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七节
七月下,徐州琅琊郡,开阳城。
中原战场上的僵持状态让臧霸越来越不安,尤其是前几天在即丘和陈登会面后,经陈登对当前局势的一番分析和推测,臧霸更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如果不是他对大将军的神勇抱着一股强烈的崇拜和信任,他恐怕当场就要表露出心中的惶恐了。
陈登接替关羽到了东海后,臧霸的青州军已经退出了郯城,驻守于琅琊郡的开阳一线。凭借过去和臧霸的关系,陈登屡屡书信于臧霸,劝他乘势重归许昌朝廷,倒戈一击,帮助联军击败河北。其时北疆军势如破竹,臧霸不时得到邯郸送来的最新战况,对陈登的劝说当然是不以为然了,但随着北疆军止步于鸿沟水一线,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战,臧霸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这时陈登又一次邀请他到即丘一晤。陈登说,自从我到广陵任职太守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难道宣高兄不想和老朋友聚聚,叙叙旧吗?臧霸考虑良久,遂决定到即丘去一趟。
陈登出身徐州高门,学识渊博,智谋过人,但为人桀骜不驯,素有徐州狂夫之称。因为这个性格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得到举孝廉的机会。陈登自感怀才不遇,郁郁不乐,行为更为狂放,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陶谦来到徐州,他才得到了出头的机会。陈登先是被举孝廉,接着被任命为东阳县长,不久又被陶谦任命为典农校尉。他在徐州实施了一系列的农耕水利措施,使得徐州的财赋在短短数年内便得到了较大恢复。陈登、臧霸都是陶谦非常看重的人,而臧霸对陈登很恭敬,对陈登的冷嘲热讽也一笑置之从不在意,两人的关系渐渐改善并成为朋友。在徐州高门中,和臧霸这种出身黄巾的武人交往密切的也只有陈登一个。
陈登见到臧霸后,把时局做了一番透彻的分析,最后他的定论是,只要袁绍坚持既定策略死守官渡,把战事拖到今年冬天黄河封冻之后,北疆军必败无疑。臧霸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上个月,朝廷下旨,派广陵人臧洪到青州任职刺史,并同期任命了三位太守,这样青州六郡只有两郡的太守还是自己的下属,其它的郡县都被河北控制了。如果北疆军败了,全面退守黄河北岸,那么自己首当其冲成为联军攻击的对象。自己是不是如陈登所说,应该早作预防,免得最后白辛苦一场,把自己和数万兄弟的性命白白葬送了?但现在臧洪和三位太守都已上任了,自己就算想出尔反尔,把臧洪等人赶出徐州,也无暇分身。除非答应陈登临阵倒戈,率军从徐州战场上退回青州,不过这样一来,中原战场上的管亥、吴敦和一万多青州将士也就休想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一年多来河北对青州不遗余力的帮助,想到大将军李弘和左将军张燕先后来到青州对自己寄予的厚望,想到曹操对徐州的屠杀和陶谦之死的仇恨,想到刘备对自己的排挤和压制,臧霸的心里陷入了激烈的斗争中。到底该如何选择?
就在臧霸十分彷徨的时候,来自邯郸的书信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机。邯郸来书,如果徐州战场上叛军攻击太猛,臧霸可以率军弃守琅琊郡固守青州。邯郸在徐州战场上的攻防之策如此消极,是不是意味着中原战局也正在走向失败的深渊?
臧霸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日夜思索战局,仔细权衡利弊。这个时候,自己稍有差池,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孙观、尹礼看到臧霸越来越憔悴,整天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很不理解,但两人不知道臧霸心里在想什么,也无从劝起。
这时,青州刺史臧洪和平原郡太守祢衡亲自押运粮草赶到了开阳。
臧霸闻讯非常意外。难道河北听到了什么?臧霸忐忑不安地出城相迎。
臧洪在徐州的名气很大,虽然他早年就随前广陵郡太守张超到中原讨伐董卓去了,自此后一直也没有回来,但臧家在徐州广陵郡是高门大族,其人在酸枣会盟的时候又是主盟之人,大名早已传遍天下。臧霸闻名已久,此时见到本人,见其相貌英武,仪表堂堂,更是心生景仰之意。
三人寒暄一番后,祢衡盯着臧霸的眼睛,笑着问道:“臧大人,我们两个千里迢迢赶到开阳,你是不是很惊讶?”
臧霸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波澜不惊,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他很熟悉祢衡了,此人的骄狂他已经领教一年多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外加一副恭敬的表情。无论他怎么狂喷,你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绝不说一个字。时间久了,他屡屡自找无趣,狂放之气也就自然收敛很多了。祢衡在青州待得也很憋屈,一个高顺,一个臧霸,两个都是沉稳少言的人,常常祢衡说得唾沫星子四溅,嗓子都哑了,也听不到两人回一个字。吴雄初始还和他对着干,结果每次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吴雄学精了,看到祢衡就跑得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过讨厌归讨厌,几个人对祢衡的才华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祢衡不但精通经文,所作辞赋更是一绝,处理政务也是屡有高招,青州能在很短时间内顺利实施新田制和新赋税制,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他的诸多推行之策。
“我们担心陈元龙要离间你和河北的关系,所以匆匆跑来看你。”祢衡毫不避讳,直接说出了来意。
臧霸心里一惊,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们和元龙都很熟悉。”臧洪在一旁笑道,“他和正平一样,自小就是一副臭脾气,但才智实在太过出众。你和他在徐州的时候相处的不错。而你之所以和他相处的很好,就是因为你这个敦实的性格。元龙对你知之甚详,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利用你的性格说反你。”
臧霸再吃一惊,霍然醒悟,背心处不禁掠过一丝凉意。臧霸脸上没有变化,但眼神有变化,一直盯着他的祢衡马上就发现了。“他找过你了?”
臧霸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和他见面了?”祢衡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怪不得我看你气色不对。两个多月没交战了,你应该养好了才对,怎么这样憔悴,原来是中了元龙的离间计。”
“侥幸。”臧洪伸手拍拍臧霸,安慰道,“幸好我们来得快,否则你再见他几次面,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臧霸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变得很难看。
“告诉你一件事。”臧洪凑近臧霸,小声说道,“长公主已经北上大漠征调胡骑。到时左卫将军鲜于辅、漠北都护燕无畏、辽东都护余鹏和胡族诸王将率大约十万铁骑南下中原。”
臧霸浓眉紧皱,骇然心惊,“胡骑?殿下要率胡骑南下?”
“是不是很疯狂?”祢衡举起马鞭,遥指北方,得意洋洋地笑道,“当今天下,若论胆识和魄力,谁人可比我们的长公主殿下?”
“这怎么可能?怎么能让胡人到中原参战?”臧霸热血上涌,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怎么能让胡人屠杀我大汉子民?”
臧洪苦笑,“这是天子和朝廷的旨意,说白了就是长公主的决定,听说晋阳的大臣们异口同声表示反对,但长公主毫不让步,干脆亲自到大漠去了。”
“胡人怎么了?那些胡人现在也是我大汉的子民,你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祢衡用手中的马鞭拍拍臧霸的手臂,“大将军当年率二十万大军杀进大漠,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抢回几百万头牲畜?大漠现在是大汉的大漠,是大汉的疆域,那片疆域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胡人,都是我大汉的财产,我们为什么不能拿来用?”
臧霸“哼”了一声,心中极为不满,“怎能让胡人南下?”
“本朝自光武皇帝中兴后,先有南匈奴称臣为藩,后有羌族诸种、乌丸诸部陆续归属,为了戍守边塞,本朝也曾屡屡征调胡骑征伐四方。此时正值社稷危亡之刻,朝廷下旨征调胡骑南下平叛也还是可以理解的。”臧洪虽然自己也有抵制情绪,但面对臧霸的不满,他不得不为朝廷的决定辩解几句。
“那是以胡制胡,是戍边之策,并不是平叛之策。黄巾起事的时候,朝廷何曾征调胡骑南下平叛?”臧霸怒声说道,“虽然此举可以决定中原大战的胜负,但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你可以想通了之后再接受,实在想不通你就上奏弹劾长公主,我支持你。”祢衡用力一挥手,“我们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要坚定你的信心。中原大战,我们赢定了。”
“此事和徐州战场无关,你暂时不要想了,先把徐州战场上的事解决了。”臧洪劝道,“这件事本来我们也无权知道,但大将军考虑到徐州战场的安危,所以才特意密告我们,并请我们赶到开阳转告于你。请臧大人务必理解大将军的这番苦心。”
臧霸低头想了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元龙告诉我,袁绍已经下定决定要在官渡战场坚守到冬天来临。那时黄河封冻,粮草运输困难,而河北财赋也濒临告竭,我们即使有十万铁骑又能怎样?难道让胡人舍弃战马,攻城拔寨?”
“为什么不行?”祢衡毫不在意地笑道,“胡人死得越多,北疆就越安全,北疆越安全,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平定天下的步伐才能更快。这一点难道你都想不到?你以为朝廷征调胡骑千里迢迢南下,当真安了什么好心吗?”
臧霸和臧洪若有所思地望着祢衡。
“所以我说你笨啊,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祢衡非常猖狂地举起马鞭敲了敲臧霸的战盔,“陈元龙自以为聪明,耍弄你,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将计就计,耍他一次。到时你乘兵不备一口吃掉他,然后再一泄而下直杀徐州,定会把他气得吐血而亡,哈哈……”
“将计就计?”
“对。你主动联系陈登,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陈登眼见计谋得逞,必定会威逼利诱。你乘机敲诈他一下,能敲诈多少钱财就敲诈多少,然后你假装被他说服,向袁绍、刘备递上请罪表,表示愿意为内应,率军退回青州,和陈登一起联手攻打冀州。”
“攻打冀州?”臧霸眼前一亮,“把陈登骗到青州,然后……”
“然后就是大将军的事了。”祢衡笑道,“大将军可以利用这件事做出各种诱敌姿态。总之,你只要利用徐州战场把袁绍骗得团团乱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愿意挥军决战就是大功一件了。”祢衡口若悬河,说到兴奋处,举起马鞭又要敲打臧霸。臧霸火了,一把夺过祢衡的马鞭,冲着他冷笑道,“你要是再打我的脑袋一下,我打断你的腿。”祢衡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连连后退:“咦,今天脾气改了,会发火了。”
“好了,好了……”臧洪一把拉住臧霸,“我们回城细谈,这次定要让陈元龙一病不起,然后乘机把他拉到河北来。”
“元龙的病一直没有好,时不时就胸闷不能呼吸,我们三个人一起骗他,可能真会把他气死。”臧霸担忧地说道。
“他不会死的。”祢衡笑道,“我记得有一年华陀大师到徐州来的时候,给他看过病,还留下了几个药方。他后来到处吹嘘,说华陀大师说了,他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祢衡想到陈登马上就要中计吃瘪,心里好不快活,笑得嘴都咧开了。
“骗人有这么好玩吗?”臧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祢衡冲着他不屑地挥挥手,“过去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说不过我,每次都被我驳得哑口无言,于是他就想办法耍我,让我出足了丑。”
“是吗?”
“是的。”臧洪指着一脸恨色的祢衡大笑道,“有一年,不其侯伏完伏大人的儿子娶亲,青、徐、兖三州的士子云集东武。那时大家都年轻,在一起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很是惬意。喝酒难免要赌酒,赌酒就要赌注,元龙语出惊人,说谁赌输了,就要在大堂上赤身**,击鼓而歌。结果……”
“你不说话会死啊?”祢衡瞪着忍俊不禁的臧洪,恶狠狠地骂道。
“后来呢?后来祢大人上了元龙的当,赤身击鼓而歌?”臧霸好奇地问道。
“当然了……哈哈……当时……当时大堂上有很多女眷,看到正平赤身**抱着小鼓在那里仰首高歌,吓得一哄而散,场面非常好玩,哈哈……”臧洪面红耳赤,抱着肚子狂笑不止,眼泪都出来了。
臧霸难以置信地看着祢衡,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他担心祢衡乘机发飙,抱着脑袋飞奔而去,“哈哈……祢大人还有这么丢脸的事,哈哈……”
“子源……”祢衡怒吼一声,拔剑而出,“我要杀了你……”
臧洪紧随臧霸之后,抱头鼠窜。
****
七月下,小沛。
曹纯奉命赶到沛县后,本意是要沿泗水河北上攻击任城,但因为他带的是骑兵,而徐州是按步卒的数量给他供应粮草,结果导致大军粮草严重不足,不得不滞留在城外的营地里。
不久,他接到了曹操的密信。曹操让他务必保存实力,即使迫不得已不得不北上攻击兖州,也要尽可能虚与委蛇,不要和北疆军展开正面接触。这份密信来得正是时候,其后许昌虽然一再催促他北上攻击,但曹纯都用很无辜的口气予以回覆。粮草,你要给我五千骑卒的粮草我才有力气打仗啊。
其时官渡战场打得热火朝天,而曹纯和虎豹骑的将士们却只能躺在河堤上晒晒太阳,给战马洗洗澡,百无聊赖。
这时任峻匆匆而来。任峻和曹操是亲戚,每每参予重大决策。他在官渡战场极为紧张的时候突然到了小沛,让曹纯非常吃惊。等任峻把曹操的计策详细解说一遍后,曹纯目瞪口呆,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想象不到中原大战竟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你让许褚带上三千虎豹骑立即返回官渡。”任峻说道,“丞相大人能不能从官渡战场上逃出来,就看这三千铁骑了。”
“那我们怎么办?”曹纯疑惑地问道,“我们只有两千人了。难道你想用两千人占据徐州?”
“仲权已经秘密返回谯县老家召集人马了。估计还能临时凑个两千人。”
“那也只有四千人。”曹纯惊呼道,“伯达兄,你不会让我带着四千人攻打徐州吧?”
“还有一路人马。”任峻笑着摇摇头,“伯宁已奉命日夜兼程南下扬州庐江郡会合刘勋去了。”
“刘勋,刘子台?”
“刘勋先是背叛袁绍,后来又背叛袁术,谁还敢收留他?这次袁绍一再命令他率军北上中原,但他就是不去。他敢去吗?去了就是死。”任峻冷笑道,“去年我们攻打扬州的时候,刘勋最先投降。正是因为他的投降,才导致李业、桥蕤、张勋等人死在了蕲城,所以他现在连扬州都待不下去了,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到安风、安丰一带苟延残喘。”
“丞相大人说了,刘勋当初投降我们,是相信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抛弃了。另外,他还有一万多人,听说他最近又在大别山一带收编了不少黄巾军残部,所以我们现在更不能抛弃他了。如果刘勋愿意北上和我们会合,我们攻打徐州的军队是不是足够了?”
曹钝点点头,“刘勋走投无路了,除了北上和我们一起攻打徐州,他还有活路吗?”
任峻笑笑,伸手拍拍曹纯的肩膀,“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到彭城去?”
“现在就去吗?”曹纯迟疑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等到许攸反间计成功,官渡展开决战,我们才能动手吗?”
“我们粮草不足,只能先到彭城去。”任峻神秘地一笑,“你说,我们到了彭城,简雍会不会欢迎我们?”
曹纯笑而不语。
****
七月下,豫州颖川,许昌。
许攸叛逃的事让许昌上下陷入了恐慌,毕竟许攸掌握了联军几乎所有的机密,这对联军的士气打击太大了。虽然袁绍在给刘表、沮授的书信中一再解释,但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联军不得不因此改变既定策略,转而积极寻求决战了。此时此刻,联军即使要继续实施拖延之策,也要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展开反击,以便牵制北疆军的主力,弥补因许攸叛逃而产生的诸多问题,为联军重新调整部署争取时间。
沮授的情绪一度很低沉,也许是同病相怜的原因,他对许攸的叛逃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对大战的热情也一下子消失了,常常一个人坐在地图旁发呆。刘表为此经常安慰他。虽然拖延不战也是一个办法,但大战拖延太久,变数太大,谁知道我们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次袁绍想杀曹操,不就是意外吗?这种意外可能导致联军瞬间崩溃,所以还是积极寻机求决战较为妥当啊。
“这个反间计有很多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沮授有一次对刘表说道,“这到底是袁绍的反间计,还是曹操的反间计,又或者是联军的反间计?袁绍诛杀了许攸的九族,许攸还有可能继续为袁绍实施反间计吗?如果这是曹操的反间计,曹操想干什么?如果这是联军的反间计,那么许攸在大战结束后,何去何从?”
刘表神情凝重,眼内闪过一丝惊慌。沮授一直盯着刘表,他注意到了刘表眼神的变化,心有所动。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八节
在刘表下榻的驿馆里,刘表和别驾刘先、功曹韩嵩等人就当前局势也反复商讨了很多次。
联军无限期拖延战争之策只能导致二个后果。一是袁绍和曹操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并将直接影响大战的胜败。在目前北疆军无法突破官渡的情况下,袁绍完全可以倚仗自己的兵力优势,率先把曹操就地解决了。曹操当然不会束手就缚,他极有可能不顾社稷危亡,断然逃出战场,另寻生存之路,甚至更有可能倒戈一击,投入河北的怀抱。这个暴戾血腥的阉人之后,品行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屡屡做出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事,根本不值得信任。袁绍和曹操一旦公开破裂,其后果不言而喻。联军军心涣散,崩溃在即,中原大战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第二个后果是袁绍、曹操都以大局为重,妥善解决了彼此之间的矛盾,继续联手共抗河北。袁绍指挥联军把战事成功拖到了冬天,拖到了北疆军不战而溃的地步。但最后不管北疆军是否安全撤到了黄河北岸,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实力保存完好的袁绍必定会利用大战后的有利形势,想方设法把曹操和刘备解决了,以便全取中原。
这二种后果,刘表都不能接受,所以他一直凭借自己的兵力优势制约各方,努力保持联军各部之间的团结,谨防联军出现内讧以致发生不可挽回的崩溃局面。同时,他又在暗中秘密联手曹操和刘备,打算把天子从袁绍的挟持中解救出来。当联军击败河北,袁绍全取中原后,刘表等人可以凭借手中的天子来制约和抗衡袁绍,阻止他可能采取的篡汉自立之举。
然而,许攸的叛逃彻底改变了战场形势。战局因此突然发生逆转,联军很多优势突然丧失,这迫使联军不得不在机密泄露,士气倍受打击,大军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主动寻求北疆军决战。以目前联军的实力进行决战并没有绝对胜算,北疆铁骑象噩梦一般让他们失去了自信,他们决定继续等待,等待更好的攻击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来自于叛逃河北的许攸。
许攸和袁绍之间的矛盾,刘表早有耳闻。这次两人彻底决裂,和曹操有直接关系。盛怒之下的袁绍失去了理智,把许攸九族尽数诛杀,直接把许攸推到了曹操或者李弘的一边。以许攸的性格,他当然不会投奔叛逆李弘助讨为虐,他最后的选择只能是帮助一直以来都尊奉天子的曹操。许攸既然有了新的落脚之处,他逃到河北实施反间计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显然是想利用这场大战消耗袁绍和李弘的力量,从而让曹操得到东山再起的机会,继而和袁绍相抗衡,阻止袁绍愈来愈膨胀的野心。
因为有这个希望存在,刘表没有接受袁绍的建议。
袁绍在书信中说,他打算指挥军队立即从官渡战场的两翼先行展开进攻,以便牵制北疆军的主力,为联军重新调整部署争取时间。袁绍这次动用的兵力,一部分是刘备的军队,他和高干在左路战场上出击河内,一部分是荆州蒯越、文聘的军队,他们奉命攻击浚仪、开封一线,试图从右路战场上取得突破。刘表一看袁绍的安排就不高兴了,把荆州军和徐州军拿去消耗,却把他自己的军队留在官渡和北疆军对峙,有这样的安排吗?北疆军现在是在打河南,是在威胁洛阳,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地保存自己的实力消耗别人的军队。刘表气得也只有连连摇头,无话可说了。
刘表的犹豫没有持续几天,从荆州传来的消息就让他坐不住了。
荆州送来了三个消息。一个是关于荆州南部郡县的消息。由于中原大战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还没有具体的结束时间,各州郡都奉旨加重了赋税的征缴力度,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郡的很多宗主不堪忍受,纷纷聚众闹事。而长沙太守张羡不但不出力安抚,反而和零陵、桂阳两郡太守一起,暗中推波助澜,怂恿和纵容百姓拒缴赋税,公开违抗朝廷圣旨。闹事的宗主和百姓们因此有恃无恐,有的甚至开始动用武力,事情随即失去控制,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留守荆州的蔡瑁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劝说张羡等郡县大吏以大局为重,尽可能维持荆州的稳定。同时调遣蒯良、宋忠、甘宁等人率军南下长沙,武力镇压闹事者,强行征收赋税。
但这样一来,就耽误了另外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也就是荆州送来的第二个消息。
益州赵韪在我们的支持下,果然背叛了刘璋。刘璋的东州兵倚仗权势,肆无忌惮的伤害本地百姓,巧取豪夺,大量侵吞土地,民愤越来越大。赵韪借机起事,短短时间内便聚焦了数万大军。刘璋猝不及防,连败数战,狼狈逃回成都,据城死守。巴郡太守庞义、广阳郡都尉张任等人闻讯后,出兵相救。
按照约定,此时蒯良应该率军溯江而上,攻打巴郡,直杀江州,牵制巴郡太守庞义的军队,以帮助赵韪攻占成都。但由于蒯良率军南下去了长沙,无法依约攻打巴郡,造成荆州前期的诸多筹划全部泡汤。此事不但有背信弃义之嫌,更将直接导致赵韪的失败。赵韪败了,刘璋势必要报复荆州。如果赵韪败得太快,或者全军覆没死在了成都城下,刘璋极有可能在今年秋天就率军顺流而下直杀荆州。假如此刻中原大战尚未结束,留守的荆州军恐怕一时挡不住盛怒之下的刘璋。退一步说,就算中原大战结束了,或者刘璋明年才攻击荆州,荆州也是危机重重。因为中原大战后荆州急需时间恢复元气,更重要的是,荆州的东部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从V荆州送来的第三个消息就是关于江东的事。六月袁术死后,孙策和周瑜开始频繁调动军队,两人的水师陆续集结到豫章郡的柴桑和彭泽两地。估计中原大战结束后,不论联军是胜是败,两人都会乘着荆州气喘吁吁之际,毫不犹豫地展开猛烈攻击。黄祖已在江夏陈兵以待,时刻提防。
蔡瑁在书信的最后写道,今年司马徽、庞德公、邯郸淳等大儒名士们在一年一度的岘山品评中,一致举荐诸葛亮和庞统两位年轻士子。这两人一个是前豫州郡太守诸葛玄的侄子,有卧龙之称。一个是襄阳庞家的子弟,有凤雏之称。按你的嘱咐,我已把他们请到襄阳,从征入府。
刘表被荆州的危机局势所震惊,急忙书告袁绍,同意他的攻击计策,并同时书告蒯越、文聘,遵从袁绍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打破僵局,尽早在官渡战场上形成有利态势并迅速决战。刘表接着又书告曹操、刘备,目前的局势对联军越来越不利,看样子想拖是拖不下去了,请诸位大人为了大局放下彼此的成见,齐心协力,共同奋战。
七月底,河内。
刘备、高干奉命从敖仓方向渡河进入河内。同时间,高柔、朱灵率军由平皋城向怀城攻击前进。
此刻刘备也不再隐藏大军形迹,指挥两万大军迅速渡河。
两支军队合兵一处,气势汹汹杀向怀城。袁绍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攻克怀城,然后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直杀获嘉、汲县,前锋军直指朝歌城,完全控制延津渡和清水口,以便联军能从延津渡、清水口方向威胁延津、燕城一线。
北疆军的粮道现在由水陆两道送往官渡。联军一旦控制了清水河和延津渡,河北为了粮草的安全,只能舍弃水路,转而沿着燕城、延津一线的驰道向官渡战场运送粮草。由两条粮道改为一条粮道,官渡战场上的粮草屯积速度随即便会减慢。另外,由于获嘉和汲县的丢失,北疆军的后路面临被联军切断的危险,为了阻止联军渡河攻击燕城和延津,北疆军必须从官渡战场上抽调军队回援,屯重兵驻防于燕城、延津一线,以确保自己后路的畅通和安全。
面对联军的攻击,彭烈率五千兵据城死守,同时向邯郸、阳武两地求援。
七月底,官渡。
袁绍、曹操集结了大约六万军队,向鸿沟水对岸的北疆军发起了攻击,意图在正面战场上牵制住北疆军的主力,以策应两翼战场上的联军顺利达成攻击目标。
七月底,中牟城东二十里,曲遇聚。
蒯越、文聘奉命指挥五万大军向屯兵于涡河两岸的北疆军发动了攻击,打算夺回浚仪、开封一线,把官渡战场的北疆军主力和陈留、雍丘一线的北疆军分割,以便联军对陈留形成前后夹击之势,逼走阎柔和高顺,从而稳固自己的后方。
南面战场上的徐璆、曹洪、关羽、孙辅等军队因此就能北上推进到陈留、浚仪一线,这样联军在正面战场上不但拥有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更能和河内战场相配合,攻击官渡战场的左右两翼。北疆军既要阻击联军攻其两翼,又要在官渡战场上和联军决战,兵力上的劣势更为严重,战场形势将再度逆转。
驻兵于曲遇聚的吕布、樊篱率一万七千南军奋起阻击,由于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太大,南军将士抵挡不住,急忙向官渡战场上的麴义求援。
七月底,河南,阳武城。
快马如同离弦长箭一般,飞速射进城门。
快马在宽敞的街道上呼啸狂奔,急骤的蹄声如狂风暴雨一般,响彻城池。
奔腾的战马突然在府门前刹住庞大的身躯,前腿高扬直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嘶鸣。
马上的信使大吼一声,腾空跃上石阶,在卫士们的惊呼声里像风一般卷进了府衙。
“急报……叛军反击了,叛军反击了……”
张燕手拿战报,浑身上下不禁一阵战栗。
“老天可怜大汉,叛军终于出动了,他们终于来了。”张燕激动万分,把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到地上,双拳象擂鼓一般连续砸在案几上,“他们出来了,出来了……”
贾诩、司马懿、魏延等人站在四周,望着状似疯癫的张燕,又惊又喜。
“急告麴义、颜良,立即在官渡展开攻击,铺天盖地的攻击,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击。要不停地打,狠狠地打。”张燕一跃而起,手指司马懿说道,“告诉他们,我们打得越狠,袁绍越能感觉到我们的恐惧。不要心痛士卒们的伤亡,也不要担心军械不足。只管打,一直打过鸿沟水,把联军的反扑给我打回去。”
“急告彭烈,立即后撤,丢下所有辎重,带着军队一口气狂奔两百多里退到获嘉、汲县。”张燕再指魏延,“告诉彭烈,不要犹豫,坚决撤回来。等到刘备、高干打到获嘉、汲县后,马上放弃延津渡,直接撤到朝歌城去。要快,一定要快,要让刘备的前锋军飞速占据清水口,要让叛军迅速形成对燕城、延津一线的威胁,要让他们迅速切断我们水路运输的粮道。”
“铁骑何时渡河?”魏延一边坐下书写命令,一边抬头问道。
“命令胡骑营校尉祭锋、长水营校尉穆斯塔法,立即率铁骑沿酸枣、延津、燕城一线展开,沿着黄河大堤往来飞驰,要让叛军看到我们的铁骑,要做出阻止他们过河的姿态。再告赵云,请他立即按预定计策,和大单于刘豹、右贤王刘冥率二万匈奴铁骑从淇水口渡河,屯兵于黑山、朝歌城一线,阻击叛军向魏郡的攻击。”张燕转头看看魏延,笑着说道,“告诉赵云,暂时不要主动攻击叛军,仅要小股铁骑轮流出击,阻止叛军渡河攻击即可。”
“大将军临走前,非常担心这两万匈奴人,现在让赵云带到黑山一带,大将军应该放心了吧。”贾诩坐到案几后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是不是让吕布大人立即渡过鸿沟水,给叛军让出攻击浚仪的路?时间长了,南军的伤亡恐怕太大。”
“我们要先把官渡战场的情况告诉阎柔和高顺两位大人,让他们立即回撤到陈留一线。”张燕说道,“如果过早放弃浚仪和开封,高顺大人可能措手不及。”
“两天,给他们两天时间。”贾诩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让浚仪和开封的守军多坚持一下。”
“好,急告吕布、樊篱两位大人,立即渡过鸿沟水,撤到鸿沟水东岸,会合麴义、颜良的大军,从官渡战场的正面攻击袁绍。”张燕挥手说道,“急告浚仪和开封两城守军,弃城的时间尽可能拖后,给阎柔和高顺两位大人的后撤多争取一点时间。浚仪城内的守军直接撤到官渡战场,开封城内的守军撤到陈留会合高顺大人。”
“书告高顺大人,叛军已全线反击,决战的一刻正在逼近。为了把更多的叛军吸引到官渡战场进行决战,我们决定放弃襄邑、雍丘一线,把步骑大军全部后撤到陈留,做出被叛军分割包围之势,从而诱使南面战场上的叛军全速北上。”
“命令卫峻、杨明两位大人,率铁骑固守于睢水、汳水两岸,以确保大军后撤之路的安全。”
“告诉阎柔、姜舞两位大人,率五千铁骑秘密赶到浪汤渠西岸隐藏,等叛军在南面战场上的大军被全部吸引到陈留后,立即长途奔袭许昌,在叛军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逼迫袁绍立即把他那个小皇帝移驾到洛阳去,迫使刘表率军北上官渡参战。我们要让更多的叛军赶到官渡战场上来决战。”
“如果我们能抓到许昌的小皇帝就好了。”司马懿乐滋滋地说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许昌四周的戍守军队很多,也很强悍,我们只不过去偷袭一下而已。”贾诩笑道,“我们偷袭许昌的主要目的是想逼迫袁绍把小皇帝移到洛阳去。联军一旦战败,全线溃退,刘表极有可能乘着袁绍自顾不暇之际,把小皇帝劫持到荆州去。这几年我们需要恢复元气,需要竭尽全力拿下关、洛全取中原,根本没有时间南下攻击刘表。而刘表则能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借助小皇帝号令天下,恢复和增强自己的实力,联合其它州郡和我们抗衡。等到将来我们稳定了中原,再想一鼓作气平定天下就很难很难了。”
“大人肯定袁绍会把小皇帝接到洛阳去?”魏延担忧地问道。
“我们也不能肯定。”贾诩看了看张燕,摇摇头,一点信心都没有,“虽然沮授现在就在许昌,而刘表暂时也不敢和袁绍决裂,但袁绍这个人很难琢磨,谁知道他在官渡战场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会不会又想着篡汉自立,不愿意把小皇帝移驾洛阳去。”
“这几年我们要打关、洛,小皇帝如果在洛阳,我们可以顺势一把解决了。”张燕说道,“没有了小皇帝,对刘表、刘备这些人是个很大的打击。将来在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的情况下,他们可能放弃再建皇统,转而受抚归顺朝廷,这样我们平定天下的时间将大大减少,否则……”
“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你想都不要想。”贾诩冷笑道,“这些人如果愿意尊奉朝廷,当年怎么会发生讨伐董卓祸乱社稷之事?不把这些人杀了,天下绝不会平定。”
张燕望着一脸愤怒的贾诩,想到当年董卓和他们这些西凉人的困境,暗暗叹了一口气。董卓独霸权柄是事实,袁绍结盟讨董也是事实,到底是董卓独霸权柄祸乱了社稷,还是袁绍结盟讨董祸乱了社稷,谁又能说得清?
