很惊讶吗?”徐荣答非所问。

    “不奇怪。”麴义笑道,“我觉得很合适。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祭锋这小子好象是捡了个大便宜。”

    “羽行、公定和伯翰如果都回来,大漠上只有无畏,辽东只有小懒,他们两个人支撑整个北疆,难度太大。大将军为了确保北疆的安全,所以请楼麓和射缨彤他们赶到中原商谈北疆戍防一事。”

    “大将军早就该这么干了。”麴义不满地撇撇嘴,“这些年,北疆人不是在大漠上数星星,就是在各个战场上浴血奋战,只有一个李仲渊在朝堂上硬撑着,孤掌难鸣。现在北疆人沦落到什么地步?连增兵打洛阳都不行,还要看朝廷那帮混蛋的脸色?我们给谁打仗?给大将军吗?给长公主吗?是给大汉,是给他们这帮混蛋打天下。”麴义怒声骂了两句,“对了,长公主这次不会和大将军翻脸吧?”

    徐荣摇摇头,“为了定都长安的事,长公主暗地里哭了很多次。她已经受不了朝中那帮大臣们无休无止的争辩了。这些年,新政能够得以制定和实施,主要得益于张温、崔烈、袁滂这些老大臣们的鼎力支持和帮助。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长公主失去了强有力的依靠,朝政正在逐渐偏离原定的方向,新政也越来越难以维持。如果我们再不及时想办法,类似青兖两州的圈地炒地的事会层出不穷,新政会被朝中那些自以为是唯利是图的奸侫破坏得一无是处。”

    “大将军这次下定决心了?”

    徐荣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大将军极为谨慎,行事非常小心,至今还没有任何举措。”

    麴义气得把手上的酒爵往案几上用力一砸,“大将军现在干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哪有当年带我们纵横大漠的霸气?他怕什么?怕晋阳的那帮人造反吗?晋阳的龙山大营里还有老拐的近万伤残老兵,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就能把晋阳杀个血流成河。”

    “你胡说什么?”徐荣怒斥道,“大将军不让我提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坏了大事。北疆有多少士族?有多少人能走进朝堂?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走进朝堂治理天下?将来社稷平定了,大汉中兴了,天下士人只要有本事,都能走进朝堂,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而是一百年、两百年的事,当然要谨慎,要一步步来了。”

    “你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麴义瞪着眼晴问道。

    “很简单,现在北疆人要彻底控制朝政,让中兴大业按照我们的设想前进。将来,我们的后代要继续控制朝政,让中兴大业得以维持和持续发展。几代人之后,大汉昌盛了,富强了,百姓安居乐业了,天下升平了,我们的愿望也就实现了。”徐荣望着麴义,郑重地说道,“所以,这不是杀人流血就能解决的事,你懂了吗?”

    麴义大笑,“我知道了。先增兵,只要有兵户,北疆人就有军队,只要有军队,北疆人就能控制朝政,只要控制了朝政,北疆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不再说了。”徐荣摇手说道,“你明天和张郃、高览一起,率军急赴华阴,迅速攻占潼关。杨凤和张白骑将率军随后跟进。孙亲和杨华的军队接到我的命令后,将开始攻打风陵渡,帮助你夺取潼关。”

    “你呢?你带多少人攻打长安?”

    “两三千就够了。”徐荣笑道,“我要和韩遂好好谈谈。事情会非常顺利,你放心好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八节

    七月上,关中,京兆尹,郑县。

    朱灵因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离开大军到郑县坐镇,给前线调运粮草。

    高干率军渡河赶到郑白渠后,曾书告朱灵,说大军将在本日清晨发动进攻,请朱灵备好粮草军械,以便随时送到郑白渠战场。但自这份书信之后,朱灵竟然整整一天没有接到高干的任何消息。朱灵非常不安,连夜派人到青戈渡口探查情况。

    第二天凌晨,斥候回报,青戈渡口到郑白渠战场的各条道路都被北疆军封锁,无法和前线大军取得联系。朱灵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北疆军已经控制了郑白渠战场,前线大军凶多吉少。他急忙下令停止向青戈渡口运送粮草,并急书新丰大营,询问西凉军情况。

    朱灵到达青戈渡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看到了令人震骇的一幕。北疆大军出现在渭水河北岸,在漫天飞舞的旌旗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麴义、阎柔、张郃、高览的战旗。朱灵瞠目结舌,身躯一阵战栗,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北疆的前锋军发动了渡河攻击。一路在水师箭阵的掩护下抢占船桥,一路乘坐几十条战船破浪而来。

    朱灵下令放弃囤积在青戈渡口的粮草辎重,带着八百士卒和两万多民夫急撤郑县。在离开青戈渡口前,朱灵再次书告新丰大营,北疆军已经占据青戈渡口,我已撤返郑县,请尽快告诉我郑白渠战况,并请高干大人迅速联系我。

    朱灵忧心如焚地回到郑县,立即书禀洛阳,但他提起笔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郑白渠大战的确实消息,无从下笔。虽然北疆军出现在青戈渡口,高干也和自己失去了联系,但仅凭这两点无法证明联军已经战败。朱灵踌躇良久,还是放下了笔,决定再等筹。他急告驻守潼关的高柔,请他密切注意风陵渡方向的动静。如果北疆军在郑白渠击败了联军,下一步他们将攻打长安,而河东方向的北疆军势必会趁机攻打关西以牵制袁军的兵力,避免自己的主力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此刻新丰大营的西凉军已经接到了急撤长安城的命令。守营的校尉一边安排士卒和随军民夫紧急搬运粮草辎重撤回长安,一边回书朱灵,我们正在奉命撤回长安,郑白渠战况如何尚不清楚,如有最新消息,一定急速禀报。信使带着这份书信翻山越岭从小路赶回了郑县。朱灵看完这份书信,非常失望,只好如实禀报洛阳袁绍。从目前已知的各种迹象上来判断,郑白渠大战可能失败。韩遂和高干可能已率军撤守长安。

    在北疆铁骑激昂的号角声中,朱灵带着一千人马,数万民夫和大量粮草辎重急速撤回华阴城。

    麴义率军渡过渭水河后,同时占据了郑县和新丰两城。

    麴义进驻新丰城后,立即命令杨明带着铁骑急速杀到杜陵,切断长安和南阳之间的联系。何风率军随后跟进,两军会合后,沿着丹水河南下上洛、商城一线,占据武关。

    张郃、高览则率军攻杀华阴。杨凤、张白骑率军随后跟进,两军会合后即刻攻打潼关。

    七月上,长安。

    西凉军撤到渭桥南岸,停下了脚步。

    徐荣、皇甫郦、段炫带着五千人马赶到渭桥北岸扎下了大营。

    徐荣书告韩遂,今庞德、卫峻、聂啸的铁骑已经从美阳方向迂回到武功、郿城一带,切断了西凉军的退路。杨凤带着大军正在攻打潼关,杨明带着铁骑已飞驰武关,袁绍援军进入关中的路已被堵死。此刻西凉军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彻底陷入绝境。如果先生据城死守,后果可想而知,但先生如果愿意坐下来和我们好好谈谈,事情还大有转机。

    第二天,马超和凌孺带着十个亲卫,飞马赶到北疆军大营。

    皇甫郦看到凌孺后,冷笑道:“文约先生这次总算如愿以偿了,还有什么话说?”

    凌孺神情黯然,低头不语。马超因为多处受伤,勉强支撑而来,脸色极度难看,听到皇甫郦的责难,他两眼一红,低声说道:“先生……已经……已经阵亡了。”

    徐荣脸色骤变,骇然惊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先生在突围中被流箭射中,当天晚上就阵亡了。”马超嘶哑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徐荣脑中一片空白,两眼瞪着马超久久无语。皇甫郦悲声长叹,转身走出了大帐。陈卫站在徐荣身后,茫然无措。谁能料到,韩遂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阵亡了。天啊,怎么会这样?西疆的事麻烦大了。

    “现在……”徐荣浓眉深皱,望着凌孺问道,“现在西凉军谁说了算?韩翼吗?”

    凌孺摇摇头,“先生临终前,把西疆托付给了孟起。”凌孺轻轻拍拍马超的后背,“现在西疆是孟起说了算。”

    徐荣和陈卫的目光同时望向马超,然后再次看向了凌孺。

    徐荣是问西凉军谁说了算,但凌孺没有回答,他说西疆是马超说了算,也就是说,西凉军现在控制在韩翼手上,马超只不过是韩翼的挡箭牌而已。

    在西疆这种崇尚武力的地方,没有实力能干什么?西凉的军队要放回去,要让西凉人戍守自己的家园,但河北无法控制韩翼,只能扶持马超来制衡韩翼。但这样一来,马超的实力加上韩翼的实力,西凉人的武力就非常强悍了,这对关中是个巨大的威胁,而且河北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得到马超的忠诚。

    徐荣的神色越来越冷峻。如果不扶持马超,韩翼实力不够强大,无法独自对抗羌人。他有可能为了生存,为了报仇,为了独霸西疆,干脆暗中联手羌人频繁入侵关中,那事情愈发不可收拾。韩遂临终前的这个安排,迫使河北不得不冒着风险扶持马超,增强西凉实力。马超成了西凉稳定与否的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

    徐荣暗暗叫苦。这一仗虽然打赢了,却留下了一个可怕的隐患。如果韩遂不死,西凉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将来只要大汉稳步走上了中兴的道路,只要大汉武力无坚不摧,韩遂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归顺朝廷,并和北疆人一起制定和实施一系列有利于边陲稳定和发展的中兴之策,但现在……

    凌孺不待徐荣再问,把韩遂死后,西凉诸将对西疆诸事的议定一五一十做了详细的说明。

    尊奉晋阳的天子,遵从晋阳朝廷的命令。大军退回西凉后,马超、凌孺、张鸣、张既等人在汉阳暂时主掌西凉军政。韩翼、杨秋、成宜、程银、梁兴等人率军退回金城、陇西等地戍守边郡。

    凌孺说了一大堆,但要害问题一个都没涉及。徐荣很耐心地听完了,然后对他说道:“我要和孟起谈一谈。”

    凌孺心领神会,躬身退出。陈卫陪着他一起走出了大帐。

    “你很小的时候,我曾见过你两次。”徐荣说道,“当时,你长得虎头虎脑的,胆子也不大,话也不多,很讨人喜欢。我记得你喜欢吃饼子,常常一个人坐在府衙前的石阶上慢慢啃,一个饼子能吃上半天。”

    马超苦涩一笑,“伯父大人还记得那些事?”

    “我虽然老了,但过去的事却越来越清晰。”徐荣指指自己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西凉的很多老朋友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人世。有时,夜深人静,我也会想到他们。现在文约兄也走了,西凉的人没剩下几个了,西疆的确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马超神情落寞,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案几上的竹简,一言不发。

    “你现在怎么想?”徐荣问道。

    “什么?”马超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看徐荣,茫然地问道。

    徐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郑白渠大败,手下兄弟几乎全部战死,韩遂又突然阵亡,这一连串的打击似乎把这位年轻人击倒了。看样子当韩翼、凌孺这些人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的时候,他根本没用脑子想。

    “我能信任你吗?”徐荣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马超想了一下,慢慢说道:“我是西凉人。”

    徐荣点了点头,继续听他说。

    马超又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天子和朝廷一心一意为了西凉,西凉人都会忠诚于天子和朝廷。”

    “好,有你这个承诺就够了。”徐荣猛地坐直身躯,大声说道,“你想让天子和朝廷为西凉做什么?”

    “伯父大人真的信任我?”马超愣了片刻,迟疑着问道。

    “郑白渠大战还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吗?”徐荣很随意地挥挥手,“有实力才能拥有一切。西疆无论有多么强悍的实力,也无法和整个大汉抗衡。目前我们无法信任韩翼,就象韩翼也无法信任我们一样,所以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现在我信任你,你也应该信任我。”

    马超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伯父大人,当务之急是让西凉军立即返回西疆。文约先生阵亡的消息一旦泄漏,西疆的羌人势必乘机杀进凉州腹地。如今西凉军损失惨重,无力再战,而北疆军又都在关中,鞭长莫及,西疆岌岌可危啊。”

    “西凉大军回去了,你怎么办?”徐荣问道。

    “不知伯父大人能不能让庞德大人进驻西疆,屯兵于汉阳境内?”

    徐荣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好,还有呢?”

    “先生阵亡后,西凉各方势力就是一盘散沙,韩翼、杨秋、成宜、梁兴这些人都会拥兵自重。加上各地羌人势力混杂其中,被先生强行压制了十几年的西疆各种矛盾会瞬间爆发,西疆的战火将连绵不绝,稳定了十几年的西疆将再也没有安宁之日。”马超无奈地说道,“所以,除了让庞德大人屯兵汉阳外,还要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即刻赶到西疆主掌凉州军政,把西疆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暂时压下去,以便给我们拉拢、收复和打击西疆各种势力赢得宝贵的时间。只要我们能赢得西疆大部分势力的支持,我们就能迅速稳定西疆,并能迅速集结最大的力量对抗入侵的羌人。”

    “好,好办法。”徐荣脸显欣慰之色,“文约先生的眼光非常独到。以我看,他把西凉托付给你完全是出自真心啊。你说说,朝中哪位老臣适合到西疆?”

    “盖勋盖大人。”

    徐荣笑了起来,他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马超的肩膀,“孟起,你父亲在天之灵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送走马超和凌孺后,徐荣一个人坐在大帐内沉思起来,直到陈卫走到他身边,他才霍然惊觉。

    “大人在想什么?”陈卫高兴地说道,“一切如大人所料,西凉人迫不及待要走,而我们马上就可以进驻长安城了。关中这么快就拿下,太不可思议了,感觉就象做梦一样。”

    徐荣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冷哼了一声,突然一拳砸到案几上,怒声说道:“云天误了大事,西凉的噩梦就要来了。”

    陈卫笑容一滞,惊退半步,疑惑地望着徐荣。

    徐荣一跃而起,背着手在大帐内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大人,虽然韩遂阵亡让西疆的形势变得复杂了,但我们重创了西凉大军,短期内西凉人对我们已经无法构成威胁。”陈卫小声说道,“如果仔细权衡利弊,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西凉军遭受重创,对我们来说威胁的确减小了,但对入侵的羌人来说呢?是不是威胁也减小了?”徐荣问道,“韩遂死了,西凉各方大小势力失去了镇制,为了独霸西疆,会不会大打出手?他们实力不够,为了消灭对方或者为了生存,会向谁求援?”

    陈卫脸色顿时就变了。

    “当年边章、韩遂为了击败我们,和六月惊雷、西北雨等羌帅联手。如果不是大将军在翼城大战中杀了他们,韩遂后来能独霸西凉,能让西凉稳定了十几年吗?现在羌人又强大了,西疆又成了他们的猎物,而韩翼、马超、杨秋这些人为了争夺西疆,会不会引狼入室?马腾被杀后,马超逃回陇西,向羌人借兵,很快便把韩遂打得焦头烂额。这次韩遂出兵关中,不也带着归属羌人吗?由此可见,韩翼也罢,马超也罢,杨秋也罢,这些人只要回到了西疆,马上便会和羌人称兄道弟,西疆要乱了。”徐荣懊恼不已,连连摇头,“朝廷最担心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我罪不可恕,罪不可恕啊。”

    “大人,庞德将军不是要进驻汉阳吗?盖勋大人也极有可能重返凉州,事情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陈卫安慰道。

    “最先挑起事端的必是马超。”徐荣愤怒地一挥手,“这小子长大了,心计深沉,远远超过了他父亲。怪不得韩遂在临死之前让他代领凉州军政,手段果然非同一般。他让庞德进驻汉阳,让盖勋大人主掌凉州,不是想镇制凉州各府势力,而是要迅速激发凉州各势力之间的矛盾,点燃西凉战火。西凉乱了,他才能安全返回陇西卷土重来,韩翼才有机会起兵叛乱,而我们要想不陷进西疆这个泥潭,只有尽快退出来。”

    “那大人为什么答应他?”

    “我不答应他行吗?我不答应他,马超的请罪表一样能送到朝廷,长公主一样会下旨。为了守住关中,我只能答应他跳进西疆这个泥潭,否则关中怎么办?洛阳还打不打了?”徐荣仰天长叹,“西疆是大汉的噩梦,是中兴大业的噩梦啊。”

    “如今怎么办?”陈卫问道。

    “如果我们现在不顾一切杀了他们,等于拱手把西疆让给了羌人。不杀他们,等于自掘坟墓,不过好在自掘坟墓还有一线生机。”徐荣脸显坚毅之色,“这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彻底解决西疆问题,即使中兴大业因此受到阻碍,我们也要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两天后,马超、韩翼率军撤回西疆。

    同日,徐荣率军进驻长安城。

    徐荣上奏朝廷。

    郑白渠大战,全歼高干四万军,西凉军遭受重创折损两万八千人,最后仅两万五千人撤出战场。叛军首领韩遂、高干、夏昭、阎行等十几员大将被诛杀。

    我军伤亡三万三千人,李尧、杨震、郭华、赵风、颜杰等五位将军阵亡,王房、杜平等六位中郎将、校尉阵亡,左大当户兰嵘等八位胡族将领阵亡。阎柔、鲜于银、梁百武、杨淳、铁钺、雷子、解悟等十七位将军、中郎将、校尉受伤。

    五日后,西凉军投降,马超、韩翼等西凉将领接受了朝廷的所有条件,率军退回西疆。

    由于韩遂在大战中阵亡,不但导致朝廷在战前所定的稳定西疆策略未能实现,反而让西疆局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臣深感罪责重大,特上表请罪,请辞太尉一职,愿率军进驻西疆,以确保关中的安全,保证大军能在预定时间内攻打洛阳。

    臣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要想稳定西疆,至少需要五万到八万大军。如果放弃西疆,则关中至少需要十万大军戍守。如此一来,无论是近期攻打关西,还是明年打洛阳,兵力都严重不足。为了确保中兴大业能稳步推进,臣建议朝廷还是暂时放弃攻打洛阳,转而集中兵力稳定西疆,以免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导致大军顾此失彼,继而导致中兴大业功亏一篑。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九节

    七月中,晋阳。

    关中大捷的消息传到晋阳,举城欢庆。

    长公主以天子名义下旨,犒赏前线大军,并鼓励将士们再接再厉,拿下长安,占据潼关、武关和大散关,确保关中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下来。

    同日,长公主在凤凰池召集重臣议事,商议西迁人口到关中一事,并议定由光禄大夫赵戬出任京兆尹,谏议大夫王烈和中散大夫梁绍出任扶风和冯翊两郡太守。京兆尹赵戬持节,全权负责关中政事。

    五天后,太尉徐荣的奏疏送到了晋阳,这份奏疏立刻在凤凰池掀起了轩然大波。

    关中一战而定,让人欣喜若狂,这样一来,大军不但可以立即攻打关西,和中原大军合围洛阳,还能迅速西迁人口完成秋耕,关中在年内得到稳定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到了明年春天,八百里秦川就能产出粮食,朝廷的财赋危机因此可以缓解,攻打洛阳的时间也能大大提前。

    然而,韩遂的阵亡,西疆局势的严峻,让长公主和朝中重臣们忧心忡忡,全无半分喜色。

    韩遂在西疆的地位举足轻重,无人可以替代。现在韩遂死了,西凉军损失惨重,北疆军一部分要戍守关中,一部分要东进打关西,无力顾及西疆。此时早对西疆虎视眈眈的羌人自然不会错过机会,羌人的铁骑很快便会出现在西凉各地。西凉战火纷飞,关中的门户失去了屏障作用,关中的形势随即岌岌可危。关中不能稳定,除了对攻打洛阳不利外,对定都长安之议更是个致命的打击。

    西凉军迫不及待地撤回西疆,正是担心羌人乘势进攻,而太尉徐荣几乎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让西凉人撤走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西凉军在韩遂死后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即使回到西疆他们也只会固守自己的一块地盘,没有人可以象韩遂一样把他们集结在一起齐心协力联手御敌。西疆的归属羌人在韩遂死后,在他们的首领啷啷、墨绳、诛度等人死后,肯定会为了争夺首领之位而大打出手。白马羌、烧当羌等羌族诸部势必会乘机入侵西凉。太尉徐荣此刻奏议出兵西疆,正是看到了西凉狼烟四起的战火,看到了关中的危机,纯属无奈之举。

    目前关中的北疆军大约有九万多人。徐荣将军带着一部人马稳定关中。麴义将军正带着一部人马攻打关西,庞德将军带着部分铁骑将进驻西凉汉阳郡,兵力严重不足。

    长公主提议让胡族铁骑继续留在关中战场,尚书令李玮马上出言阻止。数万胡族铁骑长时间留在关中,食物和马料无法供应。河东和太原两地的三十万人口马上就要迁入关中,关中很混乱,胡族铁骑一旦控制不住烧杀掳掠,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塞外不能长时间缺少戍守军队。戍守塞外的军队主要有风云铁骑、乌拉铁骑和度辽铁骑。人数最多的乌拉铁骑现在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随姜舞在中原战场,一部分马上随庞德进驻西凉,剩下的回塞外戍防。由于塞外乌拉铁骑人数骤减,对大汉最忠诚的匈奴铁骑又遭受了重创,北疆的戍防力量已经略显不足,北疆稳定因此产生了隐患。所以在未来几年内,朝廷最好不要再从塞外大规模调兵,以免大漠动荡,北疆再起战乱。

    长公主一筹莫展。

    胡族铁骑在本月内就要返回塞外,西凉战火即将燃起。关中要屯兵戍守,关西要即刻拿下,关中的兵力根本不够用,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增兵。

    增兵之议当即遭到了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廷尉张邈、大司农钟繇、将作大匠孔融、中书监荀攸、尚书左、右仆射张范、崔琰等大臣的强烈反对。

    大臣们的反对早在长公主的意料之中,所以她马上征询大臣们解决危机之策。

    丞相蔡邕认为,太尉徐荣建议出兵西疆的真正目的是逼迫朝廷下旨增兵。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西凉大乱是肯定的,但西凉人还有数万军队。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无论如何都要把入侵的羌人赶出去。我们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援助,西凉人守住自己的家园应该没问题,而且,西凉人被羌人拖住了,几年内他们都无力侵扰关中。徐荣大人对局势的发展太过夺大其辞了,有危言耸听之嫌。

    中书监荀攸赞同蔡邕的意见,他认为只要让庞德将军率军坚守在翼城、上邽一线,堵住敌人侵扰关中之路,则朝廷依旧有足够的时间攻克洛阳。待关中稳定,洛阳收复后,再集中兵力解决西疆问题完全来得及。

    大司农钟繇则从土地分配、赋税收入、军资耗费等方面做了详细分析,认为朝廷现在没有能力增兵。当年大将军曾屡屡以少胜多,现在大军连战连克,无坚不摧,早把叛军打得肝胆俱裂了,收复一个洛阳对于大将军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御史大夫刘和则上奏弹劾徐荣,认为徐荣虽然取得了关中大捷,但并没有完成朝廷的重托,给中兴大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而且他还借口西疆之事,以暂时放弃攻打洛阳为要挟,迫使朝廷下旨增兵,其心可诛。既然他主动请辞,那就接受他的辞呈,免去他太尉一职,以此来告诫军中诸将,要坚决遵从朝廷的中兴策略,不要骄恣枉法,为所欲为。

    尚书令李玮、宗正贾诩、尚书谢明等大臣当即予以反驳。

    在西凉的事情上,贾诩的话显然有一定的权威。他认为蔡邕等大臣的计策和放弃西凉没有任何区别。在西凉,马超、杨秋这些人和羌族诸部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很多人的身上甚至流淌着羌人的血液,有些人的祖上其实就是归属羌人。这些人跟着韩遂叛乱了十几年,心里早就没有大汉和大汉的天子了。对于他们来说,谁的拳头硬,谁的武力强悍,谁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利益,谁就是西凉霸主。韩遂死后,西凉很长时间不会再有霸主了。马超、韩翼、杨秋也罢,羌人也罢,都想称霸西凉。当他们谁都无法击败对方的时候,当贫瘠的西凉无法满足他们争霸**的时候,他们会干什么?很简单,就像当年韩遂、边章和六月惊雷、西北雨等人联手一样,他们也会联手杀进关中。

    所以,太尉大人的建议是对的,当务之急是立即率军进入西凉,以强悍的武力震慑西凉,把马超、韩翼这些人的军队牢牢控制住,让羌人没有任何机会攻击西凉。西凉稳住了,关中也就安全了。大军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一泄而下,直杀洛阳。

    大臣们争论不已。李玮、贾诩等人势单力薄,增兵之议随即搁置。

    议事结束后,李玮、贾诩等人再次拜见长公主,极力劝说长公主下旨增兵,以便稳定西疆和关中,确保大军迅速收复洛阳,中兴大业稳步推进。

    长公主考虑再三,连夜在凤凰池召见蔡邕、荀攸等大臣,再度商议增兵之事。

    “殿下,增兵的后果是什么,我们都清楚。”荀攸皱着眉头说道,“兵力越多,大将军手中的兵权越大,朝堂上的北疆势力也愈发稳固,这对中兴大业的危害极大。”

    “今天西疆和关中的危局,可以说是大将军和太尉大人蓄意制造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朝廷增兵。”荀攸拿起徐荣的奏章,指着其中一段话说道,“殿下你注意到没有,在郑白渠大战的最后阶段,太尉大人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下令围歼西凉军,这直接导致了韩遂的阵亡,并且让西凉军损失过半。太尉大人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很简单,他就是要让西疆陷入混乱。”

    “荀大人,战场上什么事都会发生,韩遂的阵亡也是个意外。”长公主摇摇手,不满地说道,“你这种估猜没什么道理。”

    “韩遂即使不死,西疆也会乱,因为韩遂的西凉军只剩下一半兵力,他撤回西疆后,羌人一样会打他。西疆不乱,太尉大人还有什么借口逼迫朝廷增兵?”荀攸说道,“太尉大人知道韩遂阵亡的时候,西凉军士气低迷,他完全有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集结优势兵力全歼西凉军,但太尉大人为什么放弃了?当真是因为担心羌人占据西疆吗?羌人此刻远在河西,太尉大人只要在全歼西凉军后,让庞德带着三万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西凉,羌人还敢打进西凉腹地吗?不要忘了,狂风沙的铁骑现在就在天穹沙漠,羌人如果渡河攻击,必定腹背受敌。虹日和铁头还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吧?”

    “韩遂死了,西凉残兵回去了,羌人也有了攻击的机会,西凉想不乱都难。西凉一乱,关中就岌岌可危,朝廷只能增兵,大将军和太尉大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长公主沉吟不语。

    “大将军早在中原大战结束后就有增兵的意思,但他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朝野上下的非议,所以很谨慎,让臧霸、管亥等青州军将领出面向朝廷讨要建制。这次,他终于忍不住了,利用攻打关中的机会巧妙地布下了一个陷阱,以西疆大乱为借口,以放弃攻打洛阳为要挟,逼着朝廷主动给他增兵。”荀攸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大将军还是不愿意自己手中的权柄受到任何损害,他要抢在收复洛阳之前进一步巩固北疆势力对朝政的绝对控制。”

    “但是朝廷如果不增兵……”长公主担忧地说道,“局面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太尉大人是什么人?他打了多少年的仗?他为什么在此刻主动请辞太尉一职?他去关中之前为什么把麴义将军从中原战场调到关中战场?”荀攸淡淡地一笑,“他如果没有把握稳住西凉,他敢把韩遂杀了?他敢把西凉军放回去?”

    “但太尉大人手中只有十万人马了。他要同时兼顾西凉、关中和关西三个地方。现在就算他全歼了西凉军,让庞德将军占据了西凉,他依旧没有足够兵力攻打洛阳。”长公主无奈地说道,“这是事实,诸位大人不会否认吧?”