司马懿诧异地看着贾诩。贾诩一向都很温和,就象一个没有脾气的和蔼长辈,象今天这样咬牙切齿杀气腾腾地说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大人,我们何时放弃陈留?”魏延突然问道。
“待奔袭许昌的铁骑返回睢水河西岸。”张燕说道,“过早撤离,会让奔袭许昌的铁骑陷入险境,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丝毫差错。”
“另外,告诉昌邑城的田畴大人、任城的陈宫大人,决战之局正在形成,请他们小心防备南面的徐州军,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意外。”
“好了,决战开始了,大汉中兴的一刻来临了……”张燕猛然张开双臂,纵声吼道,“来吧,战斗吧,举起我们的战刀,杀……”
八月初,各战场全面打响,战斗异常激烈。
官渡战场上,双方在鸿沟水两岸往来厮杀,鸿沟水上飘满了浮尸,鲜血染红了河水。
袁绍、曹操亲临前线督战。现在必须竭尽全力把北疆军主力牵制在鸿沟水,否则东西两翼战场上的攻击可能功亏一篑。
麴义、颜良、玉石、文丑也站在鸿沟水前线指挥将士们酣呼鏖战。文丑甚至不顾劝阻,亲自和张辽一起,带着三千悍卒强行突破了鸿沟水,直杀敌阵。
河内战场上,彭烈在怀城坚守两天后,飞速急撤两百里。高干、朱灵一马当先,率军狂追。彭烈的手下都是刚刚征调而来的新卒,又经过了两天血腥的激战,早已疲惫不堪,身心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叛军的疯狂追击下,很多士卒坚持不住掉了队,结果被叛军残忍地诛杀了。
彭烈气急败坏,痛骂不止。他不是骂叛军,而是骂张燕。过去在太行山的时候,跟着张燕打了不少败仗,习以为常,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何曾打过这样窝囊的战?官渡战场距离延津渡只有二百多里,河面上到处都是运粮的大船,随便派一支铁骑支援河内现在也到了,不至于让自己这样狼狈,更不至于让很多无辜的士卒白白丢掉性命。
他刚刚到了获嘉,高干带着数百骑卒就杀到了。自从北疆军开始攻打河南开始,高干就屡屡受挫。濮阳、白马、平阳、燕城,连战连败,一万人打到现在早就寥寥可数了。高干对北疆军恨得咬牙切齿,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岂肯放过?
彭烈站在城楼上,把高干的祖宗八代痛骂了一遍,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无奈地喊了一句,“撤……”他连援军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不撤怎么办?
彭烈和他的手下们连续不停地跑了三百多里路,终于撤进了朝歌城。
刘备进驻汲县后,停下了脚步。他命令高干带着五千人继续追击,兵临朝歌城下。命令高柔、朱灵陈兵延津渡,做出渡河姿态,迫使官渡战场上的北疆军回援。自己带着五千人赶到了清水口。站在渡口上,望着滔滔黄河水,刘备不禁仰天长啸,一扫几个月来的郁闷和痛苦。
“只要杀到对岸,我们就能截断北疆军的退路,把他们围歼在鸿沟水和济水河一带。”孙乾手指对岸,也是意气风发,“我们只用五天时间就收复了河内。看样子北疆军是打累了,连自己的侧翼都不要了。”
“急告袁大人,请他书告洛阳,立即调船来延津渡和清水口一线,我们要打过黄河去。”刘备高举马鞭,放声狂呼。
就在这时,从天边忽然卷来一股烟尘,接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随风跃过黄河,直扑而来。一支铁骑如同神兵天降,霍然出现在刘备的眼前。
“北疆铁骑……”大堤上的士卒们高声惊呼。
“他们终于来了。”刘备凌空一鞭抽出,兴奋地叫道,“他们终于离开官渡战场了。”
淇水口,两万匈奴铁骑正在横渡黄河。
刘豹脸色阴沉。接到张燕的命令后,他情绪非常恶劣。此时正值大战激烈的时刻,张燕不但没有让他杀进官渡战场,反而命令他率军离开中原,渡河返回河北,这让他十分气愤,他有一种被轻视,被侮辱的感觉。除了大将军,北疆军里的统军大将们对自己都不信任,好象自己留在中原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一般。
赵云看他心情不好,好言安慰,“让大单于返回河北,是大将军的命令。你不要怨怪张燕大人,他也是奉命行事。”
“我也很难理解,这时候为什么让我们远离战场。”刘冥笑着说道,“不会是柯比熊杀进了大漠,大将军要我们返回阴山吧?”
赵云大笑,突然举起手中长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连刺刘冥十几枪。刘冥惊叫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左抵右挡,“子龙,不要开玩笑了,我不行了。”赵云仿若未闻,手中长枪厉啸一声,如闪电一般直刺刘冥的胸膛。刘冥大骇,高声怒吼,高大的身躯猛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同时间,右拳狠狠砸向枪柄,左手战刀雷霆而下,一刀砍中赵云的长枪。
长枪凌空弹起,刘冥跌落马上,举手狂吼,“子龙……”
“好刀……”赵云大喝一声,长枪突然静止于他的手中。刘冥刚想喘口气,蓦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咽喉处传来,他稍稍低头,看到了一支冷森森的犀利枪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
“现在明白了吗?”赵云望着一脸骇色的刘豹,笑着问道,“潜思的刀虽然无坚不摧,但致命的一击却恰恰在他认为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
刘豹有些明白了。
“我们现在去哪?”
“去黑山。”赵云缓缓收回长枪,冲着怒不可遏的刘冥微微一笑,“天太热了,我请大单于到黑山避暑纳凉。”
曲遇聚战场上,蒯越和文聘指挥大军连续攻击,荆州军人数太多,北疆军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向鸿沟水撤退。
蒯越可不想让北疆军舒舒服服地渡河而走,他督军从四方展开围攻,并命令文聘、黄忠亲自率领精锐,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北疆军的战阵,撕开北疆军的防线,把北疆军分割包围全歼于鸿沟水西岸。
在激战中樊篱受伤,吕布大怒,让其居中指挥。自己带着一队亲卫骑,象出笼的猛虎一般,一路呼啸着,所向披靡,直杀荆州军的中军。
就在这时,雷重、秦谊在南军将士的掩护下,渡过了鸿沟水,从战场两翼突然杀出。
吕布勇不可当,在战马死去的情况下,依旧带着手下酣呼鏖战,斩将夺旗,浴血奋战,誓死不退,把荆州军的中军冲得阵脚大乱。荆州军的指挥一度陷入混乱,而此刻雷重、秦谊两支精兵的杀进,更是雪上加霜,给了荆州军重重一击。
蒯越眼看战局逆转,急忙下令鸣金后撤,眼睁睁地看着北疆军撤过鸿沟水而去。
“吕布太厉害了。”蒯越在北疆军撤退之后,心有余悸地对诸将说道,“在北疆军中军,象吕布这样的悍将很多。这些人到了战场上,无一不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有这样的统军大将冲锋在前,士卒们怎能不拼命?今天我们用五万人打他,还是让他从容撤去,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决战的时候,需要多少军队才能围歼北疆军?”
“不能围歼,至少可以重创。”文聘愤怒地一挥手,“大家都拼命,谁怕谁。”
荆州军稍加整顿军队后,便在蒯越的指挥下,沿着驰道东进,直杀浚仪城。蒯越没有分兵攻击开封,而是集结了所有兵力准备先拿下浚仪。
浚仪城守军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两天。吕布在曲遇聚阻击了一天多时间,等蒯越率军赶到浚仪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城内守军随即弃城而去,荆州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浚仪城。本来蒯越以为在浚仪城有一场惨烈的血战,谁知眼前的事实让他大吃一惊。他接到北疆军弃城而走的消息后,竟然在马背上呆住了。不对,这种情况太反常了,完全不合情理。
北疆军放弃曲遇聚可以理解,此次联军发起的攻击非常突然,吕布的兵力也不足,措手不及之下退回鸿沟水是最稳妥的办法。但吕布拼死在曲遇聚阻击了一天多时间,北疆军完全可以征调援军死守浚仪。浚仪失守,联军可以直接攻击官渡战场上北疆军的侧翼,可以切断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可以把南面战场上的北疆军困在陈留和雍丘一带。现在北疆军竟然置官渡战场的侧翼安全于不顾,置陈留战场上的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如此轻易地放弃浚仪,实在不可思议。
刘磐、邓义、庞季、文聘、黄忠、刘虎等人驻马立于蒯越的身后,望着远处城门大开的城池,也是心惊肉跳,惊疑不定。
“北疆军到底想干什么?”蒯越回过头来,望着众将苦笑问道,“短短几天内,他们就把中原战场上的优势全部葬送了,难道他们想撤退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庞季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精致的马鞭,若有所思地说道,“北疆军粮草出现了危机,急于和我们决战,于是他们故意弃城示弱,故意把手中的优势拱手相送。”
“有这种可能。”黄忠擦了擦脸上的汗,马上接口说道:“北疆军最强悍的武力是他们的铁骑,而官渡战场的地形非常不合适他们发挥铁骑的威力,所以他们打算示弱诱敌,然后诈败,然后把我们吸引到平原地带予以重创。”他看了看蒯越,皱眉说道,“我认为示弱诈败的可能更大一点,因为北疆军既然敢打中原,一定屯积了足够的粮草让他们支撑到十月之后。十月秋收后,河北粮食入库,北疆军的粮草短缺情况随即能得到缓解,也就说,北疆军粮草出现危机的时间应该在九月。现在才八月初,北疆军的粮草应该不会出现粮草危机。”
蒯越点了点头,“汉升的猜测有道理。这样吧……”他手指前方的浚仪城,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我们先拿下浚仪,然后兵逼小黄城,集结主力南下打开封,打陈留。我们先把陈留战场上的北疆军围住,看看北疆军如何应对。”
众将轰然应诺。
刘磐率军进驻浚仪。黄忠率军逼近浚仪城东六十里外的小黄城,彻底切断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
蒯越、邓义、文聘、刘虎等人率大军一泄而下,沿着浪汤渠东西两岸急速前进,直扑百里外的陈留、开封两城。
开封城的守军看到荆州军浩浩荡荡杀到,立即弃城渡过浪汤渠,撤进了陈留。
中原南面战场上,徐璆、关羽、张飞、纪灵、孙辅、鲁肃率五万大军,从梁国的宁陵出发,沿着睢水河北上,攻击襄邑城。与此同时,曹洪、李典、于禁、杨平率一万三千多人从陈国的阳夏出发,沿着浪汤渠北上,直杀高阳亭、雍丘,逼近陈留城。
徐璆和曹洪一左一右,齐头并进,互为支援,一路上极为小心,唯恐遭到北疆铁骑的攻击。但让他们吃惊的是,一路上打过去,连个北疆铁骑的影子都没看到。
阎柔、姜舞、卫峻、杨明不战而退,率领铁骑连续弃守己吾、襄邑,圉城,速度极快。
徐璆和曹洪担心中计,迟疑不前。
许昌连续催促,请他们加快推进速度,牵制陈留战场上的北疆军兵力,免得让阎柔、高顺等人支援到官渡战场,造成反攻失败。
徐璆和曹洪随即会合于承匡城,两支大军合二为一,先克高阳,后取雍丘,非常顺利。
八月上,兖州陈留郡,陈留城。
蒯越、徐璆、曹洪、关羽、孙辅、鲁肃等六路大军齐聚于陈留城下,将近九万大军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把陈留团团围住。
此刻高顺、吴雄、管亥、昌豨率大约两万步卒据城坚守,卫峻、杨明率一万铁骑驻扎于睢水河东岸,以确保城内大军的退路。
陈留城上空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八月上,河南,中牟城。
袁绍、曹操、蒯越、荀彧、程昱、逢纪、辛评等人齐聚一堂,商讨战局。
从七月底到现在,十天内,联军凭借兵力上的明显优势,在数个战场上经过连番苦战,彻底逆转了先前的不利局面,把因许攸叛逃而产生的一切不利因素全部消除了,重新掌控了中原战场的主动。但军议上的气氛非常压抑,各人神色凝重,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
逢纪站在巨幅地图前,给众人讲解最新的战况和各战场上的兵力部署。
“我们在官渡正面战场上的连续攻击,牢牢牵制住了北疆军主力,从而帮助刘备和蒯越、徐璆等大人,顺利在侧翼的河内战场和陈留战场完成了预定的攻击目标,但是……”逢纪停了一下,忧心忡忡地说道,“北疆军除了在官渡战场上和我们展开了猛烈的对攻外,在河内和陈留战场上一反常态,采取了大踏步的后退之策。不和我们交战,也不据城坚守,甚至主动放弃了浚仪这个要害城池,任由我们切断了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拱手把中原南面战场彻底让了出来。”
“十天来的激战,北疆军除了在官渡战场上外,并没有任何损失。”荀彧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官渡说道,“诸位大人注意到没有,现在除了陈留的阎柔、高顺外,其余北疆军全部聚集到官渡战场上。”他把手在地图上的陈留城四周划了一个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阎柔和高顺也将在近期内撤出陈留,他们可能北上渡过济水河,从封丘方向进入官渡战场。”
“北疆军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和我们决战了。”逢纪把手沿着地图上的陈留、官渡等城一直划到了河内,“在这一条线上,我们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北疆军的兵力大约在十三万到十四万之间,除掉他们的铁骑,北疆军至少有八万到九万步卒大军。如果我们上了北疆军的当,主动渡过鸿沟水和其决战,损失将非常大。”他抬头看看众人,神态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决战,要继续等到更佳的时机。”
辛评也同意逢纪的看法,“北疆军目前还有庞大的步卒大军,还有数万铁骑,虽然现在有部分铁骑已经渡河返回了冀州,一部分去了燕城和延津一线驻防,还有一部分在陈留战场上,但一旦我们杀过鸿沟水,他们的步卒大军随即可以诈败,可以把我们引到燕城一带,让他们的铁骑攻击我们。”想到平阳亭战场上,一万大军转眼便被北疆铁骑吞噬,辛评心里一阵发寒。
“我觉得可以决战了。”曹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地图前,“北疆军从三月中开始发动攻击,至今已经有五个月了,不管此次北疆军是示弱诱敌也好,还是粮草确实不足无力再战也好,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河北财赋越来越困难了,北疆军要急于和我们决战了。”
“北疆军急于决战,他们的实力又足够强悍,这会让他们产生过度的自信和急躁心理,会让他们在很多事上犯错误,我觉得他们这次主动放弃河内和陈留两个战场就是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曹操举起双拳,“我的左手是河内战场,右手是陈留战场,我的脑袋是官渡战场。我双拳砸向北疆军,脑袋再给它一下,它还能支撑多久?”
“我的建议是立即对陈留发动攻击,不管阎柔、高顺是撤到定陶和昌邑一线,还是赶到官渡战场,我们都不管了,我们只要把陈留战场上的大军在最短时间内全部拉到鸿沟水一线就行了。”
曹操把站在身边的逢纪推了一下,“站到边上去,不要挡着我说话。”逢纪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袁绍的身后。
曹操一拳砸到地图上的河内郡,“陈留战场上的大军全部进入攻击位置后,先由河内的刘备大人出兵朝歌,吸引驻防冀州方向的北疆铁骑,同时从延津渡、清水口两地强行渡河,牵制燕城、延津一线的北疆铁骑。”接着曹操又一拳砸到了地图上的封丘和三陵亭一线,“与此同时,异度兄率军从浚仪方向开始攻击北疆军的侧翼,迫使北疆军从主战场上抽调兵力予以阻击。”
“其余大军全部渡过鸿沟水。”曹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高声叫道,“用我们的脑袋,用我们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打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打过去。只要北疆军阵脚一松,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无论北疆军有什么后招毒计,我们都不要理睬它。我们的战场就在鸿沟水、济水和阴沟水这狭窄的锥形地带,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决战。我们冲进去,拖住他们,拉住他们,我们誓死奋战,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蒯越匆匆忙忙从开封赶回来,非常疲劳,正手拄脑袋,半倚半靠在案几上昏昏欲睡,突然曹操声嘶力竭的吼声象打雷一般把他惊醒了,蒯越十分不痛快,脱口骂道,“孟德,你疯了?打什么打?北疆军正等着你这个疯子自投罗网呢?你想死你自己去,我不想死,我不去。”
“异度兄,此刻大军士气高涨,战场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为什么不打?北疆军只有十几万人,我们就算一个拼一个,也能把北疆军打得半死。”曹操瞪着小眼晴,一张小黑脸涨得通红,有点恼羞成怒了,“我看你是老很了,怕死了,回家抱孙子去算了。”
蒯越晕头晕脑的,闻言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曹孟德,你以为你不怕死啊?有本事你就在定陶和李弘一个拼一个,把北疆军挡在定陶?你抱头鼠窜逃到河南干什么?你现在就是一个扛着大刀的乞丐,你不要命,你不怕死,那是你的事,少跟我在这里摆谱。中原战场上少了你这几万人,我们一样打得赢北疆军。没事一边待着去,不要在这里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蒯异度,你敢骂人?”曹操睚眦欲裂,纵声吼道。
“我骂你怎么样?你这个丞相算什么?要兵没兵,要钱没钱,除了杀人放火你还会干什么?好不容易抢到一块地盘还给李弘夺去了。你活着干啥?拿刀抹脖子算了。我告诉你,这里是袁本初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给我一边站着去。”
蒯越在这大帐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他这脾气一发,还真没有人敢再乱说话。
曹操丢了面子,暴跳如雷,指着蒯越破口大骂,程昱、夏侯渊等人急忙把他架了出去。
仗打赢了,众人反而更加惶恐不安了,脾气也一个比一个大。
袁绍安慰了众人几句。他认为目前决战时机不成熟,要再等等,嘱咐诸将不要着急,不要中了北疆军的诱敌之计。
现在关中战场上,袁谭已经开始攻击河东。徐州战场上,简雍、陈登、曹纯等人也正在努力。如果这两个侧翼战场能够取得突破,将有助于中原战场的决战。袁绍泰然自若地说道:“目前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已经取得了更多的优势,但并没有取得致胜的绝对优势。不要急,再等等,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好消息,我们也一定能击败北疆军。”
就在这时,袁忠飞一般冲进了大帐,神色极度惊慌,“大人,许昌告急。”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九节
八月上,豫州颖川郡,许昌。
阎柔、姜舞奉命率军渡过浪汤渠,悄悄潜伏于浪汤渠和涡河交汇处。为了方便奔袭,将士们都换上了河南军和兖州军的甲胄,战旗也换上了袁绍和曹操的旗号。待到斥候探知徐璆、曹洪等人已率军北上杀向陈留后,阎柔、姜舞随即连夜率军渡过涡河,向一百里外的鄢陵悄然杀去。
鄢陵一带丘陵纵横,不利于铁骑奔行,但有利于铁骑隐藏形迹。在几名向导的指引下,大军一夜间疾行八十里,赶到了鄢陵城外。
鄢陵城西南二十里外是洧水河,渡河后再向西南方向四十里就是许昌。所以无论是鄢陵城还是洧水河畔,联军都屯有重兵戍守。阎柔担心天亮后,大军形迹暴露,特意让向导带着军队从城外小道绕行,直接赶到洧水河夺取浮桥,直杀许昌。
然而,当大军行进到鄢陵城西南十里处时,天亮了。夏季天亮的早,这时阎柔已经算计到的,不过由于黑夜行军的缘故,中途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异常,大军还是未能在天亮前赶到河边。阎柔、姜舞所带的这五千铁骑都是边塞乌拉铁骑,虽然很多骑卒都是汉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边郡人,说话口音和中原人差别太大,一听就能听出来,此刻再想靠联军的衣甲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了。
阎柔和姜舞商量了一下。时间不等人,干脆冲过去算了。此番突袭的主要目的是惊扰联军后方,即使大军过早暴露了,但只要铁骑能杀到许昌城下,一样能达到目的。
就在这时,斥候回报,鄢陵城城门大开。从城内出来了一支运粮队伍,其中大约有五、六十部辎重车,有三十多个护粮士卒。
阎柔几乎没有考虑,大手一挥,“伏击他们,把他们全部杀了。找些精明的士卒装扮成运粮的民夫和护粮敌车,立即攻占浮桥。”
联军的这支运粮队伍非常不幸,出城十里便在一处山岗上身首异处。姜舞让几个惊恐不安的向导穿上护粮士卒的衣服,又把护粮士卒的人数扩充到一百人,然后带着他们押着粮食急速赶到浮桥处。
洧水河上的浮桥有一曲人马大约五百人看守。这些守桥的士卒们并没有对他们的身份产生怀疑。最近河南有大战,军队经常从这里来来往往,护桥的士卒们早已习以为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像没看到一样。几个护桥士卒上前例行盘查。向导胆战心惊,说话都结巴了。盘查的士卒很奇怪,正想仔细问一下,姜舞忍不住了,率先发难,一刀就砍下了一颗人头,“兄弟们,给我杀,夺浮桥,快……”
号角长鸣。一部分铁骑士卒纵马冲上浮桥,直杀对岸,一部分装扮成民夫的士卒高举武器,纵身杀向桥头惊慌失措的叛军。正从远远缓缓而来的铁骑主力听到号角声,立刻打马狂奔,呼啸杀进。一时间洧水河两岸,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五百士卒死伤一尽,即使有腿脚跑得快的,也被随后追击的铁骑诛杀了。
阎柔眼看踪迹暴露,即刻下令一千铁骑掉头杀向鄢陵,包围城池,护住浮桥。自己和姜舞各带两千人马,一路直杀许昌城,一路带着运粮车队奔袭许昌城外的粮草辎重大营。如果有机会,就冲进粮草大营纵火焚粮。
四十里路,转瞬即至。一路上虽然有很多关卡,但措手不及之下,这些人都遭到了北疆铁骑的血腥屠杀。
许昌城内的刘表、沮授闻讯大惊,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北疆铁骑,只能一边紧闭城门据城死守,一边紧急向周边城池求援,并派人急告官渡袁绍和陈留的蒯越,迅速抽调兵力回援。本来许昌城周围有近万大军驻防,但此次袁绍为了达到反击目的,把他们全部调到了陈留战场上。
阎柔一直杀到许昌城下,他命令各部绕着城池狂奔,佯装大队人马杀到,震慑城内守军。
城外十里的辎重大营非常恐慌。此次为了中原大战,袁绍在许昌城外建了一座规模空前的大营,从荆州、豫州、徐州、扬州各地运来的粮草先集中在这座大营里,然后再由朝廷统一调配。谁知如此安全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北疆铁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前线大败了,北疆铁骑已经杀到了豫州。护粮大军和民夫们非常恐惧,他们在校尉张胜的指挥下,从大营内拖出上千部辎重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营外架设车阵。
就在这时,一小队士卒护着几十辆运粮大车急驰而来。在这支车队的后面,隐隐约约能听到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显然有一支铁骑大军正尾随追来。由于场面太混乱,人人自危,这支运粮车队没有受到任何盘问,便被放进了辎重大营。
姜舞率铁骑呼啸杀到。守护辎重大营的五千士卒不待铁骑逼近,立即弓弩齐放,霎时乌云蔽日,箭矢漫天飞舞。北疆铁骑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列阵相候。
突然,大营内浓烟滚滚,一束束的烈焰腾空而起,在人们惊骇而绝望的叫声里,一个个巨大的粮草囤被烈火吞噬了。
张胜魂飞天外,一时间只能无助地大喊大叫。营内数万民夫肝胆俱裂,在炙人热浪威逼下,终于崩溃,四散而逃。五千护粮大军率先被狼奔豖突的民夫们冲散,接着他们也丢下武器,抱头而逃了。
姜舞再不犹豫,率军肆意杀戮。
许昌城下的阎柔看到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知道此行目的已经实现,随即吹响号角,带着大军象旋风一般急撤而去。
黄昏时分,刘表、沮授、王朗等数名大臣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匆匆赶到了辎重大营。
这里的大火还在燃烧,估计没有一两天熄灭不掉。逃亡的民夫和士卒们看到北疆铁骑撤走了,又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张胜自知罪责深重,自刎而死。
刘表脸色铁青,消瘦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最大的一座粮草辎重大营,虽然洛阳和南阳的宛城还各有一座,但规模和屯积数量都没有这里大。这座大营被毁,对联军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击。
刘表转头看向沮授。沮授正呆呆地望着漂浮在空中的灰屑,脸上的汗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的神情很古怪,愤怒有之,绝望有之,沮丧有之,悲苦有之,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现有的粮草,能支撑到十月秋收之后吗?”刘表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问道。
沮授摇摇头,“如果各郡县所报数量属实,如果洛阳和宛城的官员没有中饱私囊,应该还能支撑一个月。”沮授停了一下,摇摇头,“节省一点用的话,最多一个半月。”
刘表眼前一黑,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站在他身后的王朗一把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大人,不舒服吗?这里太热,还是回城商量吧。”
刘表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强自支撑着站稳了身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急告袁大人,尽快决战,尽快决战,否则我们将一败涂地。”
“北疆铁骑怎么会杀到这里?”王朗凄声长叹,“异度和孟玉不是说,他们已经把阎柔和高顺的大军围在了陈留吗?那里有九万大军,有汳水河、浪汤渠和涡河三道防线。他们怎么会如此疏忽,犯下这等致命的错误。”
“这怨不得他们,要怨只能怨我们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在鄢陵的洧水河一带部署重兵。”沮授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到底应该怨谁?如果袁绍听从自己的建议,不把驻防许昌的兵力抽调到陈留战场,何致于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几千大军赶到陈留战场,对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却在自己的后方留下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北疆军的铁骑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王朗迟疑了一下说道,“也许他们只是想骚扰我们一下,吓吓我们,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烧掉了我们的粮草大营。中原战场的优势转眼又被北疆军夺回去了。”
刘表和沮授互相看看,齐齐叹了一口气。
“封锁消息。”刘表挥了挥手,“想方设法封锁消息,不要动摇了军心。”
沮授回到城内,立即书告袁绍,请求袁绍即刻把天子移驾洛阳。
北疆军在陈留战场上大踏步后退,把联军的兵力全部吸引到了城下,显然是为了掩护和策应这支早就潜伏在某处的铁骑乘机偷袭许昌。这支铁骑的目的不是粮草,而是城内的小皇帝。但今天的结果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抢到小皇帝,却把联军的粮草烧了。
北疆军并不清楚联军到底屯积了多少粮草,他们即使烧了许昌的粮草大营,也不会想到联军只能支撑一个多月。同样,联军上下对这一问题也不是很清楚。也就是说,只要朝廷和前线统军大将保持一致,对此事轻描淡写不以为意,隐瞒实际情况,各部将士谁也不会意识到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但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那就是天子的安全。
北疆铁骑的犀利,我们已经见识到了,李弘用战场上的退却来换取这致命一击,我们竭尽全力夺回来的优势转眼尽数丧失。如果此次北疆铁骑在偷袭中杀了小皇帝,后果更加可怕。中原大战,大人之所以能结盟共抗河北,是因为有大汉皇统。没有大汉皇统,州郡各自为政,很难结盟,也很容易被河北各个击破。前年的冀州大战,今年的中原大战,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今天下除了皇帝,没有一个人能把各个州郡拉到同一面大旗下。大人能有今日的声望,不也是得益于尊奉天子吗?
我不知道大人考虑到没有,如果中原大战我们赢了,当大人忙于追击北疆军收复兖州的时候,刘表乘机挟持天子,把天子移驾到襄阳去,对大人意味着什么?刘表实力倍增,州郡齐聚襄阳,大人实力锐减。
今天大人刚刚把曹操消灭了,马上又出现了一个刘表,大人平定天下的梦想恐怕还是遥遥无期。如果刘表挟天子号令天下,那么大人就要三面受敌,洛阳北有河北李弘,西有边陲韩遂,南有刘表,大人的王霸之业何时才能成功?
天子移驾洛阳,皇帝回到京都,这对天下的震撼之大,对联军士气的鼓舞,恐怕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这大概也是李弘担忧恐惧继而派兵偷袭许昌的主要原因。在中原大战进入决战的前一刻,天子如果回到洛阳,这一仗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退一步说,这一仗假如我们输了,或者打平了,让北疆军在兖州站稳了脚跟,那接下来的激战将在关、洛一带展开,试问凭我们一家的力量,能挡得住北疆军的攻击吗?我们需要各州郡的鼎立支持和帮助,就如同这次中原大战一样,我们必须联手才能共抗河北。这时候,如果天子在洛阳,为了保护天子,各州郡会不遗余力北上相助。相反,如果天子不在洛阳,试问还有多少人会北上相助?也许有人巴不得大人和李弘打得两败俱伤以便从中渔翁得利。
大人,或许你本来不想把天子移到洛阳,或许刘表、曹操、刘备等人也极力阻止你把天子移到洛阳,但中原大战后,我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需要更多的时间联合其它州郡北上征伐,所以大人为了自己的霸业,务必要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借口天子安全无法保障,把天子立刻移驾洛阳。目前刘表的军队在中原战场因为粮草紧缺问题急于决战,此刻他不得不屈从于你,而曹操、刘备因为实力大损,已经无法对你形成威胁。因此,这是天赐的良机,切切不可错失。
八月中,河南,中牟城。
袁绍在惊惶不安之中接到了沮授的急书。
许昌粮草辎重大营被北疆铁骑偷袭得手,毁于一旦。现存的粮草无法支撑到十月秋收之后,请大人务必在九月中之前完成决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震骇至极。好不容易取得的战场优势转眼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他急忙把逢纪、辛评、袁忠等人请到了大帐,众人闻讯,无不目瞪口呆。
“消息封锁得住吗?”袁忠忧心忡忡地说道,“一旦泄漏,大军势必崩溃。”
“估计差不多。官渡战场这边的粮草由洛阳和管城两地输送,暂时问题不大。”袁绍把沮授的书信递给三人,“景升兄已经命令南阳宛城把所有粮草辎重急速运到许昌,只要能满足陈留战场上的需要,军心就不会乱。”
“是不是命令异度即刻攻占陈留,把九万大军拉到鸿沟水一带,以便迅速决战?”辛评问道。
“我已经下了命令,但异度一再拖延,迟迟不愿攻城。”袁绍愤怒地摇摇头,“陈留的北疆军大概有两三万人,强行攻城损失很大,所以异度不愿意打,曹洪也不愿意打,关羽张飞也更不愿意打,剩下一个孟玉独木难支,徒呼奈何。”
“他们指望北疆军弃城而走,白捡一个便宜。”逢纪冷笑道,“北疆军不走,他们也不会北上。现在粮食不够了,留给我们决战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打也得打。”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说粮食不够了吧?”袁绍无奈地说道,“这件事景升兄一定会密告异度,估计他们马上就要攻城了。”
沮授的书信从袁忠手上传到辛评手上,又从辛评手上传到了逢纪手上。袁忠和辛评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逢纪刚刚看了一下,立即勃然大怒,“他和田丰一样,就是一张乌鸦嘴。仗打到这个份上,还会败,怎么可能?他是不是成心希望大人一败涂地,把洛阳让给他啊?”