    “增兵就能打下洛阳?增多少兵能拿下洛阳?十万还是二十万?”荀攸摇头笑道,“洛阳非常坚固,就算我们增兵十万,甚至增兵二十万,也不一定能打下洛阳,因为我们的财赋有限。打洛阳,兵力固然重要,但决定战局胜负的却是财赋。财赋的积累,取决于朝廷新政的实施。朝廷新政的实施取决于什么?取决于朝廷和各地府衙的官僚。没有这些人不折不扣地执行朝廷的各项命令,新政如何得以实施?官僚增多,朝堂上的策略之争、势力之争也就越来越激烈,这必然会损害北疆人的利益,而这正好触及到了大将军的底线,所以大将军和北疆人要反击了。”

    过去,天子和朝廷需要北疆,需要北疆的武力,需要北疆的武力来保障新政的制定和实施。但随着朝廷的财赋越来越多,随着朝廷大军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随着涌进朝堂的各地士族官僚越来越多,随着新政的逐步完善和改进,北疆武力的地位渐渐降低,北疆官僚的作用渐渐减小。北疆武人和士人的利益渐渐受到损害,但这是一种必然,一种发展的必然。

    大汉需要北疆,朝廷需要北疆,但北疆仅仅是大汉的一部分,不是大汉的全部。北疆仅仅是大汉中兴的开始,不是大汉中兴的结束。大汉中兴,需要动用整个社稷的力量,仅靠北疆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北疆也没有推动整个中兴大业持续发展的巨大力量。

    我们承认,中兴大业是从北疆开始的,新政也是从北疆开始的,但中兴大业在不断地发展,新政也需要根据中兴大业的发展不断地做出调整和修改,朝廷因此需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如果让北疆人长时间的持续的把持朝政,新政的发展必然受到极大限制,甚至还会朝着不利于大汉中兴的方向发展,中兴大业有可能遭受无法估量的打击和破坏。

    任何权柄的使用都要受到制约,去年年底青兖两州圈地炒地之事就是北疆人的权柄失去制约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时如果不是大将军果断出手,中原大战的战果可能在旦夕之间丧失殆尽。同样,今年我们需要关、洛士人帮助朝廷稳定关中,但我们遇到了很大阻力,原因就是因为北疆人牢牢控制了权柄,他们利用各种办法排斥和打击北疆以外的士人,让他们很难有机会为朝廷出力。

    北疆人在新政的制定和实施上也有严重问题。北疆人首先考虑的是边郡的稳定,是大漠的稳定,所以朝廷的很多财赋都用在了边郡的治理上,对胡族的政策也倾斜得非常过分。北疆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能支撑下来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商贾的帮助,所以北疆人对营商一直保持着很大的兴趣,给予商贾的待遇很高。很多商贾不但成为士族,还入朝为官。当然了,这和他们尊崇大儒王符的有很大关系,认为营商可以增加财赋收入。但营商获利便捷,收益大,人皆向往,对农耕和财赋会产生很大影响,时间久了,对社稷的危害显而易见。

    北疆人中很多出身黄巾军,他们对土地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挚爱和恐惧,他们想让每一个人都拥有土地,但又担心每一个人会失去土地,所以对新田制的推广非常狂热,实施起来的时候一丝不苟,近乎苛刻,不愿意做任何变通。其实任何一种制度要想成功,都需要根据不同地区的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在北疆很成功的办法,照搬到中原未必成功。但北疆人在这一点上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他们遇到阻力的时候不是及时做出调整,而是利用严刑酷法予以镇压,手段极为血腥。很多矛盾和纠纷就是这样产生的。

    今年,赵岐老大人突然提出定都长安,而北疆人几乎无一例外鼎力支持。定都何处,关系汉祚命运,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但北疆人把它想得太简单了。

    荀攸说了很多,最后归结为一句话,北疆人的权柄要受到制约。如果增兵,北疆人权势更大,将来无法控制,中兴大业可能失败,大汉可能倾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节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将作大匠孔融等大臣借着荀攸的话,对制约北疆权势提出了几点建议。

    北疆人主要集中在尚书台和外朝诸府。尚书台自从搬到皇宫外面后,不但依旧控制着一部分决策权,还掌握着相当一部分执行权。很多时候尚书台在做出决策后自己就下令执行了,有些决策如果在商议过程中遇到阻力,尚书台也常常利用自己的权势联合外朝中的北疆大臣先执行。虽然张范、崔琰、司马朗等大臣都在尚书台,但相比强势的李玮和在尚书台中占据大多数的北疆人,他们势单力薄几乎没有说话的份量。

    本朝国政大事由“四府合议”后再做最终决策,一般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和太尉府、大司马府发生争论的时候,长公主都要征询尚书台的意见,但尚书台肯定站在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的对立面,迫使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做出妥协和让步。因此,要想制约北疆人的权势,首先就要削弱尚书台的权力,但大司马大将军李弘督领尚书台,不能公开削权。另外尚书令李玮在前段时间主持重订了诸府权责,已经主动让出了一部分权力,不好再步步紧逼。

    蔡邕等人认为,为了进一步限制北疆人对朝政的控制,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强外朝权柄。太尉徐荣主动请辞,其实就有以太尉一职换取外朝同意增兵的意思。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老大臣杨彪取而代之。这样我们既可以把关、洛士人拉进朝堂,迅速稳定关中,同时又能加强外朝权柄。

    外朝权柄强大了,“四府合议”的时候我们就能占据优势,让尚书台在无形中失去一部分决策权。尚书台的决策权少了,执行权的使用就要大打折扣,对朝政的影响就越来越小,继而可以把它重新迁回皇宫,和中书监并列。这样一来,北疆人无论在外朝还是内朝,都无法形成干涉朝政的力量,制约北疆权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时候,外朝拥有了比较完整的相权,而中朝和内朝也拥有了绝对的皇权和一部分核心相权,官制上更为合理。几年后,殿下可以让中书监掌控决策权,让尚书台掌控执行权,进一步削弱尚书台的权力。尚书台的权力越小,督领尚书台的大将军的权力也就越小,大将军手上的兵事决策权也会受到极大限制,这可以逐渐削弱和制衡大将军的权势。待天下平定了,陛下开始亲政的时候,大将军就可以把手上最后一部分兵权交出来了。

    这种办法,无论对大汉社稷,对中兴大业,还是对大将军和北疆人,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长公主面带笑容,目光从蔡邕、刘和、钟繇、孔融、张邈、荀攸、张范、崔琰等大臣脸上一一扫过,但心里的火气却越来越大,她愤怒得几乎无法听下去了。

    说来说去,外朝的大臣们还是要权柄,利用各种机会攫取权柄,甚至不惜以牺牲中兴大业为代价。

    正如几位大臣所说,削弱尚书台的权力,不但可以制约北疆人的权势,还能稳妥地非常安全的削弱大将军手中的权柄,但结果是外朝权重,朝政将被外朝控制,新政的制定和实施都将被外朝所左右。

    外朝能全心全意地遵从天子的旨意推动和实现中兴大业吗?

    外朝派系林立,权势斗争纷繁复杂,各方为了争夺利益,常常以牺牲社稷为代价。就从眼前这件事来说,要想迅速平定天下,增兵是唯一的办法,但外朝为了遏制大将军和北疆人的权势,无论如何不答应。说什么大将军和北疆人可能危害社稷,其实说白了就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这么多年了,大将军和北疆人为了拯救社稷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何曾危害了社稷?如果没有北疆,如果没有大将军和北疆人,社稷也许早已败亡了。

    但更严酷的现实是,重振大汉,中兴社稷,仅靠北疆人和强悍的北疆军的确不行。收复的疆域扩大了,形势更复杂了,新政的实施难度更大了,朝廷迫切需要更多的士人进入朝堂,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帮助朝廷推动中兴大业的前进。

    长公主突然想到了孝武皇帝,想到了光武皇帝,她现在深刻理解了两位先皇当时倚重尚书揽权柄的原因。要想完成振兴社稷的大业,只能把决策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依靠一帮忠心耿耿的臣僚牢牢地把握住大业推进的方向。随着大业的推进,随着完成大业的难度越来越大,治国策略之争,各方权势之争也越来越激烈,而解决的办法不是妥协,不是退让,而是应该坚决地稳稳地抓住权柄,丝毫不能放松。否则不但中兴大业可能失败,社稷更有可能倾覆。

    现在,自己要完全彻底的控制权柄,同时,又要得到各方势力的信任,在不损害朝中大臣和各方权势的利益的前提下,让他们为中兴大业继续奋斗。

    我该怎么办呢?

    长公主抬头望着窗外美丽的夜空,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忧郁。父皇、列祖列宗,你们在天之灵要帮帮我,帮帮我啊……

    七月中,兖州,定陶,大将军行辕。

    长公主的书信和尚书令李玮的书信都摆在案几上。

    李弘、鲜于辅、张燕。玉石、赵云、颜良、左彦、田畴、傅干、陈好十个人围坐在案几四周,一个个神情凝重,沉思不语。

    “公定和伯翰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鲜于辅突然问道。

    “最快也要到下个月底。”李弘说道,“他们回到晋阳后,可以及时进入内朝,帮助殿下迅速巩固内朝权柄。”

    “殿下在信中说,现在重要的是稳定,在我们没有拿下洛阳之前,保持朝堂的稳定非常重要。打洛阳需要动用朝廷所有的力量,而且目前我们正在做打洛阳的准备,粮食、军械、兵力、民夫的筹措和征调都需要一个稳定和齐心协力的朝堂。因此,有些事我们必须非常慎重,千万不要激化矛盾。如果明年攻打洛阳功败垂成,未来三到五年内,我们很难卷土重来了。”鲜于辅叹道,“此刻,北疆人进入内朝,外朝的反应会不会非常激烈?”

    “现在关键是增兵。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无法攻克洛阳。”张燕说道,“但目前殿下的处境很艰难,她要想稳定朝堂,只能在我们和各方势力之间求平衡。不过朝堂上的权势平衡无助于解决问题,必须寻找一个突破口,以便朝廷能迅速增兵。殿下的意思是从巩固内朝权柄开始,也就是说,尚书台也罢,外朝也罢,都有可能失去决策权。”

    “大将军手上还有兵事决策权,殿下这个办法对我们的影响似乎并不大。”玉石说道。

    “兵事决策权受制太多。没有财赋权,大将军就无法调动钱粮,没有节度地方权,大将军就无法征调民夫。外朝如果在大战关键时刻刁难我们一下,这仗就无法打了。”张燕摇头道,“如果仲渊做丞相,子泰出任尚书令,彦才做中书监,我们就能完全控制朝政,但长公主不会同意,外朝大臣更不会同意。北疆人完全控制权柄,权柄等于失去制约,这对中兴大业威胁太大,所以长公主才想了个巩固内朝权柄的办法。看样子她要效仿当年的孝武皇帝和光武皇帝,把权柄完全集于一身了。”

    “什么意思?”颜良浓眉紧皱,冷声问道,“殿下要卸磨杀驴吗?”

    颜杰阵亡的消息传来后,颜良情绪消沉,话也越来越少了。

    “你不要这么理解。”田畴解释道,“从目前形势来看,集权于一身确是稳定朝堂保持中兴策略持续不变的唯一办法。当年孝武皇帝能成就一番伟业,光武皇帝能中兴大汉,都是得益于集权。号令所指,天下莫不遵从,这样才能做好事情。象现在这样,为了增兵平定天下,朝堂上竟然吵成一片,那还能干什么?为了定都长安,长公主竟然被铺天盖地的反对大潮淹没了,皇权的威仪在哪?”

    “殿下集权,尚书台和外朝的决策权肯定要被收回去。我们主动放权了,外朝没有办法,也只有放权。尚书台的权力被削弱了,大将军的权势受到了限制,外朝也就没有可以攻击北疆人的借口了。这时朝堂上出现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外朝利益受损,相权不但没有增大反而减小了。”

    “外朝为什么屡屡攻击尚书台?还不是为了争夺相权。此刻皇权在我们的拥护下,骤然增大,殿下独揽权柄,外朝倍受打压。”

    为了改变这种不利局面,外朝只能改弦易辙,再度和北疆人联手对抗殿下。外朝要想拉拢北疆人,首要之务就是增兵,用增兵的办法换取北疆人的信任,增大北疆人的权势。北疆人权势大了,殿下反过来就要拉拢外朝压制北疆人。外朝则乘机利用殿下和北疆人之间的对抗,把失去的权柄从殿下手中再次夺回去。“

    颜良恍然大悟,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一帮狗屁东西,整天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权柄斗来斗去,没完没了。”

    “如此说来,此事受益最大的不就是殿下了?”玉石问道。

    “的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左彦苦笑,“我们要想确保北疆人的利益,首先就要增兵,否则这样打下去,几年后我们的军队越来越少,北疆人的利益就无法得到保障。另外,我们必须尽快打洛阳,平定天下。只有中兴大业成功了,北疆人才会得到最大的利益,才能确保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才能确保北疆世世代代的稳定。”

    “这件事对我们北疆人的影响会有多大?”赵云问道,“如果殿下的决策明显对北疆人不利,我们有何对策?”

    “影响的确很大。”傅干说道,“过去,我们在很多事上有决策权,殿下很倚重我们。尚书台把权力交出去后,北疆人要想影响殿下的决策,只能靠大将军了。但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所以……”傅干想了一下,又说道,“外朝和尚书台的权力被削弱后,中书监的权力会膨胀,而中书监是在殿下的直接控制下。中书监内的大臣们无论怎么争吵,都影响不了殿下的决策,但各方势力会想尽一切办法干涉中书监的决策,所以殿下将来可能会更倚重长公主府。”

    “有筱岚主掌长公主府,北疆人的利益暂时还不会受损。”李弘笑道,“殿下和仲渊的书信,诸位大人都看了,刚才我们也商讨了很多。如果诸位大人同意仲渊的意见,那我就立刻回复殿下和仲渊,同意他们对官制的修改,以便朝廷尽快下旨增兵。”

    “打下洛阳之后呢?”鲜于辅问道,“打下洛阳后,朝堂上的势力更多,如果殿下和外朝联手对付我们北疆人,我们怎么办?如果中兴策略完全背离了我们最初的设想,我们如何应对?毕竟官制一旦修改,决策权就被殿下完全控制了,再想让殿下修改官制,把权力下放给尚书台和外朝,根本不可能。”

    李弘沉默不语。

    张燕、左彦、田畴、傅干等人脸显忧色。

    “北疆人必须控制朝政,控制军队,为此北疆的武人要倚仗军功更多更快地进入朝堂,要利用各种机会制约其它势力攫取权柄。”李弘看看诸将,一字一句地说道,“北疆人绝对尊奉天子,绝对忠诚于大汉,谁敢危害大汉利益,谁敢危害北疆人的利益,谁敢逾越了这个最后底线,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一节

    傅干向大将军和北疆诸统领大将禀报颖川战场的最新战况。

    六月下,文丑将军率军奇袭阳翟城成功后,其主力沿颖水河、潠水河迅速南下,同时攻击颖阳、颖阴两地,同时宋宪、赵虎两位大人率军攻击许昌,牵制刘备的军队。

    七月初,支援许昌的袁军得知阳翟城丢失后,调头北上,双方在颖阳城东二十里外的九莲山打了一仗。袁军战败,撤进颖阴城,和城东五十里外的许昌城互为犄角,抵抗我大军的攻击。

    七月上,文丑将军指挥大军主力围攻许昌、颖阴,并命令吴雄将军率军坚守阳翟城,命令郭勋、杨意两位大人率军攻击襄城和郏县,向鲁阳方向推进。

    这期间,除了豫州各郡国的援军陆续赶到颖川南部的临颖、新汲一带支援刘备外,无论是洛阳还是南阳,都没有及时派出援军。吴雄因此趁机攻占了颖川最北部的阳城。阳城距离轘辕关只有一百多里,拿下阳城,可以帮助我们更加稳固地防守阳翟城,而且我们的大军也能直接攻打关隘了。

    南阳的援军迟迟没有赶到颖川,给了郭勋和杨意两位大人充足的时间,他们顺利攻克了襄城和郏县,并渡过汝水河攻击父城。如果南阳的援军依旧没有赶到,我们的军队估计在最近两三天内进入南阳地境,兵临鲁阳城下。

    截至到目前为止,颖川中部和东北部的阳翟、颖阳、襄城、郏县、阳城、鄢陵、长社等七座城池已被我大军攻克,整个颖川还有九座城池控制在叛军手里。

    由于洛阳和南阳的援军行动迟缓,豫州的援军又未能迅速集结形成反攻,文丑将军迅速调整了兵力部署。现在文丑将军在颖州北部的阳城、阳翟一线部署了一万兵力,在颖川西部的汝水河一线部署了一万五千人,其余四万五千大军都在颖川南部的颖阴、许昌一线展开猛攻。

    “告诉文丑大人,请他加快攻击速度,迅速拿下颖阴和许昌。”李弘在傅干禀报完战况之后,马上说道,“近期大军能在颖川北部和南部顺利推进,完全是因为袁绍的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一旦袁绍在关西挡住了麴义的进攻稳住了战线,刘表和江东议和退回到了江夏,洛阳和南阳的敌军就会蜂拥而至,战况将非常激烈。”

    “大军拿下颖阴和许昌后,请文丑大人把主要兵力放在颖川的北部和西部战场。鲁阳和阳翟关系到洛阳的安危,这两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双方厮杀的主战场。”

    “但是……”傅干犹豫了一下说道,“颖川战场上虽然有七万大军,但我们如果把主要兵力放在鲁阳和阳翟两个战场,许昌、颖阴一线的兵力就不足。这次即使我们把刘备打出了颖川,但豫州的兵力还有不少,刘备自己的军队也在汝南,颖川南部的战斗可能会比另外两个战场更激烈。”

    李弘皱皱眉,小声问道:“袁耀可有消息?一直没有联系到?”

    “没有。我们和他一直联系不上。”傅干摇头道,“不过,我们攻打颖川已经半个多月了,在颖阴和许昌一带却一直没有发现关羽和张飞的军队,或许……”

    “或许袁耀接到我的书信后,已经奉命进入汝南并顺利展开了牵制攻击。”李弘稍加沉吟,挥手说道,“再派人南下汝南,看看能不能发现袁耀的军队并和他取得联系。”

    “好的。”傅干说道,“河内和河南战场是不是立即转入防御?颖川战场如果持续作战,粮草和军械的持续供应将成为坚守颖川的先决条件。所以我们应该竭尽所能,把能节省出来的粮食和军械都送到颖川。”

    “命令其他战场立即停止攻击。”李弘果断说道,“急告朝廷,想方设法再给我们筹措一些粮草。这两年风调雨顺,冀州各地的门阀富豪们家里都有余粮,实在不行就强行购买赊借,打下洛阳后再还给他们。颖川战场很关键,打好了就能牵制洛阳、豫州、荆州和南阳等地的兵力,可以帮助麴义、杨凤的军队全取关西。”

    “大将军,陈大人的迎亲大礼已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王当问道,“我急着要回颖川打仗,这地方我待不住了。”

    “你们都不要回去了。”李弘笑道,“今年的仗,到此已经基本结束。我们在财赋不足的情况下,能提前拿下关中,占据半个颖川,已是非常幸运了。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增兵,二是做好打洛阳的准备。增兵一事势在必行,尤其在关中、颖川拿下,大军已形成对洛阳的包围后,更是迫在眉睫。”

    “目前战场范围太大,兵力严重分散,我们只要在任何一个战场打了败仗,攻击洛阳必败。为了让朝廷尽快增兵,我们已经作了很大让步,甚至主动背上了西疆这个沉重包袱。诸位大人都知道,大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我们当年出征大漠有直接关系,如果现在西疆的事处理不好,我们出兵西征,中兴大业必定受阻。相信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会以大局为重,以中兴大业为重,同意我们的增兵之议。”

    “增兵的圣旨下达后,在座的部分大人将奔赴各地,和各地府衙一起征募兵户,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有关兵户诸事办妥,带着新卒赶到定陶展开军训。所以,你们都不要走了,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

    诸将一片愣然。王当站起来就要说话,但被李弘摇手阻止了。

    “洛阳难打,这一仗至少要打上半年甚至一年。因此,打洛阳的准备工作很复杂,除了粮草的筹备囤积,军械的制造,民夫的征调外,还包括西、北两疆的稳定,江淮的稳定。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定都问题。如果洛阳不是大汉的都城,我们攻打洛阳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顾忌,可以放开手脚打。同时,朝廷的兵事策略也将因为都城的改变而产生根本变化,尤其是对江淮、荆豫的攻击之策将进行重大调整。”

    “为此,你们中的很多人将即刻返回晋阳,极力促成朝廷通过增兵之议,定都长安之议,为大汉中兴大业奠定坚实的基础。”

    大帐内顿时议论纷纷。

    “诸位大人都是各战场统军大将,你们从各自战场的具体情况出发,上书朝廷,陈述理由,要求朝廷迅速增兵,以便大军能在最短时间内围攻洛阳。”

    李弘站起来,走到张辽身边说道:“文远,前几天你曾对我说过增兵的很多理由。我觉得这些理由很不错,你如实上奏。”

    张辽面孔微红,躬身说道:“大将军,我不知道增兵一事牵扯极广,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请大将军谅解。”

    “这不能怪你。如果你在朝堂上待一段时间,就能理解增兵的难度了。中原大战结束后,我曾就增兵的事试探过朝廷,但结果让我很失望。所以我仔细考虑了一段时间,打算利用关中大战的机会向朝廷施压。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们要好好把握,争取尽快达到目的。”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处理起来难度极大,时间耗费也长,如果十月之前我们不能完成增兵,明年大军攻打洛阳的时间就要延缓,所以……”张辽吞吞吐吐,后面的话半天没有说出来。

    “你怕什么?有什么话不敢说?”颜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冲着李弘叫道,“大将军,我们先增兵,一边增兵一边逼迫朝廷答应。在增兵已经既成事实的情况下,朝廷那帮混蛋敢说个‘不’字?”

    李弘微微一笑,指着颜良说道:“擅自募兵是谋大逆之罪。怎么,你嫌我命太长了?”

    颜良不屑地撇撇嘴。

    “你们中的很多人至今没有看清形势,脑子里的想法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全然没有半点中兴名将的样子。”李弘站在大帐中间,扫视了众将一眼,缓缓说道,“我在各种场合讲了无数次了,现在是重振社稷,是中兴大汉,不是戍守北疆,也不是割据河北称霸一方,所有很多事,很多做事的方法,包括你们脑子的观念都要改变,要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要稀里糊涂的断送了中兴大业。”

    “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吧。过去我们北疆只有十几个郡国,北疆的官僚够用了。后来我们收复了幽州和冀州,占据了河北三州,北疆人就不够用了,但我们竭尽全力撑了下来。现在呢?现在我们收复了青州、兖州和关中,多了十五个郡国,如果加上西凉,那就是二十多个郡国,三百多个县。我们现在需要多少官员?仅太守、国相就要二十多个,千石以上的大吏需要五百多个,几百个郡县府衙的官僚加在一起,最少也要五千人左右。”

    “请问诸位大人,目前北疆还多少士子能够出仕?就算北疆还有五千多士子可以出仕,那这五千多士子里有多少人可以出任千石以上的大吏?难道一个正在学堂里读经的士子从辟后马上就能出任县长、县令?”李弘摇摇头,“事实上,目前北疆的士子能做官的已经全部做官了。诸位大人可以到晋阳大学堂看看,现在在晋阳大学堂就学的士子,年纪都在十六岁以下,而且人数不足千人,一部分还是胡族子弟。”

    “所以,随着收复郡县的增加,中兴大业的持续推进,各地的士人都会进入朝堂,这是事实,也是必然。前几年,冀州、河东士人大量进入朝堂,现在青、兖两州的士人,关、洛两地的士人将进入朝堂,将来徐、扬、豫、荆等地的士人也会进入朝堂。中兴大业需要动用整个大汉的所有力量,靠北疆一地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你们要接受他们,尊重他们,在我们北疆人牢牢把握朝政的情况下,利用一切手段发挥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和我们一起推动中兴大业的发展。”

    “权势之争无处不在,利益之争无处不在,不能因为他们不是北疆士人,就把他们当作敌人。北疆人之间难道没有权势之争、利益之争吗?也有,不过现在被掩盖了而已。杀死对手的确很简单,但未必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降服对手,让对手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忠实的朋友。自古以来,善战者莫不如此。就如我们在北疆一样,为了解决胡族入侵问题,为了稳定北疆,最后还是采取了臣服对手并把他们变成自己朋友的办法。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中原大战之所以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正是得益于胡族铁骑的帮助。”

    “把对手变成朋友,让双损之局变成双赢之局,这才是智者所为。”

    “再说说增兵的事。”李弘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继续说道,“大家的观念没有变化,对增兵一事的考虑难免太过简单。”

    “过去我们戍守北疆,镇守河北,十几万兵力完全够了,但现在要平定天下,战场突然增加了数倍,不但兵力捉襟见肘,各级军吏也严重不足。军吏严重不足,增兵的难度就非常大。我之所以要求增兵十万,正是担心各级军吏不足导致大军战斗力骤然下降。增兵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增兵如果损害了大军的战斗力,那还不如不增兵。”

    “大家或许认为我们有足够的老兵,可以大量提拔任用,但诸位大人想过没有,我们现在有多少战场?哪些战场需要最强悍的军队?戍守北疆的大军要保持战斗力,戍守西疆的军队要保持战斗力,南、北两军要保持强悍的战斗力,这些军队的补充只能从其它军队里征调有战斗经验的士卒,因此我们手里可以提拔任用的老兵相当有限。”

    “老兵数量有限只是增兵难度之一,增兵难度最大的还是土地分配问题。本朝现在实行的是‘兵户’制,要给兵户分配土地,但由于战争密集,伤损大,很多兵户家里暂时已经没有合适男丁了。所以越是增兵,兵户数量越大,朝廷调拨的土地就越多,朝廷赋税的损失就越大。另外各地情况不一样,各地府衙实际控制的土地数量也不一样,人少地多的地方可以增加兵户,但兵源未必合适,兵源合适的地方土地未必多,这种矛盾让增兵难度大大增加。”

    “增兵可以让北疆人权势更大,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稳固,而北疆人所坚持的中兴策略随着中兴大业的逐步推进,已经渐渐和以丞相大人为首的朝中大臣们所坚持的中兴策略产生了冲突。现在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定都长安。这是朝中除北疆系以外几乎所有大臣都公开反对增兵的主要原因。因此,增兵成了中兴策略之争的一个武器。”

    “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增兵对中兴大业至关重要,所以增兵肯定能成功,但首要条件是当前的中兴策略要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我们打个比方,增兵可以打下洛阳,但定都长安却让社稷陷入深重的危急,那么这个增兵还有什么意义?打下洛阳又有什么意义?”

    “丞相大人和诸多大臣坚决反对增兵,归根究底是认为定都长安无助于中兴大汉。我们呢?我们拿什么去说服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定都长安是对还是错。我们之所以支持长公主定都长安,是因为它符合北疆人的利益。长安距离西疆北疆非常近,有利于边疆的稳定,但边疆稳定了,中原是不是就稳定了?大汉社稷是不是就稳定了?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是惶恐不安。”

    “因此,我们不要怨恨丞相大人,也不要仇视朝中反对增兵的大臣们。国事关系到社稷的命运,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容不得任何私情。这一点请诸位大人务必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增兵,可以让北疆人更牢固地控制朝政,可以让中兴策略一直符合大汉的利益,符合北疆人的利益,可以随之解决定都长安的事。因此,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我只有另辟徯径。”

    “在治国策略上不能说服对方,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利益上满足对方,以便达到同样的目的。我们双方的利益之争其实就是权势之争。但在目前情况下谁都无法在权势上获得更大的好处,所以干脆我们主动放弃一部分权力,让皇权更加强大,从而把对方逼到绝境。要么彻底丧失权势,要么和我们联手共同对抗皇权,他们当然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这样一来,增兵问题解决了,定都长安的问题也解决了,而他们还无法怨恨我们。因为我们要增兵打洛阳,是他们不同意,是他们逼得我们不得不放弃权力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处在同样一个危险的处境里。但我们手里掌握着军队,天子和长公主还需要我们征伐天下,而他们和皇权针锋相对,下场可想而知。当年汉武皇帝如何对待外朝的,相信他们一清二楚。为了夺回相权,为了夺回失去的权势,为了制衡皇权以求得中兴大业的成功,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合我们,利用我们手中的兵权,再次和皇权一争高下。”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李弘走到案几后面,转身面对帐内三十多位北疆文武大吏,笑着说道,“朝堂上,马上就是殿下说了算,殿下是朝堂上所有大臣们的共同对手,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们马上就是朋友了。现在,你们心里的愤怒是不是烟消云散了?”

    帐内大部分将领都望着李弘,一个个神色严峻,显然还在思考着李弘刚才那番话。

    “我把你们请到行辕来,一是为了把中兴策略说清楚,请你们支持殿下定都长安。二是关中大战一旦结束,晋阳就要发生很多大事,你们必须马上赶回去,在大汉中兴最关键的时刻,拱卫大汉,护卫天子和长公主,为北疆人谋取最大利益。”

    “大将军呢?你不回去吗?”田畴突然问道。

    “我不回去了。”李弘看了众将一眼,郑重地说道,“韩遂的死,给了我很大震撼。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袁术的死导致九江崩裂,孙策的死导致江东岌岌可危,而韩遂的死可能让西疆大乱,直接影响中兴大业。我如果突然死了,河北会发生什么?中兴大业还会稳步推进吗?”

    诸将目瞪口呆,无不震骇。

    “子民,你胡说什么?”鲜于辅冷着脸,不高兴地责斥道,“这种场合下,你怎能说这种话?”

    李弘笑笑,继续说道:“我死了,你们要坚决尊奉天子,要忠诚于长公主,要勇敢地挑起振兴社稷的重任。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渐渐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你们要独当一面,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坚信,没有我,你们也一样能中兴大汉。”

    “大将军……”诸将齐齐跪倒。

    关中大捷的消息让正在定陶城内互不相让的谈判双方震惊不已。

    曹仁、毛玠和孙贲、张纯、朱治都以最快的速度回报,请求曹操和孙权立即给出答复,以便及时做出策略调整。

    同时间,李弘分别给洛阳的袁绍和许昌的刘备各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们派人到定陶议和。李弘给出了一个最低议和条件,只要他们尊奉晋阳的天子和朝廷,其它的事都好商量。

    七月下,洛阳。

    袁绍接到了李弘的书信,当即气倒。

    从麴义、杨凤率军攻击华阴、潼关开始,袁绍就预感到关中大战可能不仅仅是失败,而是大败,但他还存着一线希望,他希望韩遂、高干能退守长安,还有兵力和北疆军抗衡。关中大战关系到洛阳的生存,关中大战若败,洛阳旦夕不保,袁绍感到死亡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然而,他没有关中大战的任何消息。

    七月上,孙亲、杨华率军攻击风陵渡,高柔、朱灵腹背受敌,弃守潼关,退到了桃林要塞。但三天后,桃林要塞丢失,高柔和朱灵逃到了弘农城会合段煨。

    麴义、杨凤乘胜追击。孙亲、杨华的大军顺水而下,直杀陕城,意图切断段煨的退路。段煨大惊,弃守弘农,率军死守陕城。

    这时南阳方面送来急报,武关被北疆军占领,徐璆把主要兵力放在了丹水一线,以防北疆军乘势南下。而本来准备支援颖川的军队一部分则回到了丹水,只剩下两千人守在鲁阳。徐璆为此向荆州紧急求援。刘表已答应让文聘、刘虎率五千兵急速赶到鲁阳相助。

    七月中,麴义率军攻击陕城,双方在陕城连番激战。

    关西的紧张局势让袁绍坐卧不安。洛阳的援军全部赶到了新安和函谷关一线,根本无暇分兵南下支援颖川。

    就在袁绍心力交瘁之际,李弘的书信到了。至此,他才知道了关中大战的大概经过,韩遂死了,西凉军折损过半投降了,而高干和辛毗的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袁绍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经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再次病倒。

    袁微、袁忠、逢纪、审配、荀谌等人坐在袁绍病榻旁边,轮流看完了李弘的书信。

    “很明显,北疆军打不动了,段煨将军今年守住新安、函谷关一线应该没问题。”逢纪悲痛之余,眼里露出一丝侥幸之色,“我看还是立即抽调兵力支援颖川,先把鲁阳守住,确保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

    “当务之急不是支援颖川,而是即刻制定防御之策。”袁绍嘶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明年,北疆军肯定要打洛阳,我们只要守住洛阳,让北疆军打上一年半载,拖垮河北,我们就能反败为胜。否则,洛阳就完了,而社稷也将倾覆了。”

    “大人有何对策?”

    “要想守住洛阳,必须开辟牵制战场。”袁绍闭上眼睛,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关中和兖州都陷入战火,北疆军就要同时在三个战场开战,如此洛阳则安然无恙。”

    “西凉人已经乱了,他们现在的对手是羌人,估计暂时没力量反攻关中。益州的刘璋正受到张鲁、赵韪的南北夹击,日子艰难,能帮助我们的也只有张鲁,但张鲁实力有限,对关中无法造成致命的威胁。”审配轻轻叹了口气,“曹操和孙权目前正在李弘的斡旋下握手言和,以曹操目前的处境,自保尚且不足,哪敢攻打兖州?孙权、周瑜在河北的支持下,反攻刘表。刘表退到江夏,但鲁肃、吕蒙、孙辅等人带着大军随后杀进,刘表想不打都不行了。如今荆州军主力被拖在江夏,欲罢不能,苦不堪言,无力北上支援。”

    袁绍心忧如焚,突然眼前一黑,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二节

    洛阳大吏夜以继日地商议对策。

    北疆军在中原、关中连续取得胜利后,联军各方遭受重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此刻要想扭转危局,最迫切的事是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把各方势力紧紧团结在一起。为此,袁绍决定以天子的名义书告各方,请他们在十月前后赶到南阳宛城觐见天子,共同商讨挽救社稷之策。

    在防御策略上,虽然依照袁绍的办法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但那是唯一的办法,现在仅靠袁绍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守住洛阳,也无法挡住北疆军平定天下的脚步。

    目前开辟东西两路战场最大的难题是缺少时间。西路的益州烽烟四起,需要时间平息战火控制巴蜀,以便形成足够力量北上攻击关中。东路徐、扬两地的曹操、孙权如果能握手言和联手对付河北倒是有一定实力,但双方如今势成水火,想让他们言和,然后调头对付河北比登天还难。

    袁绍因此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先守住洛阳。只要守住洛阳,把北疆军死死拖在洛阳城下,河北的财赋就有可能被拖垮,而自己也能赢得宝贵的时间开辟东、西两路战场,从而反败为胜,把北疆军赶出中原。

    要想守住洛阳,除了加固大谷、伊阙、广成、轘辕、虎牢、小平津、孟津、函谷等八道关隘的防守外,最重要的是确保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在北疆军兵临洛阳城之前,一直得到荆、豫两地的粮草辎重的支持。现在北疆军已经打进了颖川,占据了阳翟城,正在攻打鲁阳。鲁阳若失,则洛阳被团团包围,荆、豫两地的援助将被断绝,坚守洛阳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袁绍决定立即从关西战场上抽调兵力攻打阳翟。目前关西战场上的段煨、高柔、朱灵有一万多人,有陕城、渑池、新安和函谷关四道险要关隘。北疆军即使能打到函谷关,也需要一段时间。两下权衡,还是先支援颖川战场最有助于缓解洛阳危局。袁军南下打阳翟,正好打在北疆军的腰肋上。阳翟一旦失守,攻打鲁阳的北疆军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因此打阳翟不但可以解决鲁阳之危,和刘表、刘备等人联手夹击北疆军,还能击败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让北疆军在今年包围洛阳的计策完全失败。

    开辟西路战场,首先要控制益州,但刘表、张鲁对巴蜀虎视眈眈,刘璋和赵韪正在为争夺巴蜀互相征伐,此刻袁绍如果强行介入,肯定适得其反。不但让益州局势更加混乱,而且还会严重耽搁开辟西路战场的时间。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对巴蜀的控制,迅速开辟西路战场攻击关中,袁绍决定在十月会盟南阳的时候,和刘表、张鲁等人仔细商议,争取在兼顾各方利益的基础上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巴蜀。

    但袁绍非常担心北疆军先行杀进汉中占据巴蜀。如果北疆军抢在自己的前面占据了巴蜀,那么将来北疆军可以从水陆两道同时攻击荆州和江东,联军一方将彻底失去抵抗之力。汉中的张鲁实力不强,他的五斗米教和张角的太平道有密切关系,如果关中的北疆军从大散关方向杀进汉中,北疆军中的原黄巾将领对其进行招抚,张鲁有可能投降。汉中一失,则巴蜀不保。

    为了确保汉中的安全,袁绍急书南阳袁熙,请他在汉中留驻军队,以防万一。同时请他派人急赴西凉,和韩翼取得联系。韩遂阵亡,韩翼和北疆军有杀父之仇,只要能说服韩翼举兵起事,则西疆必然大乱。西疆一乱,关中就危险了。北疆军为了稳定关中,肯定要出兵西疆,如此不但可以暂缓洛阳之危,还能解除北疆军对汉中的威胁,给自己赢得足够的时间。

    东路战场能否开辟,曹操和孙权会不会联手对抗河北,袁绍没什么把握。

    在北疆军连战皆捷,徐、扬两地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曹操和孙权都有可能改弦易辙,转而投靠河北。现在双方正在接受河北的调解,而河北为了打洛阳,也正在极力拉拢他们。目前袁绍找不到任何说服他们对抗河北的理由,除非曹操和孙权在徐扬两地站稳了脚跟,有了和北疆军对抗的实力,否则他们不会自寻死路。

    长江南北两岸的局势现在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被北疆军牢牢牵制住了,动弹不得,无法出兵控制长江北岸的庐江郡。曹操不能占据庐江郡,就面临江东的威胁,无法在江淮站稳脚跟。江东则处在曹操和刘表的两面夹击之下,为了摆脱困境,孙权在河北钳制住了曹操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刘表,意图稳定江东。刘表被江东拖在了战场上,进退不得,无力北上支援袁绍。

    袁绍为了得到刘表的援助,也为了让曹操和孙权摆脱困境迅速稳定江淮和江东,从而摆脱河北的威胁,帮助自己牵制北疆军,袁绍打算出兵攻打庐江郡,打破长江南北两岸的困局。

    北疆军为了攻打颖川,让袁耀的军队离开庐江郡杀进了汝南。江东的军队正在攻打刘表不敢北上全取庐江郡以免激怒了曹操。曹操也不敢动,担心激怒了河北导致谈判破裂徐州受到打击。所以庐江郡的北部目前没有任何军队,袁谭可以大摇大摆地杀进庐江郡,乘着江东军和荆州军正在江夏激战的时候,一举拿下庐江郡。

    袁谭拿下庐江郡后,既能威胁江东,又能把庐江郡送给曹操,让曹操迅速在江淮站稳脚跟。曹操在江淮站稳了,反过来可以威胁中原钳制北疆军,并能帮助袁谭控制豫州南部郡县。

    江东失去了庐江郡,防线收缩到长江南岸,受到了曹操和袁谭的威胁,只能从江夏撤兵。但撤兵会让江东一无所获,江东郡县还是处在曹操和刘表的夹攻之下,这时袁谭可以出面斡旋。

    在河北强大的威胁下,曹操、孙权和刘表只有结盟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结盟后,曹操在江东和荆州的支援下可以暂时摆脱河北的威胁,迅速恢复实力。孙权也能暂时摆脱曹操和刘表两面夹攻的危险迅速稳定江东。刘表则能暂时摆脱江东的威胁,全力北上支援袁绍。

    从整个形势来看,如果曹操、袁谭、孙权能齐心协力,在北疆军攻打洛阳的时候,联手开辟东路战场并向中原发动攻击,则袁绍固守洛阳的难度大为减低。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曹操的实力没有恢复,孙权没有稳定江东,袁谭也没有完全控制豫州,他们即使联手,也不敢贸然攻打中原。除非北疆军在洛阳城下损失巨大,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否则曹操、孙权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公开跳出来与河北对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曹操和孙权还是脚踏两条船,以便在河北和洛阳之间捞取最大利盖。

    既然曹操和孙权没有信心和勇气开辟东路战场对抗河北,那么袁绍只好选择最难的一条路,那就是控制益州,开辟西路战场。

    益州现在有三股势力。汉中的张鲁已经和袁绍联姻。江州的赵韪和刘表关系密切,屡次向刘表求援。成都的刘璋遭到张鲁和赵韪的南北夹攻,日子艰难,已经数次向袁绍求援。现在正是控制益州的最佳机会。但问题是,刘表早就想拿下益州了。如果不是因为中原大战,不是因为江东屡屡攻打江夏,刘表已经利用赵韪成功占据益州了。

    在今天这个事关社稷存亡,洛阳生死的关键时刻,袁绍当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刘表,何况他手上也没有多余兵力去打益州了。不过,荆州这几年频繁用兵,损失也很大,如果再派一支军队西进益州,中路洛阳、南阳一线的防守力量将严重不足。袁绍的军队主要集中在洛阳,南阳的防守主要依靠荆州军,所以现在能承担西进益州,开辟西路战场重任的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刘备。

    刘备在中原大战后,不但军队损失惊人,连徐州都让给曹操了。虽然后来刘备挂名督领了豫州,但其实主要是帮助袁绍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没有任何好处。尤其今年袁谭赶到豫州后,刘备更成了摆设。此事不但袁绍、曹操觉得很歉疚,就连刘表和诸多联军大吏都为其抱不平。好在刘备是宗室大臣,一直以大局为重,坦然处之,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反应,但消极怠工还是免不了的。此次北疆军攻击颖川,短短时间内几乎全境丢失,和刘备的消极防御有很大关系,而且他迟迟没有调用自己的军队。关羽和张飞以剿杀袁耀和黄巾军为借口,带着军队在鸿郤陂一带转悠,就是不去颖川战场。

    如果让刘备率军西进入蜀,正好可以把他调离颖川战场,让袁谭名正言顺地主掌豫州,同时也还了刘备的人情。刘表和刘备同为宗室大臣,关系一直不错,让刘备主掌益州,刘表也无话可说,而且断绝了刘表扩张实力的野心。刘备能征善战,对天子非常忠诚,他到了益州后,为了挽救社稷,势必会竭尽全力开辟西路战场,北上攻击关中。

    袁绍的这个建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

    袁绍随即书告袁谭,把有关关中大战后,洛阳的防守策略详细告之,请他急速南下攻打庐江郡,争取让曹操、刘表和孙权尽快结盟。一旦长江南北两岸的局势得到控制,袁谭就可以返回豫州率军攻打颖川,刘表就能率军北上支援洛阳,刘备就能率军入蜀开辟西路战场。

    为了延缓北疆军攻打关西和颖川的速度,给己方赢取时间,袁绍决定接受李弘的邀请,派人赶到定陶议和。

    七月下,袁忠、审配奉命出使河北。

    大汉建兴四年八月,晋阳。

    七月下,麴义、杨凤的大军攻击陕城受阻,麴义随即上书,催讨援兵。

    到了八月,麴义在奏章中的措辞开始严厉,并且一日三书,怒气冲天。

    同时间,各战场上统军大将催请朝廷增兵的奏章也像雪片一样涌进晋阳。

    八月中,征西将军庞德急奏朝廷,西凉蝗中、枹罕地区的羌人因为渠帅啷啷在关中大战中阵亡,各部落首领为了争夺渠帅之位,大打出手。其中败亡者向境外西海附近的烧当羌诸种求援,十几个西羌部落大约数千铁骑杀进了金城郡,湟中一带狼烟四起。

    两天后,庞德急奏又至。

    西凉大将李堪、张横、候选、马玩等人在关中大战阵亡后,他们的土地、财产遭到了韩翼、杨秋等人的肆意侵夺,李堪等人的亲族和部众大为恼怒,向黄河北岸的羌人求援。西羌大首领之一铁头率部渡河,和韩翼的大军激烈交战。

    仅仅隔了一天,先零羌大首领狂风沙急报朝廷。

    烧当羌大帅虹日突然率军赶到天穹沙漠附近向先零羌铁骑发动了攻击。狂风沙寡不敌众,率军急撤,现已撤过黄河,回到了先零羌领地。武威郡全境丢失。

    朝堂上下一片紧张。

    太尉徐荣大人急奏朝廷。

    西疆在韩遂阵亡后,失去了控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考虑到关中的稳定和安全,徐荣恳求朝廷即刻下旨增兵戍防。

    由于匈奴人、鲜卑人、度辽铁骑都已返回塞外,关中只剩了聂啸的羌骑,卫峻的乌拉铁骑以及华雄和何风的步卒大军。李云和子率统率的降卒大军目前不能用,兵力严重不足。徐荣因此建议朝廷立即下旨,让关西战场停止攻击,转而从关西战场上抽调兵力回守关中。

    麴义接到了朝廷的圣旨后,勃然大怒,上书要求继续攻击,并弹劾丞相蔡邕和太尉徐荣,认为两位朝中大臣无视中兴大业,一个拒绝增兵,一个要求停止攻击洛阳,罪不容赦。

    朝廷下旨拒绝了徐荣的恳请。徐荣极为生气,上书弹劾麴义,认为他不顾大局,置关中安危于不顾,要求朝廷立即予以惩治,并即刻下旨停止关西大战。

    徐荣和麴义互相指责,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丞相蔡邕。丞相蔡邕大为恼怒,也上书弹劾,把徐荣和麴义骂了个狗血喷头。

    征西将军庞德再送急报,金城、陇西的西部郡县都已卷入战火,西凉形势极度危急。马超不顾劝阻,擅自率部离开汉阳,急速奔赴陇西,向白马羌借兵去了。恳请朝廷即刻增援西疆。

    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为增兵一事反复争论,个个焦头烂额。

    盖勋老大人本已致仕回家养老,听说西疆大乱,主动请缨,要求到西疆去,但被长公主拒绝了。

    八月下,长公主听从太尉徐荣的建议,下旨少府贾诩以中两千石上卿的身份领凉州刺史,持节,督凉州军政,即刻上任。

    八月中,太常许劭、光禄勋张燕、卫尉吕布、司隶校尉左彦、尚书田畴、前治书御史陈好等大臣返回晋阳。

    两天后,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龙骧大将军赵云等八位将军返回晋阳。同期到达的还有杨奇、刘翊、陈宫、董昭、杨懿、金尚等六位大臣。青兖两州已基本稳定,他们都被朝廷召回了晋阳。

    三天后,镇北大将军阎柔、太中大夫皇甫郦、虎贲中郎将段炫、城门校尉解悟率虎贲、羽林军回到了晋阳。

    八月下,汉北郡太守朱穆、辽东都护府都护余鹏奉旨回到晋阳。

    朝堂上北疆重臣骤然增多,增兵的争论更加激烈。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将作大匠孔融等大臣预感到形势越来越不利。

    八月中,郑玄大师率弟子郗虑、赵松赶到了晋阳,大肆宣讲董仲舒大师的“三统说”。

    晋阳、邯郸两地相继掀起了恢复“三统说”权威地位的大潮。邹衍、刘歆两位大师的新旧“五德始终说”受到了严重挑战。

    河北士人在各种场合展开了激烈辩论,“三统说”开始在河北上下渐成蔓延之势。

    八月下,郑玄、赵岐、王剪、许劭、蔡邕、杨彪、淳于嘉、荀攸、钟繇、孔融等当代大儒云集晋阳大学堂,就刘歆大师在中的古代帝王排序问题展开争论,继而引发了“新经”、“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三家在学术上的一次大争论,结果出现了一个让朝廷上下瞠目结舌的局面。今、古文经学两家联手向“新经”发难,郑玄大师和“新经”的官学地位受到了质疑和攻击。

    长公主大惊,连夜召集鲜于辅、张燕、李玮、朱穆、田畴、余鹏、田豫等北疆大吏议事。

    “新经”是北疆人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创新改进的基础。“今文经学”是以杨奇、淳于嘉为首的前朝老臣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温和改良的基础。“古文经学”是以蔡邕、许劭等一帮本朝老臣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复古修缮的基础。

    今天,今、古文经学两家联手攻击“新经”,明显就是针对北疆势力和朝廷中兴策略,其用意不言而喻。

    “立即颁布重新修订的官制。”鲜于辅果断说道,“这件事不要再商量了,也不要再犹豫了,要抢在他们还没有对‘新经’造成重创之前,坚决阻止他们。”

    “但是……”长公主迟疑道,“新修订的官制还没经过朝议,有些方面可能存在缺陷。如果……”

    “如果有麻烦,将来再重新修订。”张燕断然挥手,“权力集中到殿下手上,就是为了解决这些棘手的事情。”

    长公主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官制的修改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需要慎重又慎重,不能如此草率。

    鲜于辅和张燕连番催促。李玮、朱穆、田畴等人也是惴惴不安,不敢胡乱说话。

    “殿下,立即决断吧。”鲜于辅躬身说道,“即使出了天大的事,我们还有大将军。”

    这句话让长公主眼前一亮,脸上的忧色顿时一扫而光,“好,明天上午,颁布新制。”

    朝堂上,长公主以天子名义,连续下旨。

    接受徐荣的辞呈,罢免他的太尉职位,转拜光禄大夫杨彪为太尉。

    免去李玮尚书令之职,转拜其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免去钟繇大司农之职,让其以中两千石上卿的身份领兖州刺史。

    免去荀攸中书监之职,转拜其为九卿之一的少府。

    转拜尚书田畴为中书监。

    转拜尚书右仆射崔琰为尚书令。

    丞相蔡邕等外朝大臣又惊又喜。

    杨彪出任太尉在意料之中,崔琰出任尚书令倒是出乎意外。难道北疆人为了增兵,主动放弃了尚书台?

    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转而代之的是愤怒和惊骇。

    新官制颁布,尚书台权力被大量削弱,其中所有决策权全部转移到中书监。

    尚书台规模缩小,中书监机构扩大。

    与此同时,外朝的决策权也被削弱。虽然国事还是由“四府合议”,但长公主手握权柄,国事皆在中书监决策处理,这“四府合议”已经形同虚设。

    朝堂上一片混乱,大臣们纷纷劝谏,更有甚者认为这份新官制未经朝议通过,没有效力,但自始至终没有大臣痛骂北疆官吏。因为很明显,这份新官制虽然剥夺了外朝的部分相权,但更剥夺了北疆人的权柄,让大将军李弘权势骤减。外朝大臣们想骂都无从骂起。

    长公主和北疆人联手,给了外朝大臣们重重一击。

    朝议结束后,丞相蔡邕、太尉杨彪、御史大大刘和紧急约见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光禄勋张燕和新任大司农李玮,新任中书监田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三节

    丞相蔡邕愤怒到了极致,他厉声责斥鲜于辅等人,尤其对李玮更是切齿痛恨,认为他辜负了朝中大臣们的厚望,在社稷存亡的关键时刻竟然违背官制权力制衡的原则,支持长公主独揽权柄,给中兴大业埋下了深重忧患。

    “两百年前的王莽外戚之乱,十一年前的奸阉之乱,都把大汉推进了败亡的深渊,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权柄集于内朝,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在一定时期内,在明君良臣的努力下,的确有助于社稷的振兴,但历朝历代有多少明君?有多少良臣?大汉四百年国泰民安的时间有多长?动荡不安的时间又有多长?为什么大汉两次陷入了倾覆的绝境?”蔡邕指着李玮的鼻子怒声骂道,“我们在河北奋斗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了拯救社稷励精图治,我们殚精竭虑实施新政,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大汉中兴希望了,却被你小子一夜之间打了个粉碎。”

    “你知道这件事对中兴大业的打击有多严重吗?将来长公主权重,你凭什么保征天子可以顺利主政?将来天子主政了,你凭什么保证外戚和阉人不会祸乱朝纲?”蔡邕挥舞着一双干瘦的手臂,眼里突然涌出了几点泪花,“新政靠什么支撑?是靠北疆大军吗?是靠我们这些大臣吗?不是,是靠权力的平衡和制约。大汉的权柄只有得到了合理的制衡,新政才能得到保护,才能得到持续的发展,才能世世代代地延续下去。”

    蔡邕无力地坐到席上,沮丧地连连摇头,“我们这一代人奠定了大汉中兴的基石,但我们都老了,已经所剩无几了,中兴的大鼎将在你们这一代人的手上铸就,但是……”蔡邕手指李玮,嘶哑着声音,怒声叫道,“但是,你却举起铁锤,砸碎了中兴的基础,让中兴大鼎从此失去了牢固的基石,把伤痕累累的大汉再次推向了败亡的深渊。”

    李玮面红耳赤,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李玮还没有出世的时候,蔡邕就已经名震天下了,无论是声望、资历还是学识,当今朝堂上不要说李玮,就连杨彪、许劭等人也难以望其项背。能和蔡邕比肩的,除了郑玄、赵岐等寥寥数人外,其它的都到天上去了。

    蔡邕大发雷霆,鲜于辅、张燕、李玮、田畴四个人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伯喈兄,你不要太激动,这件事如果没有大将军的鼎力支持,殿下本人绝不敢随意下诏。”杨彪轻捋白须,小声劝道,“还是先问问他们,看看大将军可有善后之策?”

    “善后?他能有什么善后?这些年除了打仗,他问过多少政事?他脑子里只有增兵,只想着平定天下建下盖世功勋。他眼里只有北疆利益,根本没有大汉的千秋大业。”蔡邕怒气冲天,一翻身又站了起来,“定都长安是为了什么?为了北疆利益。增兵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北疆利益。”

    “我数次在信中告诉他,一旦定都长安,大汉的防御重心将向西疆和北疆延伸,边疆将屯驻大量军队。西疆的形势现在非常危急,为了都城的安全,这几年朝廷必须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予以整治。那时大汉还有多少军队和财赋可以投到江淮、荆豫一线进行平叛大战?平叛的时间拖得越长,叛逆的实力越强大,平叛的难度也就越大,而它又反过来又影响到西、北两边疆的稳定。这时如果大汉连续数年灾祸,财赋锐减,我们可能顾此失彼,既无法稳定西北两疆,又无法平定南方叛乱,中兴大业可能就此失败。尤为严重的是,一旦我们陷在了西北两疆,任由叛逆在长江南北两岸站稳了脚跟,天下可能形成南北对峙之局。社稷一分为二,大汉随即倾覆。”

    “另外,长安在王莽篡逆的时候,已遭赤眉焚毁。前几年长安动荡的时候,李傕、郭汜等叛逆又在长安点了一把火,把仅存的未央宫也烧了。现在如果定都长安,首先就是浩大的重建工程。重建长安需要消耗惊人的财赋,需要连续数年征调工匠民夫,值此平定天下的紧要关头,朝廷哪有实力重建长安?恐怕长安没有重建好,平叛就要失败了,而西北两疆也要大乱。”

    “相反,我们如果定都洛阳,就不会有这么多危险,中兴大业也会稳步推进。虽然西北两疆尤其是西疆可能遭受一段时间战火的肆虐,但相比中兴大业失败,社稷倾覆的危险,我们付出这个代价毫无疑问是非常值得的。”

    “但大将军听不进去,一丝一毫都听不进去,他无法容忍北疆的战乱,无法接受西疆的丢失,他不愿看到自己亲手征服的大漠沦入胡人的铁蹄之下,不愿看到西疆的百姓流离失所饿莩遍野。他坚持把都城定在长安的目的正是为了北疆人的利益,为了他自己的功勋和荣耀。”

    “增兵是必要的,无论是戍守边疆还是平定叛乱,都需要增兵,但如果定都长安,这个增兵还有必要吗?定都长安,目前的战场在西北两疆,我们需要铁骑,塞外大漠上有足够的铁骑,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增兵。现有兵力拿下洛阳城后,因为财赋、兵力、征伐策略等原因,只能坚守中原,无力继续南下平叛。待西疆稳定了,长安城重建了,时间也过去很长了。那时叛逆们都已兵肥马壮,实力大增,完全可以和我们对抗,南北对峙局面的形成也就不可避免。”

    蔡邕站在了鲜于辅和张燕面前,愤怒地问道:“两位大人,我这种说法有错误吗?大汉都要倾覆了,还死守西北两疆有什么意义?如果现在我们定都洛阳,青兖冀三州的粮食很快就能运到洛阳。朝廷的财赋可以支撑大军连续攻击南方叛逆。这样一来,虽然我们放弃了西疆,但稳住了北疆,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南下平叛上。待大军扫平了叛逆,我们马上就可以调头征伐西疆,中兴大业很快就能看到曙光,这有什么错误?”