袁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袁忠和辛评互相看看,沉默不语。
逢纪指着沮授的书信,一条条反驳。
北疆铁骑偷袭许昌的目的是杀小皇帝?这简直是笑话。偷袭许昌的有多少铁骑?就算他们有一万人,但城内有三千守军,城外粮草大营里还有五千人马,两百里外的阳翟还有荀谌的两万新兵,他们能打得下许昌?有足够的时间拿下许昌?这根本就是为自己推托粮草大营被烧的罪责。这支铁骑跑到许昌不外乎是骚扰一下我们的后方,逼迫我们调兵回援,为陈留战场上北疆军顺利突围创造机会而已。但刘表、沮授等人疏于防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粮草大营被烧,沮授罪在不赦。
大人有今日的声望,得益于尊奉天子?这更是天大的笑话,沮授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年大人以承制之命结盟讨董,尊奉了那位天子?我们这么多年来,尊奉过长安的天子吗?大人是不是因此就没有声望了?冀州大战,中原大战,大人不过是顺应形势而已,如果没有当今天子,难道大人就不能结盟共抗河北了?如果不结盟共抗河北,我们的日子虽然难过一点,但曹操、刘表之流恐怕就时日无多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抵御河北才结盟联军,和尊奉天子有什么关系?
中原大战赢了,刘表还敢挟持天子?他挟持天子干什么?和我们对抗吗?他敢和我们对抗,我们就把他灭了。那时河北李弘输了,急需恢复元气,我们可以假意和其议和,稳住河北。然后集结主力南下征伐刘表,把他脑袋割下来。挟持天子?天子也是刘表这种货色挟持的吗?我看沮授说这话分明就是离间大人和刘表。大人和刘表打起来了,谁得利?河北李弘。田丰和河北来往密切,估计他也是。他现在被大人贬黜到了许昌,心怀不满,十有**和河北勾搭上了。听说他弟弟沮宗在冀州府任职别驾,很有权势,我们不能不防啊。
袁绍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北疆铁骑随便袭击一下许昌,就把重兵戍守的粮草大营烧了,你们不觉得不可思议吗?”逢纪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突然紧张地说道,“会不会是沮授泄的密?除了他,有几个人知道鄢陵、洧水一线的兵力已经被调到了陈留战场?如果沮授背叛了大人,暗中投靠了李弘,我们……”
袁绍一双眼睛蓦然睁大,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连打几个寒战。
逢纪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把天子接到洛阳,违背了我们当初和刘表、曹操、刘备等人的约定,这明摆着是要离间大人和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此时正值大战关键时刻,大人因为这件事和他们关系破裂,大人还能指挥他们吗?他们对大人极度不满,势必会联手和大人作对,这仗还怎么打?还打得赢吗?还有,田丰下狱,许攸九族被诛,曹操面临死亡绝境,许昌粮草大营被烧,如此等等,无不让沮授看到了自己悲惨下场。他还有什么选择吗?他只能象许攸一样,背叛,然后倒戈一击了。
“够了……”袁绍突然一掌拍到了案几上,“你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大人,这都是猜测之辞,元图并没有任何凭据,你可千万不要一怒之下把沮大人也关进大牢。”辛评一看袁绍脸色不对,急忙出言相劝。
“大人,沮大人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这么多年了,他何曾对大人有过不利的举止?”袁忠也言辞恳切地劝道,“这几个月,田丰两次下牢,许攸背叛,洛阳已经人心惶惶了。大人,你要慎重啊。”
“许攸在背叛之前,又何曾对大人有过不利的言行举止?”逢纪冷笑道,“我的估猜如果是对的,沮授也背叛了大人,那这一仗我们的确要输,而且还输得很惨。”
“元图,你清醒一点,不要胡乱猜忌。”辛评一脸愤怒,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沮授如果背叛了大人,他写这份书信干什么?他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逢纪一把推开辛评的手,“你懂什么?如果大人中计,听了沮授的话,把天子移驾洛阳,那么中原大战一旦失败,北疆军便会包围洛阳,攻击洛阳。刘表、刘备等人也会被死死牵制在洛阳。到时势必还要再来一次河北和联军之间的决战。如果我们还是失败了,李弘是不是就已经平定天下了?他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南下征伐吗?这么狠毒的计谋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元图,你太过分了。”袁忠摇头叹道,“沮大人本来是一番好意,但给你这么一说,都变成阴谋诡计了。事情的发展我们都不知道,沮大人也是推测,但你这种推测就未免危言耸听了。”
“你觉得危言耸听,那就对了。”逢纪得意地笑道,“凡事都要想在前头,要想得周全,要万无一失。否则,我们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谁砍的。”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辛评怒声问道,“我可警告你,沮大人千万不能抓,否则洛阳肯定要出事。”
“让他护驾,把天子移驾到南阳宛城去。”逢纪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和河北有来往,也不管他是不是背叛了大人,我们现在都不能信任他了,一定要把他调到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去。”
“南阳?”哀绍、辛评和袁忠都显得很吃惊,“把天子移驾到南阳?”
“对啊。”逢纪点头说道,“首先,我们不愿意把天子接到洛阳,这是肯定的。其次,我们要保障天子的安全,目前天子对我们很重要,不能出事。北疆军当然是想杀他了,但曹操更想挟持他。曹操不但是个屠夫,更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这种人你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的虎豹骑现在不是在小沛嘛。小沛距离许昌也不远,如果给虎豹骑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公然把天子挟持而去,我们当真傻眼了,只能任由曹操扬长而去。第三嘛,当然是照顾刘表、刘备的情绪了。刘表、刘备都是宗室大臣,唯恐这位天子出了什么事,时刻提防着我们把他移驾到洛阳。现在好了,我们把天子移驾到南阳,距离荆州近在咫尺,这下他应该放心了吧?应该全心全意打仗了吧?”
“显奕就在南阳,正在征募新兵,我们把天子交给他,让他好好保护。”逢纪看看三人,“这样做,是不是更为妥当些?是不是更有利于天子的安全和当前的战局?”
袁绍连连点头,“元图这个主意不错。”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辛评和袁忠。两人一致同意,现在只要不把沮授抓起来,其它都是小事。
“让佐治去办这件事。”袁绍对逢纪说道,“朝廷那一摊子就交给沮授,随他去办吧。天子到南阳去了,景升兄总应该亲自上战场了吧?”
“他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不敢上战场了。”逢纪调侃道。
“你以为你年纪轻啊?”袁绍闷闷不乐地叹道,“我们都快五十了,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天下安宁的一天。”
辛毗奉命日夜兼程南下许昌,移驾于南阳。
袁绍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并一再嘱咐他务必小心谨慎不能出事。
辛毗刚刚离开,洛阳就有急报送来。袁谭急报,他从西凉得到了最新消息,庞德因为大漠发生了战事,率军急速离开了武威郡。庞德的离开,等于宣告调解失败,韩遂和马超随即再度开战。庞德离开西凉还引发了另一严重危机。武威郡因为缺少兵力,烧当羌等西羌诸种从河西呼啸而下,陈兵黄河,威胁金城郡。韩遂两面受敌,自顾不暇,对关中的威胁随之解除。
袁谭在书信中说,西凉威胁解除,我无后顾之忧,当尽其大军攻击河东,策应中原战场。
袁绍一直担忧韩遂对关中不利,得到这个消息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第二天,一个更好的消息送到了官渡。徐州简雍、陈登急报,本月初,青州臧霸被策反,已经撤出了琅琊国。臧霸上奏朝廷的请罪书和写给袁绍的书信也同时送到。
简雍、陈登在书信中说,他们已经和臧霸商量好,将在本月上集结两万大军攻击平原郡和冀州的甘陵国,以牵制北疆军兵力。
袁绍喜出望外。如果陈登和臧霸能攻克平原郡的高唐,大军渡河后就能直接杀进冀州的甘陵国,直捣北疆军的后方。此刻冀州兵力空虚,必然大乱,这将直接影响到中原战场。如果李弘迫不得已,急调铁骑回援冀州,决战将对联军非常有利。
袁绍算了一下时间,陈登、臧霸的这支军队应该快到临淄了,如果不出意外,八月下,他们就能渡过黄河,杀进冀州。
“传令,以八百里快骑急书徐州简雍,让他只要得到陈登、臧霸杀进冀州的消息,就立即回报,不要有任何的耽搁。”
在这个关键时刻,东、西两翼战场先后传来好消息,让袁绍非常高兴。他急忙召集各部将领军议,商讨和部署决战之策。
八月中,河南,阳武城。
联军气势汹汹地打了十天后,停了下来。
张燕很着急,连续催请陈留的高顺及早撤走,尽快把陈留战场上的联军赶到官渡战场上来。
这时阎柔传来消息,说铁骑偷袭许昌成功,烧了许昌的粮草大营。张燕和贾诩等人都不以为意。联军屯积粮草的地方很多,烧了一个屯粮大营影响不到联军的士气,更影响不到战局的发展。张燕再度催请阎柔、高顺,立即撤出陈留,不要耽误时间了。
邯郸行辕这时也送来一个消息,臧霸假装背叛河北,已经取得了陈登的信任,现正在和陈登一起集结兵马攻打冀州,估计本月底能渡河北上进入冀州。等这个消息送到袁绍那里后,联军的攻击之策可能更加犀利,请张燕注意利用这个消息,在本月底的时候,适当把部分兵力回撤济水,以吸引联军尽快渡过鸿沟水决战。
张燕和贾诩、可马懿等人闻讯大笑。这里许攸佯装背叛联军,逃到了河北。那里臧霸佯装背叛河北,把徐州的军队吸引到了青州。两件事对河北都有利,看样子不但中原决战颇有胜算,就连徐州都有可能顺势一鼓而下。
“许攸最近情况怎么样?还是天天以酒浇愁?”
“他状况极差,如果没有酒,估计要疯了。”可马懿笑容渐敛,轻声叹道,“他为人孤傲自负,一声仗剑放歌,潇潇洒洒,何曾受过这种打击?”
“他说过什么没有?”张燕问道,“我们不问他,他也不问问我们?”
司马懿失望地摇摇头,“他整天醉得一塌糊涂,能说什么?”
“那就算了,随他去吧。到了关键时刻,他自然会说话。”张燕笑道,“他酒虽然唱醉了,但脑袋清醒得很。”
“他既然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贾诩摊开案几上的地图,笑着说道,“不谈他了,我们来看看徐州。如果臧霸大人把陈登抓起来了,把徐州军缴械了,他有几分把握拿下徐州?”
“现在徐州还有多少军队?我们有确定消息吗?”张燕问道。
“当然有了。臧霸大人既然被他们说反了,他们总要拿出点诚意。”魏延拿起行辕的书信看了看,“陈登带五千广陵兵随臧霸大人北上。简雍带五千兵驻防彭城、郯城和开阳等地。另外,还有临时征募的几千新兵,正在彭城操练。”接着他抬头看看张燕,“我觉得,如果要打徐州,臧霸大人的军队和任城的陈宫、吴敦两位大人的军队可以一左一右,同时杀进。臧霸大人攻击琅琊、东海,陈宫大人攻击彭城、下邳,然后两军会合于广陵。”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贾诩摇头笑道,“中原距离青州太远,我们把消息送给臧霸大人的时候,徐州军也许快要逃到徐州了。要想拿下徐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中原战场上全歼联军。”
众人正在闲聊的时候,有亲卫来报,袁耀和刘晔两位大人来见。
“袁耀?”张燕愣了一下,“他来干什么?要回扬州?”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节
袁耀的确要回扬州。他得到父亲的死讯后,数次要回扬州守灵,但都被邯郸行辕劝止了。这次大将军李弘回到邯郸,他再次哭诉,哀求李弘让其南下。李弘担心他的安全,非常犹豫,但袁耀说,自己回扬州不仅仅是守灵,更想召集父亲的老部下重新占据扬州九江郡,为北疆军在中原大战后,迅速南下平定徐、扬发挥作用。
袁耀的说法打动了李弘。袁术死后,阎象被袁绍任命为扬州刺史,实际上掌控了九江一郡。但李术、袁胤、刘勋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拒绝遵从阎象的命令,孙策、周瑜又在江东虎视眈眈,导致江淮一带的局势非常混乱。如果袁耀能以守灵的名义南下九江郡,极有可能得到阎象等一帮袁术老部下的拥戴,重新在江淮形成一股强大势力。这样中原大战结束后,他和徐州刘备、汝南徐璆、江东孙策、周瑜等势力之间就能互相牵制,从而有助于北疆军南下平叛。
李弘仔细权衡利弊后,答应了袁耀。此刻中原大战正打得如火如荼,南下江淮的陆路非常不安全,而走水路又太耽误时间。如果中原大战在九月结束,江淮局势肯定要发生重大变化,那时袁耀即使赶到了九江郡,估计也很难如愿以偿重新倔起于江淮了。于是他让袁耀和刘晔急速赶到阳武,请张燕安排人手,把他们一直护送到扬州。
张燕看完李弘的书信,又认真聆听了袁耀和刘晔对南下之行的打算,觉得袁耀的想法很冒险。
“现在江淮一带的具体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你盲目前去,稍有不慎可能就有性命之灾。”张燕担忧地说道,“你父亲死后,他的老部下四分五裂。纪灵还带着大军北上到了中原战场,那里的情况看上去要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考虑?”
“不用了。”袁耀坚决地摇了摇头,“父亲死了,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守灵,我不能把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淮水河畔,否则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至于此去是生是死就有老天决定吧。如果老天一定要惩罚我,要让我死,我也就认了。”
张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大将军让我派人把你送到扬州,这个有困难。因为要想把你迅速送到淮水,只能动用铁骑,但铁骑南下后一旦被叛军发现,肯定会遭到攻击。这样一来我们不但无法保障你的安全,反而让你身陷险境,所以,我只能把你送到豫州的沛国或者梁国境内,然后就靠你自己了。”
袁耀似乎早就想到张燕会借口推托,没有丝毫诧异。“此次随我南下的有三百多名悍卒,这些人都是我从九江带出来的,非常可靠,只要大人借给我一些战马和粮草,我们一定能安全返回九江。”
“可以,我给你四百匹战马,粮食军械你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张燕一口答应,“我立即派人把你送到封丘,然后由驻守封丘的高览大人把你送到阎柔大人的军中。阎柔和高顺两位大人的军队正在撤离,你们应该能在陈留附近遇到他。阎柔大人将派铁骑把你们送到豫州沛国境内,剩下的路程,你们就要自己保护自己了。”
袁耀和刘晔拜谢而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张燕叹了一口气,“大战结束后,叛军全线南撤,江淮势必动荡不安。将来不知我们还能不能看到这两个年轻人。”
“他能不顾自身安危赶到江淮守灵以尽孝道,很令人敬佩。”贾诩捋须说道,“以我看,就凭着他们这股赴死的决心,就能在江淮立足。”
八月中,在袁绍和刘表的催促下,蒯题、徐璆等人指挥联军攻击陈留。
高顺随即奉命撤出陈留,带着大军北上,撤往东昏。他们在东昏休整一天后,转而向西北方向的封丘而去,准备会合官渡战场上的主力。
至此,北疆军除了留守定陶、昌邑和任城一带的军队外,其余军队全部集结到了官渡战场。
八月中,辛毗赶到许昌,宣布了袁绍的命令,要把天子移驾南阳。
刘表显得很意外,也很高兴。沮授却苦笑无语,他无奈地问道,大人看到我的书信了吗?难道他一点都听不进去?辛毗同情地看着沮授,有心想把袁绍对他的怀疑说出来,但考虑到兄长辛评临行前对自己的嘱咐,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沮授和田丰的命运一样,都已经注定了,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此时谁也救不了他们,其他人只能明哲保身,不要把自己和沮授扯到一起自找麻烦。
第二天,天子移驾南阳,辛毗率军护驾,沮授、王朗等朝中大臣随同迁移。
八月下,刘表赶到了陈留战场,在他的要求下,蒯越、徐璆、曹洪、关羽、孙辅、鲁肃各领大军,缓缓推进到中牟、浚仪一线。
至此,联军十八万大军集结到了官渡战场。
曹操急不可耐,连番催促袁绍和刘表立即率军杀过鸿沟水决战。
袁绍要求两翼大军先行攻击,以牵制北疆军的兵力,帮助正面战场上的大军强行突破北疆军的防线。刘表不同意,他所指挥的这一路人马除了荆州军外,其它各地州郡兵马都有,谁都不想先行攻击以免遭到北疆军的迎头痛击。河内战场上的刘备兵力有限,而且还有一部分兵力正在朝歌、黑山一带和北疆军对峙,在官渡战场没有全面开战之前,他是不可能渡河攻击的。
袁绍和刘表在攻击之策上产生分歧,导致联军在鸿沟水西岸踌躇不前。
联军的粮草已经面临告竭的危险。如果在九月中之前不能完成决战,大军就不得不撤出战场,后果不堪设想。袁绍急,刘表更急,而且现在有关粮草危机的谣言已经在军中上层将领中传开。虽然袁绍和刘表矢口否决,但时间如果再拖延下去,这个致命的危机势必要爆发。
当攻击陈留的联军全部赶到官渡战场上后,张燕就在焦急地等待着联军全面攻击的消息。然而,两天过去了,联军好像被酷暑晒晕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动静。
张燕心急火燎,急忙把许攸请到了府内。
许攸天天靠酒过日子,气色极差,他在司马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短短一截路,他竟然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衣裳都湿透了,不过他那汉眼睛还是很有神。进了大堂之后他就一直盯着张燕,静待张燕说话。
张燕毫不避讳,指着地图把当前的形势详细说了一遍,“我现在要决战,立即决战,但袁绍在这样优势明显的情况下,还是迟疑不前。你当初来的时候,你说了,要为他们实施反间计,要让他们尽早和我们决战,那么你的计策是什么?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袁绍下定决心渡河决战?”
“你的铁骑在哪?”许攸从司马懿手上接过蒲扇,一边轻轻摇着,一边从容问道。
“刘备率军进入河内,并攻占了延津渡和清水口后,我们立即让一部分铁骑渡河北上保护冀州,一部分沿着黄河大堤日夜巡查以威慑和阻击刘备渡河攻击我们的后路,还有一部分留在官渡,准备参加决战。”张燕停了一下,脸显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大人为什么不说完?”
张燕看看贾诩,后者神情凝重,用力点了点头。
“臧霸背叛了我们,和徐州的陈登一起攻击冀州,目前他们的军队正在高唐一带集结,很快就要打到甘陵国。”张燕愤怒地一挥手,恨恨地骂了两句,“冀州兵力空虚,根本挡不住他们,所以邯郸行辕下令,命令我立即抽调铁骑回援冀州,把他们打回青州去。”
“那大人为什么还要决战?干脆撤退算了?”许攸嘲讽道,“你没有铁骑,兵力上又处于劣势,你怎么决战?”
“我已经放弃了陈留,把南面战场上的阎柔、高顺的大军撤到了官渡,我如今有十万步卒,五万铁骑,我为什么不能决战?”张燕嗤之以鼻,“就凭袁绍、刘表、曹操、刘备的这些乌合之众就想击败我们?笑话,我即使用一半人马,也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大人不是要回援冀州吗?”
“一万铁骑足矣。”张燕冷笑道,“为了对付臧霸和陈登,我用一万铁骑回援,真是看得起他们了。调走了一万铁骑,官渡战场上还有两万铁骑,驻守延津渡和清水口的铁骑还能在大战开始后及时驰援官渡,我们有足够击败你们的力量。”
许攸低着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大人有几成胜算?”
“中原决战关系社稷存亡,北疆军将士即使死伤殆尽,我们也绝不后退,誓死奋战。我们有绝对胜算。”
许攸冷笑,“既然你有绝对胜算,那你还等什么?杀过鸿沟水就是了。”
“杀过鸿沟水,我就要面对数万人坚守的一座又一座城池,袁绍据城坚守,以逸待劳,我要打到什么时候?”张燕的手在空中舞动了一下,突然一掌拍到案几上,把坐在案几后的许攸吓了一跳,“告诉我,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袁绍引出来?我北疆大军曾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上击败了十几万胡族铁骑,今日怎会惧怕这区区十几万步卒?只要到了这空旷的原野上,依靠坚固的战阵和无坚不摧的铁骑,我们可以让袁绍和他的十几万叛军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我?”张燕弯腰瞪着许攸,纵声吼道,“你的反间计到底是什么?”
“粮草,烧了你们的粮草。”许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能告诉我,你的粮草屯积在哪?”
张燕猛地直起腰,哈哈大笑。“粮草没了,我这仗还怎么打?袁绍烧了我的粮草,如果拖延不战,我大军就要死在中原。许大人,你这招未免也太毒了吧?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一定会告诉我。”许攸摇了摇手中蒲扇,口气非常肯定地说道,“你想好了之后,就让仲达来告诉我,然后把我送到鸿沟水,我要返回曹操的大营了。”
许攸扶着案几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扬长而去。
贾诩目送许攸的背影消失在一团树荫之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组织民夫,立即把故市和乌巢两地的粮草辎重搬到延津和酸枣去。”
“两地民夫已经很多了,随时可以搬运。”魏延站在一旁说道,“如果两天前袁绍开始攻击,我们已经把两地的粮草辎重搬走了。”
“让各部多留一点粮食军械。”张燕说道,“大军一旦开始撤退,粮食和军械的补充就很困难了。”
“既然让各部多留一点,那就把粮草辎重撤到燕城去吧。”贾诩建议道,“自从刘备攻占了延津渡和清水口之后,粮草辎重只能从陆路运送,前线的粮草屯积量锐减。前几天阎柔和高顺的大军赶到后,粮食已经开始紧张了。现在好了,不要为这事操心了,我们马上就要后撤了。”
“你觉得许攸的计策一定能成功?”张燕望着贾诩问道,“袁绍会袭击我们的粮草辎重营?”
“许攸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寻找击败我们的机会吗?”贾诩十分自信地说道,“你放心,即使袁绍对此事心存犹豫,担心上当中计,但曹操不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过来。因为只有决战,他才能逃离官渡战场,否则他在袁绍、刘表的联手威胁打击下,不死才怪。”
“许攸还能活着回来吗?”司马懿坐在案几后面书写命令,听到张燕、贾诩、魏延议论此事,不禁停下笔,担忧地说道,“他如果不回去,只把消息送回去,曹操一样会袭击粮草营。他可以不回去。”
“许攸不回去,曹操袭击粮草营的可能就很小了。曹操这个时候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他就万劫不复,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贾诩坐到司马懿身边,笑着说道,“虽然许攸的九族被杀了,但那是袁绍下令杀的,和曹操没有任何关系。即使许攸估猜袁绍之所以恩断义绝下手杀了他九族是因为曹操从中陷害的,但他并没有证据。他难道亲眼看到听到曹操唆使袁绍杀了他全家?没有。许攸总是不愿承认袁绍的绝情,总是认为凭借着自己和袁绍三十多年的关系,袁绍不会对他下毒手,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本该袁绍承担的罪责推到曹操身上,以便减轻他自己心中的痛苦。”
“许攸的估猜完全有道理。”魏延说道,“从曹操这边来说,他这一招,不但能把许攸完完全全拉到自己身边,还能对洛阳造成很大的冲击,对袁绍的实力产生重大影响。我们可以想想,现在田丰下狱了,沮授被赶出了洛阳,郭图被赶到了长安,许攸被逼得背叛出逃了,洛阳势必惊惶不安,人人自危。沮授、许攸等人都是当初帮助袁绍建功立业的人,如今他们一个个被清除了,对袁绍本人和对袁绍霸业来说,都有不可估量的损失。曹操这一招狠毒啊,就算袁绍击败了我们,估计将来他也很难在兖州站稳脚跟。”
“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连洛阳都要丢了。”贾诩幸灾乐祸地笑道,“此事也许就是袁绍自己干的。他既然能在大战关键时刻不顾大局把田丰下狱,当然也敢在这个时候杀一儆百诛杀许攸九族了。不过这样也好,沮授、田丰、许攸、郭图都不在,凭袁绍那点本事,只有挨宰的命。这次他死定了。”
“如果这次能把袁绍杀了,天下几乎也就指日可定了。”张燕一脸向往地说道,“叛军没有了袁绍,他们还凭什么和我们抗衡?”
八月下,许攸突然出现在曹操的辕门外。
曹操正在睡觉,闻讯大喜,光着上身,赤着一双脚就跑了出去。“子远,你怎么逃出来的?”
许攸看看曹操胸脯上黑乎乎的汗毛,鄙夷地摇摇头,“李弘把我送回来的?”
“李弘把你送回来的?为什么?”
“哼……”许攸用力挣脱曹操的手,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你也想不明白?你现在什么处境?随时会死于非命的险境。我在邯郸对李弘说,曹操不行了,要死了,你写封信给我,我到官渡去劝降,十拿九稳。于是李弘就把我送回来了。”
曹操和荀彧、程昱等人互相看看,相视而笑。的确,这个脱身之计简单有效,对李弘来说没任何损失,他为什么不采纳?怪不得当初许攸自告奋勇说要去河北,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退路想好了。
“你这段时间都在邯郸?”曹操兴奋不已,一边伸手相请,一边急声问道。
“你有没有脑子?”许攸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到邯郸,我在官渡待着干什么?告诉李弘我要刺探北疆军军情?我如果留在官渡,我现在能回来?估计我早在囚营被严刑拷打,奄奄一息了。”
曹操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显然对许攸的狂妄非常生气,但他强忍着,陪着笑脸失望地问道:“这么说,你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嗤……”许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什么人?没有消息我会回来?难道我在你眼里已经老的没用了?”
曹操心里一阵狂喜,“子远,你哪里老了?你至少还要生几个孩子给自己传宗接代啊。”
曹操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戳中了许攸的痛处。许攸脸色骤变,猛地停下脚步,抬手一拳打向了曹操,“曹阿瞒,你什么意思?想死啊?”
曹操一把抓住许攸的手,连连赔礼,“子远,子远,我没那个意思,误会了,误会了。”
荀彧、程昱、毛玠、郭嘉等人急忙围上来劝解。
曹操兴冲冲地跑到中牟,在袁绍面前高兴得手舞足蹈,“本初兄,子远回来了,子远回来了。”
袁绍心里一沉,脸色顿时黯然,“他还好吗?他怎么回来的?”
曹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许攸在邯郸探访了很多朋友,其中有原甘陵国相季雍。这个人你还记得吗?和你关系很不错的。”
“他没死?”袁绍惊喜地问道。
“没死,活着,还活得很不错,有权有势的。”曹操笑道,“当年公孙瓒打冀州的时候,他投降了公孙瓒。后来甘陵国被北疆军包围了,他又投降了北疆军。听子远说,他投靠李弘后去了晋阳,在晋阳朝廷任职。这次打中原,他奉旨到邯郸给北疆军筹集粮草。许攸在邯郸见到他后,两人在一起聚了两次,无意中听到北疆军在官渡战场上的粮草屯积地。”
“在哪?”袁绍浓眉一挑,喜不自胜。北疆军烧了许昌的粮草营,让联军陷入了困境,如果这次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但能一洗前耻,还能重击北疆军的要害。北疆军的粮草本来就很紧张,否则他们也不会一再示弱诱敌,迫不及待地要求决战了。假如把他们的粮草烧了,那北疆军就全完了,只能狼狈后撤。到时联军全线追击,定能把北疆军打得死伤惨重,一蹶不振。
曹操走到地图前,把手指向了地图上的济水河,“都在济水河北岸。一处是故市,在阳武城西一百里。一处是乌巢,在封丘城北十五里外。”
“很显然,故市的粮草军械是就近提供给屯兵于官渡战场西北方向的北疆军,这里主要是颜良的军队。乌巢的粮草军械是就近提供给屯兵于官渡战场东南方向的北疆军,这里主要是麴义、吕布、高顺的军队。”曹操抬头看着袁绍,兴奋地问道,“我们打哪一个?”
“两个都打。”袁绍稍稍想了一下,十分坚决地说道,“把北疆军的粮草营全部烧了,看他们还能在官渡支撑几天。”
“两个都打?”曹操犹豫了一下,指着地图上的鸿沟水说道,“那我们不但要在正面战场上展开激烈的攻击,还要在官渡战场的侧翼也就是阴沟水一线展开攻击,以牵制北疆军的兵力,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战场上来。”
袁绍连连点头,“故市距离拢城只有一百多里,我们可以派一支军队从拢城方向渡过鸿沟水。然后乘着*夜色*,沿着济水河北岸急行,迅速杀到故市。这里容易解决,但乌巢就比较麻烦了……”他的手指不停地点击着地图上的封丘城。“如果要打这座城池,北疆军必定会屯重兵保护乌巢,偷袭根本不可能。”
“偷袭不行就强攻。”曹操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指挥军队从正面进攻,让异度兄指挥军队从战场的侧翼进攻,让孟玉兄指挥军队北上攻击封丘。攻击封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掩护我的军队抢渡济水河,强攻乌巢。”
“你……”袁绍本来听到曹操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排兵布阵,心里很不满。这时突然听到他要亲自赶到侧翼战场率军攻击乌巢,非常意外。他诧异地看着曹操,心想这小子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一反常态主动请战了?强攻济水河,强攻乌巢,肯定会遭到北疆军的顽强抵抗,伤亡一定很大。以曹操目前的处境,和他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显然不会承担这么大的损失。这小子想干什么?不会打完了乌巢,借机逃跑吧?
“你要亲自去打乌巢?”
袁绍惊疑的神色没有逃过曹操的眼睛,他嘿嘿一笑,手指地图上的故市,又说了一句让袁绍震惊的话,“故市也让我的人去打。虽然虎豹骑不在这里,但我手上还有一支精锐步卒。要想偷袭成功,不但需要隐藏形迹,更需要速度和强悍的士卒。我这支三千人的虎贲完全可以胜任。如果偷袭失败,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来。”
“这个……”袁绍犹豫不决。他当然愿意了,只是现在要做做样子,不能暴露自己的本意。此次不管能否偷袭成功,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安全返回的可能几乎没有。烧了北疆军的粮草营,北疆铁骑势必怒不可遏,衔尾穷追。一百多里路,无论多么强悍的士卒,两条腿的人也休想跑过四条腿的马。
“本初兄放心,我的将士们连家都没有了,能不拼命吗?击败了北疆军,我们还有回家的机会,但如果被北疆军击败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曹操心里冷笑,脸上却佯装出一副悲壮之色。
“至于攻击乌巢,我觉得还是我亲自去打比较好。在孟玉兄帐下,有他自己的汝南军,有我的兖州军,有玄德兄的徐州军,还有江东的孙辅和鲁肃,他让哪一支军队渡河攻击乌巢都不好。他自己的汝南军人数不多,攻击乌巢显然不够,而他又不好安排别人,所以还是我去吧。曹洪和杨平的一万多人如今就在浚仪城下,我带着他们去打,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把乌巢化为灰烬。”
袁绍笑着摇摇手,“此事都是深入敌后攻击,非常危险,损失也大,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我看故市还是我派人去打吧。”
曹操极力请战,胸脯拍得啪啪响。曹操越是这样慷慨激昂,袁绍越是嘀咕。今天曹操的表现太反常了,反常的让袁绍有点害怕。曹操是什么人他非常了解,大家从小在一起长大,这小子有多精他知道,吃亏的事曹操绝对不会干。两处粮草营都让曹操率军去攻击,显然他吃大亏了,甚至有可能就此全军覆没一命呜呼,以曹操的精明,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难道他想乘机逃离官渡?如果他要逃跑,就没有必要带着军队去打故市和乌巢,那太危险了。没有军队,他若想东山再起只能到九泉之下去做梦了。
袁绍越想越没底。他不会是说反话,想激将我吧?望着曹操那张因为激动而略微涨红的脸,袁绍用力挥了一下手,“好吧,那就有劳孟德兄了。”
曹操神情僵了一下,但随即就被他一连串的豪言壮语和笑容掩饰了。
袁绍暗暗冷笑。
两人随即商量了一下攻击细节,然后曹操告辞离去,回大营准备去了。
袁绍召集逢纪、辛评等人拟草命令,调整兵力部署,安排进攻。
同时袭击北疆军的两处粮草大营,时间上需要一致,否则会引起北疆军的警觉,及时调整兵力保护另外一座粮草营。为此袁绍特意急书徐璆,请他攻击要迅速,要做好兵力部署,千万不要延误了时间。袁绍又急书陈留的刘表,请他密切注意官渡战场,防止曹操突然率军南下逃跑。
等袁绍下达完了一系列的命令后,逢纪突然问道:“大人,要不要把许攸抓回来?你总不能让许攸就这样跟着曹操吧?有他在曹操身边,曹操如虎添翼,将来极有可能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袁绍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他低声叹了一口气,冲着逢纪挥了挥手,“这事你去办吧。”
逢纪心领神会,躬身离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一节
八月下,袁绍下令各部大军发动攻击,牵制北疆军的兵力,吸引北疆军的注意力,以策应曹操的兖州军对故市和乌巢发动攻击。
在官渡正面战场上,袁绍集中主力从圃田泽和曲遇聚一线向鸿沟水北岸发动攻击,削越则尽起大军从曲遇聚和浚仪一线攻击北疆军。
在官渡战场的侧翼,徐璆命令关羽、张飞、纪灵率军越过阴沟水,向三陵亭方向发起攻击。自己亲率孙辅、鲁肃的大军向封丘城攻击前进,意图切断阴沟水东、西两岸北疆军之间的联系,帮助曹操顺利渡过济水河攻击乌巢。
双方几十万将士在鸿沟水、阴沟水、济水河两岸各战场激烈厮杀。
此时夏侯渊带着五百轻骑三千悍卒迅速赶到了一百五十里外的拢城。拢城东面十里外就是汴渠。他命令将士们在汴渠岸边的一座树林里休息,准备黄昏时分渡河,连夜急行一百里偷袭故市。
曹操赶到浚仪会合了曹洪、杨平后,带领大军急速向封丘前进。途中他接到了一个好消息,许褚带着三千虎豹骑从小沛日夜兼程而来,已经赶到了浚仪城。曹操大喜,急忙命令许褚率军北上和自己会合。曹操见到许褚后,问他徐州的情况如何,许褚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曹操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想问你,我的家眷现在怎么样?”许褚这才明白曹操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军队屯兵小沛后,子和曾亲自到彭城探视了一次,据说简雍照看得很好。
徐璆的攻击非常顺利,北疆军抵挡不住,退到封丘城坚守。曹操赶到封丘的时候,徐璆已经开始攻城了。曹操见到徐璆后,请他连夜攻击,以掩护自己的大军夜间渡河。
傍晚,斥候来报,北疆军感到了危险,正组织人马,连夜搬运屯于乌巢的粮草,估计要把它们转秽到延津去。
曹操当机立断,立即命令大军渡河攻击。
乌巢。
昌豨匆匆跑进大帐向高顺禀报最新军情,“叛军已经发动攻击了,我们是不是把他们放过河?”
“是谁的军队?”高顺皱眉问道。
“是曹操的。”昌豨兴奋地说道,“这次我们可以把他围住,把他杀得落花流水。”
高顺想了一下,指着传令兵说道:“立即禀报阎柔大人,说曹操来了,请他把防守济水河东段的骑卒撤回来。”
“为什么?”昌豨奇怪地问道,“大人原定计策不是把敌人诱到乌巢,然后予以围歼吗?”
“来的是曹操,他会拼命的。”高顺神色冷峻地说道,“我们一旦围歼不成,给他在乌巢站住了脚,封丘城就陷入了包围。封丘城失去作用,叛军就会蜂拥过河,直杀酸枣和延津,把我们的大军包围在济水河和鸿沟水一带。”
昌豨的目光随着高顺的大手在地图上来回移动,心里骤然一惊。
“张燕大人命令我们撤出陈留,直接赶到济水河北岸的乌巢一带驻防,就是为了增强大军在封丘城一线的防守力量。当封丘城失陷后,我们依旧能凭借济水河的险阻,把叛军牢牢挡在对岸,以确保大军的退路。”高顺说道,“在浚仪城附近,主要是蒯越和徐璆的军队,如果袁绍让他们来偷袭乌巢,我们完全可以设下陷阱,等他们放火烧掉乌巢后,再出动伏兵包围他们。这些人的军队和兖州军比起来,缺少一股杀气,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现在兖州军将士已经没有家了,这场决战是他们最后夺回兖州的机会,如果输了,他们就死定了。当一个人无惧生死的时候,他就是疯子。和一群疯子不能正面对抗,应该避其锋芒,徐图他策,以免功亏一篑,把到手的胜利白白葬送了。”
高顺把手从地图上拿开,疑惑地摇了摇头,“我觉得难以理解的是,曹操本来在官渡,他怎么会亲自赶到封丘偷袭乌巢?他即使要亲自出马,也应该去偷袭故市,而不是乌巢。”高顺转头看向昌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你知道曹操为什么会到乌巢吗?”
昌豨擦擦头上的汗,迟疑了片刻后,轻声说道:“难道他想逃跑?”
高顺抱着双臂,沉思良久,“你立即到前线去,告诉吴雄、管亥,坚决守住济水河防线,把曹操挡住。”
昌豨躬身告退,走了两步他又站住了。
高顺冲着他挥挥手,“你不要担心,曹操会想办法过河。我们既然有心让他烧乌巢,他就是带三百人过河,也能成功烧掉我们的粮草大营。”
曹操背着手,在黑暗里团团乱转。
远处封丘城上空火光冲天,震耳欲聋的杀声震撼了黑夜。近处的济水河两岸,也是烈焰腾空,双方将士冒着肆虐的箭矢奋力搏杀。
荀彧、郭嘉等人站在曹操的身后,焦虑不安。对岸的北疆军越来越多,反击的力量越来越大,满天的长箭把兖州军射得抬不起头来。在这种情况下,想强行渡河根本不可能。
“快想个办法,立即想个办法。”曹操激怒攻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这样僵持下去,乌巢的粮食就要给北疆军搬空了。”
“不知道对面有多少北疆军。”郭嘉望着远处的战场对曹操说道,“如果对面的北疆军都是守护乌巢粮草大营的军队,那乌巢现在就是一座空营,除了粮草辎重就是民夫了。”
战场上的声音太嘈杂了,曹操听不到郭嘉说什么。他紧走两步靠近郭嘉,大声叫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我们攻击的目的已经暴露,估计看守乌巢粮草大营的北疆军都已赶到了这里。现在乌巢没多少敌人了。”郭嘉凑近曹操的耳边,提高声调说道,“我建议大人带上虎豹骑,另找地方渡河,尽快赶到乌巢把他们的粮草烧了。”郭嘉举手指指夜空,“阳武城距离这里只有六十里,酸枣和延津距离这里也只有五十多里,他们的援军一旦在天亮前赶到,我们这次攻击就失败了。”
“另找地方渡河?”曹操眼前顿时一亮。
“北疆军担心我们渡河后杀到酸枣和延津,切断他们的退路,因此他们会不顾一切把我们挡在济水河。这样打下去,战斗会越来越惨烈,我们的机会也会一点一点地失去。”郭嘉焦急地说道,“大人,你立即让许褚大人带着虎豹骑沿着济水河向东,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渡河。”
“北疆铁骑肯定会在济水河对岸巡查,我们恐怕很难找到机会。”曹操想到彪悍的北疆铁骑,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郭嘉迟疑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地图。荀彧急忙从旁边的卫士手上拿过火把,走到了两人身边。
在封丘城以东五里处就是济水河和濮水河的交汇处,然后两河一南一北,齐头并进流向巨野泽。两条河自交汇处开始,间距越来越大。
“大人可以先渡过济水河,然后北上数里,再渡过濮水河进入乌巢东北方向的平原。”郭嘉就着摇曳的火光,手指地图说道,“北疆军大部被我们牵制在这里,他们的铁骑为了安全,肯定会集中在乌巢一带保护粮草。他们沿河巡查的铁骑目前只会注意封丘城东西两段的河道,对两河交汇处之后的濮水河段肯定疏于防范。我们的攻击刚刚开始,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迂回到他们的背后展开偷袭。”
曹操稍稍想了一下,伸手拍拍郭嘉消瘦的肩膀,苦笑道:“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试试了。”
黎明,晨曦初起。
阎柔、姜舞、卫峻、杨明驻马立于乌巢东北方的一座树林外,懒洋洋地看着天上的鸟儿飞来飞去唧唧喳地叫着,百无聊赖。
远处的乌巢大营沐浴在朝阳下,忙忙碌碌的人群正在进进出出。
“乎平临时变计,非要把曹操挡在济水河南岸。这下好,曹操一筹莫展,不来了。”卫峻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不满地看看坐在马上打瞌睡的阎柔,“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围杀曹操的机会,却这么白白浪费了。”
阎柔含糊其辞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不要急,现在还没到杀曹操的时候。”姜舞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曹操和他的手下如今都杀红了眼,我们最好还是避一避,不要和他们硬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我们不干。”
“哼……”卫峻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老了?怎么杀气都没了?”
姜舞懒得理他,随他一个人骂骂咧咧。
正在这时,阎柔坐下的战马突然甩了甩头,接着前蹄摆动,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阎柔双眼蓦然睁开,转头向朝阳升起的地方望去。
几匹快马从火红色的云层里冲了出来,一路呼啸而来。
“来了。”阎柔兴奋地大叫一声,“曹操来了。”
曹操不顾荀彧、郭嘉等人的劝阻,亲自带着虎豹骑连渡济水河、濮水河,绕了一个大约四十里左右的小***,顺利赶到了乌巢的东北方。正如郭嘉所言,北疆军大概是被封丘城的厮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里竟然没有看到北疆军的巡骑。虽然这种情况极为反常,但曹操已经顾不上深思了。到了乌巢,也就面临生死之战,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虎豹骑在曹操的率领下,一往无前,飞速杀进。
乌巢大营霎时就乱了。报警的战鼓声,惊惶不安的牛角号声,一时间响彻原野。大营内的民夫就象炸了锅一样,狼奔豕突。恐惧的叫喊声惊天动地,甚至盖过了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
一队队的护营骑卒从大营里冲了出来,但面对排山倒海一般杀来的敌人,面对惊心动魄的呼啸杀声,他们完全失去了迎战的勇气,一个个调转马头狂奔而逃。
虎豹骑冲进了大营,肆意砍杀,四处纵火。短短时间内,乌巢大营便陷入了火海,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快走,快走……”曹操看到大火燃起,立即纵声狂吼,“立即撤,撤……”
十五里外就是激烈厮杀的战场,稍有迟缓,偷袭铁骑就会被北疆军包围,到时一个都跑不掉。
虎豹骑来去如飞,转眼便沿着来路呼啸而去。
巨大的轰鸣声从乌巢大营四处响起,一支支铁骑如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来。
曹操大惊失色,打马狂奔,恨不得肋生双翅。许褚临危不乱,让一部分铁骑护着曹操沿着濮水河北岸撤离,自己带着一部分铁骑转身迎上。这时候如果不拚死把追击而来的北疆铁骑挡住,三千人势必全军覆没。
度辽铁骑、云中铁骑、乌拉铁骑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上,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把曹操的虎豹骑杀得片甲不留。许褚带着亲卫骑奋力突围,最后只带了十几个人跳河逃到了濮水河对岸。
卫峻意犹未尽,指挥乌拉铁骑还要继续追击,但阎柔下令吹响了撤兵的号角。
“现在我们要救火,立即回去救火。”阎柔对怒气冲天的卫峻笑道,“乌巢大营被烧,你不去救火,却一路狂追去杀人,会引起叛军的怀疑。”
“那里面也许就有曹操。”卫峻指着敌骑逃亡的方向大声叫道,“如果能杀了曹操,叛军必定肝胆俱裂。”
阎柔连连摇手,“你也太看得起曹操了。曹操是什么人?他会以身犯险?还有,你让叛军肝胆俱裂,这仗还怎么打?现在我们不但不能让叛军肝胆俱裂,反而要让他们士气如虹。”
卫峻气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阎柔就象没听到一样,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八月下,中牟。
袁绍接到了夏侯渊的消息,他们成功烧掉了故市的北疆军粮草大营,但三千五百人在撤退过程中遭到了北疆铁骑的疯狂追杀,最后三千步卒全军覆没,自己仅带了四百多轻骑士卒撤回了拢城,损失惨重。
袁绍大喜,焦急等待曹操的消息。如果曹操能把乌巢大营也烧掉,北疆军在官渡战场上就支撑不了几天了。
好消息接踵而至。曹操急报,偷袭乌巢成功,虽然为此付出了一千多名虎豹悍骑的沉重代价,但总算彻底扭转了当前战局,决战可以开始了。
袁绍心花怒放,一边下令重赏有功将士,一边命令各战场大军立即撤出战斗,抓紧时间休整,准备和北疆军展开决战。袁绍暂不决战的理由很简单,烧掉了北疆军屯积于故市和乌巢两地的粮草,并不等于北疆军现在就没有粮食和军械了。按照惯例,各部大军在战时至少要备足三天到五天的粮草军械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决战的最好时间应该在五天之后。当然了,在这五天内,北疆军如果要撤退,大军则乘其阵脚不稳军心大乱之际即刻发动攻击。
袁绍这个命令传到各部大军之后,最着急的就是刘表和曹操了,两人急忙赶到中牟劝谏。
刘表最先赶到中牟。他对袁绍说,现在正是乘势攻击的时候,你怎能让大军停下来?我们的粮草越来越少,难道你不知道?
许攸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曾说大漠出了乱子,鲜卑王柯比熊击败了鲜于辅,李弘为此还特意从官渡急速返回了邯郸。另外,臧霸背叛河北,重新投靠我们,这也是事实吧?这两件事说明什么?说明北疆军有后顾之忧,李弘支撑不下去了,他可能已经提前做好了退兵的准备。现在我们把北疆军的粮草烧了,北疆军彻底失去了击败我们的可能,他们马上便会撤军,因此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攻击,不停地攻击,把北疆军牢牢拖在官渡,让他们想撤都撤不下去。这样一旦等到他们粮草断绝,军心大乱,崩溃是必然之局。
袁绍摇头拒绝。
我们烧掉的只是北疆军屯积于官渡战场上的粮草,他们在黎阳、白马、濮阳还屯有更多的粮草,一旦我们在官渡战场上逼得太紧,把他们逼得只有拼死一战,那李弘只能暂时放弃撤退,转而竭尽全力把粮草送到官渡,和我们继续拼消耗。战局进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必要拼消耗吗?难道景升兄愿意把自己的荆州子弟葬送在官渡战场?
刘表明白了,袁绍根本不想打了。他现在停下不打,目的就是给北疆军撤退的时间。只要北疆军撤出官渡返回河北,他就能捡一个天大的便宜。盖世功勋,中原大地,转眼成了囊中之物。怪不得他非要把天子送到南阳,原来是这么回事。
曹操日夜兼程回到官渡,出营迎接他的程昱神情悲戚,“子远死了。”
曹操骇然心惊,“袁绍杀的?”
程昱点点头,“你和妙才成功烧毁了北疆军的粮草后,逢纪马上带人包围了我们的大营,逼死了子远。”
曹操手脚冰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愚蠢错误,“袁绍要对我动手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二节
军帐内空空荡荡的,一股淡淡的酒气弥漫在闷热的空气里。在原来摆放案几的位置上,有一滩干涸而醒目的血迹。曹操呆呆地望着那滩血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刺痛,还有些许愧疚,但想起过去和许攸交往的点点滴滴,他又有一种解恨的感觉。
你鄙视我,冷嘲热讽了我一辈子,你敬佩袁绍,跟着他干了一辈子,但最后结果是什么?你为了联军内部的和睦,善意地背叛了他一次,却给自己惹来了杀生之祸。你聪明一世,自诩才智超人,但在忠诚这件事上却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我不是成心要害你,要杀你九族,我不过想报复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憎恶和嘲弄。我虽然不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我也不想让你重新回到袁绍的身边,所以我跑到袁绍那里说了几句,结果让我非常寒心。这么多年来,你忠诚袁绍,帮助袁绍征战天下,为袁绍打下了一片稳固的基业,但袁绍待你太薄啊。他竟然不顾你们三十多年的交情,借着我的话,立刻下令诛杀了你的九族,把你的门生故吏铲除一尽。十年前,袁隗、袁绍联手,乘着洛阳大乱之际诛杀了前司空许相全家,把京都的许阀势力几乎连根刨起。今天,他故伎重演,再度举起屠刀诛杀许阀势力。我不知道袁绍为什么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很忠厚,一直以仁义君子标榜自己,他怎么对你如此无情无义?难道是因为你们汝南的袁阀和许阀之间世代以来的权势之争让他产生了杀机?难道他老糊涂了,要迫不及待地篡汉自立,完全不顾大局把忙于反对自己的老部下逐一诛杀?
曹操走到那滩血迹旁边缓缓蹲下,就像看着躺在地上死去的许攸一般,神情悲痛,眼里渐渐涌出泪花。
袁绍要杀你了,要惩罚你这个背叛了他的老朋友了,但你还那么执着,还是对袁绍那么忠诚,还要为了他不顾生死执意要到河北实施反间计。其实,即使你不去,我也不会在大战结束前和袁绍翻脸。
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小以来,虽然好事涨面子的事,都是袁绍出头,坏事损名誉的事都是我顶着,但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即使到张让家偷东西被我父亲知道后打了个半死,我也没有把你们在府外望风的事说出来。即使我们一起偷了人家的新娘最后也是我独自承担了罪责,是我受到了惩罚。在大事上,我是有分寸的,在李弘的威胁没有解除之前,在我最大的生存威胁没有解除之前,我是不会和袁绍公然对抗的。这么多年来,我屡屡和袁绍发生争执,但我什么时候和袁绍决裂过?
几十年来,你一直都很仗义。虽然你憎恶甚至痛恨我,但到了关键时刻,你还是把我当朋友,挺身而出跑来救我。然而,也正是你这个脾气害了你。这几年,袁绍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走沮授,关押田丰,打击冀州势力,他为什么不愿意把你留在身边?他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杀我?都是为了这片社稷这片江山啊。他心思已经动了,**已经不可抑止了,谁挡他的道都是他的仇人啊。
他有心要篡夺天下,但我们这些人却不愿让他如愿以偿,我们想方设法挡住他篡立的步伐。我知道要想阻止袁绍,必须要像对付董卓、李弘一样,拿起战刀与其厮杀,但你却不这样认为,你和沮授、田丰这些人一样,以为凭借自己的才智,凭借错综复杂的天下形势,就能成功遏制袁绍的**。说到底,你还是把他当作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你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扭转乾坤。你太自信了,自信得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袁绍都要杀你了,你竟然还跑到河北去实施反间计,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扭转乾坤吗?
当你从河北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熟悉的那张脸,看到你熟悉的那种鄙夷的目光和轻蔑的冷笑,你知道我都有多高兴吗?你能活着,就能减少我心中的歉疚。我希望你能活着,能再生几个孩子,能重新支撑起你许家的门第,但你还是死了,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败亡。
你的反间计成功了,你用你的背叛把我留在了官渡战场上,暂时缓解了我和袁绍之间的激烈冲突,让联军上下暂时齐心协力了。你从河北回来后,给我们消息,让我们烧毁了北疆军的粮草,你想在联军因内讧而崩溃之前和北疆军决战的意图也实现了。决战可以重创北疆军,可让袁绍全取中原,可以让我乘机南下夺取徐扬,可以在黄河以南实现袁绍、刘表和我的三足鼎立,可以因此形成制衡,彻底打消袁绍篡夺大汉社稷的企图。
然而,你大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烧毁了北疆军的粮草,烧毁了北疆军击败我们的可能的时候,也烧毁了袁绍的决心,他从乌巢和故市上空熊熊燃烧的大火里看到了不战而胜的希望,看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全取中原奠定自己王霸之业的希望。所以他放弃了决战,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决战。
袁绍再次把战刀举到了我的头上,他要杀我,但他现在杀我需要找一个完美的无可辩驳的理由。否则,在我刚刚率军焚烧了北疆军粮草建下大功的时候,他杀我会遭到联军各方的指责,他可能会激怒联军里的某些人,他可能因此给自己的王霸之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再次想到了你。杀了你就有杀我的理由了。
你的所有心血,你的聪明才智,你的九族性命,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在这瞬间被你对故友的盲目忠诚和信任所摧毁。你死在了自己手上,死在了你那份近乎疯狂的自信上。
于是,你选择了自杀,当你当着逢纪的面把长剑割开自己咽喉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很愤怒?愤怒袁绍的无情。你是不是很痛苦?痛苦自己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梦想终于破裂。自己终究无法挽救大汉社稷。或许,你死得很平静,因为你知道,你的死可以告诉很多人袁绍真正的面目。
曹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地上的血迹,就像抚摸在许攸的脸庞上。
“你走好,我会完成你的心愿。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把袁绍逼进决战的战场。”
刘表刚刚走进浚仪城,曹操就追了过来。
“你知道北疆军平安撤回河北,对大汉意味着什么吗?是败亡,彻底的败亡。”曹操挥舞着双臂,冲着一脸愁容的刘表大吼大叫,“你老了,难道连拯救社稷的雄心也没了吗?”
曹操一把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拳头在地图上连连重击。案几上的几卷竹简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掉到了地上。蒯越、邓义、文聘、庞季等人站在四周,一个个神情冷峻,一言不发。
“北疆军撤回河北,没有任何损失,他们只要休养生息两三年,马上就能卷土重来。袁绍霸占了中原,很快将席卷青、徐,到时包括西凉韩前、益州刘璋,都会投靠袁绍。但我们呢,你看看我们……”曹操的手狠狠地砸到地图中央,“除了你的荆州外,我已经没有实力了,而刘备兵力有限,前有袁绍、臧霸,后有江东孙策周瑜,他能坚持几天?我们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对抗袁绍?如果袁绍从南阳和豫州、刘璋从益州、孙策周瑜从江东三面夹攻,你还能守得住荆州吗?荆州没有了,我们还能保得住大汉社稷吗?”
“三年后,等李弘准备再次南下中原时,袁绍已经控制了黄河以南的所有郡县,天下的形势已经彻底变了。”曹操瞪着刘表,声嘶力竭地吼道,“景升兄,你睁大眼睛看看,那时李弘还能象今天这样横扫中原吗?不行了,他不行了,他既要稳定广袤的北疆,又要在河东和冀州两地同时抵挡袁绍的攻击,以他小小的河北三州,他能支撑几年?”
“河北败亡,这天下是谁的?”曹操举起双拳,用尽全身力气砸到案几上,“你用脑子想想,好好想想,这天下是谁的?”
刘表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唾沫星子,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我从不信什么谶纬之说,但今天我的信心动摇了,中原大战后,袁氏代汉将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曹操仰天惨笑了两声,“哈哈……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和玄德暂时对他还有用,暂时还能苟延残喘几天。等他稳定了中原,玄德也罢,你也罢,你们很快便要身首异处了。你们会像许攸一样,死后被当作叛逆,葬身于乱坟岗,留下世代骂名。”
刘表眼露杀机,冷冷地“哼”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
“许攸?他不是逃到河北了吗?”蒯越惊讶地问道。
“他回来了。他叛逃河北,是为了给袁绍实施反间计,但袁绍太狠了,先是在许攸叛逃后杀了他九族,以骗取李弘对许攸的信任。今天许攸返回后,刚刚把北疆军屯粮位置说出来,便被袁绍杀死了。”
刘表、蒯越等人震惊不已。
“难道袁绍是神仙吗?随便掐着手指头算算,就能知道北疆军屯粮的地点?”曹操随即把许攸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沮授、田丰、许攸、郭图等人对大汉忠心耿耿,反对袁绍篡立,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止袁绍走上篡立祸国的路。但今天你们看到了,许攸死了,田丰下狱了,沮授和天子一起被赶到了南阳,郭图被赶到了长安。现在袁绍要想篡立,还有多大的阻力?”
“孟德,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在本初没有做出异常举动前,我们不能说他有篡立之意。”蒯越看到刘表的脸色阴睛不定,急忙劝阻道。
“是吗?那我们是不是要等到袁绍像李弘一样弑君之后,我们才说袁绍确有篡立之心?那时候是不是太迟了?”曹操瞪着蒯越,怒声质问道,“你蒯家在荆州是名门望族,高门大第,即使景升兄被杀了,你依旧还能到袁绍手下任职,甚至还能享受更大的功勋,所以你无所谓大汉社稷的存亡,无所谓景升兄的生死,是不是?”
“曹孟德,你不要在这里胡扯八道。”蒯越浓眉紧锁,面如寒霜,“我看你被北疆军打得屁滚尿流,丢掉了兖州,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神智不清了。”
“我神智不清?”曹操指着自己的鼻子,放声大笑,“哈哈……我神智不清?我是神智太清楚了,我早把你们这帮人看透了。”接着他手指西方,纵声吼道,“你们这帮蠢货转头看看,天子在哪?北疆军杀到许昌了,袁绍还拒绝把天子移驾洛阳,为什么?如果这件事还不能让你们被蒙蔽的眼晴变得明亮一点,让你们被袁绍的声望和谎言所欺骗的头脑清醒一点,那你们就等着社稷败亡吧。”
蒯越大怒,刚想反驳,却被身旁的邓义拽住了,“你不要上了曹操的当,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大堂上安静下来,只有曹操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众人耳边。
刘表拿起衣袖擦了擦脸,然后看着站在对面的曹操,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率先杀进战场,和北疆军展开决战,袁绍担心自己的功劳丢了,势必会尽起大军,随后杀来。但问题是,我们把北疆军击败了,袁绍是否会因此实力大损而无法占据兖州?凭你现在的实力,你还能占据兖州和袁绍对峙吗?”
“我要决战的目的不是夺回兖州,而是挽救即将倾覆的社稷。”曹操听到刘表的话,心里一喜,知道刘表已经心动,急忙解释道,“决战后,北疆军损失惨重,三、五年之内休想恢复元气。同样,袁绍和我们的损失都很大,这样袁绍要想在短时间内全取中原,席卷青、徐两州,继而南下夺取荆州的计策就无法实施,他妄图篡汉自立的步伐将大大延缓。”
“袁绍损失大还会给他带来连番不断的战事。西凉的韩遂早就想趁机夺取关中了,此战后李弘、袁绍伤痕累累,正是他夺取关中的最佳时机。关中若失,李弘、袁绍为了自身的安危,都会把有限的兵力和财赋投到关中战场上。袁绍顾得了关中,就无法顾及我们了,而我们则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迅速恢复各自的实力,再度联手结成同盟,和袁绍形成对峙。这样一来,袁绍即使得到了兖州,也无法利用大战后我们损兵折将实力大损的机会予以各个击破,黄河南部的形势将再次恢复到大战之前的状况。”
曹操抬头看看凝神细听的刘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河北是李弘,中原是袁绍,长江两岸是我们。三者互相对峙,互相牵制。”
“袁绍在河北和我们之间的中原,由他替我们挡住河北李弘,我们可以在长江两岸迅速发展。当河北威胁袁绍的生存时,我们则联合袁绍。当袁绍威胁到我们的生存时,我们则利用河北牵制他,让他无法动弹。几年后,当我们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威胁到袁绍的生存时,袁绍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发展,为了打击我们,必定会再次利用天子的名义结盟共击河北,这将是我们重返中原,平定天下,中兴社稷的最好机会。”
刘表、蒯越等人沉默不语,一个个低头沉思。
“如果中原大战后,形势按你说的这么发展,你到哪去?”刘表突然问道。
“我到扬州去。”曹操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到了扬州,可以和你、玄德三人同攻江东,把孙策和周瑜彻底灭了,免得让他们总是在我们的背后打来打去。这两个人年纪不大,心计倒是深沉,连袁术这种人死在了他们手上。当然了,如果他们愿意尊奉天子,和我们尽释前嫌,齐心协力共救社稷,那就求之不得了。毕竟仗打得越少,我们的实力才能增长的越快啊。”
“天子呢?”刘表又问了一句。
“天子还是留在南阳为好。”曹操说道,“把天子接到襄阳,虽然可以大大增加你的威望和权柄,但也让袁绍得到了解脱。现在是北疆军打到了河南,逼近了洛阳,他迫不得已只能尊奉天子,和我们结盟联军。但一旦北疆军撤走了,他的本性肯定又要暴露。”
“把天子留在南阳,可以约束他,让他不敢随随便便就篡汉自立。北有河北李弘,南有我们,中间还有一个天子。如果韩遂还没老,还能乘势占据关中,那他就彻底被困在了中原。”曹操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这几年一门心思就是想全取中原,建立自己的王霸之业。好,这次我们遂了他心愿,看看他还能不能一展抱负。”
刘表眯起眼晴,盯着曹操看了很长时间,终于点了点头,“好,攻击,立刻开始攻击。”
八月下,阳武。
张燕坐在案几后面看着地图,脸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流,手上的蒲扇“呼啦呼啦”地摇着,烦躁不安。
叛军烧掉了故市和乌巢的粮草后,突然全线退出战场,又不打了,这让张燕心急火燎。叛军的意图很明确,现在就等着北疆军撤退,想不劳而获了。
“撤退吧。看样子不撤出官渡,是很难把叛军引出来了。”贾诩喝了几口凉水,神情很无奈。
“撤退和诈败是两回事。”司马懿坐在他旁边,一边给贾诩扇着扇子,一边说道,“袁绍决战的决心本来就不大,他能不战而胜,当然就没有必要和我们打得头破血流了。至于其它人比如刘表、曹操当然更不愿意打了。打得越狠,他们的损失就越大,而袁绍在战后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谁愿意做这么愚不可及的事?”他皱皱眉,凑近贾诩,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上了许攸的当?”