    “然而,大将军坚决不同意,他认为平定天下的先决条件是西北两疆的绝对稳定,否则南下平叛必将半途而废。我无法理解大将军,我只能把大将军的这种想法理解为固守北疆人的利益,不愿意在中兴过程中让北疆利益受到任何损失。在他心里,北疆是他的根,永远是第一位,大汉和社稷只能排在第二位。”

    “现在好了,大将军的目的到达了,北疆固若磐石,西疆很快平定,长安城重现昔日辉煌。不过,大汉的江山社稷却马上就要一分为二,大汉的中兴之期距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

    蔡邕发泄了一通,怒气渐渐平息了一点,眼里露出哀伤之色,坐在案几后面剧烈地喘着粗气。

    杨彪和刘和都被蔡邕的一番“怒斥”镇住了,坐在席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年了,象蔡邕这样公开指责大将军以北疆和个人利益为重的大臣还是很罕见,估计蔡老大人是第一个。蔡邕和大将军私交甚好,他那条命是大将军救的。无论他怎么骂,大将军最多一笑置之,但大将军可能会把怒气发泄到其他大臣头上。

    杨彪和刘和看到蔡邕不说话了,急忙转移话题,询问李玮可有挽救之策。北疆人虽然主动放权,但放权对北疆利益的损害也是显而易见的,此事肯定还有回旋余地。

    李玮脸露不满之色,坐在鲜于辅身边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蔡邕骂火了。鲜于辅无奈,只好主动开口对蔡邕说道:“老大人,定都何处,不能只顾眼前的中兴大业,还要兼顾中兴之后大汉的命运。长公主也罢,大将军也罢,老大人也罢,我们和朝中大臣们也罢,都无法预测将来的事,所以到底是定都长安,还是定都洛阳,目前正在商议,尚没有定论。”

    “大将军为何支持长公主定都长安,老大人已经知道了,大将军在书信中也说得很明白。现在的大汉不是十年前的大汉了,在历经十一年的战乱后,大汉国力衰微,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十一年来,我们之所以能在北疆坚持下来,能奠定中兴的基础,和十一年前朝廷的大军横扫西北两疆,稳定边陲有直接关系。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落日原大战,我们不可能在北疆站住脚,更不可能占据河北三州。”

    “十一年后的今天,西北两疆的胡族基本恢复了元气,他们的新一代长大成人了,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相反,我们的国力不但越来越弱,而且还战火连绵。”

    “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西北两疆的胡族对我们的威胁越来越大。如果我们此刻把都城定在洛阳,把主要兵力投到平叛战场上,那么不但西疆可能失去,北疆也有可能陷入战火。去年的中原大战,塞外胡骑几乎全部南下,大汉是个什么局面,那些胡族首领一清二楚。如果我们在塞外没有足够的震慑兵力,只要有一个胡族部落举兵叛乱,则大漠必定狼烟四起,再无安宁之日。到时我们顾此失彼,中兴大业如何完成?”

    “大人最担心的是大汉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但只要我们稳定了西北两疆,我们的实力就会成倍增长,那时即使南北对峙也并不可怕,我们一样有实力平定天下。当然了,平定天下的时间肯定要延误,在西疆韩遂突然阵亡,西疆大乱的情况下,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定都洛阳,我们则放弃西疆,关中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变成废墟,而中兴大业绝不会像大人想象的那样顺利。定都长安,我们则牢牢控制西疆,关中稳定,洛阳稳定,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奠定横扫天下的优势,南方叛逆迟早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蔡邕摇摇手,“羽行,你我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这个问题我们不争了。现在的问题是,中书监权力太大,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如果长公主被我们说服,突然改弦易辙,要求定都洛阳,你们怎么办?是不是也和长公主一样,改弦易辙?”

    “那要看大将军支持谁了?”李玮勉强平息了胸中的怨气,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将军目前依旧督领尚书台,领尚书事,如果他支持外朝,长公主恐怕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蔡邕、杨彪、刘和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长公主在外朝大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下诏收回外朝和尚书台的决策权,是因为背后有大将军的支持。如果外朝用相权予以抗衡,和长公主对着干,长公主随即可以以此为借口,扩大尚书台,让尚书台处理政事,让外朝诸府尤其是丞相府成为摆设。那外朝损失更大了。

    大将军依旧督领尚书台,隶尚书事,正好堵住了长公主进一步削减相权的路。

    大将军手中控制着兵权。大将军支持谁,谁就能控制朝政。大将军支持长公主,皇权则凌驾于相权之上,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大将军如果支持外朝,相权则急剧膨胀,可以牢牢制约皇权。长公主下诏了但外朝和尚书台拒不执行,那皇权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有没有都是一回事。

    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关系到大汉中兴大业的成败,谁都不敢去动。谁动兵权,轻则灰飞烟灭,重则摧毁社稷,这是朝堂上下的共识。当年大将军何进死了,有董卓之乱。董卓死了,有李傕、郭汜之乱。李傕、郭汜死了,天子和朝廷成了苟延残喘的蝼蚁,差点被滔滔黄河水冲掉了。现在要想重振大汉,中兴社稷,根本离不开大将军和他统率下的北疆军。而且大将军自从勤王成功后,很少过问政事,这是中兴大业能得以稳步推进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次大将军支持长公主坚固皇权后,他手中的兵权地位突然提高,不但和皇权、相权鼎足而立,而且还牢牢制衡了皇权和相权,把中兴大业的方向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上。过去,大将军如果过问政事,基本上靠尚书台,手中的兵权掩藏在皇权之下,看不见。现在,大将军把尚书台甩开了,把手中的兵权拿了出来,靠兵权来平衡皇权和相权,从而取得对朝政的控制。虽然这样一来大将军距离政事可能更远了,但他却紧紧抓住了中兴大业的方向。

    皇权如果危害了中兴大业,兵权则和相权联手,大将军和外朝的大臣们一起对抗长公主。相权如果危害了中兴大业,兵权则支持皇权,大将军帮助长公主镇制外朝大臣。皇权如果和相权联手对抗兵权呢?后果不言而喻,相信长公主和外朝大臣们不会拿社稷命运和自家性命开玩笑。而且兵权隶属于皇权,大将军失去了兵权,获益的是长公主,外朝大臣们在失去了大将军支持的情况下,没有可能继续控制相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把相权尽数收回,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今天三公大臣一起约见北疆大吏正是担心相权被皇权逐渐吞噬。

    如今,皇权也罢,相权也罢,为了各自的利益最大化,都要想方设法得到兵权的支持。而大将军勤于兵事疏于政事,他的这种做法既有利于朝政的稳定,也让长公主和外朝大臣都能接受大将军的安排。大将军的地位因此更加重要和稳固,而北疆人的利益也因此得到了保障,中兴大业也能按照北疆人的意愿逐步推进。

    杨彪突然叹了一口气,“如果大将军能遵守约定,恪守诺言,则是大汉之福啊。”他看看皱眉沉思的蔡邕和神情无奈的刘和,笑着说道,“十几年前,大将军又是在西凉血腥肃贪,又是率十万大军南下威逼朝廷,骄恣枉法,无所不为,可以说是祸国之臣,但今天的大将军……”他目视鲜于辅等人,展颜一笑,“他是我大汉中兴的第一名臣,将来定能青史留名。”

    杨彪的赞叹并不能改变朝堂上的现状,双方为了权力划分一事,依旧争论得非常激烈。

    大将军已经禀奏长公主,让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坐镇晋阳督领兵事。

    大司马主掌兵事决策权,太尉主掌兵事行政权,两府在职权上并没有重叠之处,都归天子直接领导。但因为李弘参隶尚书事,督领国事,所以一般情况下,太尉有事都是向李弘禀报。李弘不在晋阳的时候,长公主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太尉直接向长公主禀奏。

    现在李弘奏请天子,不再让长公主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而是转拜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坐镇晋阳。鲜于辅只是左车骑将军,级别不够,所以太尉有事还是向长公主禀奏。于是李弘又奏请天子,在征伐期间,为确保大司马府能以最快速度处理各类兵事,再临时赋予大司马府一定的兵事行政权。

    大司马府和太尉府都拥有相同的兵事行政权,那太尉府自然就被架空了,而大司马府却同时拥有了兵事决策权和兵事行政权,再加上大将军手里的战场指挥权,兵事权随即集于大司马大将军李弘一人之手。

    丞相蔡邕当然不愿意。长公主剥夺了外朝的部分决策权,大将军从外朝抢走了兵事行政权,北疆大吏李玮又控制了朝廷的财赋大权,外朝损失太大了。

    御史大夫刘和也很生气,他一怒之下,说要利用手中的监察大权,弹劾部分太守国相,说服长公主把部分北疆大吏从各地调回晋阳。

    鲜于辅笑道:“殿下即使强行通过了增兵之议,但要想抢在十月底之前完成兵户的征募,还需要各地郡县的大力配合。所以大将军说,如果丞相和诸位大人愿意全力相助,他将举荐丞相大人参隶尚书事,和大将军一起同领尚书台。”

    尚书台现在虽然只剩下了执行权,但这个执行权还是很庞大的。如果丞相参隶尚书事领尚书台,在大将军基本不过问政事的情况下,等于把丞相府和尚书台合二为一,相权将骤然增加。长公主任命崔琰为尚书令,并从尚书台把多名北疆大吏调到中书监任职,让尚书台继续留在皇宫外处理政事,显然就是考虑到了外朝对相权的争夺。

    至此,双方都已达到目的,皆大欢喜。

    八月底,长公主下诏,增兵户十万。

    同日,长公主下旨,丞相蔡邕参隶尚书事,代理国事。

    以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主掌兵事。

    以右车骑将军徐荣督领关中三辅和西疆凉州军政。

    拜鲜于银为征北将军,代替鲜于辅坐镇幽州戍守边疆。

    拜朱穆为中书监右中书令。拜余鹏为尚书台右仆射。

    拜赵恒为汉北郡太守,拜李溯为辽东都护府都护。

    长公主接受了右车骑将军徐荣的建议,下旨同意聂啸率军队和族人迁返西疆湟中地区,并令征西将军庞德派兵保护。

    八月,豫州,颖川。

    月初,朱灵、何亟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奉命南下轘辕关,攻击阳城。吴雄率军迎敌。

    同时间,文聘、刘虎带着荆州军赶到了鲁阳,会同南阳向北疆军展开了反攻。杨意、郭勋担心阳翟城的安全,率部退守父城,背靠汝水河迎敌。

    文丑接到消息,大为焦急,命令姜舞率铁骑切断颖阴和许昌的联系,自己和宋宪一起,指挥大军猛攻许昌。

    五天后,刘备坚持不住,退守新汲城。

    文丑接着率军攻击颖阴。颖阴守军坚持两天后,退守临颖城。文丑一鼓作气,再击临颖。

    刘备在新汲城附近会合了豫州军,留下一部人马牵制北疆军,自己带着主力急速支援临颖。

    这时他接到了袁绍的书信。袁绍把关中大败,洛阳危急,朝廷最新防御策略一一详细相告。十月前后,不论颖川战况如何,请你都要带着本部兵马赶到南阳共议大计,准备率军西进入蜀,开辟西路战场。

    刘备又惊又喜,急召关羽、张飞率军赶到临颖会合,打算在许昌一带牢牢拖住北疆军主力,帮助朱灵、文聘夺回阳翟。

    八月中,文丑率两万大军主动进攻,双方在临颖城外五里处展开激战。刘备示弱,率部且战且退,文丑督军追击。就在文丑的大军逼近城下的时候,关羽和张飞突然率军从颖水河西岸杀出,直击北疆军侧翼。北疆军猝不及防,急速后退。刘备和城内军队会合,从后掩杀。

    文丑退到潠水河,河上的浮桥被刘备派人烧了,大军退路断绝。

    文丑大怒,率军背水一战。双方在潠水河西岸誓死相搏。从中午战到黄昏,北疆军越战越勇,势不可当。豫州军的兵力优势不大,新卒数量太多,损失越来越大,渐渐抵挡不住。刘备左右为难。继续打吧,伤亡惊人,不打吧,无法扭转颖川形势。他本以为北疆军在退路断绝后士气低迷,在自己的穷追猛打下会迅速崩溃,谁知文丑强悍无比,不但在危急情况下稳住了军心,还带着大军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望着杀声震天的战场,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中了文丑的诱敌之计。

    黄昏后,刘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非常沮丧,一场势在必得的追击战却出人意外的打成了遭遇战,自己的损失竟然比文丑还大。但刘备不知道的是,北疆军的士卒伤亡虽然不大,但他们的主将文丑却身负重伤,被连夜送回到陈留大营。

    大将军接到急报,立即命令武锐将军徐晃日夜兼程赶到颖州战场指挥作战。

    徐晃赶到颖川后,马上修改了作战策略,命令宋宪带着一万人马坚守颖阴和许昌两城拖住刘备,转而把主力全部放到了汝水河一线,准备攻克鲁阳,切断洛阳和荆州的联系。

    袁耀接到大将军的书信后,派人赶到颖川和徐晃取得了联系。徐晃回书,命令他即刻撤出汝南,赶到颖川战场。

    八月下,徐晃赶到鲁阳前线,集结了四万步骑大军向鲁阳发动了攻击。

    文聘、刘虎一边向刘表求援,一边带着七千人马死守城池。

    八月底,袁耀率军突破了刘备的阻击,顺利赶到颖川。徐晃大喜,命令他们即刻赶到鲁阳前线参战。

    八月,关西战场。

    麴义、杨凤、张白骑、张郃、高览、孙亲、杨华等人指挥大军围攻陕城。

    麴义打了三天后,不打了,写了封奏章,把丞相蔡邕等一帮大臣挨个骂了一遍,然后抓了个俘虏杀了,蘸着鲜血在奏章上写上了自己的大名。他想想觉得不够份量,又逼着杨凤等人也蘸血签名,联名上奏。

    如果再不增兵给我,九月底之前无法打到函谷关,一切责任都是朝廷的。

    长公主大怒,下旨责斥,惩俸一年。

    麴义大怒,下令撤兵,真的不打了。

    段煨、高柔松了一口气,晚上喝酒庆贺了一番,倒头便睡。谁知到了半夜,鼓声大作,火光冲天,北疆军突然杀进了城。段煨、高柔大惊失色,带着残兵败将狼狈撤到了渑池。他们一直不明白,麴义是怎么拿下城池的。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四节

    八月,荆州,江夏。

    关中大战失败的消息传到荆州后,刘表立即下令大军撤出战场,回守江夏。江东人士气如虹,数千艘战船逆流而上,直杀江夏,气势惊人。

    蔡瑁率军撤到鄂县,返身再战。江东军在鲁肃的指挥下,水陆并进,两军随即展开激烈交锋。荆州军锐气先失,虽然兵力上占据了一定优势,但已无法挡住江东军。蔡瑁再撤,直到退到沙羡得到支援后才挡住了江东军。

    江夏郡丢失大半。刘表极为震怒,命令蔡瑁督军反攻,把江东军赶出荆州。

    八月中,刘表接到了袁绍的第二封书信。刘表、蒯越等荆州大吏仔细商议了袁绍提出的防御策略,认为袁绍的攻防之策虽然不错,但实施起来难度太大,而且让刘备西进入蜀有损荆州利益,有待商榷。

    如今荆州的形势非常不好。北疆军已经逼近南阳,南阳将成为荆州未来几年的主战场。江东的孙权、周瑜对荆州虎视眈眈,两人如果决心投靠河北,将来江夏方向必将战火纷飞。益州刘璋也是一头狼,去年荆州巧妙利用了益州内部的矛盾,挑起了益州战火,使得益州对荆州的威胁暂时得到了缓解。不过为了荆州在未来形势中占据优势,控制益州是唯一的办法。袁绍此刻让刘备入蜀,显然有利用刘备牵制荆州,防止荆州实力倍增的意思。

    虽然目前的益州形势非常有利于荆州军入蜀,但荆州军主力此刻被拖在了南阳和江夏两个战场上,无力西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的机会擦肩而过。

    刘表不想放弃。刘备兵力有限,手上又没有粮草,他想西进入蜀,必须取得荆州的支援,否则他会被巴蜀人打得抱头鼠窜。刘表不可能亲手培养一个对荆州具有潜在威胁的对手,所以他想借助刘备实力不济,袁绍又急于开辟西路战场的机会,和刘备联手西进巴蜀。这样一来,自己至少可以控制益州的东部郡县,从而确保荆州的安全。

    蒯越同意刘表的办法,他建议刘表趁着洛阳陷入北疆军包围,南阳又遭到北疆军凌厉攻击的时刻,逼迫袁绍把天子移驾到襄阳,让天子摆脱袁绍的控制。

    现在南阳军的一部分军队被全歼于关中,一部分进驻汉中联合张鲁开辟西路战场,剩下一部分既要在武关方向阻击北疆军南下,又要死守鲁阳反攻颖川,兵力根本不够用。洛阳和南阳的安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荆州的支援。此时刘表如果提出移驾天子于襄阳,袁绍即使不愿意也没任何理由拒绝,除非他想被北疆军困死在洛阳。

    刘表闻言大喜,他正在为失去占据益州的机会而耿耿于怀。益州目前的混乱局面是自己费尽心机制造出来的,结果自己没有从中获益,却让刘备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为此他很郁闷。蒯越的建议让刘表豁然开朗。如果自己能把天子移驾到襄阳,荆州不仅实力倍增,而且还能把江东、益州对荆州的威胁降到最低。孙权和周瑜这两个小子虽然卑鄙无耻,但在顾及江东本身利益的情况下,还不至于像河北一样,公然举起反叛的大旗攻击天子。

    凭洛阳目前的困境,荆州完全有实力把天子抢到襄阳,但这样做后果难料,有可能激怒袁绍,导致联军内部自相残杀,社稷旦夕倾覆。现在袁绍在洛阳坚持的时间越长,对联军恢复实力越有利。联军各方实力强大了,才有可能联手反攻,转败为胜。因此,刘表不能强抢,只能利用当前的优势逼迫袁绍让出天子,让袁绍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和北疆军殊死搏斗。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把荆州主力全部投到南阳战场,倾尽全力帮助袁绍。当然了,从荆州的安全角度出发,这也是必要的,但如今荆州主力都在江夏战场,刘表的当务之急是立即结束这场战斗。

    八月,扬州,庐江郡。

    袁耀北上汝南后,其踪迹很快暴露。袁谭和刘献等人都觉得此刻南下攻打庐江郡是一个逼迫江东撤兵,促成各方和谈的好机会。但此时颖川战局非常紧张,刘备屡次催要援兵,曹操的态度又不明朗,自己的兵力又太少,所以袁谭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不过,他没有把有限兵力投到颖川战场,而是带着军队悄悄靠近了汝南。他想等到刘备兵力受损的时候迅速进驻汝南,趁势把刘备赶出豫州。袁谭对豫州势在必得,将来洛阳一旦不保,袁家只能依靠豫州这块根基之地东山再起。

    八月上,袁绍的书信送到了袁谭手上。袁绍在信中明确告诉他,立即攻打庐江郡,尽快促成各方和谈,帮助荆州摆脱江东的纠缠。

    几乎与此同时,曹操的书信也到了。我现在正在和河北、江东谈判,不好直接出面打庐江,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将帮助你守住豫州。

    袁谭不再犹豫,亲自率军南下庐江,并请曹操暗中相助。

    曹操命令满宠、刘勋带着五千人马伪装成袁军和袁谭会合,一起攻打舒城等地,命令曹洪率军自合肥出发,直逼采石矶,牵制江东军。

    孙权、周瑜听说曹军突然逼近采石矶,急忙命令舒城、居巢等地的军队小心防备,命令沿江各地的水师向采石矶集结。

    八月下,袁谭的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龙舒,然后趁胜攻击,连克居巢、舒城等地。江东军猝不及防,连战连败,全线后退,最后只剩下皖城、临湖和采石矶渡口还控制在手。

    袁谭兵临临湖,前锋军直指采石矶。这时袁谭下令停止攻击,急书孙权、周瑜,详述当前天下局势,表示愿意出面斡旋,让曹操、刘表和江东握手言和。

    孙权、周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突然从袁耀变成了袁谭。

    他们估计袁耀可能已经投靠袁绍,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什么仇怨都能化解,而曹操肯定是帮凶。总之一句话,庐江是夺不回来了。

    庐江失守,江东受到严重威胁,江东军主力已经无法再打江夏了,但江东人不愿这样空手而归。

    八月底,周瑜赶到采石矶,和袁谭会面。周瑜提出了议和条件,袁谭立即归还庐江郡,刘表把江夏让给江东,否则免谈,我们再打。

    周瑜漫天要价,袁谭苦笑,既没有当面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他说只要你愿意谈就行,等我把曹操和刘表都请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袁谭书告曹操、刘表,请他们即刻派人前来议和。考虑到荆州距离庐江太远,袁谭建议四方议和人员到彭泽商议。

    九月,扬州豫章郡,彭泽。

    袁谭、周瑜、蔡瑁、曹洪于彭泽相聚,四方十几个官吏坐在一起,日夜商谈。

    刘表急于从江夏战场脱身,所以他一咬牙把半个江夏让给了江东。在他看来,江东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尤其在孙策死后,更是难以为继。只待局面稳定了,荆州军就能卷土重来,夺回半个江夏易于反掌。

    荆州既然忍气吞声,甘愿受辱让出半个江夏郡,江东也不好欺人太甚,于是双方握手言和。

    庐江郡对曹操和孙权同样重要,谁都不愿退一步。周瑜逼着袁谭立即归还,曹洪则威胁袁谭,你敢放弃庐江,我马上走人,不谈了。

    蔡瑁急着回襄阳,他马上出来打圆场,庐江由袁谭暂领,四方先议和,其它的事回头慢慢再谈。袁谭更着急,他心忧颖川局势,急于撤军北上守豫州,根本没时间待在庐江。

    曹洪眼见周瑜寸步不让,只好哭丧着脸,哀求周瑜说,徐州直接面对河北十几万大军的威胁,没有一个安全稳固的后方,如何抵挡?徐州如果被北疆军攻克,你江东还能支撑几天?

    周瑜仔细权衡了得失,最后决定让一步,要了皖城、临湖和襄安三个临江城池和采石矶渡口,其它地方都让给曹操了。这三个城池和渡口是从庐江攻击江东的必经之地,尤其是采石矶渡口,更是重中之重。江东军只要守住了这几个地方,曹操即使想打江东也没那么容易了。

    九月上,四方在彭泽顺利议和并秘密会盟。如今曹操和孙权实力不济,都不敢和河北公开撕破脸。此事瞒一时算一时,免得遭到河北的报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九月中,定陶,大将军行辕。

    河北、徐州和江东三方经过艰苦谈判,终于和解。

    河北把琅琊国还给了徐州。

    曹操和孙权一直无法谈拢,最后毛玠出了个主意,先联姻,联姻之后双方成了亲戚,有些事就好谈了。于是曹操把曹仁的女儿嫁给了孙策的小弟弟孙匡,又给自己的儿子曹彰娶了孙贲的女儿。毛玠这个主意立竿见影,双方关系亲密,谈判进展顺利。首先曹操承认江北二郡是孙权的,但在天下未定之前,考虑到江淮地区的安全和稳定,曹操决定向孙权租借江北二郡,每年向江东支付一定数量的钱粮作为补偿,而江东则在庐江郡的三个城池一个渡口驻兵,以保障江东安全。

    这场和谈三方各取其利,皆大欢喜。

    此时李弘已稳定青兖两州,占据了颖川,确保了夺取洛阳的优势。孙权已基本稳定江东,平安度过了江东最危险的时刻。曹操虽然失去了夺取江东的机会,但他得到了江北两郡,基本确保了江淮的稳固。

    九月下,曹仁、毛玠、曹彰、孙贲、张纮、朱治告辞大将军李弘,离开了中原。孙贲等人在回到江东前,因为还要和曹操议定两家迎亲的事,所以他们和曹仁一起先到了徐州。

    河北结束了这场艰难的谈判,但另一场艰难的谈判却刚刚开始。

    李弘向袁绍和刘备都发出了和谈邀请,不过出乎李弘的预料,拒绝和谈的不是袁绍,而是刘备。刘备回书李弘,切齿痛骂,而袁绍却派袁忠和审配赶到了定陶。

    和袁绍谈判的难度太大了,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既然袁绍派人来了,那就要慎重对待,即使不成功也没关系。因为现在河北和洛阳一样,都迫切需要时间。河北需要时间稳定朝堂,稳定西疆,需要时间做好攻克洛阳的一切准备,包括定都长安。如果这期间把袁绍逼急了,逼得他突然放弃洛阳,一把火把洛阳烧了,把兵力全部转移到荆州、豫州一带予以坚守,那麻烦就大了。

    想当初,李傕、郭汜丧心病狂,竟然把未央宫烧了。现在,谁敢保证袁绍不会丧心病狂,把洛阳也一把火烧了?

    虽然河北有意定都长安,但洛阳毕竟是两百年的都城,洛阳城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大汉的无价之宝。比如东观、兰台等地的数百万卷书籍,烧掉了就烧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对大汉的损失之大难以想象。另外,洛阳如果被毁,关东成为废墟,河北失去了南下攻打荆、豫的坚固后方,短期内也无力南下平叛。而河北为了恢复关东,重建洛阳,耗费惊人,对中兴大业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弘心里还有一个期盼,他期盼能出现奇迹。假如袁绍愿意尊奉天子归顺朝廷,那天下将很快平定,中兴大业将很快成功。李弘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他觉得太荒谬了,说出来肯定会遭到大家的鄙夷。

    李弘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他一面奏报朝廷,一面亲自参加会谈,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寻找奇迹,发现奇迹,创造奇迹。

    能再次和审配重逢,李弘异常高兴。袁忠和审配到达行辕的当天晚上,李弘就在军帐内宴请两人,并请夫人风雪到筵席上给两人敬酒。袁忠很吃惊,虽然他知道李弘和审配关系不错,但他从未想到两人的友情竟然如此深厚。

    第二天李弘仔细听取了袁绍的议和条件,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晚上,李弘以私人身份,再次邀请审配到帐内一聚。

    两人喝着酒,随意闲聊着。

    “当年,你到北疆的时候,说当今天下,能拯救大汉的人只有袁绍。”李弘旧事重提,“现在,你告诉我,袁绍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

    审配笑笑,“当然有诚意了,否则我来干什么?”他望着李弘郑重地问道,“你呢?你有诚意吗?”

    李弘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奏请天子下旨,让大军在关西和颖川战场停止攻击,但前提是,袁绍必须承认晋阳的天子和朝廷,否则……”

    “这就是你的诚意?”

    “如果当今天下,能拯救大汉的只有袁绍,那么,他应该接受这个条件。”李弘笑道,“除此之外,他还如何拯救大汉?”