“问题不在于是不是上了许攸的当,而是如何把叛军引出来决战。”贾诩笑道,“叛军烧掉的不过是两座空营,我们坚持不退,叛军也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但我们不想损失这么好的诱敌机会。如今许攸已经回去了,我们再想寻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撤退就能把敌人引出来?”魏延坐在张燕的对面,迟疑着问道。
“难啊。”张燕把蒲扇丢到案几上,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袁绍决策明确,就是拖,无论形势对他多么有利,他就是拖,你能对他什么办法?”
“先让颜良把军队撤出来,撤到济水河北岸,加强封丘、乌巢和酸枣、延津两地的防守,做出大军即将撤退的姿态。”张燕指指魏延,示意他立即拟写命令,“书告麴义、吕布,退出鸿沟水北岸,逐渐向济水河靠拢,准备退守原武和阳武。”
“告诉大将军,如果三天后,袁绍还没有指挥大军发动决战,那就不要指望他在近期内有所行动了。我们只能指望关中和徐州战场迅速取得突破,以便改变中原战场上的形势。”
张燕说完之后,站起来缓缓走了两步,“你们看,是不是派一支铁骑渡过濮水河,立即赶到东昏、济阳一带待命?”
“既然大人想从两翼战场取得突破,那我们确实有必要预先采取对策。”贾诩点头道,“关中战场不要我们操心,相信太尉大人会及时做出兵力调整。徐州战场上的兵力在臧霸解决了陈登后,应该够了。到时兖州任城的陈宫、吴敦率军南下彭城、下邳,青州的臧霸、孙观直杀琅琊、东海,战事应该很顺利,唯独让人不放心就是兖州南部郡县的防守。在陈宫、吴敦南下后,我们应该派一支铁骑过去。”
“那就让阎柔、姜舞、卫峻、杨明率军渡过濮水河,急速赶到东昏、济阳一带。”张燕挥手说道,“如果袁绍想强攻封丘,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就让他们频繁出击浚仪、陈留一线,威胁叛军的后方。如果袁绍要决战,我们就让他们在叛军全线越过酸枣、延津一线后,急速杀进浚仪、中牟和陈留、开封一线,切断敌人南逃的退路。如果我们和袁绍一直僵持,想从两翼战场取得突破,那就待陈官和臧霸两路进击徐州后,让他们赶到徐州战场支援。”
“好,这个部署可谓万无一失了。”贾诩笑道,“把阎柔大人的铁骑派到兖州后,我们就有充裕的手段应对战场上的各种突变。”
“下令吧。”张燕挥挥手,“让阎柔大人不要耽搁,急速动身。”
八月下,青州平原郡,高唐城。
陈登端着酒爵,坐在案几后,一脸漠然地望着冲进大堂的卫士们。
臧霸站在大堂上首,杀气腾腾地瞪着左席上几个被缴械的徐州军将领。
几个卫士举着长矛、手弩,对准了陈登,另有两个卫士拿着一捆绳子走了过来,打算把他绑起来。
“慢,慢……”臧洪和祢衡适时出现在大堂上,看到有卫士想捆陈登,臧洪急忙举手阻止,“你们都退下去,这里没事了。”
臧霸冲着卫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押着几个徐州军的将领立即退下去。大堂上随即安静下来。
“元龙,别来无恙啊。”祢衡冲着陈登连连拱手,笑得前仰后翻,“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给人算计的一天,哈哈……”
陈登三十岁左右,长得白白净净的,气质儒雅,一双眼睛很有神。此刻他面带嘲讽之色,冷冷笑道,“正平兄,这件事是你干的?”
“是啊。”祢衡本能地想炫耀一番,羞辱一下陈登,突然想到以后要和这小子共事,难免会被这小子公报私仇,旋即改口,手指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臧洪说道,“这都是子源兄的主意,我和宣高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呵呵……”
“哼……看你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你也说服不了宣高,更想不出这么高明的计策。”陈登仰头把酒喝下,冷声嘲讽道。
“那是,那是……”祢衡急行两步,拿起酒樽里的长勺,小心翼翼地给陈登满了一爵,“元龙啊,我们把你骗到黄河边上,不容易啊。”
陈登不理他,冷眼看着臧洪,“子源兄,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手下?”
“只要你一句话就行。”臧洪笑道,“当然了,这句话你也不要急着说。现在我们无论怎么逼你,你也不会说的,等中原大战结束后,你再做决定吧。”
“李弘弑杀君王,残暴血腥,你们怎能助纣为虐,涂炭社稷?”陈登突然一拍案几,厉声叫道。
“我记得你认识华陀大师。”臧洪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谈,将来等你遇到华陀大师,你可以问问他。”
“华陀大师?他怎么清楚李弘弑君的事?”
“当时华陀大师就在晋阳。”臧洪非常肯定地说道,“他最清楚这件事。你不要听信谣传,把子虚乌有的事当成真的。”
“这些破事不要谈了,不要谈了……”祢衡大笑道,“元龙,大家多年不见了,还是唱酒聊天吧。哈哈……能把你抓住,真是太高兴了,解气啊,快活啊。”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四节
阳武城。
张燕接到张郃的求援书信后,才知道叛军竟然把一半兵力投到了封丘和乌巢一线,这让他大吃一惊,急忙调派援军。他急令正在延津、酸枣一线阻敌的王当急速率军赶到封丘城支援,命令吕布连夜渡河,率两营南军赶到乌巢一带帮助张郃、高顺等将守住济水河防线。
袁绍不把主要兵力放在正面战场上展开追击,却集结重兵从侧翼进攻意图切断北疆军的退路,全歼北疆军,这种胆识和气魄完全出乎张燕的预料,导致北疆军在兵力部署上出现了严重失误,仅仅两天时间内坚守在封丘和乌巢一线的北疆军便遭到了惨重损失。
张燕又是心痛又是懊悔。自开战以来,北疆军还是第一次在一个战场上同时损失四员统军大将,近万士卒,这是战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急告大将军,请他率领铁骑大军尽快渡河。”张燕脸色铁青,一拳砸到案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阳武城以南二十里外的济水河畔,辛评、蒋奇等人指挥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奋力猛攻。
中垒营校尉于毒、步骑营校尉陈践急告麴义,叛军攻势如潮,军队损失太大,请求增援。
此时北军部分将士在玉石的统率下,已经撤到了原武城,南军留在阳武城的两营将士也由樊篱统率渡过了阴沟水,正在向酸枣撤离,麴义手上已经没有了可以调派的军队。麴义无奈之下亲自赶到阳武城,打算恳求张燕临时从原武城抽调军队南下支援。
“云天兄,命令于毒和陈践两位大人立即撤出战场,退守原武城。”张燕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指着在府衙内匆忙进出的卫士们,“我先渡河赶到阴沟水东岸,你随后率部撤到原武城,和我在延津会合。我们要把袁绍引过来,不能在济水河耽搁太长时间了。”
“大将军已经渡河了?”麴义听说要撤,心情顿时轻松下来,他一把抢过张燕手上的扇子,狠命扇了几下,“铁骑是不是都已赶到黄河北岸了?”
张燕俯身把案几上的几卷竹简递给正在收拾东西的魏延,“按时间推算,大将军应该到了黎阳。”
“这么说,袁绍没有几天高兴日子了。”
“快了,他马上就要哭了。”张燕笑道,“你的撤退速度要快一点,能丢的东西都丢掉,不要心痛。过几天,等我们杀回来,这些东西还是你的。”
“哈哈……不但这些东西还是我的,连袁绍的人头都是我的。”麴义把手上的蒲扇扔到张燕怀里,转身大步而去,“我们延津见。”
延津渡。
今天刘备卷土重来。他命令高干在延津渡展开牵制攻击,自己和朱灵带人从延津渡上游十里处渡河。
渡河非常顺利,数百人畅通无阻地到了对岸,但刘备和朱灵却嗅到了一丝令人窒息的危险,两人都感觉不对劲。这里距离酸枣和延津只有四、五十里路,距离延津渡也只有十里,即使北疆军没有在此部署重兵,至少会安排北疆铁骑往来巡查,不可能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率先上岸的突前曲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查看一遍,回禀刘备一切平安。刘备咬咬牙,挥手下令再派两千士卒渡河。
这两千人还没有上岸一半,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就响彻了大河上下,一队北疆铁骑沿着河堤呼啸杀来。联军士卒措手不及,仓惶迎战,单薄的战阵转眼就被横冲直撞的铁骑撕得粉碎,一千多人很快便被滚滚洪流吞噬了。
刘备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撤退,攻击再告失败。
既然北疆军在延津渡一线屯有重兵,无法突破,刘备随即想到从下游一百多里处的清水口方向实施攻击。不管怎么说,自己总要奉命带着大军杀上对岸,否则大战结束后,北疆军一旦完好无损地撤回去,联军未能实现重创北疆军的目标,自己的罪责可就大了。
然而,他刚想到清水口,从清水口方向就传来了求救的消息,北疆军开始反攻了。还没等刘备做出是否救援的决定,高柔的第二封书信就到了,北疆军攻势太猛,自己抵挡不住,只好撤出了清水口。
刘备拿着高柔的书信,一筹莫展。现在自己的麻烦大了,不但要驰援高柔以挡住北疆军的反攻,还要迅速渡河攻击延津。两件事都迫不及待,两件事都需要兵力,自己到底是先驰援高柔夺回清水口还是先集中兵力杀到延津?假如放弃清水口,自己就要在汲县屯驻重兵,把北疆军挡在清水河东岸,但这样一来攻击延津的兵力就不够了。刘备左右为难,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先守住汲县,把北疆军挡在清水河东岸,然后伺机攻击延津。”高干看到刘备半天拿不定主意,知道他心里顾虑袁绍,于是主动建议道,“靠我们这点人马,再加上眼前这条黄河,想夺取延津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我们进攻延津,最大的作用其实不过就是牵制一下北疆军的兵力,以帮助封丘、乌巢一线的联军迅速取得突破。所以,守住河内应该是我们的首要之务,其次才是帮助对岸的联军攻占延津。”
高干是袁绍的侄子,他既然说话了,那事情就好办了。刘备毫不犹豫,立即接受了高干的建议,命令朱灵率军支援高柔,尽可能夺回清水口,把北疆军打回朝歌城去。
黎阳。
黄河河面上,五条船桥犹如巨龙一般,静静地俯卧在滔滔河面上。
桥上旌旗飞扬,一队队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正从桥上通过。渡口上人海如潮,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
李弘轻轻皱了一下眉,转身看向傅干。“黄昏前,这里能够清理干净吗?”
“可以,不会耽误铁骑大军过河。”傅干急忙回道,“从明天开始,所有的民夫和粮草辎重都从长寿津方向渡河,这里的五条船桥全部留给大军使用。”傅干手指渡口和船桥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到了下午,这些人渡河完毕后,渡口和附近几十里的驰道将全部封锁。”
李弘点点头,“白马城那边可都做好了准备?”
“都已准备妥当,大将军尽管放心。”傅干笑道,“那边有杨奇老大人坐镇,王凌、王昶两位大人相助,当万无一失。”
“十万铁骑呼啸而下,近百里范围内的战场将片甲不留,没人能生存下来。”鲜于辅十分严肃地说道,“我们不可能告诉胡骑士卒,哪些人是叛军,哪些人是百姓,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所以你立即书告杨奇老大人,请他竭尽所能,把白马、平阳亭、燕城一带的百姓撤到安全地带,如果有人不愿离开,就把他们强行赶走。”
傅干躬身答应,“彦云在书信中说,最近几个月因为白马、平阳、燕城一带战事频繁,当地的百姓大多逃离了家园,那里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了。另外,根据我们从洛阳得到的消息,袁绍早在四月的时候,就曾命令河南尹、陈留郡和东郡的官吏,把大量百姓从战火可能波及的郡县强行南迁到了豫州和洛阳等地。”傅干微微一笑,“袁绍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鲜于辅闻言脸显疑色,转头看向李弘。
“的确有这件事。子善打河南的时候,荥阳、成皋一带的百姓大都逃进了虎牢关。”李弘笑道,“大军渡河杀进兖州后,袁绍大概估计他至少要在封丘、陈留一线才能挡住我们,所以他未雨绸缪,早早就把那些地方的百姓南迁了。我们打到官渡的时候,走几百里的路都看不到一个人。”
“袁绍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舍得拿粮食出来赈济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难民?”
“哪有上百万人,能有几十万人就不错了。”李弘摇头道,“从中平元年黄巾起事开始,到袁绍会盟讨伐董卓,到曹操、吕布、袁术争夺兖州,再加上连续的天灾**,中原人口还能剩下多少?看看我们河北有多少中原人,你大概就能估猜到现在中原的人口了。”
“就算是赈济几十万人对袁绍来说,也是个沉重的包袱。”鲜于辅摇头道,“他在中原大战的关键时刻,还愿意做这种事?当年他不是把流民往冀州赶吗?怎么现在又要抢人了?”
“他的目的很简单,是为了给自己募兵扩军。”傅干解释道,“中原大战,需要消耗大量的兵力,而袁绍要想保持自己的实力,必须迅速募兵扩军。但他如果要在洛阳和豫州等地强行征兵,势必影响到洛阳和豫州的稳定局面。因此,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既能征募到大量兵力,又不影响洛阳和豫州等地的稳定,便成了一个头痛的问题。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制造流民,然后从流民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士卒。”
“中原大战会造成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这些流民为了生存,要么从军,要么贱卖为奴。总之,只要他们想活下去,就得听袁绍的摆布,这样袁绍的需要就能得到满足。另外……”傅干指指黄河对岸,“你们不觉得官渡、开封、浚仪一带的土地非常肥沃吗?白马、燕城一直到延津、酸枣一带的土地虽然偶尔会遭遇洪灾,但都是上好的土地。”
李弘和鲜于辅疑惑地望着傅干,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袁绍利用中原大战的机会,把这些百姓全部迁走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抢夺这些土地。”傅干继读说道,“这些年,袁绍对自己的部下非常慷慨,常常赏赐大量的土地给他们。几年来,他把洛阳、豫州等地的肥沃土地都赏完了,已经囊中羞涩,这次中原大战结束后,他需要更多的土地赏赐给自己的部下,所以他急不可耐的南迁人口。虽然他击败我们后,肯定能占据兖州,会得到更多肥沃的土地,但那需要一段时间。相对来说,利用南迁人口抢到河南东部这一块肥沃的土地,然后及时赏赐给自己的部下,乃是最省时间最省力的事,他何乐而不为?”
李弘和鲜于辅恍然大悟。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抢到良田万顷,袁绍的手段果然很高明啊。”鲜于辅不屑地冷笑一声,“以我看,他赏给自己的土地大概是最多的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乃人之常情嘛。”傅干笑道。
李弘没有说话。袁绍对自己的部下赏赐非常丰厚,但河北呢?朝廷是不是应该想点办法了?
“大将军,赵云、燕无畏、鲜于银、雷子、铁钺等诸位大人都到了。他们想问问大将军,军议是否即刻开始?”任意的禀报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李弘。他想了一下,冲着鲜于辅挥了挥手,“羽行兄,我们走吧。”
“是不是再等一等?”鲜于辅一边走,一边说道,“晚上,刘豹、楼麓、蹋顿三位大单于和射缨彤、拓跋貉等小王都会赶到黎阳。大家在一起谈谈不是更好吗?”
“晚上,我要宴请他们一次。”李弘笑道,“我要告诉他们,不管他们过去是朋友还是敌人,现在到了我的帐下,都要听我的,否则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剁了他们的脑袋。”
“哈哈……大将军想吓跑他们吗?”鲜于辅大笑。
封丘城。
连续两天的攻击让北疆军损兵折将,防线频频告急,但联军各部也遭到了沉重打击。各部在攻击中因为武器、士卒作战经验等等原因,伤亡都很大。尤其是从长江两岸赶来的荆州军、汝南军、九江军和江东军,损失相当大。这些军队本身就因为天气炎热,水土不服等诸多原因严重减员,再加上他们的士卒大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阵厮杀,伤亡惨重也就在所难免了。
各部统军大将本来以为依靠人多势众可以捡个便宜,谁知道两天打下来,不但没有拿下封丘城,渡过济水河,反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这种损失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个人的求战决心随即开始动摇,士气也随着伤亡的增大急剧降落。
目前,北疆军主力已经撤离官渡,正在向延津、酸枣一线移动,在今后几天的厮杀中,他们将面对越来越多的北疆军,损失也会越来越大。而杀过济水河攻占延津酸枣堵住北疆军的希望,随着时间的延续也越来越渺茫。既然看不到全歼北疆军的希望,那么就有人不愿白白损耗兵力了,尤其是纪灵的九江军和孙辅、鲁肃的江东军。他们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到中原战场,纯粹是被袁绍逼的。中原大战,无论谁输谁赢,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对他们没多大影响,他们该怎么活着还怎么活着。
大战进行到第三天,九江军和江东军以兵力折损严重,士气极度低迷为借口,率先停止了攻击。
曹操非常愤怒,怒气冲天,在军议上直接指责纪灵违抗军令,动摇军心,并怀疑他和北疆军有勾结。纪灵的家眷现在就在河北,这是最好的怀疑理由了。纪灵根本不理睬曹操那一套,他站起来一脚踢飞案几,指着自己的脑袋吼道,“脑袋在这里,你来砍啊……”
纪灵本不愿遵从袁绍的指令率军赶到中原,但碍于刘备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这才勉为其难地率军北上。所以曹操这一通毫无道理的指责,不但激怒了纪灵,也激怒了徐州军的关羽和张飞。张飞因为偷袭昌邑城的事,对曹操的兖州军抱着极大的怨恨,这下正好给他逮着机会发泄了。他紧跟在纪灵后面,一脚踹碎案几,涨红着一张脸,冲着曹操破口大骂,阉人、屠夫之类的话喷涌而出。
曹洪、史涣、许褚、典韦这些人一听那能忍受,当场就跳了起来,连骂带吼,互相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张飞眼明手快,顺手抄起案几旁边的一个酒樽,搂头盖脸就砸在典韦的脑袋上,当场把典韦砸得头破血流。还没等典韦反应过来,许褚已经纵身扑了上去。张飞怒吼一声,一拳砸中了许褚的面目,把许褚打得鼻血长流。许褚也不是好惹的,顺势一脚把张飞踢得倒飞了出去。鲁肃唯恐天下不乱,大吼了一嗓子,“不好了,张大人晕过去了,要死了。”关羽勃然大怒,一掌推开挡住他的黄忠,飞起一腿把正在擦鼻血的许褚踹得横飞而出。张飞晕头晕脑地爬起来,纵声枉吼:“抄家伙,抄家伙,剁了曹屠夫,剁了他……”
大帐内顿时一片混乱。
曹操被亲卫们护在大帐一侧,神情有点发懵。他没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蒯越、邓义、庞季、徐璆等人极力劝阻。
关羽考虑到这是曹操的大营,担心出事,急忙拉着张飞、纪灵,在一帮亲卫的保护下,匆匆冲了出去。
蒯越临时代替曹操指挥,他下令各部停止攻击,休整一天,同时急告刘表,请他火速赶到封丘指挥大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五节
封丘城。
正当封丘和乌巢一线的北疆军将士准备誓死一搏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叛军竟然没有乘着他们岌岌可危的时候继续发起攻击。
张郃、高览、高顺、张辽等北疆大将难以置信,难道叛军方面出了什么事情?以叛军这两天的士气来说,他们没有理由放弃眼前这么好的攻击机会。
北疆军侥幸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张郃一边命令各部加固防线,一边再次催促张燕调派援军。
下午,吕布率杨意、郭勋两营援军匆匆赶到乌巢,并从张郃手中接过了战场指挥权。当天晚上,王当也率军赶到,进驻封丘城。
张燕书告吕布,大军主力已撤到原武和阳武城,将于明日渡过阴沟水,撤到延津、酸枣一线,请吕布务必再坚守一天。
封丘城下,兖州军大营。
联军各部因为担心自己损失过大,不愿继续遵从曹操的命令强行攻击封丘和乌巢一线,致使曹操想突破济水河攻占延津、酸枣包围北疆军的计策失败。
曹操因此忧心忡忡。此计失败,意味着北疆军可以顺利撤到黄河岸边,袁绍在自身实力没有遭到较大损失的情况下可以轻松获得中原大战的胜利,他将成为此次中原大战的最大受益者。而自己如果不及时从战场脱身,有可能成为袁绍第一个要清除的对象。从今天军议上的争吵就能看出来现在自己在联军中的地位,没有人再把一个失去地盘的落魄丞相当作一个人物了。中原大战结束后,袁绍的声望如日中天。只要他把矛盾对准自己,纪灵、关羽、张飞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曹操和荀彧等人紧急商量应对之策。
“阳武、原武、酸枣、延津等地距离乌巢和封丘都只有一百多里,北疆军的援军一天之内就能赶到。”荀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今天我们休战一天,等于白白错过了突破北疆军防线的机会。等到了明天,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也许明天北疆军就要撤退了,封丘、乌巢一带未必还有血战。”郭嘉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北疆军撤到燕城、白马一线后,必定要在这一带据城死守。”
北疆军南下中原打了半年的战,当然不希望自己空手而归。为了将来能平定天下,他们势必要竭尽所能占据兖州。虽然青州的臧霸又投靠了我们,北疆军腹背受敌,占据兖州有一定的难度,但臧霸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背叛我们投靠河北。所以,北疆军只要牢牢占据白马、濮阳,对河南和兖州西部郡县形成威胁,那么袁绍想在短期内占据兖州全境根本不可能。
北疆军这次撤退,和乌巢、故市的粮草被烧有直接关系。他们本来由水陆两道输送粮草,但因为刘备、高干等人乘机出兵收复了河内大部,占据了黄河上的两个重要渡口延津渡和清水口,造成水路粮道被断。官渡战场上有十几万大军,仅靠一条陆路运送粮草显然捉襟见肘,所以乌巢、故市屯积的粮草被烧后,北疆军马上就支撑不住了。而我们适时展开的反攻,又清楚地暴露了我们想把他们堵截在延津、酸枣一线予以围歼的打算。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北疆军只好选择后撤。
但北疆军此刻后撤,并不代表他们完全失去了战场主动,相反,他们的后撤,正是想扭转目前战场上的不利形势,以便重新夺回战场主动。
乌巢、故市的粮草辎重虽然被烧了,但冀州还有粮草,白马、濮阳一带也还有,定陶和昌邑一带也还有,北疆军只要撤回到白马、燕城一线,十几万步骑大军就能及时得到补充。过去我们曾说过,北疆军粮草最困难的时候应该是九月。十月秋收后,他们的粮草短缺情况将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因此,北疆军此刻把十几万大军主动回撤,是非常明智的举动。这样一来,他们后撤了数百里,紧靠黄河,不但可以节约民夫们在长途运输中的粮食消耗,还能让大军处在更安全的随时可以撤回冀州的地方,同时也能迅速夺回战场主动,重新和我们对峙于白马、燕城一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疆铁骑将很快在河内战场和兖州战场出现,以便攻击我们的两翼,迟滞我们的攻击速度,打击我们的粮道,为十月之后的反击做准备。”郭嘉举起两手,右手放在定陶、济阳和东昏一线,左手放在汲县、获嘉和怀城一线,“诸位大人看到了吗?”郭嘉看看围在四周的兖州诸将,双手用力在地图上划出了两道痕迹,“等到北疆军把我们的所有兵力吸引到了延津、酸枣和燕城一线,那么他们的铁骑必将乘着我们后方兵力空虚之际,从战场两翼果断出击,威胁河南腹地。”
郭嘉望着荀彧,轻声问道:“此时,袁绍怎么办?”
“分兵回守河南,阻止北疆铁骑对战场两翼的攻击。”荀彧又惊又喜,“我们的机会到了。”
“对,我们的机会到了。”郭嘉望着典韦和许褚笑道,“两位大人今天这场架打得好啊。没有今天这场架,联军中的矛盾就不会爆发,我们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我们在联军中不受欢迎,大人也被剥夺了战场指挥权,那么我们还有必要在战场的最前方奋勇杀敌吗?”
“北疆军从封丘和乌巢一线撤离后,联军各部将随后追击,我们理所当然留在最后面。”郭嘉用力拍拍地图上的济阳和东昏两城,“现在我们急切盼望着北疆铁骑的出现。只要他们打来了,开始攻击浚仪和中牟了,我们这支留在最后面的军队必将奉命南下阻击。”
“我们将脱离战场,我们可以飞速南下攻打徐州了。”曹操非常兴奋,一拳砸到了案几上,“给奉孝这么一说,本来乱糟糟的局面霍然开朗了。奉孝,还是你脑子清醒啊。”
郭嘉淡淡一笑,冲着曹操连连摇手,“我们不要急着南下,千万不要。”
“北疆军的铁骑从两翼战场杀出来后,袁绍随即能清晰地看到北疆军的意图。北疆军无意退守河北,李弘更不愿放弃兖州,他们还要和联军对峙、决战。而袁绍眼见北疆铁骑出现在两翼战场,他心中最恐惧的北疆强敌已经不在正面战场上了,他怎能不决战?对于他来说,此刻要想全取中原,成就自己的王霸之业,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击败北疆军主力,把李弘赶到黄河北岸去。北疆军主力一败,它在河内和兖州的两翼战场随即失去作用。北疆铁骑只能迅速回撤,驻守兖州东北部郡县的北疆军其它军队也将在袁绍的进逼下陆续退回冀州,所以袁绍无论如何都要拼死一战了。”
“要想让袁绍下定决下和北疆军决战,我们就要给他守住浚仪和中牟,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让他全心全意去决战。决战不论胜负如何,袁绍、刘表和联军其它各部都将遭受重创,而我们……”郭嘉指指四周,“除了夏侯渊大人那七千人马,这里的一万人都将毫发无损,我们可以带着联军的粮草,大摇大摆地南下徐州。此时袁绍、刘表等人伤痕累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气追杀我们?”
“哈哈……”曹操大笑,用力拍拍郭嘉消瘦的肩膀,“一切尽在奉孝的掌控之中。好,我们就按照奉孝说的办。急告夏侯渊,让他遵从袁绍的命令,尽心尽力去决战。至于我们……”他指指四周众将,“明天刘表到了后,大家表现恶劣一点,凡事要和他对着干,逼着他把我们丢在大军的后面。”
“大人,我们虽然暂时留在中原战场,但徐州要即刻夺下来。”郭嘉待众将应诺之后,再度建议道,“现在陈登在青州,估计正在和臧霸渡河攻打甘陵国,以逼迫北疆军主力回援,而简雍手上没有多少人马,彭城更是形同虚设,正是我们夺取徐州的最佳时机。”
曹操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派人连夜南下,急告曹纯、任峻两人,尽快和刘勋、夏侯霸会合,快速夺取徐州各郡。
九月初一。
黎阳。
李弘接到张燕的书信。张燕在信中说,大军已经撤到延津、酸枣一线。袁绍的追击速度非常快,死死咬住了麴义。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封丘、乌巢一线的联军在狂攻两天后,突然停了下来。为了把封丘、乌巢一线的联军尽快吸引到延津,张燕表示需要更多的时间。
李弘随即下令,大军休整一天,暂不渡河。
延津。
张燕听说刘备集结主力反攻清水口,立即命令长水营的穆斯塔法急速渡河赶到河内战场,帮助彭烈守住清水口。
“阎柔大人的铁骑已经到达东昏、济阳一线,你看是不是让他适当出击一下?”贾诩望着案几上的地图,皱眉说道,“这个时候,应该给袁绍点好消息,免得他杀到延津后,又是踌躇不前。”
“袁绍打阳武非常坚决,封丘战场应该予以有力的配合,为什么反而停了下来?”张燕把手上的战报扔到席上,疑惑不解地说道,“袁绍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联军内部出了什么事?”