    审配轻轻抿了一口酒,手抚长须想了一下,突然说道:“韩遂死了。”

    李弘点点头,“西疆的事的确很复杂,这是我们在发动关中大战前没有预料到的。”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审配望着昏黄的烛火,颇有感触地说道,“皇甫嵩大人攻打广宗的时候,如果不是张角突然病逝,黄巾之乱能否迅速平定?瘿陶大战的时候,如果不是张牛角突然中箭阵亡,你还能不能率军赶赴西疆?此次关中大战,韩遂突然阵亡,导致洛阳局势极度恶化,但对河北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

    李弘微微一笑,“正南兄,西疆的叛乱或许会拖延北疆军攻打洛阳,但并不能改变他即将败亡的命运。”

    “如果你突然死了呢?”审配语出惊人。

    李弘眉头微皱,两眼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审配腰间的长剑。审配大笑,“世事变幻莫测,谁能知道明天的事?何进如果知道自己会死,他还会进宫吗?董卓如果知道自己会被刺杀,他还会到长安吗?韩遂如果知道自己会死,他还会亲自上战场吗?”

    “我死了,河北不会乱,北疆军也不会崩溃,长公主和朝廷依旧会指挥大军平定天下。”李弘镇定自若,从容说道。

    “但大漠呢?大漠上的胡人呢?北疆还会稳定吗?”审配仰头喝下一口酒,大声说道,“北疆乱了,西疆的羌人距离长安还会远吗?”

    李弘笑着连连摇头,“的确,如果我死了,袁绍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袁绍如果突然死了呢?”

    “所以我们都应该有诚意。”审配放下酒爵,伸出右手食指很优雅地擦了一下唇角上的酒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天子和朝廷放到一边,谈一些切实可行的事?”

    李弘沉思了片刻,两眼盯着审配鬓角上的白发,忽然问道:“袁绍杀死了田丰,逼死了沮授,为什么偏偏留下了你?”

    审配眼里露出一丝痛苦,端着酒爵的右手轻微颤抖着,半天没有说话。

    “你能告诉我,这里面的秘密吗?”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五节

    审配终究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当李弘和风雪一起把审配送出军帐时,审配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看上去神情非常恍惚。

    “其实,正南兄活着比死去更难过。”李弘目送审配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小声对风雪说道,“他为了生存,或者为了洛阳的生存,委曲求全,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了很多对不起朋友的事。他活下来了,但良心倍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也没有错。”风雪依偎在李弘的怀里,低声叹道,“也许他不仅仅为了自己或者为了自己宗族的生存。”

    “为了社稷?”李弘苦笑,“当今世上,从天子、长公主到普通老百姓,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社稷,每个人对社稷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社稷可以是崇高的理想,可以是荣华富贵,也可以是一日两餐,甚至还可以理解为生存,活着。正南兄的心里也有一个社稷,但我是摧毁这个社稷的罪魁祸首,袁绍和他则是支撑这个社稷的柱石。为了他心目中的这个社稷,他可以牺牲一切东西,甚至自己的良心和骨气。”

    “人真的很难理解。”风雪感叹道,“你和他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却都无法说服对方。”接着她凑到李弘的耳边,轻轻问道,“你会杀了他吗?”

    李弘良久无语。

    “在大漠上,谁是胜利者,谁就是对的。”风雪抬头望着美丽的夜空,轻声慢语地说道,“这世上,只有胜负之分,没有对错之说。大哥似乎对杀戮已经厌倦了。”

    李弘喟然长叹。

    李弘接受了审配的建议,先把最难解决的问题放到了一边,转而商讨诸如朝廷权力分配,袁绍、刘表等人在朝廷中的地位,朝廷和地方州郡的隶属关系等等难题。如果能把这些问题先解决了,满足了袁绍和刘表等人的要求,或许双方才有协商解决皇统问题的可能。

    李弘和袁绍之间的谈判一直在行辕内秘密进行,等到定陶城内的三方和谈结束,曹仁、孙贲等人离开后,李弘随即书告袁绍,要求双方增加和谈人员,希望能在年底前拿出一个初步的和解方案。袁绍很快回复,同意李弘的建议,相约十月中,双方各派六位大吏于陈留会谈。

    李弘急奏朝廷,请遣大吏速至中原。

    九月底,新任兖州刺史钟繇赶到了定陶,并带来了朝廷圣旨。

    长公主下旨,让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全权负责招抚叛逆一事,不再督领青兖两州军政。其不在晋阳期间,大司马事由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并请大将军急速遣回大司马府所有掾属。

    李弘手下的掾属一般身兼两职,同时处理两府事务。他率军征伐的时候,这些人都到了行辕,留在晋阳的大司马府就是一个空架子。期间主要事务由代领大司马事的长公主全权处理。现在朝廷权力分配发生了重大变化,李弘在外征伐期间,大司马事由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

    虽然左车骑将军也开府,但他是代领大司马事,所有兵事都由他和大司马府的掾属处理。他自己的手下是无权处置大司马府事务的,否则要掉脑袋。

    现在李弘手中只有一套人马,必须留在行辕处理军务,大司马府中的掾属只能另行征辟。在大司马府中,长史和司马的位置非常重要。本来大司马府的长史是陈好,但陈好回到晋阳后,因为御史台重臣司马防年老致仕,他又官复原职回去了。现任两府长史傅干是最好的人选,而且这次长公主又让他回晋阳完婚,有意把他留在晋阳,但李弘自己不愿意。

    李弘把张辽请到了大帐,问他是否愿意以扬威将军的身份暂时兼领大司马府长史。李弘从彭烈的书信中早就知道了张辽家中的难处,一直想找个机会让他回晋阳侍奉高堂。以张辽的才智和功勋,帮助鲜于辅主掌兵事大权最为合适。但武将一般都不愿意离开军队,离开军队就意味着失去了建功的机会,对仕途影响很大。张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刻对于他来说,能回到晋阳侍奉病重的父母,照顾年幼的孩子,远比建功立业重要。

    “你借着这个机会在晋阳待一段时间,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李弘看到张辽一口答应,而且还感激涕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明年打洛阳的时候,我再把你调回来,你看如何?”

    张辽躬身拜谢。

    “你既然做了大司马府的长史,那大司马的司马我就不再征辟了,让鲜于大人安排吧。赵行和王昶和你一起回晋阳,到大司马府任职从事中郎。”李弘又嘱咐了一些事,然后让张辽即刻出发。

    就在张辽将要走出大帐的时候,李弘突然想到什么事,把他喊住了,“这次启航回去要娶亲,新娘是士孙欣,你知道吗?”

    张辽笑着点了点头,“大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把新娘完好无损地带回晋阳。”

    “还有一个人,你也要把她带回去。”李弘走到张辽身边,笑着说道,“你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张辽愣了片刻,神色突然有几分尴尬。

    “这段时间,你和她不是经常见面吗?她是郭蕴大人的侄女,你是郭蕴大人的弟子,感情上自然有几分亲近,这很好理解。”李弘伸手拍拍张辽的肩膀,“我让夫人试探过了,她对你很敬重,言辞间也非常……”李弘见张辽面孔微红,随即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此去晋阳,路途遥远,你要主动关心她,照顾她。”

    “大将军……”张辽刚想说话,但李弘立即摇手阻止了。“这不是你个人的事,这是北疆的事。我会书告郭蕴大人代你提亲。你回到晋阳后,马上把这件事办妥了,年底前把她娶回家。”

    九月,关西。

    北疆军能拿下陕城都是因为杨凤的先见之明。

    去年中原大战,他奉命率军攻打关西以牵制袁军兵力。在这期间河东北疆军曾一度攻克了陕城。在退出陕城的时候,杨凤认为大军很快就会打回来,所以他让手下暗中破坏了水门铁栅。陕城依河而建,北城有水门一道,是城防的要害之处,一般屯有重兵。麴义和杨凤商量后,决定先打了几天麻痹敌人,然后佯装撤军。当天晚上,他们派一队会水的悍卒悄估潜到水门处破栅而入,抢占了城楼。后续突击前军则乘蒙冲小船呼啸而入。敌卒连日苦战,疲惫不堪,早早进入了梦乡,结果死伤惨重,只能弃城而逃。

    北疆军攻克陕城后,继续向渑池推进。此时迁移到关中的人口已渡过黄河,关中急需粮食,大军粮草供应愈发紧张。

    九月上,朝廷下旨征募兵户的消息传到了军中。麴义和杨凤等人鼓掌相贺。右车骑将军徐荣书告麴义,增兵目的已经达到,大军在关西战场的推进也达到了预期目标,中原大军也已拿下颖川并站稳了脚跟,关西战场可以把战线稳定在渑池、新安一带暂停攻击。

    麴义立即奏报朝廷并下令各部停止攻击。

    九月中,朝廷圣旨到,同意麴义的奏请,关西战场即刻停战,并命令各部于陕城、弘农一带休整,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九月下,圣旨又到,朝廷命令武毅将军高览统率大军屯兵关西,命令麴义、杨凤、张白骑、张郃、孙亲、梁百武等大臣速返晋阳。

    九月,关中。

    接到增兵的圣旨后,徐荣立即召集京兆尹赵戬、河东太守崔林等三辅和河东大吏商议征募兵户一事,但他随后就接到了朝廷命其速返晋阳的圣旨。

    徐荣把西迁人口和稳定三辅的重任交给了赵戬,把增兵的事情交给了陈卫,自己和华雄、何风一起返回晋阳。

    九月,西凉。

    贾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汉阳郡,并迅速拜访了在西凉很有影响力的十几家高门大族。贾诩承诺北疆军主力将陆续进入西疆,并保证西疆的安全,保证他们的势力不会受到损害。贾诩请他们立即联系金城郡等地的高门大族劝阻韩翼、杨秋等人不要自相残杀,白白便宜了羌人。贾诩警告说,如果金城郡的局势不能迅速扭转,徐荣将军可能亲自率军西进平叛。

    贾诩又让庞德、聂啸带着铁骑急赴蝗中、枹罕一带稳定陇西。蝗中、枹罕一带的很多羌人过去都是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聂啸的部落,只要聂啸回到蝗中、枹罕一带,那里的很多羌人部落都回重新拥戴聂啸为湟中羌之主,陇西的严峻局势马上就能得到缓解。

    这两年韩遂为了打关中,耗尽了凉州财赋,凉州百姓极为困苦。贾诩一面急奏朝廷请求赈济,一面书告右车骑将军徐荣,请他宽容一下,暂时调拨一批军粮到凉州救急。

    徐荣一口答应了,并急告麴义立即停止关西大战。

    贾诩手里有了粮食,心里稍稍安定。他召集汉阳诸府官吏议事。这些官吏都是韩遂任命的,人人惊惧不安,有几个胆小的干脆弃官而逃了。贾诩大力安抚,承诺只要他们忠诚于大汉和当今天子则既往不咎,并继续留用。

    贾诩宣读了朝廷圣旨。天子赦免了凉州官吏的罪责,减免了凉州三年赋税,要求各地官吏遵从朝廷命令,尽快做好实施新政的准备,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稳定西疆。

    西凉诸吏感恩不尽,纷纷上表请罪,愿为西凉稳定竭尽全力。

    九月,颖川。

    随着北疆军在鲁阳方向的攻击越来越猛烈,阳城方向的袁军也越来越多。当关西战场渐渐安静下来之后,袁绍再次增兵阳城。

    九月上,徐晃在鲁阳城下接到了吴雄的急报,阳城丢失。现军队已退守阳翟,请大人速速增兵。

    徐晃非常不满,回书说,你手上的兵力守住阳翟城绰绰有余,你先把袁军拖在阳翟城下,待我拿下鲁阳后再前后夹攻。

    这封信刚刚送出去,宋宪的书信也到了。刘备率军反攻,临颖城丢失,现军队退守于颖阴、许昌一线,请速支援。

    徐晃不为所动,命令宋宪死守,指挥主力大军狂攻鲁阳。

    九月中,袁熙带援军赶到鲁阳。过了几天,荆州的李严、吕介也率军赶到。鲁阳城的防守兵力骤然增加,北疆军失去了最佳的攻击机会。

    徐晃无奈,下令大军退守汝水河一线,打算休息几天整军再打。

    九月下,大将军来书,朝廷有意招抚袁绍,请将军暂停进攻,并催请袁耀立即率军撤回陈留休整。袁耀的部下很多都是汝南黄巾军,战斗力不高,急需整编。

    徐晃送走袁耀后,即刻分兵阳翟城,和吴雄一起又夺回了阳城。就在他准备率主力南下颖阴、许昌时,宋宪急报,刘备退兵了。

    九月下,袁谭率前锋军日夜兼程赶到颖川前线。刘备把诸事交待清楚后,率军急赴南阳宛城觐见天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洛阳的袁绍命令袁微代理军政,自己带着逢纪、袁尚南下宛城觐见天子。临行前,他书告袁谭,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北疆军继续攻击鲁阳的可能不大,抓紧时间组织秋收,征募士卒,准备明春展开反攻。

    十月,兖州,陈留。

    本月初,李弘把大将军行辕迁到了陈留城。

    此刻参加和谈的荀谌、陈琳、辛评、王肱等人已经到了荥阳,他们在接到袁忠的书信后,立即取道中牟城,于本月上赶到了陈留。

    双方立即开始会谈。

    洛阳方面对此次和谈表现得非常重视,参加和谈的六位大吏都是袁绍的亲信,不过相比河北,他们的份量还是差了很多。河北方面,大将军李弘亲自参加会谈,很多事可以当场拍板,而洛阳方面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袁绍拿主意。

    会谈第一天,兖州刺史钟繇、济阴太守张超、陈留太守董访、武威中郎将司马懿、大将军府司马王凌等人就拿出了一份详实的议和方案,洛阳方面准备不足,束手无策,气氛一时很尴尬。

    李弘不以为意,一直和审配、辛评等人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的不快。

    十月中,袁耀率军进驻雍丘。

    大将军李弘在行辕热情招待了袁耀一行。在大将军的建议下,袁耀、荀正、刘馥、黄猗五人即刻赶到晋阳拜见天子和长公主。陆勉、郑宝、刘辟等人则留在雍丘领军休整。大将军有意请纪灵将军在年后赶到中原统领此支军队。袁耀听说后,感激涕零,毕竟这是袁术留下的最后一点人马,他非常想保留下来。

    袁耀离开行辕前,大将军说,大司马府和大将军府如今都缺人,如果你的部下有才能出众者,你可以举荐一二,我可以即刻征辟。

    袁耀大喜,拜谢不止。大将军不但让自己保留了军队,还主动征辟自己的部下进入两府任职,这明显就是在帮助自己培植势力。袁耀感动不已,士为知己者死,将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报答大将军。

    袁耀举荐了蒋济。蒋济是扬州九江郡人,才智超群,甚为袁耀看重。李弘看他年轻俊雅,谈吐不凡,很是喜欢,当即辟为大将军府主薄。

    十月,荆州,南阳。

    袁绍、刘表、刘备齐聚宛城。

    三方大吏仔细商讨了当前的形势和袁绍的攻防之策,一致认为目前要想扭转困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路战场上。虽然袁谭想方设法稳定了长江南北两岸的局势,但孙权、周瑜和河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不值得信任,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倒戈一击,因此东路战场的作用非常有限。

    开辟西路战场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时间。刘备实力有限,即使刘表愿意出兵相助,但面对益州险要的地形,大军想抢在北疆军攻打洛阳之前占据巴蜀难度太大。北疆军攻打洛阳的时间应该在明年春耕之后,距离现在大约还有半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败刘璋占据整个益州,事实上根本不可能。退一步说,就算刘备用半年时间占据了益州,但他还需要时间稳定益州。按最好的情况估计,刘备北上攻打关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以后。

    洛阳坚守一年多时间不成问题,但汉中的张鲁在北疆军的威逼下能坚守多长时间?他会不会投靠河北?汉中的位置极其重要,是开辟西路战场的必经之路。如果让北疆军先拿到了汉中,那什么都完了。

    这次袁绍也邀请了汉中张鲁,但张鲁却以路途遥远为借口,拒绝前来,这让袁绍很恼火。很明显,关中大败让袁绍实力大减,张鲁已经不再把他当回事了。

    “我们必须控制汉中,确保西进大军能在一年后攻击关中。”袁绍无奈地说道,“目前我们没有办法杀张鲁,只能先拖住他,等到明年玄德拿下成都后,我们再合力把他杀了。总而言之,汉中万万不能丢。”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六节

    此刻,无论是坚守洛阳,还是西进入蜀,都需要荆州的鼎力相助。洛阳若失,荆州则旦夕不保,袁绍和刘表两人被命运之绳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不得不同生共死,共度难关。不过,荆州这两年征伐不断,损耗太大,刘表也难以为继了。

    看到刘表那张难色重重的老脸,袁绍和刘备都知道刘表心里想什么。袁绍犹豫了很久,仔细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让刘表和刘备联合出兵益州。

    攻打益州,需要荆州承担西征大军的钱粮军械,需要荆州的水师相助,刘表竭尽全力帮忙,最后却捞不到一点好处,他当然不愿意了。不过双方一旦联合出兵,刘备即使还是西征大军的统帅,但因为钱粮控制在荆州军的手上,他最多不过是帮荆州人打仗而已,益州将来肯定是刘表的。刘备要想占据益州,除非和刘表撕破脸,把荆州军赶出巴蜀。袁绍最担心的就是双方打下成都后大打出手,那时不要说开辟西路战了,连益州都无法控制。

    袁绍找到刘备,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很是歉疚。他本来让刘备西进入蜀是好意,这样既能偿还刘备的人情,又能让刘备感激自己,帮助自己开辟西路战场以保住洛阳。但在巨大利益面前,没人愿意拱手相送。刘表从中作梗,让这件事出现了波折。

    刘备神情坦然,表示理解,反过来安慰袁绍。刚刚接到袁绍书信的时候,他也曾为此激动过,但冷静下来后,他预感到事情不会象袁绍想象的那样顺利。现在益州内讧激烈,正是其它势力夺取益州的最佳机会。不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是荆州人一手制造的,和袁绍、刘备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刘表目前也有实力夺取益州,他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利益。

    当初袁绍安排刘备西进入蜀,除了让他开辟西路战场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目的。因为洛阳形势危急,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洛阳丢失了,他要依靠豫州东山再起,为此他必须先把刘备赶走。刘表同意刘备西进入蜀,也出于同样的理由。刘备手里有一支军队。这支大军离开豫州待在刘表身边,让刘表寝食不安。两人都想把刘备赶走,正好当前的形势又迫切需要刘备带着军队占据益州为联军开辟西路战场,于是刘备西进入蜀成了定局。

    本来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但刘表和荆州大吏看到刘备很窘迫,袁绍又利用和谈缓解了当前的紧张局势,他们的想法又改变了。刘备手中大约还有一万五千多人,但他没有粮食军械,没有水师。凭他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西进入蜀,他必须要倚仗刘表的帮助。刘表和荆州大吏认为,既然刘备没有占据益州的实力,而荆州形势随着江夏战场停战和颖川战场进入僵持状态后有所改善,已经有能力抽调部分兵力西进了,那为什么还要把益州让给刘备?

    刘备对袁绍说,现在形势危急,还是先拿下成都再说。等益州基本稳定后,我先据汉中北上攻击关中。只要我能拿下关中,则洛阳无忧,天下形势也将因此而得到彻底改变。

    刘备毫无选择,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管怎么说,自己手里有兵,是打益州的主力,是开辟西路战场的主力,刘表总要给自己一个地方存身。汉中是巴蜀的西部门户,也是关中南下攻击巴蜀的首选之地,将来战火绵延不断。自己主动要求守在这个四战之地,刘表肯定求之不得。虽然汉中是各方必争之地,是块死地,但也是机会最多的地方。当年汉高祖刘邦就是以汉中为根基夺得了天下,今日自己也许能承庇祖恩,以关中为根基重振大汉。

    袁绍感激涕零,热泪盈眶。这件事因为刘备主动让步总算顺利议定,但刘表却步步紧逼,随之再次给了袁绍一个意外。

    刘表提议把天子移驾襄阳。

    袁绍怒不可遏了。刘表的理由非常充分,让袁绍无可辩驳。洛阳基本上已经陷入北疆军的包围,如果明年北疆军把袁绍困在八关之内,以一支犀利的偏师直杀南阳,谁能保证天子的安危?天子若出意外,联军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刘表这番话几乎就是**裸的威胁,你如果不同意把天子移驾南阳,我就敷衍了事,让北疆军包围洛阳,把你彻底困死。到时你自身难保,无力顾及南阳,我一样可以控制天子。

    袁绍现在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天子接到洛阳。如果现在天子在洛阳,刘表、刘备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天子的安全,北疆军未必能占据颖川对洛阳形成合围。

    刘备这时说话了,他坚决支持刘表的意见。早在去年中原大战的时候,刘表、刘备就曾密谋把天子接到襄阳摆脱袁绍的控制,现在这个机会突然来临了,刘备岂肯放过?把天子接到襄阳,等于皇统控制在宗室大臣手里,这可以大大增加宗室的实力,可以增强联军击败河北重振社稷的信心,这是关系汉祚命运的大事,刘备当然要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站在刘表一起共抗袁绍。

    两位宗室大臣同时威胁袁绍,把袁绍逼到了绝路。他没有选择,一点选择也没有,他只能答应。

    刘表大获全胜,喜笑颜开。这是他十一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从中平六年逃离洛阳开始到现在就没有高兴过。他跪在天子面前喜极而泣,仿佛看到大汉重新崛起。

    袁绍很愤怒,一直以来都是他威胁别人,今天竟然也被别人威胁了,他觉得自己颜面无存,对刘表和刘备切齿痛恨。唯一让他聊感自慰的是,刘表和刘备得到天子后突然精神焕发,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充满了无穷的斗志。两人在感谢袁绍的同时,异口同声地表示,不惜一切代价,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帮助他守住洛阳。袁绍从他们激动的语气里,从他们兴奋的脸上,从他们炙热的眼神里,可以强烈地感受他们守住洛阳的决心和信心。

    看来,得到天子后,两位宗室大臣勇敢地挑起了拯救社稷的重任。在他们眼里,强悍的北疆军恐怕也不过是一地落叶而已。袁绍似乎从中感悟到什么,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经迟了。

    十月,晋阳。

    长公主通过对尚书台、中书监等府衙职能权责的修改和完善,通过对公卿大吏的重新任命,不动声色地完成了权力再分配。朝堂一直很稳定,并没有出现长公主所担心的混乱。在整个八月和九月间,晋阳朝廷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新官员的任命,包括地方州郡大吏的更换,相反,增兵一事倒显得非常平静。

    到了十月秋收季节,因为粮草供应紧张,民夫大量返乡参加秋收秋种,各战场逐渐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批批的北疆武将陆续返回晋阳述职。

    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和太尉杨彪召集大司马府、太尉府众多掾属每日商讨攻击洛阳所需的庞大后勤,这其中涉及到钱粮、军械、物资、民夫工匠、后备兵源的准备等等。考虑到这一仗战场之大,动用的兵力之多,攻击时间之长,都有可能是本朝之最,长公主特意下诏,请朝廷诸府务必竭力配合,不得有任何推诿和延误。

    关、洛士人在赵岐、蔡邕、杨彪、杨奇、赵温等大臣的举荐下,纷纷出仕,京兆尹、冯翊、扶风三郡各级府衙因此得以迅速重建。到十月初的时候,三辅地区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实施新田制并做好了秋种准备。百姓们情绪稳定,对朝廷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唯独让长公主感到不快的是,原关中门阀世族富豪们很多人不愿迁回关中,显然还在观望关中局势。

    长公主为此召见了太史令马丰、上林苑令徐陵、太仓令麴忠等关中大吏,征询对策。马丰笑着说,殿下过虑了,这些人早在两个月前跑到关中收回了自己的土地,很多人之所以没有重建或者修缮庄园,是想等待朝廷定都之议的结果。如果定都长安,他们将在长安城购置土地新建宅院,这个机会他们可不愿错过。

    长公主蓦然想到重建长安的财赋难题,于是问他们可有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徐陵回答说,以朝廷目前的财力,短期内重建未央宫难度很大,更不要说把长安城恢复到王莽乱政赤眉焚城之前的雄伟了。另外,这几年朝廷还要花费大量钱财平定天下,平叛之仗还有得打,朝廷财赋在近几年内很难摆脱紧张状况。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洛阳的皇宫拆了,搬到长安来。这样朝廷不但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能彻底断绝某些人打算几年后重返洛阳的妄想。

    长公主随即召见丞相蔡邕等公卿大臣,提出了把洛阳皇宫整体搬迁到长安的建议,试图以此来说服部分以财赋不足为借口反对定都长安之议的大臣们。争论依旧继续,依旧激烈。

    长公主很郁闷,彷徨无计。不过,郑玄大师还是带来了好消息。董仲舒大师的“三统说”已经在士人们的心中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地位,只要时机恰当,以“三统说”为基础来证明大汉承依“土”德,继而以此为依据来定都长安还是大有希望的。

    十一月,晋阳。

    襄楷大师来到晋阳觐见天子和长公主,说有祥瑞奏禀。

    长公主大喜,和天子一起在朝堂上召见大师。

    襄楷大师鹤发童颜,白袍飘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当着天子、长公主和群臣的面,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祥瑞之事。什么西天出斗星,什么龙出岐山,林林总总十几起,件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惟妙惟肖。所有祥瑞都证明一件事,社稷振兴在望,大汉中兴之地当在关中长安。

    襄楷大师名气太大,望气之术也非常高超,常年游历四海广闻博见,他说有祥瑞,那就是有祥瑞。虽然丞相蔡邕、太常许劭、太史令马丰等人也是此道高手,但在襄楷大师面前还是不敢乱说话。大师都说看到了社稷兴旺的祥瑞,你却说没看到,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北疆大吏反应最快,鲜于辅、徐荣、李玮、田畴等人不待大师说完,率先跪倒堂上,齐声恭贺天子,欢颂声一时间震耳欲聋。

    刘和、许劭、张范、刘放、陈群、袁涣、陈宫等大臣紧随其后,赶忙贺喜。这种事不能犹豫,不管襄楷大师说得是真是假,先恭贺一番再说。

    蔡邕、杨彪、荀攸、张邈、孔融等大臣惊疑不定,面面相觑。虽有心仔细问问以探真伪,但面对朝堂上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谁都不敢开口,只好也跪下去装模作样地高声贺喜。

    襄楷大师说完了,递上记载祥瑞的书表,拜别天子和长公主,出宫骑上小毛驴扬长而去。

    散朝之后,蔡邕急忙派人去找,但襄楷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早没影子了。

    天子和长公主下诏,把祥瑞之事遍告天下。

    社稷中兴在望,天下人莫不欣喜若狂。河北轰动,各地官吏纷纷上表恭贺。

    郑玄、王剪、张臶、胡昭等河北大儒联合各地士人,诸生联名上表,以董仲舒大师的“三统说”为基础,以各地发生的祥瑞为佐证,大汉应承土德,都城应定长安,如此则社稷振兴,国泰民安,可保大汉千秋万代之基业。

    到了十一月下的时候,“大汉应承土德,都城定于长安”之说已成了河北上下的共识。

    事情发展之神速远远超过了长公主和朝廷的预料,大汉人对社稷稳定的急切愿望形成了一股巨大力量,推动着朝廷在中兴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十一月,荆州,南郡,夷陵。

    刘备急速赶到夷陵和关羽、张飞、简雍、孙乾、縻竺等人会合。此刻大军已先行到达并休整了十天,做好了西进巴郡的一切准备。

    荆州军由刘磐、蒯良统率,五千水师,五千步卒,随行文武将官有黄忠、李严、甘宁、伊藉、诸葛亮、庞统、沈弥、娄发等人。

    刘备和刘磐等人会面后,随即举行了西征大军的第一次军议。

    刘备作为西征大军的统帅,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马上很谦恭地表示自己对巴蜀地形一无所知,恳请荆州大吏在西征途中要多多指教。副统帅刘磐笑着说,我们虽然在荆州多年,但因为蜀道难行,也没有去过益州,对益州地形一无所知。接着他指指甘宁、沈弥、娄发三人说道,这三位大人都是益州人,过去曾是益州军的将领,对益州地形很熟悉。西征能否成功,就要靠他们三个人的指点了。