“联军各部之间虽然矛盾重重,但此时正值大战关键时刻,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贾诩摇头道,“以我看,大概是我们在官渡撤得太快了,而联军在封丘、乌巢的损失又太大,于是袁绍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在延津、酸枣一线堵住我们的计策,转而集中力量把我们赶过黄河。”
“如果袁绍真是这么想,我们的诈败诱敌之策就要成功了。”张燕笑道,“给子玉下令,让他分出部分兵力,先在小黄、浚仪和陈留一带展开攻击。我们要让袁绍知道,我们的铁骑主力已经赶到两翼战场,准备迟滞他的攻击速度了。希望他能正确判断出当前的战局,并迅速集结兵力北上攻击。”
“对于袁绍来说,把我们赶过黄河并不算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他只有在占据了兖州全取中原后,他才算真正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所以从这一点出发,袁绍无论如何都会北上寻求决战的机会。”贾诩说道,“既然他现在已经追上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大人,目前刘备还在延津渡方向继续攻击。穆斯塔法渡河后,如果和彭烈大人迅速击败了叛军,把叛军打到了清水河西岸,刘备的军队极有可能在我们撤守延津后,放弃渡河,转而反攻彭烈大人,一直把他打到朝歌城,威逼冀州,从侧翼配合联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上的进攻。”司马懿在一旁说道,“大人是不是应该书告彭烈大人,让他在我们还没有撤到燕城之前,暂时不要打到汲县和获嘉一带,免得影响到了主战场上的决战。”
“不。”张燕摇摇手,“彭烈和穆斯塔法如果不能迅速杀到汲县和获嘉一带,击败刘备,我就要惩罚他们。我们在河内战场上打得越凶,攻击得越猛烈,袁绍对北疆铁骑主力离开主战场一事越是深信不疑。要想把袁绍的主力全部吸引到白马和燕城一带与我们决战,这是最好的办法。”
原武城。
袁绍指挥大军杀过济水河,夺取了阳武,然后继续北上,浩浩荡荡杀到了原武城。
麴义率军一路急撤,丢弃了大量辎重。
夏侯渊、刘磐、文聘三人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袁绍的大军一起北上追击。这时他们接到了蒯越的书信,得知联军在封丘和乌巢一线停止了攻击。蒯越在书信中没有说明停战的原因,但三人从蒯越的语气上还是猜到联军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三人商量了一下。目前形势很明显,北疆军即将退守延津和酸枣一线,联军即使现在突破了封丘和乌巢,也来不及抢在北疆军之前攻占延津和酸枣了。原先打算把北疆军围歼在原武和阳武一线的计策已经失败。三人随即决定跟随袁绍北上,并书告刘表解释原因。
同日,夏侯渊接到了曹操的密信。夏侯渊心领神会,率军一路狂奔,率先赶上了袁绍。
麴义、玉石看到联军飞速追来,也不迎战,率军渡过阴沟水撤进了酸枣。
袁绍当即下令,各部连夜渡河攻击,杀到酸枣去。辛评急忙劝阻,大军在三天内急行了两百多里,而且还在济水河畔和北疆军最强悍的军队激战了大约一天时间,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还是暂时在原武城休息一晚为好。袁绍断然拒绝,此刻北疆军三面受敌,不但军心涣散,士卒更加劳累,此刻正是进攻的好时候,绝不能给北疆军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夏侯渊这次非常积极,主动率军配合袁绍的军队向阴沟水对岸的北疆军展开了猛烈进攻。
封丘城下,荆州军大营。
刘表接到蒯越的书信后,又惊又怒,连夜飞马赶到封丘城下,召集各路统军大将议事,重新部署攻击。
曹操是丞相,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到荆州军大营听从刘表的安排,不过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让荀彧带着曹洪、史涣、李典等人赶到荆州大营参加军议。
军议的场面很混乱,不待刘表把开场白说完,曹洪和纪灵就吵了起来。这两年,先是袁术乘着冀州大战之际攻打兖州,后来兖州军、徐州军又反攻扬州九江,双方的仇怨很深。曹洪好象是故意的,开口就痛骂袁术,如果没有袁术的倒行逆施,中原怎么会出现今天这种恶劣的局面?他一口一个逆贼,立时激怒了纪灵,两人随即在大帐内里大吵起来。曹洪口无遮拦,骂完了袁术又痛骂陶谦,当年如果不是陶谦的帮助,袁术早就死了,他怎能逃到扬州涂炭生灵?关羽、张飞等徐州军将领随即跳了起来,反唇相讥。曹洪犹不解恨,又把江东的孙策、周瑜骂得体无完肤。孙辅、鲁肃岂能忍受?大概曹洪骂得太难听了,孙辅气得连刀都拔出来了。
大帐内一片混乱,刘表和蒯越等人拦不住,嗓子喊哑了都没人听。蒯越急忙喊来卫士,把曹洪等人强行拖开。曹洪看到自己目的达到,带人呼啸而去。
刘表考虑良久,决定暂时把兖州军放到一边,让蒯越、关羽、孙辅、鲁肃等人率军继续攻击。
当日下午,联军再度向封丘和乌巢一线展开了攻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六节
九月初二,封丘城。
小黑腾空飞起,狠狠撞到城墙上,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小黑,小黑……”棍子的叫声凄厉至极,好象从遥远的天际穿透厚厚的云层一点一点地传到小黑的耳中。
小黑摇了摇头,想撑起身躯,但浑身上下就象散了架一般疼痛不已。这时一团黑影从空中呼啸而下,小黑本能地翻了个身,贴到了城墙根上。一个无头的尸体坠落于地,四射的鲜血溅了小黑一头一脸。
“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杀声突然清晰地在小黑耳边响起,小黑浑身战栗,意识突然清醒过来。我还没死,刚才敌人的那一脚没把我踹出城墙,我还在城墙上,我还活着。小黑一屁股坐在了血糊糊的地上,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剧烈地喘息着。
城外的战鼓声一阵猛似一阵,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惊天动地的杀声像潮水一般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巨浪。城墙上一片混乱,双方士卒纠缠在一起,舍命厮杀。
从昨天下午开始,联军再决发起了攻击。由于城内守军在前两天的激战中伤亡惨重,吕布特意让高览、雷重带着折损过半的军队守护在西城门,让王当带着援军守护东、南两个城门。城内守军数量的增多鼓舞了士气,一天半的停战时间也给了北疆军喘息的机会。当叛军发起第三次攻击的时候,双方的厮杀变得极其惨烈。
棍子周围的士卒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棍子的生命越来越危险。小黑想站起来冲上去,但他手脚酸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小黑想叫想喊,但嗓子里没有声音发出来,只有一口鲜血冒了出来。小黑突然想起了父亲。半年过去了,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是否恢复了。一家人历经劫难,九死一生,都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对方,但在大将军的照抚下,一家人竟然奇迹般地团聚了。一切就象做梦一样,他希望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
我要站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黑仰头发出一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杀……”
敌人退了下去。
小黑踉踉跄跄,抱着手里血淋淋的战刀,歪身倒在了尸堆里。他太疲倦了,即使整张脸浸在了血泊里,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他还是美美地睡了过去。
“小黑,快起来,我们要走了。”棍子趴在小黑的耳朵大声叫道。
小黑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茫然地四下看看。“走?到哪去?”
“这孩子脑子被打坏了。”棍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要走了,要撤退了。”
“撤?”小黑望着城墙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吃惊地说道,“我们又要丢下他们吗?”
“走吧。”棍子用力把他拽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埋骨他乡。”
济水河上,一队队浑身浴血的士卒正飞速越过浮桥。
高览、雷重停下战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巍峨耸立的城池。
雷重神情悲愤,恨声说道:“我们就这么拱手让出了封丘城……”他连连摇头,“数千将士的性命,数千将士的性命啊。”
“兄弟们不会白死,我们很快就会杀回来。”高览挥动马鞭,大声吼道,“血债血还。”
“驾……”两人策马冲上浮桥,向对岸急驰而去。
吕布带着一队亲卫骑飞马迎来。
“你们撤往燕城。”吕布安慰了两人几句后说道,“我和王当率部留在后面阻敌,掩护你们急速赶到燕城、瓦亭一带。”
“我们要弃守延津?”高览略显吃惊,“这么快就撤到燕城?”
“张燕大人已经下令大军主力撤到酸枣了。”吕布解释道,“现在叛军已经失去了攻占延津、酸枣把我们堵在原武、阳武一带的机会,他们占据封丘和乌巢后,马上便会沿着濮水河北上,直接攻击燕城。”
“大将军是否已经渡河?”雷重急切问道。
“不知道。”吕布说道,“张燕大人命令你们尽快赶到燕城,准备在燕城和叛军再打一仗。”
高览和雷重互相看看,脸显喜色,“走,到燕城去。叛逆们离死不远了。”
同日,麴义、玉石、樊篱率军撤出阴沟水,退守酸枣。
袁绍、刘表的两路大军分别从东、南两个方向迅速杀向延津。
当天晚上,张燕下令弃守延津,命令颜良、文丑率军北上燕城,自己和麴义等人率主力大军随后撤退。
张燕急告大将军李弘,今夜大军撤出延津,明日黄昏到达燕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叛军将赶到燕城与我决战,请大将军明日开始率军渡河。
九月初三。
袁绍率军进驻延津。
同日,蒯越、关羽、张飞、纪灵等人率军沿着濮水河北上追击,曹操留守封丘和乌巢。
下午,刘表和徐璆两人赶到了延津会合袁绍。刘备接到袁绍的消息后,也于当日下午渡河赶到了延津城。
在军议上,逢纪依据从各战场送来的消息,详细分析了当前局势,认定目前北疆军并没有撤走黄河的打算,而是准备坚守在白马、燕城一线,对河南继续构成威胁,从而确保自己能占据兖州大部,为日后全取中原打下基础。
“刚才刘大人已经说了,清水口丢失后,北疆军的部分铁骑迅速从清水口渡河会合了彭烈,并急速杀到了清水河东岸,现在我们正在汲城阻击。另外,根据驻守浚仪、小黄的守军禀报,他们的斥候在东昏、济阳一带发现了阎柔的铁骑。这支铁骑在北疆军一路北撤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定陶、济阳一线,其目的不仅仅是保护定陶和昌邑,更重要的目的是帮助他们的主力大军坚守在白马、燕城一线。不出意外的话,这支铁骑将在近期内攻击浚仪、中牟和陈留一线,打击我们的后方,牵制我们的兵力。”
“从北疆军这种兵力部署来看,他们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想通过其铁骑大军在两翼战场的进攻,为自己固守白马、燕城,稳定兖州大部郡县争取时间。”逢纪用力拍拍地图,笑着对众人说道,“北疆军的这个策略不错。我们烧掉乌巢和故市的粮草后,他们军心大乱,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李弘还能及时调整部署,做出这么好的应急之策,的确很强悍。最近几天,他们急速后撤,大概就是想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兵力,以便在燕城挡住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把自己最精锐的数万铁骑大军分派到两翼战场,以此来威慑我们,逼迫我们分兵回援,这一招也很厉害啊。”
逢纪得意洋洋地摸摸自己的胡须,“如果我们没有臧霸和陈登的奇兵,知道冀州已经陷入危机,北疆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我们还真有可能上当。毕竟北疆铁骑出现在河内和兖州两个侧翼的战场上,对我们继续北上攻击燕城是个很大的威胁。一旦我们在河内战场上连战连败,失去了侧翼的保护,一旦阎柔的铁骑从兖州杀进河南频繁偷袭我们的粮道,我们就无法继续攻击了,而北疆军则能利用这个机会在白马、燕城一带牢牢站住脚。”
逢纪看看刘表等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很侥幸。北疆军袭击许昌,烧掉我们的粮草后,并不清楚这次偷袭已经给了我们致命一击。他们如果在燕城、白马一线坚守到本月中,也就是十几天之后,我们就不得不撤退了。我们现有的粮草储量,根本无法支撑二十万大军的需要。我们必须等到十月秋收后,粮食入库了,才能再次发动攻击。北疆军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完全可以重新调整部署和策略。过去我们曾怀疑九月、十月是北疆军粮草最困难的时候,但最近我们接到消息,说北疆边郡把大量的牲畜送到了黄河北岸,这可以大大缓解他们的粮食危机。北疆军如果粮食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在一个多月后能否把北疆军打回河北,就很难说了。”
袁绍的眼睛转向刘表,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那意思很明显,依联军目前这种状况,如果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把北疆军赶回河北,那么一个多月后,不要说把北疆军赶回河北,就连联军还在不在都成问题。也许一个多月后,联军已经一哄而散了。
刘表自然看得懂袁绍的表情,他视而不见,神态自如地说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来得及把北疆军赶到黄河北岸去。现在的问题是,大军越过燕城后,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虽然北疆军的部分铁骑已经到了河内和兖州的两翼战场,但他们还有一部分铁骑在我们的正对面,我们要想占据白马和濮阳,有相当的难度。”
袁绍冷笑了一声。
逢纪鄙视地看了刘表一眼,“景升兄,北疆军最强悍的军队就是铁骑了,你不想和他的铁骑打仗,将来你怎么击败李弘平定天下?遇到北疆铁骑你就失去信心,不敢打仗,那将来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李弘独霸河北三州,把大汉的江山社稷一分为二?这次我们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有充足的准备,而且北疆铁骑又分兵于两翼战场,正面战场上的北疆铁骑并不多。”逢纪盯着刘表,嗤之以鼻,“这样你都不敢打?”
刘表给逢纪一顿嘲讽,脸上的颜色变得很难看,“我们明天北上。本初兄率军攻击燕城,我率军攻击桃城、瓦亭一线。”
桃城、瓦亭在燕城的东北方。如果联军突破了桃城、瓦亭一线,燕城侧翼防线随即告破,北疆军只能再次后撤。刘表的这个提议得到了袁绍的同意,但袁绍也担心遭到北疆铁骑的迎头痛击。虽然正面的北疆铁骑人数不多,但一两万人还是有,这支大军假如铺天盖地的杀过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九江军、江东军、汝南军和在冀州大战中遭遇重创的荆州军极有可能率先崩溃,这几支军队的崩溃马上就会动摇整支大军的军心,从而造成联军的整体崩溃。所以他建议大军攻占燕城后,分批北上。这样一来,前锋大军即使被北疆铁骑打垮了,也不会影响到后续大军。而北疆铁骑在击败前锋大军后,锐气大减,无法坚持再战,这时后续大军一拥而上,反而能一鼓作气打到黄河岸边去。
袁绍的这个办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此次北上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北疆军不可能守得住燕城,因此几个人信心百倍,马上商议前锋军的组成。
袁绍提议把曹操的兖州军,关羽的徐州军,辛评、蒋奇的河南军,刘磐、文聘的荆州军放在最前面。这几支军队的大部分将士都参加过前年的冀州大战,和北疆铁骑都交过手,车阵的使用相对比较娴熟。由这些人和北疆铁骑率先对阵,即使不能取胜,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如果他们能利用车阵把北疆铁骑拖住,等待后续大军冲上来前后夹击,很有可能重创北疆铁骑。
现在刘备统率的部分军队正在河内和彭烈交战,不可能渡河而来,为了加强前锋军的力量,袁绍打算让曹操统率兖州军从封丘急速北上会合。但刘表面有难色,把最近几天曹操和纪灵、关羽、张飞等人的激烈冲突说了一遍,“以我看,还是算了,曹操来了反而坏事。曹操如果到了燕城,前锋军肯定由他指挥,关羽、张飞即使顾全大局遵从曹操的命令,但一旦北疆铁骑杀过来,战场上乱成一团,他们之间还会齐心协力吗?生死关头,恐怕不太可能吧?”
袁绍一听马上作罢。联军的指挥已经乱了,现在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而曹操此刻已被自己逼到绝境,一旦他发了疯,在战场上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到手的胜利很可能转眼灰飞烟灭。
“让他留在封丘还是有作用的。”刘表说道,“此次攻击封丘,他的损失虽然很大,但他最近从徐州战场调回了三千虎豹骑,手上还有近万人马。我们在攻打燕城、白马的时候,如果阎柔率军攻击浚仪、中牟一带,可以让他南下阻击,保护大军的粮道。”
袁绍抬头看着刘表,神色冷峻。刘表心里有鬼,他成心想把曹操救出来,以便在大战后和曹操、刘备等人结盟制约袁绍。所以他不敢和袁绍对视,马上转头借着和刘备说话的机会,掩饰心中的慌乱。
“景升兄,那就这样吧。”袁绍挥手说道,“我们燕城再见。”
九月初四,黎阳。
黄河河面上,五架船桥在滚滚波涛中上下起伏,恰似五条巨龙蓄势待发准备一飞冲天。
船桥上,五彩缤纷的战旗迎风招展,一队队的铁骑将士牵着战马,向黄河南岸急速而行。
大河河堤上,李弘驻马而立,披散的长发随风狂舞。
在他的身后,十几员大将一字排开,目不转睛地望着行进中的铁骑大军。
“十年了。”李弘转头看向鲜于辅,“十年前,我们北上大漠,和大帅对阵于落日原,当时我们就带着这样一支声势浩大的铁骑大军……”
“十年前,我们在落日原击败了鲜卑人,重振了大汉天威,今天,我们一样要带着这支大军横扫中原,再振我大汉天威。”鲜于辅高举马鞭,迎风狂吼,“凡犯我大汉天威者,必杀。”
李弘心潮澎湃,高举双臂,仰天长啸。
“呼嗬……”弧鼎猛然高举长矛,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射缨彤、射虎、鹿欢洋、弃城等胡族诸将紧随其后,振臂欢呼,“呼嗬……”
赵云、燕无畏、铁钺、雷子、鲜于银、李溯、楼麓、刘冥等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大漠,回到了纵横边陲的岁月。他们满腔的热血霎时沸腾了,他们高高举起了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呼嗬……呼嗬……”
“呼嗬……”远处的亲卫骑们同声呼应。
吼声如雷,霎时跃空而起,响彻了大河上下。
“呼……嗬……”大河两岸,九万铁骑将士声嘶力竭,奋力狂呼。一时间,风起云涌,山河震撼。
九月初五,燕城。
蒯越、庞季、黄忠、关羽等人率军急速杀到燕城,并迅速向桃城、瓦亭一线发起了攻击。
吕布、樊篱的南军,颜良、文丑统率的冀州七大营和管亥的青州军大约五万多人拼死阻击。
联军的后续大军在徐璆、纪灵、孙辅、鲁肃等人的统率下,陆续赶到,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北疆军岌岌可危,防线频频告急。
与此同时,袁绍、夏侯渊、刘磐、文聘等人统率大军杀到燕城,并向燕城发起了攻击。
麴义率领大约两万多北军将士迎战。
当天晚上,张燕接到吕布、颜良的告急,联军在瓦亭战场连续不停地攻击,大军损失太大,请求后撤。
张燕回书,明日清晨,大军全线后撤。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七节
九月初五,白马。
睛空万里,朵朵白云如同大海上涌起的层层浪花,点缀在湛蓝色的天空上。
白马城四门紧闭,城楼上的大纛凌空飞舞,似乎要乘风而去。各色战旗在风中尽情舒展开矫健的身姿,巨大的叫啸汇成了道道声浪剧烈地撞击在城池上空。
城墙上站满了人,神情肃穆的官吏,惊慌失色的守城士卒,恐惧不安的民夫,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城外。
“呜呜……”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就象一道金色闪电突然划空天宇,紧接着天雷霹雳炸响,天地骇然变色。
城楼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极度的惶恐霎时笼罩了整座城池。
“呜呜……呜呜……”号角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此起彼伏,转眼间便淹没了大地上所有的声音,带着无穷的杀气直冲霄汉。
城外是人的海洋,是战马的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血腥和恐怖的海洋。
九万铁骑大军排成密密麻麻的方阵,从城外的平原上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上,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炙热的太阳好像无法忍受九万人的凛冽杀气,抱着自己的脑袋面无人色地躲进了云层。
战马在奔腾,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无助地呻吟着,白马城在铁骑大军凌厉的锋锐下变得弱不禁风,就象一头被拔出了利齿的猛兽蜷缩在一旁不停地颤抖着,呜咽着。
冀州太守杨奇站在城楼上,双手撑着冰冷的城墙,消瘦的身躯随着城楼轻微地战栗,眼里的神情非常复杂。有兴奋,有惊恐,有悲哀,有无奈,有担忧,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丝惆怅。站在他身边的各级大吏们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议论纷纷,他们好象还没有从极度的惊骇中苏醒过来,一个个茫然地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大军。
从城外传来的巨大轰鸣声,从城楼上传来的阵阵叫喊声,吸引起了城内民夫们的好奇。人们蜂拥冲上城墙,争相目睹这前所未见的惊人一幕。
传闻中的大漠胡骑,传闻中的世代敌人,突然出现在了中原战场上。
披头散发的匈奴人,光着脑壳的髡头鲜卑人、乌丸人,成群结队,数不胜数。他们象决堤的洪水一般,一路咆哮着,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远方。
铁骑大军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越过了白马城,卷起的冲天烟尘笼罩了城池,遮蔽了天空。
黄昏,铁骑大军到达平阳亭。
胡骑营校尉祭锋率部迎上,禀报了前线战况,“叛军在燕城、桃城和瓦亭一线展开了全面攻击。我大军由于兵力不足,各战场险象环生,急待后撤。”
“急告张燕大人,我已统率铁骑赶到平阳亭,凌晨时分当能部署完毕,请他按预定计策于明日清晨时分撤出燕城。”李弘转身吩咐傅干,“急召各部统军大将,立刻到中军议事。”
黑幕悄然将临,在中军临时大帐内,***通明。
傅干站在地图前,右手从地图上的平阳亭和燕城之间重重地划了一条线,“平阳亭到燕城之间,有七十里路程。我万大军将在平阳亭正面部署五万铁骑。其余四万铁骑在战场左右两翼依次列阵,每隔十里部署一万大军,以持续保持大军的强悍攻击力,争取一鼓作气打到燕城,最大程度地诛杀叛军。”
“大单于刘豹、大单于楼麓、大单于蹋顿和射缨彤、鹿欢洋、射虎等诸王率军布阵于平阳亭正面战场。”傅干手指大将军李弘,“你们由大将军亲自统率,向叛军的前锋军发起攻击。只要击溃了叛军的前锋军,这一仗就再无悬念,叛军将一溃千里,彻底败亡。”
“五万铁骑强行突破叛军的前锋军并展开追杀,强悍的攻击力最多维持五里。五里后,铁骑的速度和攻击力都将急骤下降,这有可能导致叛军的后续军队得到逃亡的时间。所以我们在平阳亭西南十里处的大石聚设下第二个攻击阵列……”傅干手指鲜于辅,“军议结束后,左卫将军鲜于大人将统率马城、渔阳两营铁骑急速赶到大石聚设伏。”
“龙骧将军赵云大人将统率刘冥、弧鼎、弃沉、祭锋等诸位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二十里处的小马亭。”
“漠北都护燕无畏大人将统率金雪原的铁钺大人、北部鲜卑的拓跋貉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三十里外的纪亭。”
“雷子大人将统率五原营的乌拉铁骑,西部鲜卑的泄圭泥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四十里外的土伯亭。”
傅干接着详细交待了各部的攻击步骤和应变之策。
“诸位大人如无异议就立即出发,依令执行。”李弘站起来,用力一挥手,“明天晚上,我们燕城见。”
诸将轰然应诺。
九月初六,燕城。
凌晨,快马飞驰入城。
大将军李弘书告张燕,铁骑各部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前线大军可以后撤,但务必注意,后撤各部要死死咬住叛军,不能让叛军前后之间拉开太大距离,以致于让大军无法完成预定攻击目标。
张燕大喜,命令麴义、吕布、颜良等人各率大军,于清晨时分依次撤出战场。张燕郑重嘱咐各部将领,不要撤得太快,要让叛军感觉到我们是被打退的,而不是主动撤退的。
叛军的攻击在凌晨逐渐停下,到了清晨,叛军迫不及待地再度发起了攻击。
桃城战场上的北疆军率先抵挡不住,被徐州军一番猛攻之后,防线告破。颜良、文丑率军急撤,关羽、张飞、纪灵等人随后展开追击。
桃城失守。燕城侧翼受到威胁,麴义随即后撤。袁绍指挥大军杀进城内,辛评、蒋奇、夏侯渊、刘磐、文聘等人各率军队衔尾猛追。
颜良率军撤到瓦亭,和吕布、樊篱会合,在瓦亭拼死阻击。蒯越、孙辅、鲁肃得知燕城、桃城都已攻克,士气大振,攻击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北疆军抵挡不住,全线后撤。
上午,袁绍、刘表联名书告前线各部将领,前锋军由蒯越指挥。前锋军各部将领在追击过程中,迅速率领各自的军队靠拢集结并形成攻防兼备的坚固战阵,严防北疆铁骑的袭击。联军其余军队一部分由袁绍亲自统率,紧随前锋军之后,一部分由刘表统率,带着粮草辎重随后跟进。
关羽、张飞的追击速度最快,两人曾在冀州战场上被杀得铩羽而归,对北疆军恨之入骨。此刻眼见北疆军抱头鼠窜,兴奋不已,督军猛追。蒯越担心两人失去保护,遭到北疆军的反扑,急令辛评、夏侯渊等人随后赶上。辛评、夏侯渊都曾在平阳亭遭到北疆铁骑的重击,所以极为小心,他们不但没有听从蒯越的命令迅速赶上徐州军,反而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吕布、颜良接到斥候的禀报,立即指挥郭勋、高顺两营人马停下,调头迎上徐州军。
两军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两三万人在一处空旷的原野上展开了激烈厮杀。
关羽远远看到高顺的战旗,怒火中烧,带着一队百人亲卫骑像一支厉啸的长箭,狠狠地射向了北疆军的中阵,所到之处,挡者披靡。徐州军士卒看到主将身先士卒,锐不可挡,无不士气如虹,奋勇向前。
高顺看到敌方突骑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人头在风中跳跃,他愤怒了,举枪狂呼,“杀……杀上去,宰了他们……”
高顺一马当先冲进了敌阵,长枪如闪电一般连挑两骑,“砍倒战旗,给我砍倒它。”
北疆悍卒高声狂呼,蜂拥而上,“杀了关羽,杀死他……”
“去死吧。”关羽虎吼一声,长刀雷霆劈下,一颗喷血的人头冲天而起。高顺飞马而至,长枪厉啸直刺面门。关羽眼明手快,一拳砸开枪柄,长刀顺势下剁,高顺坐下战马的前腿顿时离体而去。战马惨叫痛嘶,一头栽倒在地。高顺怒吼一声,单掌砸上马背,身躯腾空而起,同时长中长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倒撞向后。
此刻两马相错,关羽已飞马而过。高顺这一枪没有刺中关羽的后背,笔直刺进了关羽坐下战马的马屁股。战马受痛,霎时直立而起,把全无防备的关羽掀翻在地。
高顺掉到了地上。亲卫们大惊失色,连连高呼,“护住大人,护住大人。”
关羽一跃而起,听到敌方士卒的叫声,立时意识到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就是高顺,他兴奋地连声狂吼,“围上去……杀死高顺,杀死他……”
没人能挡得住关羽。眨眼间,他剁倒两匹战马,杀死三名北疆悍卒,战刀带着满天血花凌空而下,“杀……”
高顺站不起来了,他掉落地上的时候右腿崴了一下,痛彻入骨,只能半躺在地上,举枪拦截。关羽吼声如雷,连剁五刀,刀刀砍中长枪,长枪承受不住,一分为二。
关羽狂喜,再起一刀,“杀……”
半空中一道寒光如电闪过,“当……”一声巨响,火星四射。关羽长刀弹起,连退两步。
“你是关羽?”高顺的身边出现了一位魁梧大汉,手上战刀兀自轻微震颤,“我叫颜良。”话音刚落,颜良身如猛虎,纵身冲向关羽。关羽惊叫一声,长刀呼啸而起,一时间只见金铁交鸣,四溅的火星漫天飞舞。关羽连连后退,险象环生。两人四周,欢方士卒纠缠在一起,酣呼鏖战,血肉横飞,谁都无法冲上来相助。
颜良声若惊雷,步步进逼,一口气连砍十七刀。关羽竭力死挡,用尽全身力气想扳回劣势,无奈颜良勇猛无比,一刀比一刀凶狠,把关羽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颜良猛地停下身形,双手举刀,仰首狂呼,“杀……”战刀呼啸而下。
关羽大吼一声,长刀迎面挡上。
刀断,二刀皆断。两人惊呼一声,同时飞身急退。
关羽的亲卫骑左右扑上,护住关羽呼啸而去。
文聘、刘磐率军急速赶上,并从两翼展开包抄。
吕布急忙下令鸣金撤兵。
此刻郭勋带着一队人马正在敌阵中与徐州军激烈厮杀,他被张飞的部下缠住,根本撤不下来。
吕布得到禀报,毫不犹豫,长戟前指,带着亲卫骑如狂风一般卷入敌阵。吕布战马如龙,铁戟如飞,在阵阵惊雷般的吼声里,肆意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百名悍卒紧随其后,勇不可挡,无坚不摧。
张飞命令士卒们避其锋芒,让开通道,转而堵住吕布的后路,把他困在阵中。只待援军赶到,必能将其诛杀。
吕布会合了郭勋,命令亲卫骑护在步卒两侧,奋力突围,但敌军层层围上,杀不胜杀。
吕布大怒,猛然调转马头,单枪匹马,直杀中阵。敌卒抵挡不住,被吕布杀得四散而逃。吕布纵马如飞,直冲中军大纛。敌卒发现了吕布的意图,拼死阻击。张飞也带人急速杀来。吕布情急之下,拨刀刺进马臀。战马痛极,腾空飞起,一头撞上大纛,臂粗的旗杆一折两断,大纛轰然倒地。
徐州军顿时大乱。
郭勋趁机指挥士卒奋力杀出。吕布的亲卫骑随即分出一半人马,返身杀进敌阵援救吕布。
张飞怒极,高声咆哮,长矛直取吕布。吕布夷然不惧,铁戟上下翻飞,且战且走。四周的敌卒稍有躲闪不及便身首异处。
张飞气得破口大骂,连声怒吼,“散开……散开……射死他,射死他……”
敌人退得快,吕布的速度更快,他总是出现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手中长戟如划空闪电,一边畅饮敌卒鲜血,一边发出骇人心魄的追魂厉啸。
突然,吕布大吼一身,手中长戟拄地,血淋淋的身躯乘势腾空飞起,如同九天黑鹰一般在空中滑翔数步,越过人群,一头撞上了从远处急驰而来的敌骑。敌骑猝不及防,被吕布撞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两人的身体叠在一起,凌空飞出。吕布手中长戟再度拄地,人借反弹之力,不落反升,稳稳落到了马背上。
“走……”吕布一拳擂下,战马吃痛,长嘶跃起,连撞数人,急驰而去。
“围住他,杀死他……”张飞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高举长矛,带着亲卫骑发力狂追。
纵马飞驰的吕布猛然转身,手中长箭对准张飞急速射出。
张飞想都没想,甩掉长矛,抱着脑袋翻身就滚下了马背。
“嗖……嗖……嗖……”三支利箭呼啸而过。一支钉进了马脖子,一支将张飞身后的亲卫射落马下,一支划空而过没入满天箭矢之中。
一弓三箭,三箭齐发。张飞在落地之前,望着从自己眼前如闪电一般飞过的三道箭影,不禁发出一声惊叹。中箭的战马直立而起,痛苦地长嘶几声,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张飞刚想站起来,却被这战马的前蹄扫中,身躯打横飞出,摔得眼冒金花,晕头转向。
吕布角弓连响,长箭如飞,接二连三射倒敌骑。敌骑大恐,竟不敢再追。
吕布的亲卫骑正在奋力杀进,忽然看到吕布单枪匹马杀了出来,无不振臂欢呼。
“走……走……快走,杀出去。”吕布高举长戟,纵声狂呼。
众人一拥而上,护着吕布绝尘而去。
蒯越、辛评、夏候渊等人随后赶到。近六万大军向平阳亭快速推进。
辛评驻马于一处土坡之上,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他有前车之鉴,非常担心遭到北疆铁骑的突袭。
“北疆军已经在平阳亭设伏两次,如果这次他们想袭击我们,不会再选择平阳亭了,估计会选择在平阳亭的南部或者北部平原。”辛评手指四周广袤的平原,担忧地说道,“我们应该在三十里范围内密布斥候,以防不测。”
蒯越摇摇头,“那是让他们去送死。燕城到平阳亭只有七十里,而双方军队的距离仅有数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斥候如果深入到平阳亭一带,必定会被对方的斥候杀了。”蒯越停了一下,看看辛评忧心忡忡的脸,小声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本初就在我们后方二十里,到了下午景升兄也要带着军队北上,三支大军相隔很近,即使北疆有铁骑杀过来,我们也能迅速得到支援。”
“现在河内和兖州战场上都有北疆铁骑。在我们正对面的铁骑已经不多了,估计也就是一些匈奴人。另外,我们有战车可以组建车阵,有曾经对抗过铁骑的数万将士,有强弓弩炮,有十几万后续大军,还有充足的预防和准备,难道这样还不能击败他们?当年李弘在西凉的时候,屡屡以步卒战阵击败数倍于己的胡骑,他们能取胜,为什么我们不行?”
辛评苦笑,凑近蒯越的耳边说道,“正是因为李弘有丰富的用步卒大军击败铁骑的经验,所以他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以为他是六月惊雷?是和连、拓跋锋?他是李弘,是豹子李弘。”辛评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一头豹子。”
蒯越有些不满,他瞪了辛评一眼,“你以为死守官渡,不和李弘决战就能击败他?他今年撤走了,明年就不来了吗?北疆永远都有战马,永远都有彪悍的骑卒,是不是我们因此就要放弃北伐,放弃平定天下,放弃重振社稷的大业?”
辛评不再说话,他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这些人现在都疯了,被眼前几场脸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完全忘记了冀州大战惨败的教训。今日北疆军的全线撤退和前年那一战是何其相像。李弘是靠铁骑起家的,擅长骑战,只要给他机会,他会用铁骑把我们撕成碎片。
“异度,让各部拉近距离,放慢脚步,我们只要在天黑前到达平阳亭就行了。”辛评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将士们连续行军,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还是慢一点好。”
“我们累,北疆军更累,你以为他们还打得动吗?”蒯越冷笑道,“现在双方比的就是韧性,就是体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蒯越不再理睬辛评,下令大军加快推进速度,并催促袁绍率中军尽快赶上。此次如果不能重创北疆军,不能大量消耗袁绍的实力,就算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也很难对天下局势产生什么影响,对大汉社稷更是没有任何助益。假如河北实力犹存,袁绍全取中原,妄图篡夺大汉社稷的力量将越来越强大,而大汉也就愈发看不到重振的希望了。
天边突然卷起一股烟尘,接着一支铁骑大军冲出了地平线,象潮水一般呼啸而来。战马奔腾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大,渐渐震耳欲聋。大地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报警的战鼓声响彻了原野。
联军将士迅速结成了十几个方阵,并在阵前竖起了一面面巨盾。各式战车被推到阵前列,交错排列。几百台弩炮一字排开,张开了血盆大口。战阵内,一万多名强弓手蓄势待发。
北疆铁骑浩浩荡荡地杀来,几百面黑豹战旗迎风飞舞,气势如虹。
“射……射……射……”不待铁骑大军靠近,蒯越就下令射击了。第一轮齐射虽然射不到敌骑,但对己方的士气也却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霎时间,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呜……呜……”
号角长鸣。
北疆铁骑逐渐慢下,并有几十骑率先冲出,逼近敌阵观察。
灰濛濛的尘雾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天空顿时为之一暗。
蒯越大惊,连连下令,“射……给我连续射……”
弩炮的吼叫声瞬间响成了一片。
号角再响,烟尘更大,而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却逐渐远去。
北疆铁骑撤了。
联军将士难以置信,他们久久望着消失在天边的铁骑,不敢想象自己竟然逼退了当今天下最强悍的军队。
“咚……咚……”战鼓声突然冲天而起。
将士们被高昂的鼓声所惊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武器,放声狂吼,兴奋的欢呼声经久不绝,重重声浪穿云裂石直上九霄。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蒯越高举双臂,冲着辛评连声狂吼。
辛评神情淡漠,望着依旧飘浮在空中的尘雾,若有所思。北疆军的铁骑并没有想象的多,甚至连一万人都不到。他们的铁骑呢?难道回援冀州了?如果臧霸、陈登已经杀进冀州,李弘想以最快速度挡住他们,那么调派铁骑回援是最好的办法。真的是这样吗?
联军前行到距离平阳旁三十里的时候,吕布、颜良再度返身阻敌。
这次联军不愿意和北疆军混战了,他们担心阵势散开后,会遭到北疆铁骑的突袭,所以仅以箭阵迎战,把北疆军挡在两军阵前。
双方僵持了一会,天边果然烟尘再起,北疆铁骑又出现了。大概是因为步卒大军未能诱出对手无法展开攻击的原因,铁骑大军奔行数百步后,便转身撤走了。
蒯越等人摸清了北疆军的意图,六万大军随即紧紧抱在一起,行军速度大为迟缓。
蒯越书告袁绍、刘表,认为北疆铁骑已有部分回援冀州,以目前北疆铁骑的数量,显然无法从正面取得突破。所以他估计北疆军要放弃利用铁骑偷袭联军的计策,转而利用其强悍的步卒大军,白马、濮阳等坚固城池,以及战场距离黄河近,粮草可以就近得到补充等优势,和我们继续对峙下去。为击碎北疆军固守黄河南岸,占据兖州的梦想,同时也为了防备北疆军从两翼战场取得突破,让我们的歼敌之策计策功亏一篑,还是请大人急速和我们会合,共击平阳亭,以便明日北上杀向白马城,以最快的速度把北疆军赶过黄河。
袁绍带着陶义、王摩、纪灵、孙辅、鲁肃等四万大军跟在前锋军后面,缓缓而行。接到蒯越的书信后,袁绍一直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北疆铁骑,但目前看来李弘并没有在正面战场上部署铁骑主力。乌巢和故市的粮草被烧后,李弘大概改变策略,打算撤兵回守白马和濮阳一线,因此他把铁骑主力都尽数派遣到了两翼战场,以求利用铁骑的优势在两翼战场迅速取得突破,从而威胁河南和联军粮道,把联军拖在河南。这个计策的确不错,但李弘没有预料到联军的攻击速度太快,他的部署被打乱了,顾此失彼了。这是击败北疆军最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袁绍顾虑一去,随即下令各部加快速度,迅速拉近和前锋军的距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八节
平阳亭。
大将军李弘、左将军麴义、右将军张燕、贾诩、傅干等人听完射缨彤的述说,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今天射缨彤、席欢洋奉命带着铁骑佯攻叛军,一是为了给叛军造成北疆主力铁骑已经离开白马、平阳亭一线,转到河内和兖州两翼战场的假象,让叛军减少戒备,加快攻击速度。二是想试探一下叛军的防守能力,看看他们的攻防战阵会不会对铁骑的攻击造成威胁。
“现在看来我们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但是……”射缨彤看看李弘,迟疑了片刻,“叛军的攻防战阵很坚固,如果强行攻击,伤亡会非常大,而且还会严重迟滞大军的攻击时间。一旦我们在平阳亭战场耽误太久,或者被叛军拖到了晚上,那我们就很难全歼燕城以北的叛军了。”
“袁绍和刘表把我们当年对付胡骑的办法全部学到了。”麴义恨恨地一挥手,“他们两个都参加了当年的翼城大战,对我们击败六月惊雷数万羌骑的过程一清二楚。前年冀州大战的惨败,大概让他们想起了往事,所以这次特意准备了很多器械,打算和我们的铁骑正面对决。”
“我们在西凉打了几次大战,尤其是青石山和薄落谷的两次阻击,不但把鲜卑人挡住了,还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射缨彤用鲜卑话对李弘说道,“这次南下,很多部落大人都担心自己受损过大,将来可能会在大漠被其它部落吞并,所以心中惶恐不安。大将军如果下令他们从战场正面不计代价地强攻,他们马上就会想到过去的惨痛教训,攻击的决心和信心会大打折扣。”
其他人听不懂鲜卑话,都拿眼睛看着李弘,等待他的解释。李弘想了一下,把射缨彤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问张燕道:“叛军的中路大军大概有多少人?是不是和他们的前锋军一样,也有非常坚固的攻防战阵?”
“从斥候的探查来看,中路大军大概有四万多人,他们看到了袁绍的战旗,还有九江军和江东军的战旗。”张燕说道,“这路大军带了不少辎重,战阵也没有他们的前锋军那样牢固。”
“此次我们撤得快,叛军的追击速度也非常快。很多重型器械都丢在了后面,而九江军、江东军几乎没有什么重型器械,所以这一路人马相比他们的前锋军,防守能力差了很多。”贾诩接着说道,“叛军要想防备我们铁骑大军的攻击,不仅需要巨盾巨矛和强弓弩炮,更需要有众多经验丰富的士卒。叛军的前锋军大都是前年参加冀州大战的军队,比如蒯越、辛评、蒋奇、夏侯渊、刘磐、文聘、关羽、张飞。这些人和他们的手下都有一定的对抗经验,打起来的确难度很大。”
“叛军前锋军的人数已经确定了吗?”李弘又问道。
“可以确定为六万人左右。”张燕说道,“我们仔细查看过了,前锋军的帅旗在蒯越的军中,这支军队现在由他指挥。另外,蒋奇、夏侯渊、关羽这些人的手下都是各地的精兵,如果强行攻击,我们的伤亡的确不小。”
李弘沉吟良久,突然说道:“立即改变攻击策略,让步卒大军和一部铁骑把叛军的前锋军拖在平阳亭,暂时不打它,然后再派一部铁骑挡住叛军的后军,阻止他们的救援。”李弘举起大手,用力拍在了地图上,“我们集中大约七万铁骑,先围歼叛军的中路大军,围歼袁绍。”
麴义、张燕、贾诩等人互相看看,同时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今晚就到不了燕城了。”麴义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能全歼叛军的前锋军和中路大军,中原大战就结束了。”张燕笑道,“你想什么时候到燕城都可以。”
李弘和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细节,随即下令由张燕坐镇平阳亭指挥全局,麴义指挥南北两军和鲜于辅的铁骑在平阳亭一带拖住叛军的前锋军,雷子率军急速杀向燕城、瓦亭一带挡住叛军的后路大军。
“传令燕无畏,率所部铁骑,立即会合赵云,向小马亭方向靠拢,准备会同主力围歼袁绍。”
下午,蒯越指挥前锋军推进到平阳亭。
麴义、吕布集结了七万步卒大军,依据有利地形,奋力阻击。
鲜于辅、鲜于银、李溯、公孙续等人各带一部铁骑,围着联军的战阵往来奔驰,不时做出攻击之势,迫使联军不得不坚守战阵,唯恐让北疆铁骑突进阵内。
下午,平阳亭西南二十里,小马亭。
正东方的地平线上,悄悄升起一片尘雾,这片尘雾越来越大,渐渐遮掩了天际间的湛蓝天空和灰黄色的土地。
“咚……咚……”报警的战鼓声立时响彻原野。
“传令各部,立即靠拢,快,快……”袁绍脸色微变,连声下令。虽然蒯越说敌方的铁骑不到一万人,但中路大军没有前锋军那样坚固的战阵,如果让北疆铁骑利用各部阵形松散的时候冲过来,大军极有可能崩溃。
孟岱、陶义都是冀州籍将领,也曾参加过前年的冀州大战,他们从容不迫,指挥手下士卒和运送辎重的民夫们迅速利用数百部辎重大车摆下了一个车阵。辎重大车的数量有限,只能把它们摆在战场的正对面,也就是敌骑最有可能发生攻击的方向。
纪灵、孙辅、鲁肃则指挥各自的大军迅速集结列阵,和袁绍的军队形成品字形战阵。
“蒯大人不是说,他们把北疆铁骑牵制住了吗?”纪灵冲到袁绍身边,吃惊地问道,“怎么这里又冒出一股铁骑?我们是不是中了埋伏?”
袁绍摇摇头,笑着安慰道:“北疆铁骑的人数有限,我们又早有预防。虽然他们有心绕过前锋军攻击我们,但很难奏效。”袁绍指指头顶上的大太阳,“在这种天气下,铁骑还没有接近我们,漫天的烟尘就已经把他们的形迹暴露了。等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我们早就做好防守准备了。你不要担心,没事。”
他话音未落,战阵中突然传来惊骇的叫喊声,人们纷纷转身向背后望去。
正西方的天际之间,一股烟尘冲天而起,就象雷雨来临前的乌云一般在空中剧烈地翻滚着,并迅速向四周弥漫扩散。
袁绍脸色突变,心里一阵窒息,喘息声顿时急促起来。
孙辅、鲁肃打马而来,手指西方,惶恐不安,“大人,那是怎么回事?是北疆铁骑吗?我们被包围了?”
“不要慌,不要慌。”袁绍用力挥挥手,勉强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是虚张声势,是虚张声势,他们无法阻挡我们前锋军的攻击,所以虚张声势,想把我们拖在这里,给他们的大军撤出平阳亭争取时间。”
孙辅和鲁肃互相看看,将信将疑。鲁肃拱手问道:“大人,你确信这是北疆军的疑兵之计?”
鲁肃的官职不过是一个统军校尉,用这种口气对袁绍说话实属不敬。袁绍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中马鞭,“我们有四万人,而北疆铁骑兵力有限,此刻他们想要展开攻击,必须集中所有兵力才能确保一击而中。如果你想获得一群羊,你愿意用一头老虎去攻击,还是愿意驱赶两只狼去攻击?李弘精通骑战,怎会在这个时候分散兵力?”袁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了,北疆军在无法掩藏形迹实施偷袭的情况下,如果有足够的兵力,也可以实施群狼围攻之术。不过,他们有那么多铁骑吗?”
在骑战方面,纪灵等人没什么经验,相反,袁绍因为和李弘、公孙瓒屡屡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听了袁绍的解释,三人心里的紧张大为缓解。既然是疑兵之计,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鲁肃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话失礼了,正想向袁绍道歉,就听到战阵侧翼的士卒们突然发出了一声更加惊恐的叫喊,接着叫喊声此起彼伏,象波浪一般层层涌起霎时传遍了整支大军。
袁绍和众人骇然心惊,抬头向北方望去。
一团巨大的烟雾冉冉升空,它就象一股呼啸的鬼风,隐约挟带着风雷之声,席卷而来。它更象一头灰濛濛的怪兽,一路咆哮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长大,并且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蓝天、白云和广袤的大地。
“大人,南边,南边也来了……”
袁绍背心一凉,彻骨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双手双脚好象不听使唤一般僵硬了。他低吼一声,用力扭转身躯,向南方看去。
南方的天际之间,一股烟尘就象狂风中的烈焰一般,沿着地平线剧烈翻卷燃烧,转眼笼罩了半边天空,接着便和东、西、南三个方向的烟尘合为一体。
袁绍目瞪口呆,他睁大双眼向四周看去,霍然发现整个地平线都已被烟尘席卷,这股铺天盖地的烟尘借着风势,正在不断蚕食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和炙热的太阳,不断逼近自己这支孤零零的大军。
“我们被包围了……”联军将士们的嘶喊声纷乱而恐惧,叫啸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隆隆战鼓声也不知何时悄然湮没于这片巨大的啸声里。
“大人,我们不是被一群野狼围住了,而是被一群恶虎围住了。”纪灵哭丧着一张脸,望着从烟尘里冲出来的铁骑,难以置信的连连摇头,“一万铁骑?这何止一万铁骑?蒯越这个瞎子,他眼睛长在脑门上了吗?”
七万铁骑大军从四面八方冲出了地平线,冲出了滚滚烟尘。
“呜……呜……”号角四起,响彻天宇。
李弘打马冲上土坡,抬眼望向战场。
七万铁骑成环状密集列阵于天地之间,五彩缤纷的旌旗猎猎作响,就象一道道燃烧的熊熊烈焰把联军团团围住。
两里范围内的中心地带,联军正在收缩阵势,打算结阵死守。
祭锋高举黑豹战旗,紧随李弘身后。司马懿、魏延、傅干、王凌身着戎装,驻马立于李弘左右。胡骑营将士,这些曾经追随李弘征战四海的黑豹义从们,列阵于后,士气如虹。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接踵响起。各部统军大将都在催促李弘,立即攻击,立即攻击。
李弘转头看看司马懿等人,冲着他们微微一笑。“跟着我,一直跟着我,不要离开。”
四个人连连点头,激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可是七万人的铁骑大战,是规模空前的一场大战。
联军战场内一片混乱,战鼓声凌乱不堪。各军将士人人自危,拼命向战阵中心挤压,好象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慌。
袁绍驻马立于大纛下,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北疆铁骑,已经把前前后后想明白了。
今天这一仗,早在河北的预料之中。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河北的兵力不足,甚至包括晋阳朝廷的很多大吏,但所有人都上当了,谁都没有想到李弘竟然从大漠上调兵。从胡族诸部调兵征伐由来已久,但过去朝廷征调匈奴人、乌丸人和羌人是为了戍边,为了抵御其它胡族的入侵,为了平定边郡的叛乱。很少有人敢把胡族铁骑征调到长城以内的边郡作战,更没人敢把胡族铁骑征调到中原作战。正是因为历史上从未有这个先例,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李弘竟敢征调胡人南下中原打汉人,所以人们都没有想到河北竟然还有机会实施致命的一击。
败了,中原大战失败了。袁绍仰天长叹,心中极度沮丧。此刻他非常痛恨李弘,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失败,自己可以接受,但用胡人击败自己,自己实在不能容忍。为什么要用胡人打汉人?几百年来,大漠上的胡族频繁入侵,屠杀了大汉无数子民,和大汉仇深似海。今天你为了篡夺社稷,竟然从大漠借兵南下屠杀汉人,你还是大汉人吗?你还有大汉人的良知吗?
“大人,李弘这个逆贼竟然借兵大漠肆虐中原。”鲁肃手指前方,愤怒地高声咆哮,“我们和他拼了,杀了这个无耻的逆贼,杀了他。”
陶义、孟岱、纪灵、孙辅等人虽然脸显绝望之色,但心中却也是义愤填膺。胡人,竟然在中原看到数万胡人铁骑,今天竟然要葬身于胡人的铁蹄之下,就是死了也于心不甘啊。当年董卓祸乱社稷之时,当年他在无奈之下被逼回关中之时,他也不曾到西凉借调羌人出战。今天的李弘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当真可谓是本朝四百年来第一叛逆。
“擂鼓……擂鼓……”袁绍突然高举双手,纵声狂吼,“今日和李弘誓死一战,誓死一战……”
“誓死一战……”纪灵等人放声高呼,飞马各驰本阵。
猛烈而雄浑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李弘抬头望向蓝天。
先帝你在天之灵,诸位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大汉,保佑大汉的将士们,保佑我……
李弘缓缓举起长枪。
数百名号角兵举起了牛角号。
李弘左手勒缰,右脚狠踹马腹。战马吃痛,猛然直立而起,仰首长嘶。
“杀……”李弘挥动长枪,声嘶力竭,“杀……”
战马腾空而去,纵身冲向土坡,向战场飞驰而去。
“呜……呜……”冲锋的号角霎时响彻霄汉。
“轰……”七万铁骑大军在号角声中缓缓起动,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开了堤坝,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轰鸣。
李弘一马当先,牢牢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带着大军迅速推进。
司马懿、魏延、傅干、王凌、祭锋等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铁骑大战,他们兴奋地连声吼叫,浑身的热血随着耳畔呼啸的狂风沸腾起来。
赵云神色冷峻,强健的身躯随着奔腾的战马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叛军大纛,那是他的目标,他要第一个杀到那里。
刘冥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举起长矛捅了身边的弧鼎一下,“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这种场面了?”
“十年了。”弧鼎冲着他高声吼道,“落日原大战后,大将军就没有带我们这样痛快地打过仗了。”
“估计将来也没有了。”弃沉把战刀扛在肩上,冲着刘冥叫道,“此仗过后,我们可以在大漠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了。”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弧鼎大笑道,“最后一战。”
蹋顿面如寒霜,望着身前身后数不清的黑豹战旗,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十几年来,自己和大将军数次交手,每每以失败告终,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感到害怕,感到恐惧。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原,第一次冲上战场就是围歼,一切都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和这样的人为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当年大漠上的慕容风何等厉害,但最后依旧败于大将军之手,战死于落日原一役,后起之秀柯比熊更是被大将军赶到了荒凉的大鲜卑山。如果不是大将军顾念旧情,柯比熊这小子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了。此仗过后,大将军将席卷天下,我们在辽东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跟着大将军,追随大将军,也许是我们这一代乌丸人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的保证。
“呜……呜……”号角再度响起,穿透了厚厚的轰鸣声,传到了战场上每一个角落。
蹋顿突然举起长矛,回首狂呼,“加速,加速……”
大地在剧烈的颤抖,联军每一个将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颤抖的地面疯狂加剧。
铁骑大军像惊天海啸一般掀起重重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砸了过来。
袁绍面无人色,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似乎想在绝境之中寻找到一丝生存的缝隙。
纪灵、孙辅、鲁肃等人肝胆俱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当死亡卡住自己脖子的时候竟是如此恐怖。
联军的士卒发出绝望的叫喊,他们拼命地向后退缩,拼命地向后挤压。每退一寸好象都能给他们带来生存的希望,为了这点点渺茫的希望,有人举起了武器,象疯子一样砍杀了自己的袍泽兄弟。
战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铁骑将士们趴伏在马背上,狠命催动着坐下的战马让它们达到极限速度。
轰鸣声骤然高涨,天地在这瞬间摇晃起来。
“呼……嗬……”李弘挥舞着长枪,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黑豹义从们举起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放声狂呼,“呼嗬……”
“呼……嗬……”七万将士同时呼应,如同千万个天雷炸响在战场上空,霎时风云色变,天地为之动容。
“呼……嗬……”七万将士的怒吼声,七万匹战马的奔腾声,终于汇成了一道无可匹敌的声浪,轰然炸中在战场中央。
联军顿时崩溃。
列阵左翼的九江军士卒率先调头冲击本阵。本阵大乱,近万人接着调头冲击中阵。中阵都是袁绍的军队,他们坚持不住,当即也四分五裂。右翼的江东军看到战阵大乱,突然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大喊大叫着,一哄而散。北疆铁骑从四面杀来,根本没有可逃之处,江东军士卒随即呼啸冲向中阵。
有士卒绝望之下,攀上了中阵大纛的旗杆。这高高的旗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以逃生的地方,于是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冲向旗杆。大纛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杀进去,杀进去……”李弘看到联军大乱,当即下令各部放弃骑射,直接冲阵。
“击杀,任意击杀……”
七万铁骑大军气势磅礴,呼啸杀入,霎时间血肉横飞。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六十九节
联军士卒全无还手之力,他们在铁蹄的践踏下悲惨死去,断肢残臂伴随着片片鲜血漫天飞舞。
随着铁骑大军的不断杀进,战场上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联军士卒逐渐被挤到了一个长宽不足五百步的狭窄地带。战场越小,士卒密集程度越高,铁骑的攻击速度也就越慢,而失去了速度的铁骑为了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敌人消灭掉,最后不得不弃长取短,下马象步卒一样层层杀进,象剥茧一样把对手的性命一一吞噬。这不但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伤亡,也会大大延长歼敌时间。李弘不想浪费士卒们的性命,更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他必须抢在天黑前赶到平阳亭战场全歼叛军的前锋。
“吹号,吹号,命令正北方向的楼麓立即让出驰道,让出驰道……”李弘高举血淋淋的长枪,回头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号角兵们连连狂叫,“把敌卒赶向平阳亭,沿途掩杀,沿途掩杀……”
“呜……呜……”近百个牛角号先后吹响,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巨大杀声直冲天际。紧贴在胡骑营左侧的匈奴人听到讯号,马上吹响号角把这个讯号再度放大。号角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在短短时间内迅速传到白山乌丸人的耳中。
楼麓丝毫没有犹豫。十几年前他就追随大将军征战天下,他对大将军的每一个命令都深信不疑忠实执行,从不打任何折扣。
“吹号,命令各部,让开驰道,让开驰道。”
白山乌丸人正杀得酣畅淋漓,突然听到大单于要求自己撤下去,顿时破口大骂。攻击之前,大将军曾有命令,战后凭人头领赏,赏赐丰厚。现在眼前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敌卒,是抢人头的最好机会。如果匆忙撤下去,本来就不多的人头转瞬就被其它人抢去了。众人千里迢迢南下中原本来是想发点财的,结果却落个空手而归,白跑一趟,这种亏本的事谁干?
楼麓看到自己的部下无动于衷,一个个佯装没有听到,还在大呼小叫杀得不亦乐乎,气得脸都白了,“告诉他们,立即撤到驰道两侧,否则,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牛角号声越来越急促。李弘连番催促,楼麓的威胁越来越厉害。如果再不给我撤下来,我回去杀了你们全族。
和战后的赏赐比起来,自己的脑袋和族人性命当然更重要。冲杀在最前面的大帅度连牧率先指挥骑卒向战场东北方移动。各乌丸部落小帅紧随其后,带着军队冲下了驰道。
被围在中阵的联军士卒自知必死,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在铁骑大军的攻击速度连渐慢下来之后,开始在上官的指挥下陆陆续续拿着弓箭肆意乱射。虽然这样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死到临头了,求生的**迫使他们把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手中的长箭上。即使死了,也要拉一个做垫背。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迹。
本来严严实实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这对陷入绝望中的联军士卒来说,如同在波涛汹涌的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联军士卒们疯狂了,他们像野兽一般发出惨厉的吼叫,全然不顾任何危险,一头扎进了这丝缝隙。这丝缝隙受到猛烈的冲击后,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道细小的洪流激射而出。
号角声猛然密集起来,整个战场都注意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联军撕开了缺口,突围了。
李弘连续下令。白山乌丸人沿着驰道右侧追杀,务必阻止敌人逃向东边的濮水河。燕无畏率军沿着驰道左侧追杀,务必阻止敌人逃向西边的黄河。其余诸部,继续围杀。
有了一处宣泄的口子,原本被挤得厚厚实实的联军顿时松散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向北方狂奔。
攻击速度正在减慢的铁骑只觉得对面越来越强的抵抗力突然消失了,大军气力陡涨,悍卒狂呼,战马长嘶,一时间威力再现,杀声震天。
袁绍望着前方的缺口,望着夺路而逃的士卒们,绝望地叹了一口气。那不是求生之路,而是求死之路,是带着前锋军六万人一起死亡的绝路。
“大人,快走,快走……”孟岱打马冲到袁绍身边,大声吼道,“我们护着大人冲出去,快啊……”
“那是北面,是北面,你看清楚没有?”袁绍激动地叫道,“李弘的意图明显,他想把我们赶到平阳亭,利用我们撕开前锋军的战阵,前锋军会因此全军覆没的。”
孟岱愣了一下,他显然在忙乱中没有辨清方向,但他接着就一把拽住袁绍的手臂,奋力拉着他向前急驰,“大人,士卒们已经冲出去了,我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大人你还是乘着这个机会冲出去吧。要么和前锋军会合,要么在途中寻找一个机会突围而去。”
袁绍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由孟岱和两百亲卫骑保护着,随着逃亡的洪流冲出了包围。
赵云率军呼啸杀进中阵,挡者披靡。
陶义指挥一队人马拼死阻击。此刻时间宝贵,能挡住一刻就能让更多的士卒逃离战场。虽然逃出去的士卒难免也会死于铁蹄之下,但逃出去总比困在这绝死之地有更大的生存机会。
赵云快如闪电,一枪挑飞陶义手中长矛,跟着猿臂轻伸,一把将他高高举起,“袁绍在哪?”
陶义怒吼一声,伸手拔出背后战刀,狠狠劈向赵云。赵云不待他战刀落下,单手用力,将其奋力抛向空中。长枪如虹,“扑哧”一声凌空洞穿了陶义的身体。
赵云再吼一声,“袁绍在哪?”