    甘宁是位三十多岁的魁梧大汉,他站起来再次拜见了刘备。刘备听他口音不象是益州人,于是随口问了一下。甘宁说自己本是南阳人,九岁时因为父亲在巴郡临江为官,这才迁到了益州。刘备请他坐下,转身请蒯良说说西进之策。

    益州今日的混乱局面就是蒯良一手策划的,西征益州之策也由他一手制定,其在西征大军中的地位非常重要。刘备在离开宛城的时候,刘表一再嘱咐他,请他务必相信蒯良。西征军中的将领几乎对益州都很陌生,而蒯良则对益州比较熟悉,很多益州士人都是他的好朋友,有他出谋画策,西征定会成功。

    蒯良指了指身边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孔明,你给诸位大人详细解说一下攻击之策。”

    十二月,晋阳。

    各地秋收秋种结束后,新兵奉命集结,分别赶赴长安、河东蒲坂津、兖州陈留三地整训。

    大将军书告长公主和左车骑将军鲜于辅,现定都之议阻力较小,请朝中诸将把主要精力放在商议攻击之策上,并请诸将于年后速返各地,准备开始攻击洛阳。

    十二月上,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召集诸将在大司马府军议。

    在总结了关中、关西、颖川等战场的得失成败后,军议的主要议题转为洛阳大战。

    鲜于辅说,虽然大将军正在奉旨招抚袁绍,但议和成功的可能太小,这一仗肯定要打,诸位大人不要抱任何幻想。他告诫诸将,当今天下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好,西疆有可能成为平定天下的最大障碍,因此明年能否打下洛阳,将直接决定大汉社稷的命运,诸位大人务必竭尽全力,奋勇杀敌。

    扬威将军、大司马府长史张辽给诸将详细解说战场形势,攻击策略和兵力部署。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七节

    此次洛阳大战,有四个主战场,两个牵制战场,投入的总兵力大约为三十四万人,征调民夫大约为三百万人,预计攻击时间为半年以上。按照朝廷的估算,大军在明年底如果无法攻克洛阳,那么战事就要停止,朝廷要重新筹措粮草准备来年再战。战事一旦拖到后年,不但耗费惊人,天下形势的发展也难以预测。因此,天子、长公主和朝廷都希望大军能在明年底之前攻克洛阳,以便牢牢奠定中兴大业的基础。

    攻击洛阳的四个主战场分别是关西、河内、河南和颖川。

    在关西战场上,朝廷决定投入十万大军。左卫将军麴义为大军统帅,右将军杨凤副之。张白骑、张郃、高览、孙亲、梁百武各领一军,每军两万人。楼船中郎将杨华的河东水师在攻击过程中受麴义节制。

    在颖川战场上,朝廷也投入十万大军。左将军颜良为大军统帅,武卫将军文丑副之。王当、张绣、徐晃、吴雄、纪灵各领一军,每军两万人。

    在河南战场上,朝廷投入了六万南北两军。龙骧大将军赵云为大军统帅,中垒将军于毒副之。

    在河内战场上,朝廷投入的兵力最少,只有两万大军,虎威中郎将司马懿为统帅,虎牙中郎将魏延副之。荡寇中郎将沮鹄统率的冀州水师在攻击过程中受司马懿节制。

    四个主战场中,河内战场距离洛阳最近,受到的阻击也是最大,在短时间内攻克孟津和小平津两关的难度很大。为了减少损失,只做辅助攻击,牵制敌军兵力。颖川战场的战斗最为激烈。我们为了攻打洛阳必须迅速拿下鲁阳,而叛军为了确保与洛阳的联系必须死死守住鲁阳,他们会从汝南、南阳、洛阳三个方向夹击北疆军,颖川战场将有连番血战。因此,关西战场和河南战场是大军的主攻方向,只要这两个战场中的任何一个率先攻克了虎牢关或函谷关,洛阳的外围防线就被突破,叛军只能放弃“八关”,全线撤守洛阳城。

    两个牵制战场在关中和青兖两州。

    关中方向有来自西疆和汉中的威胁,青兖两州有来自曹操和袁谭的威胁。当我们把主力全部投到洛阳战场的时候,这两翼战场只要有任何一处受到强有力的攻击,防线被敌突破,那么洛阳大战极有可能失败。

    江淮的形势从九月之后发生了很大变化。江东军在攻占江夏后,长江南北两岸的战事迅速平息。但在这之后我们发现荆州军主力陆续北上,因此我们不得不考虑孙权可能和曹操一样,脚踏两条船,和袁绍、曹操、刘表达成了某种约定,否则荆州军主力不会毫无顾忌地北上南阳。如果事实和我们估计的相差无几,那么我们攻打洛阳的时候,曹操、袁谭有可能联手攻击青兖两州,而孙权却有可能对我们的要求置若罔闻,拒绝出兵威胁江北。

    西疆的战乱随着冬天的来临逐渐停止,但这和寒冷的天气没有直接关系,而和贾诩大人的“以羌制羌,以夷制夷”策略实施有关。目前这个策略正在逐步展开。马超奉旨安抚白马羌和参狼羌,庞德帮助聂啸平定湟中、枹罕两地的羌人之乱。只待陇西局势稳定后,马超和庞德就要联合白马、参狼、湟中等诸种羌人攻击西海的烧当羌。与此同时,雷子也正在大漠上和弧鼎、弃沉、步度更、泄圭泥、木桃、木李等鲜卑部落王商议攻击河西一事。如果雷子将军能顺利说服各部落王,并组建联军杀进河西,那么明年西疆的形势虽然依旧混乱,但对关中尚不会造成严重威胁。

    益州的内讧非常严重,刘璋和巴郡的赵韪、汉中的张鲁正在交战。按道理他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赵韪和刘表有盟约关系,张鲁和袁绍有联姻关系,因此,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在当前形势下,袁绍要想扭转乾坤,转败为胜,仅靠刘表、刘备的支援固守洛阳显然不行,他必须另辟徯径,想方设法打破我们对洛阳的包围,让我们攻击洛阳失败,给他赢得喘息的时间。从常理上来推断,袁绍想出来的办法不外乎是在洛阳的东、西方向开辟两翼战场,依靠叛军在两翼战场的突破摧毁我们攻克洛阳的意图。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不过现在曹操实力有限,孙权、周瑜又反复无常,东路战场很难对我们造成威胁。而西路战场的开辟太难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叛军不可能抢在我们攻克洛阳前形成威胁关中的力量。

    叛军会不会创造奇迹,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要未雨绸缪,要尽快占据汉中,要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平定天下的优势。

    占据汉中的好处不言而喻,攻克洛阳后,我们可以从汉中出发迅速南下成都,继而占据整个益州。然后我们从中原、巴蜀两个方向攻击荆州,则荆州旦夕可下。荆州拿到手,中兴大业也就唾手可得了。此时如果曹操、孙权、周瑜负隅顽抗,拒不投降,我们则兵分两路,一路出兵江淮,一路沿长江而下攻打江东,如此天下可定。

    张辽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堂上的将军们便小声议论起来。遥远而神秘的巴蜀、汉中对于这些常年征战在边疆、河北、中原的将军们来说,感觉非常陌生。

    “明年,我们是不是打汉中?”何风兴奋地问道。他的军队在关中驻防,不能参加洛阳大战,这让他一直郁郁不乐。

    “这个……”张辽犹豫了片刻,皱眉说道,“这是朝廷对尽快平定天下所拟定的一个策略,主要是综合考虑了很多因素,但未必马上就打汉中。明年,大军主力全部集中在洛阳,我们要先扫清洛阳的外围打进八关,然后再展开攻坚。洛阳的坚固我们是知道的,朝廷之所以集结了二十八万大军攻打洛阳,就是考虑到了其攻击的难度。这样一来,我们在牵制战场上的兵力就非常少。如今西疆局势混乱,关中的兵力主要还是确保长安的安全,所以打汉中的时间应该是在攻占洛阳之后。”

    “打下洛阳后,大军应该顺势而下,打荆州、打江淮。”王当冷声问道,“为什么要突然分兵打汉中?难道叛军放弃了荆州和江淮,都逃到巴蜀的深山老林里去了?”

    大堂上顿时一片哄笑。

    鲜于辅站了起来,神情严峻,目光缓缓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大堂上霎时安静下来。

    “文远,给他们解释一下。”徐荣冲着张辽挥挥手,“打汉中的问题牵涉到朝廷平叛策略,应该解释清楚,让大家对朝廷的整个平叛部署有个全面认识。”

    张辽点点头,走到了悬挂在大堂一侧的巨幅地图前。

    “几位大人……”张辽指了指太尉杨彪、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右车骑将军徐荣、左卫将军麴义、右卫将军张燕等人,大声说道,“在商讨平叛策略的时候,首先考虑到了长安的安全。长安即将成为大汉的都城,天子、长公主和朝廷有可能在明年秋天进入京都。”

    “但长安目前并不安全。”张辽手指地图,“西疆的形势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说了。益州自从益州牧刘焉死后,局势就不再稳定,这给袁绍和刘表夺取益州创造了机会。从袁绍主动和张鲁联姻这件事来看,袁绍在中原大战失败后,显然看到了夺取益州对于抗击我们的重要作用。袁绍败走洛阳后,如果逃进益州,将给中兴大业造成很大的危害。退一步说,就算袁绍败亡于洛阳,但刘表、刘备呢?他们依旧可以逃进益州,对中兴大业造成同样的危害。”

    “大家都知道,当年光武皇帝中兴社稷的时候,公孙述在益州割据称帝。公孙述只做了十二年皇帝,但光武皇帝却打了他整整十年。很显然,公孙述称霸益州让光武皇帝的中兴大业受到了很大阻碍,其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让光武皇帝平定西疆的时间大大延长,让关中饱受摧残。

    “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益州叛军屡屡北上,不断地攻击关中和西凉,西疆如何稳定?西疆不能稳定,羌人反过来又威胁关中安全,这会让益州叛军更加频繁地北上征伐。如此恶性循环,长安的安全如何保证?长安不稳,大军主力就要西征,就要南下打益州,那么朝廷哪里还有财赋支撑荆州和江淮战场?”张辽停了一下,看看堂上众将,继续说道,“所以,天子一旦宣布定都长安,我们的平叛策略就要做出巨大调整。打下洛阳后,大军的主要征伐目标将是西疆,是益州。”

    北疆诸将凝神细听,一个个陷入沉思。

    “定都长安是为了保证西疆、北疆的稳定。西疆、北疆稳定了,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才能挥师南下。定都洛阳让我们距离西疆、北疆太远,容易失去对西疆、北疆的控制。西疆、北疆乱了,平叛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如果两疆都乱了,而大军又未能打过长江,平叛之事一拖再拖,朝廷极有可能被拖垮。到时不但中兴大业毁于一旦,大汉更有可能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张辽说道,“现在我们马上就要定都长安了,但韩遂的死让西疆形势骤变,稳定西疆确保京都安全随即成了朝廷最迫切的目标。”

    “我们打完洛阳就要打西疆,那么袁绍、刘表、刘备、曹操、孙权、周瑜等人就能得到喘息的时间。有了喘息时间,袁绍和刘表自然就会把目光投向益州,利用益州攻击关中和西疆,从而把我们拖在关中和西疆,给他们扭转不利形势反败为胜创造机会。”

    张辽举起手,用力拍在了地图上,“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我们不能不顾京都的安危,但又不能让叛逆卷土重来,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打益州。”

    “西疆和益州,先打哪一个对长安安全和中兴大业最有利?这是几位大人在商讨平叛策略时考虑的第二个问题。”

    “从目前形势来看,先打益州最有利。”张辽手指地图上的益州说道,“我们从中原南下无论是打荆州还是打江淮、江东,最后都要面临长江这道天然屏障。打下益州,有助于我们取得对长江的控制。控制了长江,叛军便失去了最大倚仗。在我们的两路夹攻下,叛军必定狼奔豕突,灰飞烟灭。这种攻击之策显然比我们从中原方向强攻长江为好。”

    “我们再次假设一下,如果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益州,那么我们打西疆的时候,就少了后顾之忧,西疆可以迅速平定。与此同时,袁绍、刘表等叛逆在我们两路夹攻的强大威慑下,完全丧失了抵抗力,他们迫于败亡的事实,有可能举手投降,这可以让朝廷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当然了,这仅仅是朝廷的一厢情愿。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取得了这种兵事上的绝对优势,就算袁绍、刘表等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也没有实力和朝廷对抗了。打也好,不打也好,等待他们的都是败亡的命运。”

    北疆诸将恍然大悟,议论声再次响起。

    张辽面对众将,举起双手用力在空中虚按了几下,示意众将不要说话。

    “由于朝廷决定定都长安,所以平叛策略改变了。但平叛策略的改变是建立在攻克洛阳的基础上。洛阳如果不能攻克,现在朝廷所定的平叛策略也就很难实施了。”

    “因此,我们的牵制战场对保证大军主力攻克洛阳非常重要,请牵制战场上的诸位将军大人以中兴大业为重,务必遵从朝廷的命令。”

    青兖两州的牵制战场上有高顺、臧霸、彭烈、魏续四位将军的大军,共四万人马。大军由前将军吕布统帅,折冲将军高顺、威虏将军臧霸副之。吕布将军的中军大营就设在任城,直接威胁徐州。

    关中的牵制战场由征虏将军华雄为统帅,骧武将军卫峻、厉威将军何风副之,杨淳、李云、子率等将军共统领三万步骑大军驻守于长安、大散关、武关、潼关、萧关等城池关隘。

    整个中原战场由大将军李弘坐镇陈留指挥,后将军玉石坐镇洛阳前线。宁朔将军樊篱坐镇冀州邺城,负责给中原大军调拨粮草辎重。

    整个关中、关西战场由右车骑将军徐荣坐镇长安指挥,并亲自督运粮草辎重。

    张辽说完之后,已经升职为荡寇将军的皇甫郦站了起来。他现在兼领大司马府的司马。他就各部大军的建制做了详细说明,并宣读了对各部大军的军司马级以上军官的重新任命。由于大军人数骤增十万,原军中各级军官都升了职,功勋较多的人甚至连升三级。加官升爵是最高兴的事了。这些统军大将都很兴奋,凑在一起互相比,看谁的部下升职最多。

    皇甫郦念完之后,厉威将军何风马上站了起来,冲着鲜于辅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正想张口说话,鲜于辅一挥手阻止了他,“关中的兵力不多,暂时不能攻击汉中。”

    “为什么?”何风瞪大眼睛说道,“如果袁绍和刘表先派军队进驻汉中怎么办?”

    “我们也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坐在鲜于辅身边的徐荣说道,“朝廷已下旨招抚汉中张鲁,想试探一下张鲁的反应。如果他接受招抚,我们就立即派驻军队进入汉中,如果他拒绝招抚,我们再做攻击的打算。汉中很难打,攻击前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能仓促行事。”

    何风奇怪地问道:“汉中很难打吗?”

    “你知道当年光武皇帝打益州,是从哪里打进去的吗?”鲜于辅笑着问道。

    何风想都没有想,张口就说道:“是从荆州打进去的。当年大将军岑彭先从夷陵方向攻破江关,打开了直通巴楚的咽喉,但他随即被刺杀。第二年大司马吴汉率军杀到成都,击败了公孙述。”

    “在大将军岑彭攻打巴蜀之前,前将军李通、破奸将军侯进、捕虏将军王霸已经攻克了汉中,但他们为什么没有从汉中直接杀到成都?”鲜于辅又问道。

    何风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从汉中到成都的栈道都给公孙述烧了,无路可通吧?”

    “我们也有同样的担心。”鲜于辅叹道,“从关中到汉中,需要翻越秦岭,但自古以来就没有路,只有栈道。栈道难行,路上驿关重重,我们要走几百里甚至上千里,随时都会被敌人发现。”鲜于辅叹道,“从关中到汉中有四条栈道,分别是从大散关南下的陈仓故道,从郿城南下的褒斜道,从武功城东南方向南下的党骆道,从长安城南濡水河方向南下的子午道。无论我们走哪条栈道,只要被他们发现,放火烧掉一截,我们就不得不掉头,所以打汉中之前,务必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是自寻死路。”

    “从西疆方向突袭呢?”何风犹不死心,追问道。

    “从西疆的陇南进入益州的汉中、广汉一带有四条栈道,分别是嘉陵道、祁山道、沓中阴平道和洮岷道。”鲜于辅很耐心地解释道,“拙言啊,就算你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把军队带过去了,但粮草怎么办?军械怎么办?退一步说,就算你勉强支撑着赶到了汉中地境,但进入汉中腹地之前还有一道阳平关,那关隘天下闻名,你这支疲惫之师怎么打?”

    何风气得怒哼一声,恶狠狠地骂了两句,“既然没办法打,那就干脆一把火把所有的栈道都烧了,让他们也无法打长安。”

    杨彪、鲜于辅、徐荣、张燕等人失声而笑。

    麴义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你都是将军了,还这么没脑子。我这张脸给你丢尽了。”

    何风吓得一缩脑袋,歪身躲过了竹简。

    “栈道烧了,他们难道就不能重新铺吗?秦岭上最多的就是树木了。”徐荣冲着麴义摆摆手,示意他注意场合,不要乱打人,“大军通过栈道并不是什么难事,敌人即使把栈道烧掉一截,我们也可以带着工匠一路铺过去。对于我们来说,最难的是粮草辎重的运输。打汉中也好,打成都也好,一路上都是重重关隘,大军需要很长的作战时间,所以粮草辎重的运输问题是保证大军能够持续作战的重中之重。”

    “当年前将军李通之所以未能继续南下攻打成都,是因为汉中被羌人彻底毁了,短期内无法恢复,大军得不到粮食支援,只好撤回关中。后来光武皇帝选择从益州东面展开攻击,就是因为可以利用长江水道运输粮食军械。”徐荣走到巨幅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汉中说道,“目前,朝廷的平叛策略很明确,打下洛阳后立即打汉中。打汉中需要多少军队,需要征调多少民夫,需要多少粮草军械,我们都要仔细核算,以确保大军能一战成功。”

    “所以……”徐荣转身望着一脸失望的何风说道,“今年打汉中,的确太困难了,不仅兵力不足,民夫不足,粮草和军械也无法保障。”

    “拙言,陪你母亲过完年后,你就回关中,给我老老实实地训练军队,不要胡思乱想。”鲜于辅笑道,“将来打汉中,我让你第一个南下。

    何风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

    军议快结束的时候,鲜于辅郑重嘱咐了诸将一些事,最后说道:“诸位大人过完年后,即刻奔赴战场。希望明年的新年,我们能在长安城里欢庆洛阳的收复。”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八节

    十二月上,一场大雪从天而降,晋阳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大汉承土德已成定论,而建都长安之议也基本上得到了朝堂上下的认可。但因为朝廷财赋拮据、关中安全暂无保障、兵事策略改变导致平叛难度增加等等众多棘手问题,使得朝中很多大臣对重建长安没有信心,甚至抱着消极和抵制情绪。在朝议和凤凰池议事上,常常只有长公主和李玮等部分大臣非常兴奋地讨论着重建长安的具体细节,而丞相蔡邕、太尉杨彪等大臣却一言不发。

    定都长安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这个工程中不仅包括宫殿府衙的兴建修缮、天子和朝廷的搬迁、京畿戍防的建设和巩固等重要事情,还包括因为定都长安而带来的一系列国策的修订。国策的修订关系到国祚命运,关系到大汉的长治久安,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这才是定都长安的真正目的。要想实现这个目的,仅靠天子、长公主和部分大臣们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它需要整个朝廷的齐心协力,需要一个团结一致的朝廷来调动整个社稷的力量。

    长公主为此忧心忡忡,她手诏大将军问策,再次登门拜访赵岐老大人求计。赵岐老大人对长公主增强皇权剥夺相权一事显然很不满,他直截了当地告诉长公主,定都长安能否成功,能否达到定都长安的目的,关键要看外朝能否确实承担起责任,要看外朝大臣能不能为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定都长安的所有具体事务最后都要由外朝实施完成。长公主如果不能挽回外朝的信任,其结果可想而知。这就象平叛征伐,戍疆域需要军队一样,长公主正是因为绝对信任大将军和北疆将士,赢得了北疆将士们的忠诚,大军才能战无不克,而社稷也因此看到了中兴的希望。对待外朝和外朝的大臣们,也同样应该如此。

    长公主听不进去。增兵之议和定都长安之议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这让她对外朝和外朝大臣们的权势心有余悸。大汉的确需要这些人才能中兴,但天子必须拥有足够的权柄掌控他们,否则掌控天下的就不是天子,而是他们了。

    大将军的回书及时解决了长公主的难题。大将军说,八月的官制修改给了外朝重重一击,逼得外朝连连倒退,增兵之议和定都长安之议因此得以顺利通过。但增兵之议和定都长安之议通过之后,需要外朝实施。尤其是定都长安,关系到社稷兴亡,没有外朝的鼎力相助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适当的让步是必须的,此刻要及时修补与外朝的裂痕,缓解双方的矛盾,重新获得外朝的信任。大将军提议长公主对外朝公卿大臣重新任命,并对一些大臣的职位调整做了建议。

    十二月下,长公主连续下旨,再次对朝中公卿大臣做了一次大调整。

    转拜太尉杨彪为太傅,参隶尚书事。转拜少府荀攸为太尉,参隶尚书事。

    转拜杨奇为宗正卿。转拜孔融为太仆卿。转拜张范为少府卿。转拜袁耀为大鸿胪。转拜董昭为将作大匠。转拜陈宫为司隶校尉。

    转拜陈登为尚书左仆射,拜荀正、黄猗、刘馥为尚书。

    转拜谢明、田豫为左右中书仆射,转拜唐放、尹思为中书左右丞,转拜王昶、孙礼为中书侍郎。转拜刘琬、刘晔、刘范、郗虑为侍中,拜朱魭为黄门侍郎。

    这次公卿大员的调整涉及一百多名大臣,为历次之最。外朝大臣们非常高兴,纷纷上表拜谢浩大皇恩,感谢天子和长公主的封赏。

    自丞相蔡邕参隶尚书事之后,太傅杨彪、太尉荀攸也参隶尚书事,外朝权势大为增加。但因为现在长公主和中书监牢牢把持着权柄,三位大臣对国事决策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此次北疆系以外的士人大量拥进朝堂,让人眼花缭乱,给人感觉好象北疆系权势大减了,不过太傅杨彪、丞相蔡邕等人却有苦难言。涌进朝堂的派系太多了,外朝各派权势之间的争夺势必会越来越激烈,从此后,外朝再想象以前那样齐心合力对抗中朝、内朝已经很难了。

    北疆系大吏在外朝和尚书台虽然没有了优势,但他们却牢牢掌控着中书监和侍中寺。现在中书监是田畴,中书左右令是朱穆、刘放,中书左右仆射是谢明、田豫,中书左右丞是唐放、尹思,中书侍郎是王昶、孙礼,侍中寺的侍中令是孙资,侍中、黄门侍郎等重要官吏清一色全部是北疆大吏。

    随着这次公卿大员的调整,朝堂上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外朝诸府和中朝尚书台由各派系的官吏组成,权柄虽有增加,但彼此间的争斗却愈发激烈。中朝的中书监和内朝的侍中寺由北疆人控制,权柄愈发牢固。皇权和相权经过一番激烈的交锋后,渐渐占据明显优势。长公主从冀州大战结束后开始对官制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至此基本上夺回了全部的皇权,对相权也开始了强有力的争夺。

    大汉建兴四年,除夕日。

    在长公主的盛情邀请下,大将军夫人携两女李雯、李秀到宫内过年。小天子很兴奋,拉着李雯、李秀四处玩耍。长公主和小雨夫人则围着火炉闲聊着家常。

    “很长时间没看到殿下这么高兴了。”看到长公主心情很好,笑语不断,小雨夫人说道,“如果殿下一直很快乐,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消瘦。”

    长公主笑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没有豹子大哥,我该怎么办?”

    小雨夫人笑容一僵,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长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孔微红,伸手捂住小嘴,佯装打哈欠以做掩饰,两眼却悄悄望向了小雨。

    “张辽大人的迎亲大礼,殿下是不是亲去恭贺?”小雨夫人低头拽了拽衣襟,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过去。

    “新年里太忙了,我看算了吧。”长公主脸含羞色,轻声说道,“前几天参加了傅大人的迎亲大礼,他一次娶两房夫人,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很让人羡慕。看到他两位貌美如花的夫人,我就想到了自己。”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老了?”

    “殿下国色天香,一点也不老。”小雨夫人笑道,“殿下不要老叹气,叹气会让人变老的。”

    “你想大将军吗?”长公主突然问道。

    小雨夫人点了点头,“孩子们总是念叼他,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看到他。”

    “明年,我们到长安去,一定能看到他。”长公主凑到小雨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现在大将军都让小雪姐姐一个人霸占着,你看我们是不是把小雪姐姐叫回来?”

    小雨夫人被长公主羞恼的表情逗得掩面而笑。

    “你笑什么?”长公主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早知道分开的时间这么长,我们当初就不该让小雪姐姐走。”

    长公主亲昵的称呼和幽怨的语气让小雨夫人有些不自在,她急忙把话题又岔开了,“殿下准备哪一天去看望赵老大人?”

    “赵行大人迎亲大礼的那一天。”长公主说完这话,蓦然想到小雨夫人把话题扯到这上面的意思,“你想让我亲去恭贺张辽大人的迎亲大礼?”

    “前两天,郭蕴老大人的夫人和吕布将军的夫人一起到了大将军府,特意向我说起此事。”小雨夫人略感歉意地说道,“我知道殿下很忙,但联姻双方都是北疆大臣,大将军又是媒人,所以……”

    “大将军是媒人?”长公主诧异地望了小雨夫人一眼,然后抿嘴轻笑起来,“他既然这么有闲暇,为什么不回晋阳?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

    小雨夫人突起戏弄之心,故作伤心地皱起蛾眉,生气地说道:“过完年,我们一起去中原找他。”

    长公主愣了一下,接着脸一红,娇羞不已。

    大汉建兴五年,正月。

    披着银色盛装的晋阳城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新年气氛里。

    正月初一,天子诏告天下,大汉承土德,定都长安,并大赦天下。

    群臣恭贺。

    三天后,天子下旨,以太尉荀攸、左车骑将军徐荣、太仆孔融、将作大匠董昭、司隶校尉陈宫五位大臣主持重建长安之事。

    正月十五,以左卫将军麴义为首的二十多位北疆大将辞别天子和长公主,奔赴各战场。

    大将军李弘从正月初六开始巡视黄河冀、兖、青三州郡县。

    正月十五,大将军到达东武阳,并携夫人风雪看望了大黑。大黑又惊又喜,望着笑容满面的大将军,看着传说中的金发美人,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在战场上遇见了小黑,答应他要来看你,但一直没有时间。”李弘扶起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大黑,笑着说道,“来之前,我曾担心你不在了,因为当时小黑说你病了,病得很重。”

    “大将军,我能活着看到你,都是拜你的恩赐啊。”大黑抹了把泪水,哽咽着说道,“那次我的确快不行了,如果不是大将军派医匠给我治病,我早死了。”

    “能活着就好了。”李弘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了几句,然后指着大黑家的草屋说道,“日子过得怎么样?记得我当年从幽州回来的时候,曾在路上碰到你,你说希望有自己的土地。现在土地有了,愿望实现了,日子是不是也好一点了?”

    “何止是好一点。”大黑一边拉着李弘走进草屋,一边兴奋地说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十几年前我在黑山吃树皮的时候,何曾想到我还会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这里的人都能吃饱穿暖吗?”李弘在大黑的三间草屋内转了一圈,家穷四壁,几乎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你没有骗我?”

    “大将军,我为什么要骗你?”大黑的表情显得非常的幸福而满足,“当年死了多少人?想想那个时候的日子,很可怕,连人都吃啊。我们全家能活下来,真是奇迹。现在我们不但活着,还有屋子住,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我们还奢求什么?我们就奢望这种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不要象做梦一样醒来就没了。”

    李弘黯然无语。一路走来,这种话他听得最多了。百姓们在经历了噩梦一般的苦难后,除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了。

    “你是兵户,日子应该比普通的农户要好一些。”李弘拉着大黑坐下,低声说道,“但我看你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样说起来普通农户的日子岂不更差?”

    “是要差一点。”大黑老老实实地点头道,“但日子还能维持。一天吃一顿稀饭,全家人共用一件棉衣,这种日子已经很好了。”

    “很好了?”李弘苦笑,心中酸楚,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大将军,要想想过去。过去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我本来有父母,有兄弟,有四个孩子,但现在呢?知足吧。”大黑叹了一口气,“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死了多少人?想想那些死去的兄弟,我能有今天的日子,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啊。”

    李弘悲声长叹,“是啊,我们都该知足了。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大黑的妻子问道,“我记得你有两个孩子,有一个是女孩,是在逃难路上捡来的,那孩子呢?”

    大黑的妻子抱着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闻言眼圈一红,泪水顿时滚了下来,“和小黑一起走了。小黑去打仗,她给大军运粮食。生完孩子才两个月就走了,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

    李弘心里一寒,无颜以对。自己遇到小黑的时候,曾问起这个女孩,当时小黑的脸马上就红了,看来那时候小黑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娶亲了。兵户本来免征徭役,但这两年战事频繁,民夫严重不足,所以从去年开始朝廷就下旨暂时征调兵户的徭役,但谁知道朝廷这道命令竟然让一个婴儿出生后就失去了母亲的呵护。

    李弘歉疚不已,“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大黑愣了一下。大黑的妻子脸露惊喜之色,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黑。

    大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欠大将军的太多了……”接着他抬头冲着失望的妻子神态坚决地说道,“我们欠大将军的太多了……”大黑的妻子痛苦地闭上眼晴,几滴泪水悄然滚落。

    “大黑……”站在李弘身后的任意拍了一下大黑的肩膀,主动说道,“让大将军把小黑……”

    “不……”大黑猛地站起来,连连摇手,“我不能这么做。这个村子里有六十二个人在前线,他们都有父母妻儿,他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要死就死在一块,活着的人会带回死去兄弟的尸骨,这是生死承诺,任何人不能违背。做人要信守承诺,要忠义,不能贪生怕死。如果小黑丢弃了他的兄弟,他就不是人,不是我大黑的儿子,我大黑在这个村子里无法立足,我也没脸活下去。”

    李弘心神震颤,良久无语。任意笑着摇摇头,“老小子,没有忘本,好。”

    随同李弘前来的钟繇、王凌、蒋济等人望着大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在大黑的引导下,李弘又走访了几家兵户。临走时,李弘送了一些绢帛和粮食,让大黑分给全村的百姓。

    “我还能看到大将军吗?”

    大黑站在风雪中,任由呼啸的北风吹拂着单薄的身躯,象是在问李弘,又象是在问自己。

    “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李弘飞身上马,冲着大黑用力挥了挥手,“等我平定了天下,我再来看你。”

    正月二十八,大将军到了青州平原郡。青州刺史臧霸、平原郡太守祢衡率众来迎。

    此时兖州刺史钟繇、冀州刺史郭策、东郡太守刘延、甘陵国相许混、渤海太守宋文等大臣随行在侧。大将军趁着三州大吏皆在大营之际,和他们具体商讨筹措粮草和征调民夫之事。

    “我最近接到朝廷圣旨,为确保年内攻克洛阳,朝廷正在竭力筹粮,并要求各地府衙强行征收民户家中的余粮,凡抗旨者一律严惩不怠。”李弘把手上的文卷重重放到了案几上,“此议大为不妥。我最近在三州各地巡视,发现百姓们的生活远没有我们想象得好。百姓手里的余粮本来就不多,一旦遇到灾荒,这些余粮更是救命的东西。我已经就此事上奏朝廷,请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慎重考虑,不要因小失大,坏了中兴大业。我请诸位大人们也考虑一下,如果同意我的看法,就麻烦诸位大人和我一起联名上奏。”

    “大将军,我正要向你说这事。”臧霸激动地站了起来,“朝中那些大臣们高高在上,根本不了解下面的情况。手中有余粮的民户主要是各地的世家富豪们,普通民户家中能有多少余粮?此策伤贫不伤富,吃亏的都是普通百姓。泰山一带的郡县百姓过去多为黄巾军,民风彪悍。如果此策实施,当地府衙必然要和百姓激烈冲突,极有可能激发民变。”

    臧霸刚刚说完,祢衡便跳了起来,把朝中大臣们一顿臭骂。郭策、许混、宋文等人也纷纷附和,对此策大为不满。

    “大家都觉得不满吗?”李弘示意众人冷静一点,不要太激动。

    “仗打得多,消耗大,我们能理解,百姓也能理解,就算多征一点徭役也可以,但无论如何不能从百姓的嘴里抢粮食。”祢衡愤怒地指着李弘叫道,“你抢了我口粮,还要我为你卖命,我能不造反吗?欺人太甚嘛。”

    “祢大人,说话注意点,不要自找祸事。”钟繇冷哼一声,出言警告。

    “我就是这么说话,怎么?骂到痛处,不高兴了?你去弹劾我啊?”祢衡趾高气扬,根本不给钟繇面子,“你们这些京官只知道站在朝堂上胡搅蛮缠,哪里知道下面郡县的苦处?早该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京官下来做做事了。”

    钟繇两眼瞪多大,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有道理。”李弘突然拍手赞道,“祢大人,你这话说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大臣们疑惑地望着李弘。难道祢衡张嘴骂人还有道理了?祢衡愈发得意了,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张狂模样。

    “针对朝廷此策,我们联名上奏,把理由和危害说清楚,务必请朝廷即刻更正。另外……”李弘指着祢衡说道,“刚才祢大人有句话说得好,京官不了解郡县,应该让他们下来待几年。我即刻书告长公主和太傅、丞相、太尉大人,和他们仔细商量此事。天子和朝廷马上就要迁到长安,中兴策略要随之不断调整,但朝廷在调整中兴策略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百姓的利益,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动摇。此刻如果能把你们征调入京,恐怕对朝廷稳定郡县,安抚百姓大有好处。”

    “我不去长安。”祢衡马上说道。

    “不去也得去。”李弘的口气不容置疑。

    正月,洛阳。

    年前,审配、荀谌六位大吏带着双方拟定的议和方案回到了洛阳。

    袁绍看得很仔细,一直在研究,直到正月十五才召集袁微等人商议给李弘的回复。这个回复很重要,李弘为了议和,真心诚意地花费了四个月时间,如果袁绍不答应,也就意味着北疆军将展开猛烈地攻击。

    “李弘为什么不愿意恢复五等爵位制?”袁绍待众人坐定后,望着审配问道,“他不愿意封王?以他的实力,封王之后坐镇北疆,可保世代荣华富贵。”

    审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懒得回答袁绍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义。

    “李弘请你们到冀州、兖州转了一圈,相信收获肯定不小。你们看,他有实力打下洛阳吗?”

    荀谌等人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袁绍的目光,都没有回答。袁绍又望向了审配。审配点了点头。

    袁绍心里一窒,但脸上还带着笑容,“我们大概能坚守多长时间?”

    “这要看刘备何时能开辟西路战场。”审配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从汉中翻越秦岭打关中,难度非常大。刘备要想夺取关中,只有一次机会。他第一次奇袭长安城如果失败,那么他第二次夺取关中的机会就很渺茫了,而我们……”

    “先不要管刘备了,就说我们自己。”袁绍挥手说道,“我们能坚守多长时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九节

    “我们在洛阳能坚守多长时间,取决于很多因素,无法预测,但如果仅从粮食的囤积数量来看……”审配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二十五万人坚守两年应该没问题。”

    袁绍的脸色很难看。

    逢纪嗤之以鼻,“以洛阳城的坚固,当今天下没有哪支军队能攻克,除非李弘带着五十万大军日夜不停地攻击,否则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但李弘没有五十万军队,他最多只能带着二十万大军攻打洛阳。”

    “你想得太简单了。”审配摇摇手,缓缓说道,“要想守住洛阳,仅靠军队是远远不够的。”

    “去年十月秋收后,洛阳开始大量囤积粮食,但因为颖川被北疆军占据,阳翟城失守,我们只能从鲁阳、广阳关、伊阙关、大谷关一线运粮北上,这严重制约了囤粮速度。另外,由于我们要开辟西路战场,荆州的一部分粮食要供应给西征大军。今春洛阳大战一旦开始,北疆军将率先攻击鲁阳,颖川和南阳战场要持续作战,刘表和袁谭不得不为此准备粮草,这导致两州能提供给洛阳的粮食大为减少。因此,我们要想囤积坚守两年的粮食,必须确保大军能在六月之前守住鲁阳和京畿八关。否则,我们无法得到荆、豫两州最大的援助,也就是说,城内的二十五万人无法坚守两年。”

    “城内之所以仅留二十五万人主要是考虑到粮草不足。我们的粮草数量有限,消耗的人越多,败亡的时间也就越快。所以,从现在开始,立即下令,除了征调的二十万民夫外,其它人员急速撤离,争取在三月之前让京畿八关以内的所有百姓全部撤到荆州。”

    “目前洛阳还有六万军队,包括年底前刚刚征募的新卒。北疆军攻克八关后,我们最多还有五万军队退守洛阳。从洛阳武库的军械存量来看,现有的军械尤其是长箭仅够五万大军半年的消耗,所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筹措军械。当前我们最需要的是长箭、檑木、滚石、火油、拒马、鹿砦、柴草、转关桥、悬脾、累答、尖刺木桩等等守城武器。但由于所需数量太过庞大,时间上已经不允许我们从荆、豫两州征调了,因此……”

    审配脸露痛苦之色,无力地说道:“百姓撤离后,命令二十万民夫把洛阳八关以内的所有房屋全部拆了。拆掉了这些房屋,我们就能得到守城所需要的东西,铁器、木头、柴草、石头,应有尽有,而且数量充足,还能节省大量时间。”

    “坚壁清野?”袁微吃惊地问道。

    “能拆的全部拆了,包括桥梁都拆了。不能拆的就一把火烧了,把洛阳城外、八关以内大约近百里的地区全部变成废墟。”审配无奈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守住洛阳,能击败北疆军,将来我们可以重建,但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就必须把它彻底毁去,绝不能让它成为北疆军乘胜南下攻击我们的坚守后方。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北疆军打进八关后,不管能否攻克洛阳城,洛阳城外的所有地方都会变成废墟,这是洛阳无法避免的悲惨命运。”

    “现在就决定坚壁清野,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审配刚刚说完,荀谌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去年北疆军虽然占据了关中,但韩遂死了,西疆肯定要大乱,那些羌人养精蓄锐了十几年了,怎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西疆一乱,关中岌岌可危,北疆军势必要撤军。”荀谌拱手对袁绍说道,“大人,我看还是死守洛阳城为好。洛阳城坚固无比,守上一年半载绰绰有余,再加上开辟西路战场的刘备,荆州的刘表,豫州的刘备,江淮一带的曹操也有可能帮上忙。北疆军的对手太多了,当李弘集中河北所有力量猛攻洛阳的时候,其它人不会白白放过反击的机会,因此……”荀谌转身望着神情冷峻的审配说道,“我觉得正南兄太悲观了,目前的形势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你相信李弘的话?”陈琳指着荀谌惊讶地说道,“李弘是头待人而噬的豹子,他的话绝不可信。我们在陈留待了几个月,早听说李弘有意迁都,象董卓一样把都城定在长安。你知道定都长安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社稷倾覆。李弘已经下定决心,他不但要毁掉洛阳,还要毁掉我大汉社稷。”陈琳愤怒地挥手叫道,“正南兄非常清醒,他和李弘私交甚好,知道李弘的为人,对李弘的意图了解的更是一清二楚。我们不要再做梦了,打起精神来吧,和李弘决一死战。只有誓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荀谌还想辩解,坐在他身边的辛评拽了拽他的袍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袁绍坐在案几后面,低头沉思。

    “既然正南认为北疆军马上就能打进八关,兵临洛阳,那二十万民夫能做多少事?”逢纪忽然伸手敲了敲案几,“我们要在洛阳十二道城门外铸造瓮城,要挖护城壕,要建冯垣,要铺设拒马带,还要制造守城器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要去拆毁方圆近百里的房屋,要让他们把拆下来的木头、砖石运回洛阳。”逢纪眯起眼睛望着脸色微变的审配,冷声说道,“请问正南,二十万人够吗?我们有这么充足的时间吗?”

    “你什么意思?”审配预感到逢纪要说什么,顿时紧张起来,“百姓必须立即撤离,迟恐不及。”

    “不能撤……”逢纪转头望着若有所思的袁绍,大声说道,“如果北疆军开春后发动攻击,那么最迟七月或者八月他们就能突破八关杀进洛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很难完成洛阳的防守部署。”

    “瓮城、护城壕、冯垣早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建,拒马、鹿砦、竹尖、转关桥等守城器械目前正在城外铺设。以现有的民夫数量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就能完成。虽然拆毁民居需要时间,但实在来不及,我们就一把火烧了。洛阳城内的房屋非常多,如果器械物资不足,我们可以就近拆除使用。”审配冲着袁绍连连拱手,“大人,我们粮草不足,留下的人越少越好,还是让百姓尽快撤离为上策。”

    “我们粮草不足,北疆军的粮草就非常充足吗?”逢纪手捻短须,慢悠悠地说道,“把百姓们都留下来,让他们修筑城防,拆除房屋,等到北疆军打进来,除了在城内留下二十万民夫外,其它人就全部丢给北疆军。北疆军如果把他们杀了,城内的二十万民夫就会因为仇恨而变成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北疆军如果收留了他们,就要让他们吃饱,这要消耗北疆军大量的粮食。八关以内的百姓大概有多少?五、六十万人有吧?李弘看到城外哭天喊地的无辜百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逢纪得意地一笑,“我最佩服李弘的地方就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数百万流民,并且让这些流民都活了下来。现在也不例外,他肯定会收留这些百姓并让他们活下来。北疆军能有多少粮食?李弘带着大军年年征伐,河北的财赋能支撑多久?”

    逢纪伸手在空中挥了挥,洋洋自得地继续说道:“这个办法既能让我们抢在北疆军攻克八关之前坚壁清野,加固城防,又能让北疆军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而我们则能轻松获得所需要的时间。”

    “这根本就是饮鸠止渴,自取灭亡。”审配怒声说道,“把这些百姓留下来,强迫他们拆自己的屋子,会激起民愤。在北疆军兵临洛阳的时候,把他们丢给北疆军,会让留在城内的二十万民夫对我们切齿痛恨。一旦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城内的二十万民夫倒戈一击,我们会旦夕倾覆。此事万万不可行。”

    洛阳大吏们激烈争论,审配、荀谌、辛评三人坚决反对,但袁绍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而是接受了逢纪的建议。

    袁绍派人密告洛阳的门阀富豪们,请他们即刻撤离洛阳。同时急令各府衙张贴榜文,说天子下旨,要临时征调徭役,并给予他们丰厚报酬。考虑到强行拆屋会激怒百姓,逢纪、袁忠和王修等人又精心设计了个骗局,说凡拆屋帮助朝廷抵抗叛军者,会得到双倍回报。将来北疆军败走了,朝廷不但出钱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还给予他们一定数量的土地作为补偿。当然了,凡抗旨不遵者,将以谋逆罪严惩。

    袁绍本来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好,容易出事,但逢纪一句话又让他把这种担心丢到了脑后。逢纪说,洛阳若失,大人还能得到什么?还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吗?百姓就象牛羊,你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跟在你后面祈求施舍,把什么仇恨都忘了。他们就是两条腿的牲畜,不行就打,就杀,保证他们会俯首帖耳,哼都不敢哼一声。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一切都要以坚守洛阳为中心,审配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为了迟滞北疆军攻击洛阳的时间,袁绍让审配等人带着自己的回复再去拜见李弘,并展开更加详细的商谈。袁绍说,在洛阳的城防没有部署完毕之前,这和谈要一直拖下去,拖得越久越好。

    审配苦笑,“李弘不是白痴。这次去,他肯定会给我们一个最后期限。估计春耕前后,他一定会下令攻击。为了确保我们能守住洛阳,我想问大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袁绍凝神细听。

    “谁守洛阳?”审配郑重问道。

    袁绍愣住了。

    “当然不会是大人。”逢纪迫不及待地说道。

    审配大吃一惊。袁微、荀谌等人面面相觑,惊惶不安。如果袁绍离开了洛阳,那洛阳能坚守多久?

    正月,益州,巴郡。

    刘备、刘磐率军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和赵韪、庞义会合于江州。

    赵韪、庞义这两年在巴蜀人的支持下,不但支撑下来了,而且实力还有所增长。益州东南部的巴郡、犍为、益州、牂牁等郡都在他的控制下,军队也扩充到了三万多人,这是刘备、刘磐事先没有想到的。两人暗暗吃惊,攻占益州的信心大受打击。蒯良对此不以为意。一个巴郡就有近百万人口,如果赵韪有能力,他的军队何止三万人?这说明益州人非常尊奉大汉天子,对朝廷派来的官员极为敬畏,刘璋手中还是控制着相当的实力。

    赵韪和庞义也没想到刘表会派来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他们本来很兴奋,但等到他们看到车骑将军刘备,看到大汉天子的圣旨,他们随即感到事情和自己预计的不一样,根本就是两回事。中原大战失败后,袁绍、刘表、刘备、曹操等人实力大损,步履维艰,而失去了徐州的刘备此刻竟然带着军队出现在益州,其目的不言而喻。

    刘备宣读了天子圣旨,赵韪被拜为益州刺史,庞义被拜为讨虏将军兼领巴郡太守,而刘璋自然是叛逆了。

    赵韪和庞义笑容满面地接下了圣旨,心里却一肚子火,惊惧不安。

    刘备是车骑将军,率军西征,讨伐叛逆,理由冠冕堂皇。刘磐是镇西将军,蒯良是光禄大夫,两个人官很大,但都受刘备节制。以此类推,官职明显要矮上一截的赵韪、庞义当然也要受刘备节制了。换句话说,西征军击败刘璋后,如果刘备赖在巴蜀不走,益州就是他说了算。我兄弟两人这几年算是白干了,都给刘备忙活了。

    两个人越想越生气,把刘表骂了个狗血喷头。当初刘表在书信中写得清清楚楚,让刘磐、蒯良率军相助,既没有提到刘备,也没有提到朝廷圣旨,谁知刘表这老小子竟然是个骗子。当然了,刘表如果不骗他们,西征军又如何能顺顺利利地通过江关进入巴郡?

    赵韪和庞义找到蒯良,质问他用意何在?如果刘表和刘备有心联手占据巴蜀,大家就一拍两散。蒯良从容而笑,撕破脸对谁有好处?我们打起来了,刘璋的军队随即就会杀过来,你们死定了。我们帮助刘璋击败了你们,刘璋会非常感激,我们一样有机会北上蜀郡,杀进成都。赵韪大怒,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霸占益州。蒯良不屑地摇摇头,你把益州送给我们,我们都不要。我们待在益州干什么?待在益州能击败李弘平定天下?能北上征伐重振社稷?大汉有你们这样无耻的臣子岂能不亡。

    赵韪和庞义又惊又怒,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刘备率军进入益州的真正目的,不过蒯良那几句话倒是对的。现在北疆军还没有打进洛阳,刘备的军队应该在豫州奋战,他没有任何理由到益州,除非北疆军杀到了长江边上,他无路可逃,只能到益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另外,蒯良的威胁让他们一筹莫展。西征军人数众多,尤其是刘备的军队,都是刚刚从中原战场上撤下来的悍卒,打起来了自己纯粹是找死。看样子,今天不认栽是不行了。

    赵韪和庞义商量了一下。他们只有一个选择,没有别的路,不过认栽之前要把事情问明白。蒯良于是把中原形势解释了一下,西征军的目的是先帮助你稳定益州,然后由益州给大军提供粮草,帮助大军进驻汉中,从汉中方向北上攻击关中。两人恍然大悟,不过心里还是很警惕。西征军如果迟迟不能攻克关中,益州岂不要给活活拖垮?等打下成都后,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把这支军队送出去。

    大军休息两天后,刘备随即召集刘磐等西征军将领和赵韪、庞义等益州官吏军议,商讨如何北上打成都。

    赵韪胸有成竹,站在地图前侃侃而谈。

    从江州有三个方向通往成都。一是循涪江北上到涪城,兵临成都北部,这条路一般称做“内水”,其中涪城、垫江是路途中最重要的一个关隘。二是从江州溯长江、岷江而上,直杀成都南部,这条路一般称做“外水”,路途上的南安是最重要的城池。三是从江州西上进入沱江,再由沱江北上直杀成都,这条路一般称做“中水”,汉安是途中最为重要的城池。

    当年大将军岑彭讨伐公孙述,就是在江州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臧宫率军走内水,杀往成都北部。一路由其亲自率军走外水,直杀成都南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下官建议大军一分为二,一走内水,一走外水。行内水的大军为主攻,悄然杀向成都北部,而走外水的军队为辅攻,把刘璋的主力军队吸引到成都南部。”赵韪指着地图说道,“内、外水自古以来就是江州和成都之间的主要通道,内水涪江尤为重要。涪城和垫江是涪江上的两个重要关隘,分处上、下游。涪城居成都之北,拿下涪城等于夺取了成都之险。垫江乃三江汇集之处,地形极为险要。一般来说,保成都,只要上守涪城,下守垫江,控制住整个涪水则成都无忧。”

    赵韪望着刘备,微微笑道:“不知大人走内水,还是走外水?”

    “我走内水。”刘备毫不犹豫地说道,“大军明日出发。我们成都再见。”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六十节

    正月,扬州,九江郡,合肥。

    袁绍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曾以天子的名义下旨,邀请曹操、孙权、周瑜商谈开辟东路战场一事,并委托袁谭全权负责。袁谭在新年之后,书告曹操、孙权和周瑜,相约各派特使于合肥会谈。

    正月中,袁谭的特使郭图、刘献,曹操的特使程昱、郭嘉,孙权的特使张纮、鲁肃先后赶到合肥。六个人对局势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预测,一致认为开辟东路战场可以确保洛阳安全,可以把北疆军阻挡于中原一线,但在何时开辟东路战场,东路战场的攻击策略以及保住洛阳后东路战场如何抵抗北疆军反攻等关键问题上分歧太大,争论激烈。郭图说,我们六个人都做不了主,还是不要吵了,把商谈结果急速回报吧。我们时间紧张,耽搁不起。

    袁谭看完郭图的书信后,头有些晕。

    曹操目前的处境很不好,开辟东路战场显然是个机遇,攻击时机如果选择好了,可以让徐州更加稳固,但一旦选择的不好,徐州可能旦夕倾覆,所以曹操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利益。有鉴于此,郭嘉在会谈中提出了解决几个关键问题的办法。他认为东路战场的开辟时间应该选择在明年的正月,也就是北疆军已经在洛阳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东路战场的攻击策略不应该是牵制,而是主攻。联军要想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必须改消极防御为积极防御,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坚守洛阳,两翼牵制,说到底还是防御,无法给北疆军造成致命一击。所以东路战场不动便罢,动则以雷霆之势重创其要害,以期迅速扭转形势。

    洛阳防御战打到明年正月后,西路战场上的刘备也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和刘磐进入益州的首要目的是开辟西路战场,所以他们只要妥善处理好与益州大吏的关系,帮助赵韪、庞义等人先把刘璋解决了,把益州稳住了,则出击关中的时机也就成熟了。到时,刘备、刘磐的军队在关中作战,袁绍在洛阳牵制北疆军主力,我们则北上杀进兖州。北疆军久战已疲,势必一溃千里。

    洛阳大战后,北疆军因为年年征伐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停下来恢复实力,而我们更需要恢复时间,所以此刻联军的策略要做重大调整。首先我们要利用洛阳大捷,天子和朝廷威信大增的机会,及时控制益州,以便迅速形成左中右三路共抗河北的攻防格局。其次,我们要和河北会谈,以便在最短时间内形成南北对峙之局。

    南北对峙之局一旦形成,则天下形势即刻大变。河北本来就是李弘的天下,他之所以挟持一个小皇帝,无非想给自己装装门面,欺骗拉拢河北士人为其卖力。南北对峙后,河北士人马上便能看清李弘篡逆的嘴脸,势必会群起而攻之。李弘是个武人,骨子里充满了暴戾和血腥。他和当年的董卓一样,身上都带着蛮胡的卑劣印记,贪婪和残忍是他的本性,当现实无法满足他的**时,他便会失控,河北随即会陷入混乱,继而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败亡。

    袁谭一面急告洛阳袁绍,一面亲自赶往合肥,并邀请曹操、孙权、周瑜一同参加会谈,尽快解决开辟东路战场之事。

    二月中,袁谭到达合肥,和郭图、程昱、郭嘉、张纮等人深入商讨。

    二月下,曹操回书,以身体不适为由,派自己的儿子曹丕赶到了合肥。孙权同样没有来,周瑜在柴桑也没有来,江东的全权代表是孙贲。袁谭理解他们的苦衷,知道他们唯恐得罪河北,要留条后路,所以也不以为意。

    因为郭嘉的建议符合各方利益,会谈进展很快。

    二月底,袁谭带着三方的约定,匆匆返回豫州。

    二月,兖州,陈留,大将军行辕李弘接到司马懿的书信,得知审配等人带着袁绍的回复赶到陈留,要求再次商谈后,急忙中断了对青州的巡视,匆匆返回行辕。

    袁绍的回复让李弘彻底放弃了希望。此刻中原各部的兵力调整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新卒大量涌进军队降低了战斗力,司马懿等人认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整训,但李弘已经等不及了。

    李弘约见了审配、辛评、陈琳等人,明确告诉他们,朝廷不会对议和条件做出任何妥协,如果袁绍在三月初依旧不愿受抚,北疆军将展开攻击。

    审配等人暗暗吃惊。他们一直认为北疆军的攻击时间应该在春耕之后,谁知李弘竟然迫不及待要在春耕之前发动攻击。大量民夫被征调到战场上,春耕会被严重延误,这对北疆军下半年的粮草筹措会产生影响。李弘怒不可遏了。

    审配等人起身告辞。李弘盛情挽留,“此仗过后,我们可能见不到面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临行前,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送送你们。”

    筵席上,审配和李弘只谈往事,回忆起十几年的征伐岁月,想起死去的郭典、冯翊、沮授、田丰等故人,两人颇为感慨。

    辛评在筵席期间,被董访请到了偏帐。董访手里有两封辛毗的书信,一直没有机会递给辛评。辛毗向哥哥报了平安,并详述了自己在晋阳的所见所闻。现在辛毗被拜为大鸿胪府的大行令,对社稷中兴满怀希望。他请兄长慎重考虑,如果时机恰当,还是重新做出选择为好。辛评又惊又喜,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弟弟竟然投降了河北,高兴的是弟弟总算活下来了。虽然投降河北等于背叛了袁绍,但面对洛阳今日的危局,辛毗的选择也无可指责,也许将来还要指望他保全辛氏宗族。辛评当着董访的面烧掉了书信,一句话也没说,返回了大帐。

    第二天李弘一直把他们送到了浪汤渠。

    审配和李弘拱手而别。

    “正南兄,多多保重。”李弘望着审配脸上深深的皱纹,鬓角上的点点白发,蓦然心痛,泪水突然涌上了眼眶,哽咽难语,“当年我率军西进凉州,正南兄曾多有嘱咐,今日一别,不知正南兄……”

    审配看到李弘眼里的泪花,凄然惨笑,伸手握住了李弘的双手,“如果你赢了,请善待天下百姓,则大汉必兴。”

    李弘郑重地点点头,悲声问道:“我们还有再见之期吗?”

    审配黯然轻叹,“此地一别,当是永诀。”说完他连退数步,深施一礼,“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却一直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定当誓死相报。请子民多多保重。”

    寒风呼啸,旌旗长号。

    李弘站在河边,默默地望着审配的背影,心痛如绞。

    二月下,前将军吕布、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龙骧大将军赵云、大将军府长史傅干等文武大吏回到中原。

    傅干向大将军李弘禀报了朝廷有关洛阳大战的具体攻击策略,“殿下和鲜于大人都希望大将军马上做出回复,以便朝廷立即下令各战场展开攻击。”

    “回奏殿下,同意朝廷的攻击策略。”李弘手指主薄蒋济说道,“子通,再给太尉荀攸大人、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大人、右卫将军张燕大人各写一封书信,告诉他们在洛阳大战期间,不要事事请示了,所有兵事皆有三位大人协商后决定,然后即刻禀奏殿下下旨。在扫清洛阳外围,攻克洛阳八关之前,我负责洛阳东面的战场,徐荣将军负责洛阳西面的战场,我们两个都要遵从朝廷的旨意。”

    “大将军没什么变动吗?”司马王凌提醒道,“大将军不是有意把攻击时间提前到三月吗?”

    “关西和河南两个主攻战场的攻击时间不变。”李弘望向司马懿,笑着说道,“仲达,河内是牵制战场,你回到河内后,和魏延、沮鹄两位大人商量一下,在三月的时候率先展开攻击,以威慑洛阳,迫使他们尽快把兵力向京畿八关收缩。”

    “鲁阳呢?我们何时打鲁阳?”文丑急切问道。他在颖川战场上身负重伤,至今才痊愈,憋了一肚子火。

    “你们尽快赶回去。”李弘抬手指指颜良、文丑、徐晃、王当、张绣、纪灵说道,“我已经向袁绍宣战了,只要仲达的军队在黄河上集结,洛阳的军队便会攻击阳城,而荆州、豫州的军队也会在汝水河、临颍、新汲方向展开反攻。现在颖川战场上只有吴雄一个人坐镇,军中新卒又多,指挥起来肯定很吃力。你们回去后,把主要兵力攻打鲁阳,尽快切断洛阳和荆、豫两州的联系。”

    颜良等人躬身答应。

    “记住……”李弘望着颜良说道,“你手上有十万大军,但这十万大军不是打洛阳的主力,而是扫清洛阳外围的主力。你务必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要在兵力部署上出现失误,更不要和叛军决战导致大军出现重大伤亡。”

    颜良皱起了浓眉,略显疑惑。

    “我现在没有足够的民夫给你,因为四月要春耕,包括颖川各郡县,都要春耕,我到五月才能给你足够的民夫。所以在五月之前,你主要的任务是守住颖川,不能让叛军杀进来。”李弘解释道:“洛阳八关是一个防御整体,只要突破一点,攻克其中一个关隘,则八关防御随告失守,叛军就要全线退守洛阳城,所以你初期在颖川只要切断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即可,不一定非要攻克鲁阳城。”

    “主力大军突破函谷关或者虎牢关之后,你的军队就可以顺利北上进驻广阳关、大谷关、伊阙关和轘辕关。这时你的主力要参加攻打洛阳城的战斗,留驻颖川的兵力就没有什么优势了,极有可能退守到伊阙关、大谷关和轘猿关一线,但我不允许你后退一步,不允许你丢失颖川。”

    “颖川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它不但可以护卫洛阳,更是我们稳定洛阳后乘胜南下攻打荆、豫两州的后方。为了确保守住颖川,你要利用叛军死守鲁阳、急于反攻的机会,利用叛军并不知道我们在颖川部署了十万大军的机会,想尽一切办法调动叛军的主力,重创叛军的主力,为后期大军固守颖川,阻击叛军支援洛阳赢得兵力上的优势。”

    颜良、文丑、王当等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李弘又转头看向司马懿,“仲达,你也要记住,你的大军是牵制兵力,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强攻关隘造成重大损失。我们打洛阳需要兵力,不能把有限兵力消耗在洛阳外围。”

    司马懿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李弘知道他的心思,挥手笑道:“好,我同意你夺取小平津和孟津关,但有个前提。”

    “大将军放心,我一定以最小代价夺取关隘。”司马懿激动地一跃而起,躬身说道,“下官决不辜负大将军的信任。”

    “最小代价是多少?”李弘问道。

    司马懿愣了一下,踌躇不言。

    “三千人怎么样?”李弘伸出三个手指头,“如果损失超过三千人,你从此就不要带兵了,到行辕给我做掾吏吧。”

    “仲达,要对自己有信心。”赵云突然说道,“当年,大将军从卢龙塞出来的时候,只有两千铁骑,但他打了多少胜仗?”

    司马懿感激地看了赵云一眼,猛地挺直腰板,大声说道:“大将军,有机会我就打,没机会我就放弃,我保证不让军队受到重创。”

    “好。”李弘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见机而行,不要勉强。”

    接着他从案几上拿出一卷文书递给了坐在身旁的吕布,“奉先,你到了任城后,到徐州去一趟,把曹操答应上缴的钱粮要来。让你和曹操面对面,就是想逼他现出原形。如果他敢在我背后舞刀弄枪,你就不要客气,把他一刀剁了。”

    吕布大笑,“曹阿瞒这个人软硬不吃,还是我去对付他比较好。”

    “大将军,你这是成心逼曹操造反啊。”玉石笑道,“目前曹操不会和我们做对,江东那边倒是要注意。”

    “我马上派人到江东去。”李弘不满地“哼”了一声,“孙权不愿上缴钱粮,就要拿战船代替。这种人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给他放放血,他都不知道自己祖宗是谁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六十一节

    三月初,洛阳。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李弘规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洛阳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洛阳城十二道城门处人流如潮,民夫们正在向城内搬运各类物资,粮食、军械、木材、石头象小山一样堆放在宽敞的大道上。城外周边五里范围内,十几万民夫正在修筑瓮城,挖掘护城壕,铺设拒马鹿砦,日夜忙碌。洛阳外围其它地区的百姓在各级官吏的组织和指挥下,也开始拆除自家房屋。从洛阳到伊阙关、大谷关,再到广成关、鲁阳一带几百里长的驰道上,人流车流南来北往,极为繁忙。每当黑夜来临,驰道上移动的火把便汇成了一条浩瀚美丽的星河。

    袁微、逢纪、审配等人各司其职,或带着掾属在府衙内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或带着亲卫在城池河流关隘处往返巡视,众人齐心协力,力争在最短时间把洛阳铸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三月上,孟津、小平津两关守将韩琼、赵睿书告袁绍,北疆军战船开始在对岸河阳城一带集结,攻击可能即将开始。

    袁绍急召袁微、逢纪等人议事。

    目前城内的门阀富豪和各级官吏家眷基本上已经撤离完毕。川流不息的撤退大潮一度引发了恐慌,很多百姓也开始携家出逃,但都在关隘处被堵截。在各级府衙的安抚和诱骗下,这些人中除了老弱病残者被集中在上林苑外,其他男女老少都被征调为民夫在各处拆除房屋和加固城防。洛阳城防御设施的修建速度和守城器械的制造速度因此大大加快。

    由于撤离人员携带了大量的家财,车马云集驰道,给荆州和豫州两地北上运送粮草辎重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逢纪负责组织人员撤离洛阳,对此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遭到了荀谌、陈琳等人的尖锐指责。

    逢纪有苦难言。这些门阀富豪们在洛阳有土地宅院,有大量存粮。因为袁绍无法守住洛阳,导致他们的土地无法耕种,宅院遭到损毁,库房中的粮食无法运走也只好贱卖给了袁绍,为此他们一个个怒不可遏,恨不得把袁绍撕了。袁绍捡了个大便宜,暗中偷着乐。门阀富豪们损失惊人,能带走的当然要竭力带走了,而袁绍也不好太过分,或多或少在运输上开了方便之门。另外,袁绍、袁微这些袁阀权贵的财产也非常惊人,运送财物的马车都排成了长龙,为了把袁阀的财产迅速撤出洛阳,驰道当然要先让给他们自己使用。

    逢纪哑巴吃黄连,气愤不已。袁绍心里有数,出面打圆场。说自己立即书告刘表、袁谭和袁熙等人,请他们无论如何在鲁阳一线坚守到七月。接着他把袁谭的书信拿了出来,转移了话题。

    郭嘉的计策让众人惶恐不安的心里稍稍得到了缓解。如果曹操和孙权能信守诺言,在明年初开辟东路战场向兖州发动攻击,再加上刘备在西路战场向关中发动攻击,那么联军极有可能击败已经在洛阳城下被拖得筋疲力尽的北疆军,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南北对峙的局面一旦形成,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洛阳的不利形势肯定能得到扭转。

    “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袁绍说道,“如今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刘表、曹操、刘备等人无论为了大汉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都要誓死一搏。但他们能否成功,最后都要取决于我们能否守住洛阳,所以……”

    袁绍看看众人,郑重说道:“我决定留在洛阳,亲自率军和李弘决一死战。”

    审配、辛评、荀谌、陈琳、王修、王肱等人顿时为之一振。袁微、袁忠、逢纪等人则目瞪口呆,虽有心劝谏,但看到袁绍神情坚决,看到其他人神情激奋,想说也无法开口了。

    “大人,显甫呢?”逢纪低声问道,“显甫也留在洛阳吗?”

    袁绍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此仗赢了,显甫建下赫赫功勋,得到军中诸将的拥戴,继承袁氏家业自然在情理之中。”

    逢纪犹豫了一下,凑近袁绍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不能不考虑。”

    “万一?”袁绍苦笑,反问道,“万一洛阳失守,袁氏一门还能支撑多久?李弘篡夺了天下,袁氏一门还有存身之处?就算我把显甫送出去了,但现在显思在豫州,显奕在南阳,各有军队,显甫哪有容身之地?”袁绍伸手拍拍逢纪,轻声低叹,“人生一世,无时无刻不在拼搏,我也是,你也是,显甫也是。赢了,他就能得到一切,输了,他将会失去一切。就这样安排吧。”

    三月上,益州,广汉郡,涪城。

    刘备、庞义合兵一处,从江州北上赶到垫江,大军稍事休整,在粮草辎重齐备后,随即沿涪水北上,连克德阳、广汉,逼近涪城。

    涪城素来是蜀道的咽喉,其北面就是剑门关,有金牛、米仓、洋巴三条古栈道越巴山而入汉中。其西面有阴平小道可通陇西。其南面就是涪水可连巴郡下江陵。其南面两百里外就是成都。拿下了涪城,则蜀郡无险可守,虽然成都之前还有鹿头关、白马关,但因为地处平原,已经无法挡住一泄而下的大军了。

    此时涪城守将邓贤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而刘备的大军却饱尝痛苦。

    西征军的将士们对巴蜀气候非常不适应,加上时处严寒,减员非常严重。大军到了巴郡后,粮草辎重的运输都由巴郡的民夫负责。但因为路途艰险,巴郡征调的民夫又少,粮草辎重的运输极其困难,大军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待辎重营。

    刘备和将士们本来对夺取成都信心十足,但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大军士气倍受打击,军心已经开始涣散,感觉成都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西征军摇摇晃晃地赶到涪城后,刘备断然决定扎营休整,暂缓进攻。虽然庞义一催再催,但刘备就是不答应。大军休整期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人仔细查看了地形。面对涪城险要的地势,刘备等人非常沮丧,一筹莫展。关羽、张飞、简雍是幽州人,孙乾是青州人,縻竺、曹豹是徐州人,他们对巴蜀非常陌生,此刻站在巴蜀的崇山峻岭之间,一帮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蒯良有先见之明,让甘宁、伊籍、诸葛亮、庞统等人跟随车骑将军营,给刘备出谋画策。

    甘宁和庞义的意见一样,认为从内水北上攻击,最重要的是速度,要出敌不意,一旦让敌人增兵驻防涪城,攻击难度将大为增加。但现在西征军的运输船只还在涪水上慢慢地逆流而进,巴郡的民夫还在用扁担把船上的物资慢慢挑到大营。大军的粮草军械严重不足,即刻发动攻击损失太大,西征军承担不起。

    刘备坚持要军队休整,他一面命令孙乾、縻竺督促民夫加快运输速度,一面命令简雍、诸葛亮和庞统三人指挥工匠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大战。

    此刻,刘磐、赵韪的军队已经沿着外水顺利杀进,攻克了犍为郡的南安城,和刘璋的军队在武阳城一带展开激战。他们距离成都还有一百多里。

    三月中,河内郡,河阳大营。

    虎威中郎将司马懿、虎牙中郎将魏延、荡寇中郎将沮鹄、河内太守郑演等十几员文武大吏聚在中军大帐内军议。

    司马懿站在地图前,给各部将领解说攻击之策。

    “孟津是洛阳的北大门,历来为洛阳外围的兵事要地。攻破了孟津,南下进击五十里便是洛阳城,所以……”司马懿面对众将,微微皱起了浓眉,“我们率先突破洛阳的外围防御,兵临洛阳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反,如果我们未能做到这一点,则是我们虎威、虎牙两营的耻辱。”

    “大将军认为,孟津、小平津距离洛阳非常近,袁绍在此必屯有重兵,他要求我们马上发动佯攻,以牢牢牵制敌军,帮助大军主力从洛阳西面的函谷关和东面的虎牢关强攻突破。”魏延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帐内诸将,“诸位大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们是佯攻,是牵制兵力,是辅助战场,在大将军看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夺取孟津,杀进洛阳。”

    “我们兵力严重不足,我们攻得越猛,孟津一带的叛军就越多,因此我们想攻克孟津,难度不仅仅是太大……”何仪看看司马懿和魏延,脸显不满之色。两位年轻的大人少年得志,不但都长得高大威武,而且还都受到了大将军的看重,此刻又同在河内战场,建功立业的心情急切当然可以理解,但不能不顾现实,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何仪在黄巾军中资格很老,他在中原战场上投降后随司马懿、魏延到了河内战场,刚刚开始还比较温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这次大将军授命纪灵、陆勉、刘辟等人组建新军,他三番两次书告大将军,吵着要去颖川战场追随纪灵,但都被大将军婉言拒绝了。大将军说河内战场上大都是兖州、荆州、徐州和扬州的士卒,需要你这样的老将坐镇,待时机成熟,我再把你调到纪灵将军麾下。大将军不同意他离开河内,但河内战场上的两位年轻统帅,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日子过得很难受。

    何仪转头看看四周,见各部将领都眼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支持自己的说法,胆气更壮,“大将军让我们率先攻击洛阳的目的是尽可能打乱袁绍的兵力部署,以便给主力大军突破洛阳外围创造机会。这是我们两万大军可以做到的,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错误。两位大人刚才那番话,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魏延冷“哼”一声,刚想反驳,司马懿挥手阻止了他,“何大人,如果我以不到三千人的代价拿下孟津,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何仪愣了一下,和四周诸将互相看看,均是一脸嘲讽。“司马大人,那你有何妙计?”

    “时机未到。”司马懿坦然而笑,手指众将说道,“待我拿下孟津,杀进洛阳,帮助诸位大人建下了功劳,你们该如何谢我?”

    诸将将信将疑,都没有说话。何仪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叫道:“两位大人若能率先攻克洛阳,我从此追随两位大人誓死奋战,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好……”司马懿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诸位大人耐心等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你们继续听我说……”

    孟津一段的黄河大约一百二十里左右,其中较大的渡口有孟津、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硖石津、水平津和富平津七个渡口。其中,小平津在中平元年黄巾起事的时候,由大将军何进在都亭设关,由于关隘距离黄河近在咫尺,没法打。

    叛军目前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一带,其它四个渡口的防守兵力较弱,所以我们此次攻击,以一部兵力佯攻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以主力攻击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先渡河在邙山脚下扎下营寨,全力重建河阳大桥。河阳大桥早在我们攻占河内的时候就被叛军烧毁了,没有大桥,粮草辎重的运输速度将受到严重影响。我们之所以率先强攻洛阳,重建河阳大桥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魏延接着把各部的攻击方向做了详细说明,“诸位大人即刻回营做好准备,三天后发动攻击。”

    “今天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司马懿笑道,“打下孟津后,你们请我和魏大人吃饭。”

    三月中,孟津。

    朝阳初起,雄伟的黄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滔滔浊水在淡淡的雾霭中掀起层层大浪,清爽而微带凉意的河风轻轻拂过关隘,悄然没入了层峦叠嶂的邙山之中。

    城楼上的大纛在风中狂舞,五彩缤纷的战旗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矫健的身姿。值卫士卒抱着长矛,微闭着惺忪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河面。

    一面张开的风帆突然冲出了雾霭。

    值卫士卒眨巴了一下眼睛,浑身上下蓦然掠过一丝寒意。

    更多的黑色大帆翻涌而出,就着一艘高大的楼船霍然出现在河面上,乘风踏浪而来。

    “北疆军……”值卫士卒脸色骤变,低声惊呼。

    “北疆军来了……”更多的值卫士卒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擂鼓……擂鼓……”值卫队率突然惊醒过来,沿着城墙飞速狂奔,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擂鼓……北疆军来了……”

    “咚咚咚……”战鼓擂响,低沉而恐惧的鼓声声传四野,整个邙山都在这瞬间被惊醒了。

    鼓声响起的时候,韩琼正坐在屋内悠闲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饭,一樽酒,一盘羊肉。

    冀州大战的后期,他在怀城战败,和郭图等人狼狈逃回。郭图被赶到了长安,而他则被降职赶到了八关养老。韩琼是冀州势力中的中坚人物,袁绍借口剥夺了他的兵权后,沮授、田丰等人也先后倒台。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就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仅仅一年,联军在中原再次战败,兖州、河内全境丢失,北疆军直逼洛阳城。

    本来韩琼以为自己和沮授、田丰一样,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想想淳于琼,和袁绍的关系多少年了,还不是一样被杀了。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正是因为淳于琼死了,军中老将几乎被一扫而空,生性淡泊的韩琼反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被袁绍委以重任,以平北将军的身份负责戍守洛阳的北大门。

    韩琼的雄心已经没有了,他坐在黄河边上,对自己的部下说,我在十几年前曾两次和李弘并肩作战,一次在冀州打张牛角,一次北征张纯,战无不胜。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战无不胜。当今天下,没人能击败他。我死之后,把我葬在邙山上。这里风景不错,既可以看到黄河,又能看到洛阳。我知足了。

    过了不久,韩琼得知对面的北疆军统帅是司马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雄心突然被激发了。他非常生气,他觉得李弘太瞧不起自己了,我韩琼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乳具未干的小子吧?打。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韩琼听到鼓声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微皱皱白眉,然后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关内的校尉、军司马、长史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人,北疆军发动攻击了。”

    “我知道。”韩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一块羊肉,冲着他们轻轻挥了挥手,“该干啥干啥去。”

    “大人,你不到城楼上去看看?”

    “等我吃完饭,小睡片刻,再去看看。”韩琼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人老了,晚上总是睡不着,没办法。”

    三月下,洛阳。

    韩琼、赵睿急报袁绍,河内北疆军在司马懿、魏延的指挥下,渡河攻击,迅速攻占了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四个渡口,并在冶扳津建立营寨,架设船桥。目前北疆军对孟津、小平津的攻击渐缓,把主要兵力都投在保护和架设船桥上。韩琼在信中说,司马懿大张旗鼓地架设船桥必有原因,北疆军的主攻方向极有可能是孟津、小平津。

    袁绍和逢纪、审配等人稍加商议后,认为北疆军把洛阳北面作为主攻方向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函谷关和虎牢关太过险要,强攻突破的难度较大,而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又无法摆脱来自洛阳、荆州和豫州三个方向的围攻,短期内根本无力北上攻击大谷、伊阙和轘辕三关。在这种情况下,李弘有可能利用颖川战场拖住自己的援军,利用函谷关和虎牢关拖住自己的主力,然后秘密把军队调到河内,从河内方向展开强攻。

    袁绍决定让袁谭、袁熙、蒯越、文聘、朱灵等人立即在颖川战场上发动主动攻击,尽力夺回阳翟城,把北疆军主力拖在颖川战场上,迟滞北疆军主力攻击洛阳的时间。

    同一时间,袁绍命令辛评急赴河南战场,王修急赴关西战场,荀谌急赴颖川战场,应对北疆军即将展开的全面攻击。

    大汉建兴五年,四月。

    四月初,豫州,颖川。

    联军的攻击先后展开。朱灵、何亟率军出轘辕关,猛攻阳城。袁熙、文聘率军出鲁阳,向汝水河一线攻击前进。袁谭率军攻击临颍,沿着颍水河北上攻击前进。三只大军的目的地都是阳翟城。

    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此刻就在阳翟城。左将军府长史周山整理了各部急报后,向两位大人详细禀报战况,“目前吴雄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北线阳城阻敌。徐晃将军领一部人马在西线汝水河一带阻敌。张绣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南线颖阳、颖阴、许昌一带阻敌。从各部战报来看,以袁谭的南路攻击最为猛烈。”

    “汝水河方向呢?徐晃对面有多少敌人?”颜良两眼望着案几上的地图,低声问道。

    “大约四万人,是徐晃将军的两倍。”周山略显忧色,“袁谭出现了,刘备的人马也就不远了,驻守许昌的大军暂时不能动,免得被刘备袭击。南线的张绣将军说,因为兵力不足,他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只要守住颖阳、颖阴、许昌三城,袁谭和刘备就无法突破南线。”文丑摸着颔下的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刘备的军队会在哪出现?”

    “如果南、北两线都是叛军的牵制兵力,那么刘备的大军可能会出现在西线战场。”颜良用力敲了敲案几,冷声说道,“告诉公明,请他注意战场的南面,尤其是昆阳、舞阳一带,要多派斥候,不要让刘备击中了侧翼。”

    “如果刘备加入西线战场,叛军兵力至少会超过五万。”文丑焦虑不安,不停地转动着右手大拇指,“我们手中还有四万人,加上徐晃的大军也只有六万人,兵力不相上下……”

    “大将军还担心我们北上攻打洛阳关隘。”颜良无奈地摇摇头,“我巴不得他再调给我两万人马。现在我们虽然可以把叛军诱过汝水河,但我们却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予以围歼。看样子,打鲁阳的难度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鲁阳不打,袁绍的后援就不会切断,我们的主力更难打下函谷关和虎牢关了。”周山指着地图上的鲁阳说道,“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把西线战场上的敌人分开,否则我们不可能攻克鲁阳。”

    “分开?”颜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案几上的地图往下拽了拽。大谷、伊阙、广成三个关隘在地图上标注得非常显眼。周山疑惑地看看颜良,“大人想去打关隘?”

    “看样子不打不行啊。”颜良冷笑了一声,“派一队人马沿着汝水河直杀广成关,先把洛阳和南阳之间的驰道截断。驰道被截,袁熙必定要去援救,这样就把西线战场上的兵力分出了一部分。”

    “但敌人的兵力还是太多了。”文丑摇头道,“我们还是打不动。大将军一再告诫我们,攻克鲁阳的代价不能太大,六万打三万都不行,至少是六万打两万,或者是六万打一万。”

    颜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子风的铁骑现在在哪?还在陈留吗?”

    “河南战场还没有开战,子风的军队肯定还在行辕。”文丑笑道,“怎么?你要向大将军求援?”

    颜良点点头,“我只能求援了。”

    “你想偷袭宛城?”文丑惊讶地问道。

    “宛城里有叛军的皇帝。”颜良的手沿着地图划了一条线,“让子风带两千铁骑渡过汝水河,从昆阳、叶县、赌阳南下,直杀宛城。”颜良脸上杀气突现,“哼,他们要是不回援,就让子风在宛城一带烧杀掳掠,频繁袭击宛城通往鲁阳的驰道,逼迫他们分兵回援。”

    文丑和周山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子善,你偷袭宛城,西线战场上的叛军会全线后撤,鲁阳固若金汤,我们怎么打?”

    “大将军说过,我们未必非要夺取鲁阳,只要切断通往洛阳的驰道即可。等到洛阳失去了支援,我们的主力大军突破了八关,我们随即就能占据广成、大谷等关隘,彻底包围洛阳。”颜良的手在地图上来回划了两下,“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颖川。守住颖川,大军攻克洛阳后则能乘胜南下,平定天下。”

    “但是,我们并没有实现歼敌的目标。等到大军主力北上攻击洛阳的时候,颖川兵力不足,仗就很难打了。”周山劝道,“还是想别的办法吧。长途奔袭,危险太大,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就错过歼敌时间了。”

    颜良低头想了片刻,毅然说道:“就这么定了。急告大将军,请调子风率铁骑来援。”

    “请郑宝大人到我这里来一下,佯攻广成关,在霍阳山一带截断驰道的事交给他。他是一个老土匪了,干这种事应该驾轻就熟。”

    四月上,关中,长安。

    二月的时候,右车骑将军鲜于辅和华雄、何风等人返回了长安。不久太尉荀攸、太仆孔融、将作大匠董昭等大臣带着一帮掾属和工匠赶到了关中,开始筹划重建长安城一事。

    过去长安城的规模非常大,方圆有五十多里,包括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明光宫、北宫和明堂、辟雍等宫殿群,实现了当年丞相萧何的话“非壮丽无以重威”。王莽篡位后下令拆除汉上林苑中建章、承光、包阳、大台、储元官等10余建筑,将所得材料在城南营建新朝九庙,但这些建筑随着赤眉军的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光武皇帝中兴后,重修了高庙,十一座先王帝陵和未央宫,但因为长安不是都城,所以重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然而,它们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诅咒,又被李傕、郭汜等叛逆一把火烧了。

    荀攸、徐荣、孔融、董昭等人仔细勘查了长安城后,决定在龙首源故址上重建未央宫,先把天子和朝廷迁到长安。至于其它建筑的重建时间,要依据朝廷财赋状况逐步拟定恢复之策,慢慢来。

    三月初,大雪渐融,奉旨到汉中招抚的特使回来了,他带给徐荣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张鲁拒绝受抚,并有意自称汉宁王。

    “称王?”徐荣吓了一跳。袁绍、曹操等人算是胆大包天了,也不过自封爵位为“公”而已,这位五斗米教的教主竟敢自称为“王”,不能不让人“拜服”。

    招抚使说,张鲁的信徒不知从什么地方挖到一块玉,这块玉上有字,意思说张鲁是天上的神仙,到凡尘带领信徒一起开创安宁太平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王。新年期间,南阳朝廷的信使也到了汉中,张鲁和他们也提到了此事。袁绍迫于形势,有可能逼迫南阳的天子答应拜封张鲁为汉宁王。

    徐荣一边和荀攸等人商量对策,一边急奏朝廷。这时,从西疆又传来了恶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696/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作者:猛子所写的《大汉帝国风云录》为转载作品,大汉帝国风云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汉帝国风云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汉帝国风云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汉帝国风云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汉帝国风云录介绍:
本书以“深入历史与跳出历史”的原则,描写了距今18oo多年的错综复杂的历史进程和波澜壮阔的争霸战争。小说以豹子李弘以一介奴隶的身份救出鲜卑大帅,逃回大汉,由一个普通士卒开始,屡立奇功,成为将军,从而影响整个汉末历史为主要线索,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再现了东汉末年风云变幻的历史风貌和一群英雄人物改变天下命运的奋斗,揭示了历史运动的展的规律。
李弘与朋友战友的情谊,与敌人的浴血厮杀,与几位佳人的感情纠缠,与整个大汉命运的关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扭转着整个天下的局面。
本书还在汉末的社会生活场景上颇费笔墨与心思,从宫廷到战场,从都城到乡野,从大漠到中原,力求还历史以原貌;从政坛角逐到沙场交锋,从典章礼仪到人情风俗,力求展现大汉传统文化的深厚魅力。
纵横大漠——豹子谜一样的出身;白衣如雪——与伊人美丽的爱情;血路绵延——大汉子民艰险的回归;边疆酣战——大汉北疆血铸的长城;庙堂阴谋——士人与武人的矛盾;有我无敌——为大汉化作铁血钢刀;屯田塞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饮马黄河——为天下重整华夏江山;驰骋江山九万里,笑傲春秋一世名。
大汉天威,有我无夷,大家一起来华丽的战吧!大汉帝国风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帝国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