陶义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当即气绝。
赵云怒不可遏,一枪将其挑飞,仰首狂呼,“找到袁绍,给我找到袁绍。”
江东军溃败之后,鲁肃和孙辅带着近千人坚守在车阵里。
这个车阵摆在战场的东面,本来用来阻击北疆铁骑的冲杀,但由于北疆铁骑从四面包围而来,这个车阵没有发挥阻击作用。不过,现在它的作用大了,它成了鲁肃等人抵抗北疆铁骑围杀的一个坚固堡垒。
李弘率军从这座车阵附近冲过去的时候,担心车阵内伏有叛军的弓箭手,命令司马懿带两百骑卒把它解决了。
司马懿刚刚接近车阵,就被车阵内射出的密集长箭射得晕头转向,一不小心掉到马屁股后面去了。司马懿摔得眼冒金星,吃了一嘴的泥土,狼狈不堪,气得脸都紫了,“烧了它,点火烧了它。”
想点火烧掉车阵还真不容易。司马懿一连想了十几种办法,死了几个士卒,都没能把辎重车点燃。司马懿火大了,命令士卒们脱下身上的重铠包在战马身上,自己也全身包上重铠,然后带上几个火把就冲了出去。叛军的长箭就象下雨一样,但就是射不死这一人一马,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懿在车阵前一路狂奔而过,把几十辆辎重车都点燃了。
火借风势,转眼便烈焰冲天,几百辆辎重车随即陷入火海。车阵内的士卒忍受不了,纷纷四散而逃。车阵外的骑车毫不手软,纵马狂追,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孙辅和鲁肃此刻在车阵内苦苦支撑,饱受烟熏火燎之苦。孙辅痛苦不堪,把心一横,“我不行了,我要去投降了。”
鲁肃连连摇头,“出去就是死,再撑一会儿,看看敌人会不会走。”
“再撑下去我们就要死了。”孙辅恐惧地叫道,“我伯父过去和李弘,还有很多河北大吏都有很深的交情,想必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不会把我杀了。”
鲁肃稍稍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们先投降,然后找个机会逃回江东去。”他从地上拿起两面盾牌,又拉过一具尸体,以手蘸着尸体上的血,在两面盾牌上各写了四个大字,“孙坚之子”。
两人高举盾牌,一人执矛,一人拿刀,从烈火里冲了出来。
几个黑豹义从看到火海里还有人逃出来,很是惊讶,打马就冲了上去。孙辅狂叫,“我是破虏将军之子,我是破虏将军之子……”几个黑豹义从都是胡人,听不懂他叫什么,各举武器呼啸杀上。
“拼了,和他们拼了。”鲁肃一看冲上来的都是胡人,眼前一黑,知道完了,“背靠背,杀……”
孙辅和鲁肃的武技都很不错,这几个黑豹义从纵马杀了几个来回,不但没把两人脑袋砍下来,反而让两人跑得更远了。
司马懿带人杀到,把鲁肃和孙辅团团围住。这时司马懿看到盾牌上的字了,他急忙举手,“慢着,慢着,先不要动手。”
“你是破虏将军的儿子?”可马懿问道。
听到字正腔圆的洛阳话,鲁肃和孙辅犹如听到之音一般,浑身舒坦。这条命总算有希望了。
孙辅从盾牌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喊道:“我叫孙辅,是破虏将军之侄,前豫州刺史孙贲之弟。”
驰道上,数千联军士卒亡命飞奔。
驰道两侧百步外的原野上,北疆铁骑不急不慢,和他们保持着几乎一致的方向和速度。远远看上去,他们不象是敌对双方,反倒更象是一起奔赴战场的同一支军队。
纪灵夹在逃卒中间一路飞奔,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跑了一会儿他就不行了。他年纪大了,虽然一直在军中,但疏于训练,从来就没这样奔跑过。现在他后悔听了何仪的话,不应该弃马步行。何仪说骑在马上目标大,很快就会成为活靶子。他回头看看何仪,何仪把战盔、铠甲、弓箭都丢了,手上就拿着一支长矛。一边跑,还一边四处看,神情非常冷静,显然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黄巾军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逃跑的经验非常丰富,不佩服不行。他转头四处看看,发现前前后后都是何仪的人,这些人过去都是黄巾军,而自己的老部下却一个也看不到了。
纪灵实在跑不动了,但他也停不下来。他一停下,估计就要被后面的人推倒踩死了。何仪急行几步,冲到纪灵的身边,一把拽下他的战盔,然后随手丢到了地上,“大人,这是逃命,不是去打仗,你还带着这玩意干什么?快点,把铠甲都脱了,把弓箭和刀也丢了。你背着这么多东西,迟早会累死。”
纪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三两下把身上的累赘全部丢了,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大人,事情有些不对劲啊。”何仪指着驰道两侧策马飞奔的铁骑,大声说道,“他们应谈冲上来杀我们,怎么现在……”
“他们想把我们逼到平阳亭。”纪灵吞了几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为什么?我们到了平阳亭,和蒯越大人会合,他们不是更难打了?”何仪奇怪地问道,“难道他们想让我们把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前锋军,以便动摇前锋军的军心?”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几千逃兵跑到平阳亭,六万前锋军将士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自己被包围了,没有援军了,彻底充蛋了。高,这招高。李弘这个人太厉害,和他为敌想不死都难。
何仪胆战心惊地看看远处飞驰的铁骑,突然冲着纪灵吼了一嗓子,“我们投降吧。”
纪灵愣了一下,脚步不由得迟缓起来。投降?我当然愿意投降了。现在袁术已经死了,自己在九江也没有立足之地,家人又都在河北,我怎么不愿投降?只是北疆军此次攻击中原,既杀降,又屠城,恐怕想投降人家都不答应啊。
何仪看到纪灵半天没有说话,随即对身后几个亲信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吼了一嗓子,“大人,你不投降,我们可要投降了。现在跑到哪都是死,还不如停下来投降。北疆军中有很多黄巾出身的将领,我们如果投降肯定能活下来。”
“这次北疆军攻打中原,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他们收降俘虏了?”纪灵无奈苦笑道,“如果你要投降,那就投降吧,反正这次到哪都是死定了。”
何仪大喜,冲着周围的逃卒连声狂叫,“大家一起喊,一起喊,说我们愿意投降,愿意投降。”
何仪的一群亲卫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接着更多的逃卒跟在后面吼了起来,众人逃跑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号角声越来越急迫,由远而近。
赵云带着一队铁骑沿着驰道狂奔而来,“抓住袁绍,抓住他……”
袁绍大惊失色,指着正在驰道右侧原野上急速奔驰的乌丸铁骑,连声大叫,“冲过去,我们就从那里冲过去。”
孟岱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绝望至极,“大人,我带人回头挡住追兵,你带人冲过去。”说着他急速解开身上的重铠递给袁绍,“大人,用重铠护住全身,这样你就能杀出重围了。”
围在袁绍四周的亲卫们不约而同地解下身上的重铠。他们对袁绍的怒吼置之不理,手忙脚乱地把重铠全部捆在了袁绍身上。
“大人,你多保重。”孟岱和五十名亲卫躬身给袁绍行了一礼,然后调转马头,义无反顾地杀向了追兵。
袁绍望着孟岱和五十名悍卒矫健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走,我们走,杀出去……”袁绍一脚踹上马腹,迎着乌丸铁骑呼啸杀去。
一百五十名亲卫紧随其后,高举武器,疯狂杀进。
赵云没有给孟岱任何机会,一枪便刺穿了他的咽喉。
五十名悍卒就象一把碎石扔进了洪流,连个小小的浪花都没有溅起便无影无踪了。
“追,追上去,抓住袁绍。”赵云嘶哑着嗓子,不停地吼着叫着,手中长枪更是毫不心痛的狠狠抽到马臀上。战马痛得悲嘶一声,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直射而去。
逃卒距离战场越远,乌丸人的阵形就拉得越长,越单薄。
袁绍之所以选择从距离战场较远的地方突围,正是看出了乌丸铁骑在防守上的弱点。但袁绍也疏忽了一点,胡人的骑射太厉害了。这些胡卒都是骑射高手,他们射箭的速度非常惊人,短短几息时间内,他们便能把一壶长箭全部射出去。
在遭到一阵劈头盖脸般的狂射后,袁绍身边的亲卫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而这时候,更多的乌丸人围了上来。双方短兵相接,誓死相搏。袁绍身重数箭,连遭长矛战刀的重创,但因为有包裹全身的重铠相护,他竟然奇迹般地安然无恙。
袁绍和他的亲卫们冲出了乌丸人的拦截。
赵云飞马杀到。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七十节
“追上去,追上去,抓住袁绍。”
乌丸人听不懂赵云喊什么,他们追了百步之后,看到赵云带着一队人马紧追不舍,随即停了下来。此刻驰道上逃卒越来越多,追杀过远会导致防守出现漏洞,有可能让更多的逃卒乘机杀出重围。另外,逃出重围的只有几十个敌人,即使把他们全部杀了,一个人也分不到一个人头,相比起来,还是围攻驰道上的敌人划算。这几十个人头就让给那帮疯狂的汉人吧。乌丸人调头回去了。
袁绍的亲卫们看到赵云和他的手下越追越近,立即一分为二,一部分护着袁绍亡命狂奔,一部分调转马头,飞身迎上。
敌骑目标明确,阻杀赵云,把这个统领追兵的军官杀了,袁绍也就安全了。二十多个敌卒如同一支犀利的长箭,迎着赵云厉啸射去。
赵云怒吼一声,长枪挥动,连杀两人。不待他再举长枪,三个敌卒三支长矛同时刺来。赵云躲无可躲,右手长枪凌空崩开左侧长矛,左手拔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挡住了刺向胸口的矛尖。刀矛相撞,长矛借助奔马之势力量巨大,赵云的身躯顿时被撞得倒飞而起。从右侧刺来的长矛没来得及刺进赵云的身体,“扑哧”一声插进了战马马背上。
战马吃痛,猛然腾空跃起,把从正面冲来的敌人连人带马一起撞倒。赵云人在空中,长枪如电划过,当即把从左侧冲来的敌卒挑落马下。“杀……”赵云再吼一声,身如灵燕,斜斜落向敌卒的战马,同时左手战刀脱手掷出,把右侧敌卒的胸膛硬生生洞穿而过。
就在他要落到马背之时,四个敌卒呼啸而至。其中一个敌卒跃空而起,以身体做武器,把赵云再度撞飞。赵云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地上。那个敌卒摔倒在他的身旁,不待赵云爬起来,已经象猛兽一样狂叫着扑上去,拦腰把赵云抱住。
赵云的亲卫们看到将军坠马,大惊失色,纷纷打马围上,刀箭齐下,奋力抢救。
赵云一拳砸中那敌卒的面门,即把那敌卒打得鲜血四射,但那敌卒舍命相搏,死死抱住赵云不放。
三支长矛再度刺来。赵云情急之下,手脚并用,竭力挪动了尺长距离。短短瞬间,两支长矛飞速杀到,同时刺进了那敌卒身体。另外一支长矛直奔赵云的腰肢而来,赵云惊叫一声,左手一拳打出,血淋淋的矛尖就在这瞬间歪了一下,以毫厘之间插在了那敌卒的肩胛上。敌卒凄厉长嚎,用尽全身力气把赵云抱得更紧了。
赵云长枪被压在身下,身躯被敌卒抱住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长矛刺向自己。但侥幸的是,没有一支长矛刺中他。赵云的数十名亲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了所有的敌人。
那名已经气绝的敌卒非常强悍,即使死了,还死死抱着赵去,最后只能砍断他的双臂把赵云解救出来。
从死亡深渊里被拉出来的赵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色苍白,心有余悸。
“大人,敌人逃远了。”一个亲卫手指远处的敌骑,大声叫道,“我们追不追?”
“追。”赵云飞身跳上战马,怒气冲天地叫道,“袁绍一定就在前面。”
“呜……呜……”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号角齐鸣。
赵云和亲卫们转头望向战场。那里旌旗飘扬,铁骑如飞,杀声越来越小了。
“大人,大将军下令重整军队,我们要到平阳亭去了。”亲卫队的队率胆怯地看看赵云,小声提醒道。
赵云望着前方越来越小的敌骑背影,气得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走,我们回战场,重整军队,杀向平阳亭。”
驰道上的逃卒聚在一起,等待命运的安排。
燕无畏的军队和白山乌丸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了。乌丸人数次想攻击,但都被燕无畏和楼麓阻止了。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擅自展开攻击肯定是死罪,不想死在中原就再忍一会儿。
李弘接到燕无畏的禀报,急速赶到,“是袁绍吗?你们困住了袁绍?”
逃卒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还能被聚集到一起,还能高呼要投降,那么可以肯定这些逃卒中有相当身份和号召力的人物。李弘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是袁绍。
燕无畏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立即派人去把他们说话算数的叫出来。”
时间不长,纪灵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李弘面前。何仪不敢来,纪灵心想自己反正都是死,把心一横,亲自来见。李弘一看不是袁绍,心里有些失望。待纪灵表明身份后,李弘马上命令松绑,寒暄几句后李弘对他说道,“你的家眷都在冀州安然无恙。”纪灵大喜,急忙跪倒磕谢。
李弘伸手把他拉起来问道:“袁绍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大战开始后,我就没有见到袁绍了。”纪灵看到李弘一直没有说如何处置降卒,心里惶恐不安,犹豫半天后主动问道,“大将军,这些降卒大都是我从江淮带出来的,不知……”
李弘冷笑了一声,“公路兄死了后,你完全可以待在九江,你为什么要遵从袁绍的命令北上中原?你公然背叛朝廷,助纣为虐……”
纪灵心里一凉,翻身跪倒,极力哀求。
“你可以看看战场……”李弘手指远处,厉声说道,“我马上就要赶到平阳亭围歼叛军。我没有时间收降俘虏,也没有多余人手看守俘虏。”
远处战场上,铁骑大军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烟尘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各部铁骑正在陆续退出战场,在密集的号角声中重整队列,准备开赴平阳亭。
李弘怒视纪灵,挥手说道:“你先到冀州去,等待朝廷的惩处。”
“大将军,公路兄死了,我们四分五裂,岌岌可危,北上中原也是为了生存啊。”纪灵看到李弘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了他,“大将军,公路兄就剩下这么点人马了,求你看在公路兄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我们一条活路吧。”
李弘强忍愤怒,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现在你才知道要我给你们一条活路,当初你们干什么去了?到了中原后,你为什么不直接率部投诚?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饶了你们。”
纪灵哑口无言,懊悔难当。想到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将士即将身首异处,而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竟然无力解救,一时间悲痛至极,泪水悄然涌上了眼眶。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看着他们全部死在这里,要么你带着他们急速赶到平阳亭。”李弘看到纪灵眼里的泪花,心里一软,说话的声调顿时和气了很多。
纪灵狂喜,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只要大将军信任我,我立即带着他们杀到平阳亭。”
“不是杀到平阳亭,而是逃到平阳亭。”李弘抬头看看天色,脸显焦急之色,“天黑前,我必须击破叛军的战阵展开围杀。如果天黑前我们未能撕开叛军的战阵,他们势必会利用*夜色*突围,这样我们的损失将增大,而逃走的叛军也会增多。你能帮助我撕开叛军的战阵,将功折罪吗?”
纪灵明白了,他拱手说道:“黄昏前,我一定帮助大将军撕开联军的战阵。”
李弘神情冷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撕开战阵后,立即从战场侧翼撤出战场,不要被铁骑误伤。”
纪灵感激地看着李弘,躬身告退。
燕城东北二十里,小燕亭。
下午,刘表、逢纪、徐璆等人率大约五万后军,十几万民夫和一千多车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从燕城、桃城、瓦亭三地出发,向平阳亭前进。
走到小燕亭附近时,斥候飞速回报,前方发现了北疆铁骑。
“多少人?有多少人?”刘表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们看清楚没有?”
“铺天盖地的,至少有一万多人,还有很多髡头胡人。”斥候神色惊惶,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多里了。”
“快,急告前面的徐璆和黄忠两位大人,立即摆下车阵,把他们给我挡住。”刘表不假思索地挥手说道,“传令各部,立即后撤,撤回燕城。”
“撤?”逢纪瞪大眼睛看着刘表,“景升兄,我们今夜必须赶到平阳亭。前方十万大军携带的粮草军械非常有限,他们正等着和我们会合,你怎能擅自下令全军后撤?”
“北疆铁骑已经杀来了。”刘表指着驰道上的民夫和装满粮草军械的辎重车,焦急不安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怎么打仗?铁骑呼啸而至,这些人一哄而散,粮草辎重就危险了。没有粮草辎重,前方十万大军能坚持几天?保住了粮草辎重,即使前方十万大军撤回来,我们也还能坚守在燕城、瓦亭一线,然后重整军队,继续攻击。”
逢纪一时语塞。刘表说得没错,联军的粮草辎重本来就不多,如果被这股铁骑偷袭成功一把火烧了,这仗必败无疑。但他担心袁绍的安全,犹豫了一下,又劝道:“景升兄,前方十万大军正在打平阳,李弘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不可能把数量有限的铁骑全部派到燕城一带偷袭我们。这肯定只是小股铁骑,目的是想吓唬我们一下,阻击我们连夜支援平阳亭。我看,还是让各部暂时在小燕亭摆下战阵,和这股铁骑打一下为好。他们看到我们士气如虹,决意求战,必定会撤走。”
刘表摇摇手,“斥候不会谎报军情。李弘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我们后军要押运粮草辎重到平阳亭,他极有可能行险一搏,把所有的铁骑都调来打我们。”刘表冲着站在身边的传令兵连连挥手,“急告各部,护着民夫和辎重,快撤,快撤……”
逢纪无奈,派人急赴平阳亭禀报袁绍,请他连夜指挥大军攻击平阳亭。大军只要攻占了平阳亭,偷袭燕城的北疆铁骑就不得不撤走。
地面在剧烈的震动,巨大的轰鸣声如同飓风掠过大地,惊天动地。
雷子带着一万大军以江河决堤之势呼啸杀到。
徐璆和黄忠并肩站在车阵后面,望着遮蔽天空的烟雾,望着象潮水一般翻涌而来的铁骑大军,无不脸色大变。车阵后方一万将士面无人色,恐惧之致。
“吹号,吹号……”雷子高举战刀,吼声如雷,“杀上去,杀上去……”
号角声里,一列列铁骑士卒没有丝毫犹豫,迎着车阵就疯狂冲了上去。
徐璆的汝南军率先崩溃,调头就跑。叛军的车阵本来因为仓促布置得非常稀疏,但这足以让高速奔驰的铁骑降下速度,这时只要车阵内的士卒奋勇冲杀,就可以大量杀伤对手,然而车阵内防守士卒的逃亡却等于拱手让出了通道。
黄忠一看战阵崩溃,二话不说,拉着徐璆就走,“撤,撤……”
“哈哈……”雷子看到铁骑大军勇猛无比,畅通无阻地杀过车阵,不禁哈哈大笑。他在发动攻击之前,已经遍告大军各部,只要击败敌人,就能抢到大量钱财。这些鲜卑人由此士气大振,其猛烈的攻击气势竟然让敌人望风而逃。
刘表万万没有想到,小燕亭上的一万大军一箭未发就溃逃了,他此刻也顾不上粮食辎重了,带着大军撒腿狂奔。十几万民夫看到身后席卷而至的铁骑,一哄而散,有多远逃多远。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看到一千多车粮草辎重,两眼顿时放光,也不去杀敌了,一拥而上,大抢特抢。
雷子傻眼了,这么好的杀敌机会,就让这帮贪婪的鲜卑人白白丢掉了。
平阳亭。
蒯越抬头看看天空,脸上忧色重重。天边的太阳已经越来越红了,白云也渐渐披上了绚丽的红色锦缎。
黄昏渐至,为什么袁绍的大军还没到?二十里路,难道要走一个下午?大军赶到平阳亭后,即和北疆军展开了激烈交战。北疆铁骑封锁了平阳亭并频频威胁战阵,战场上的消息无法送出去,也无法接到袁绍的消息。
目前前锋军在平阳亭战场上没有兵力优势,无法突破北疆军的防线,只有和袁绍的中路大军会合后,才能集结优势兵力给予北疆军以重创。
突然,一股巨大的烟尘从西边天际之间喷涌而出,迅速吞噬了夕阳和晚霞。
蒯越骇然变色。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七十一节
“北疆铁骑……”辛评恐惧的尖叫声直冲蒯越的耳底,“我们上当了,北疆铁骑没有离开,他们都在这里,都在这里。”
“擂鼓……擂鼓……”蒯越猛然回头,瞪大双眼冲着身后的传令兵,连声狂吼,“传令各部,结阵死战,结阵死战。”
“传令夏侯渊、文聘两位大人,立即停止攻击平阳亭,收缩防守,快,快……”
鼓声冲天而起,震撼天宇。
联军各部一片慌乱,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十分紧张地望着从西边天际席卷而来的滚滚烟尘。
正在率部攻击平阳亭的兖州军和荆州军急速撤出战场,并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车阵。
麴义、吕布、颜良各率大军,从平阳亭的东、北两个方向飞速推进,直杀联军车阵,意图撕开敌人的防线。双方再度展开激战,厮杀越来越惨烈。
一支步卒大军率先冲出了地平线,向战场一路狂奔。
“那好象是逃兵,是我们的逃兵。”刚刚赶到中阵的夏侯渊手指前方,神情极度惊骇,“中路大军大概全军覆没了。”
蒯越、辛评、关羽等人浑身冰凉,眼里露出绝望之色。如果袁绍的中路大军全军覆没了,那么前锋军的六万人将被北疆十几万步骑大军团团包围,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不可能,绝不可能。”辛评颤抖着声音说道,“中路大军有四万多人。就算北疆铁骑把他们包围了,他们也能坚守到黄昏。景升兄的军队就在后面,北疆军根本没有全歼中路大军的时间。”
“那的确是逃兵。”关羽浓眉紧皱,低声悲叹,“我们被包围了。”
关羽话音未落,坐下战马忽然高扬前蹄,连声嘶鸣,接着其它人的坐骑也开始烦躁不安,惊嘶不止。
地面开始抖动,悠长的号角声从遥远的天际随风传来。万马奔腾的轰鸣声也穿透了厚厚的尘雾直冲云霄,血腥的杀气如同咆哮的飓风一般扑面而来,让众人不寒而栗。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刘磐脸色突变,惊骇狂叫,“天啊,这么多铁骑,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北疆铁骑冲出了遮蔽天空的烟尘,他们就象一支庞大而恐怖的幽冥大军突然撕开了天地,从无边无际的巨大裂缝里呼啸杀出,气势磅礴。
蒯越等人被铁骑大军的惊人气势所震慑,一个个面无人色,策马后退。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死亡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战场。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辛评扯着嗓子叫起来,“我们怎么办?”
“坚守,坚守战阵。”蒯越举手狂呼,“诸位大人各回本阵,誓死坚守。”
“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辎重,怎么坚守?守到什么时候?”夏侯渊用力挥动手中马鞭,怒声叫道,“突围,立即突围,乘着北疆军还没有把我们彻底围住之前,立即突围,冲出去一个是一个。”
“现在突围纯粹是自寻死路。”蒯越回身瞪着夏侯渊,“天黑突围,等到天黑再突围。”
“等到天黑,我们就冲不出去了。”夏侯渊挥舞着双臂,疯狂地吼道,“十几万北疆军冲上来,我们怎么守?你想死你就守吧,我走了。”夏侯渊调转马头,狠狠一鞭抽下,“走,走,快走……”
“大人,突围吧,立即突围。”关羽冲着蒯越拱拱手,“铁骑距离我们大约还有两里路,现在冲出去还能逃出几个人,再迟延一下,我们一个都跑不掉。”他一脚踹到马腹上,打马狂奔而去。
“走,快走,突围……”辛评一鞭抽下,转身就走,“异度兄,不要迟疑了,突围吧。”
蒯越闭上眼睛,痛苦长叹。中原大战,历时五个月的中原大战,就这样惨败而终了。
“大人……”文聘厉声高喝,“战阵已破,不走也得走了。”
“走,我们突围。”蒯越猛地睁开双眼,仰首悲啸,“突围……”
联军战阵突然破裂。
夏侯渊带着兖州军率先丢弃了一切辎重,飞一般向东南方向撤离。
接着徐州军紧随其后,将士们争先恐后,一路飞奔。
河南军、荆州军甩开大步,向西北方向急速而去。
“叛军逃跑了。”麴义望着前方战场,难以置信地说道,“蒯越疯了吗?这样能逃出去?”
“这未尝不是一种脱身的好办法。”贾诩冷笑道,“士卒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他们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行了。”
“大人,我们追不追?”吴叶急切问道。
“叛军一部分逃往濮水河方向,一部分逃往黄河方向,都是死路。”麴义摇摇头,“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这追敌的事情就交给铁骑吧。”他冲着吴叶挥挥手,“传令各部,立即整军,连夜杀向燕城。”
吴叶遗憾地看看战场,“叛军怎么这么快就逃了?好歹也要坚守到晚上,和我们打一下。”
“打什么打?殿下从大漠征调七万铁骑南下,为的就是保存我们的实力。把人都打完了,后面的仗还怎么打?”麴义瞪了他一眼,“快去传令……”
“我们有十万铁骑,难道还怕打不下洛阳?”吴叶不屑地撇撇嘴,“袁绍这次完了。”
“洛阳?”麴义举起马鞭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小子脑袋清醒一点好不好?大漠铁骑打完这一仗就要北上返回大漠,全取中原还要靠我们自己。快,给我传令去,少在这磨蹭。”
吴叶不敢耽搁,打马如飞而去。
“这一次我们打到哪?”麴义转头望向贾诩。
“向西打到荥阳,向南打到许昌。”贾诩挥动马鞭,兴奋地叫道,“中原指日可下。”
鲜于银、李溯率领五千铁骑正从平阳亭的东南方向向战场挥军进击,看到联军突然向自己冲过来,又惊又喜,急忙指挥大军以雁行阵势迎头杀上。
兖州军和徐州军顿时大乱。士卒们狼奔豕突,四散而逃。
夏侯渊、蔡阳、王忠等人带着六百多亲卫骑,迎着北疆铁骑的右翼直接撞了上去。现在要想杀出重围只有舍命相搏了。几乎与此同时,关羽、张飞也带着一队轻骑对准北疆铁骑的左翼杀了过去。
五千人的铁骑以雁行阵势发起冲锋,两翼都很单薄。夏侯渊和关羽乘机带着数百亲骑顺利突围。
鲜于银和李溯此刻无暇他顾,率军急速杀进,以便冲散敌军阵势,阻滞敌人的逃跑速度,让后续大军随后掩杀。
在战场西北方向,鲜于辅和公孙续率领五千铁骑也在纵马狂奔,酣呼鏖战。
李弘没有想到叛军最强悍的前锋军不待自己发起强攻就崩溃了,这让他欣喜若狂。
十几年来,这是自己打得最轻松的一场决战。北疆军在历经五个多月的血战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结局,数万将士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换回来了中原大战的最后胜利。
北疆大军欢声雷动,巨大的声浪一个又一个砸到战场上,天地震撼。
“吹号,吹号……”李弘举起长枪,声嘶力竭,“杀上去,全歼敌军,全歼敌军……”
激昂的号角声直冲云霄,雷鸣般的杀声震惊四野,铺天盖地的大军如海啸一般掀起层层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杀战场。
赵云、刘豹、弧鼎等人各带大军,向西北方向呼啸杀去。
燕无畏、楼麓、蹋顿等人率军向东南方向发力猛追。
纪灵和何仪带着逃卒停了下来,他们深陷战场,眼前到处都是飞驰的北疆铁骑,岌岌可危。
“快,举起大旗,举起黑豹战旗。”纪灵发疯一般叫着喊着,唯恐自己的大军遭到铁骑的误杀。
本来李弘命令他们以逃卒的身份冲进叛军前锋军战阵,然后发起攻击,撕开前锋军的战阵,给铁骑大军的攻击开辟一条通道。然而,事情的变化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还没等他们跑到前锋军战阵的附近,这六万联军的精锐就自行崩溃了。
失去了攻击目标,后方的铁骑大军又呼啸而至,士卒们人人自危,这支军队随时可能再次崩溃。如果这数千人一哄而散,北疆铁骑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击杀。
纪灵、何仪急得团团乱转。就在这时,李弘带着一队铁骑飞速赶到,把他们围住了。
“大将军……”纪灵带着何仪拜倒在李弘面前,感激涕零。
“这一仗我们打赢了。”李弘把两人拉起来,手指烟尘滚滚的战场,意气风发,“我北疆铁骑所到之处,无坚不摧。”
夕阳如血。
北疆铁骑在平阳亭的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成功包围了溃逃的叛军。
大将军急速下令,收降俘虏,不许杀降。
叛军无路可逃,纷纷投降,将近四万叛军士卒被押回了平阳亭。
黑幕悄然降临。
平阳亭的中军大帐内,***通明。
大将军李弘、左卫将军鲜于辅、左将军麴义、右将军张燕、武卫将军玉石、虎烈将军颜良、龙骧将军赵云等十几员北疆大将齐聚大帐,共贺大捷。
“立即给邯郸报捷,告诉长公主殿下,我们打赢了,中原大战我们打赢了。”李弘喜笑颜开,大声说道,“还有,急奏晋阳,我们打赢了,我们马上可以打到洛阳了。”
“大将军,捷报已经送出去了。”贾诩兴奋地拱手说道,“南、北两军数万将士已经出发,正在连夜向燕城推进。”
“好,好……”李弘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河内汲城,获嘉两城说道,“急告彭烈、穆斯塔法两位大人,立即展开攻击,火速向怀城、平皋一线推进,争取占据河内全境,兵临黄河,逼近洛阳。”
“大将军,命令已经下了。”张燕笑道,“另外,我已经急告镇北将军阎柔大人,请他率军即刻杀到浚仪、中牟一线,截断叛军南下退路,并相机攻占陈留和开封。”
“好,好……”李弘连连点头,“河内方面要增兵。我们必须乘势攻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河内全境,不能有任何耽搁。”他看看帐内众将,手指文丑、王当、张辽、张绣,“四位大人即刻率军北上,由清水口渡河会合彭烈。记住,攻击一定要猛烈,九月底十月初左右,必须给我打到河阳,陈兵黄河。”
四人躬身领命。
“大将军,我们是不是立即攻击徐州?”贾诩手捻短须,笑着说道,“此刻攻击时机非常合适。”
“粮草辎重能不能及时送过去?”李弘转头望向傅干。
“我们本有意于战后攻击徐州,所以预先调拨了一批粮草辎重给青州的臧霸大人和任城的陈宫、吴敦大人。”傅干回道,“如果他们攻击顺利,打到彭城后,应该能就地得到粮草补充。”
“你的意思是说,短期内,我们没有粮草辎重调拨给臧霸和陈宫两位大人了?”
傅干抱歉地笑笑,点了点头,“目前,河东战场还在打,河内战场马上就要全面开始,河南战场估计至少要打到本月底才能把战线稳定下来,所以……”
李弘皱皱眉,转头看向张燕。
“告诉臧霸和陈宫,徐州战场距离中原太远,粮草运输困难,请他们见机而行。”张燕说道,“徐州能拿就拿,不能拿就放弃。我们近期的目标是洛阳和关中,不可能把太多兵力和钱粮投到徐州战场。”
“按飞燕的命令传达。”李弘丝毫没有犹豫,挥手对傅干说道,“另外,把大将军行辕立即移到定陶。”
众将除了鲜于辅外,无不愣然。
“大将军,你不回晋阳了?”贾诩吃惊地问道。
“大汉的京都是洛阳,不是晋阳。”李弘看看众将,神色坚定地说道,“打下洛阳,我们和天子一起回京都。”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七十二节
九月初六,深夜,燕城。
巨大的“袁”字大纛沐浴在朦胧的*夜色*里,凌空飞舞。袁绍驻马城下,呆呆望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凄然泪下。
命运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它在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却偏偏给了自己致命一击。中原大战败了,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破灭了,即将成功的王霸之业在北疆铁骑的肆虐践踏下已经化作了一堆齑粉。从这一刻起,自己将要为生存而奋斗了。
随同袁绍一起逃回来的亲卫只有十几个了,他们叫开了城门。刘表、逢纪、徐璆等人听说袁绍突然回来了,立即意识到前线发生了惊天剧变。几个人惊骇至极,飞马赶到城门处迎接袁绍。
看到袁绍和十几个亲卫凄凄惨惨地走进城门,人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悲痛欲绝的样子,刘表等人无不心神俱震,魂飞天外。
议事大堂上的气氛非常凄凉。
刘表听完袁绍的述说后,仰天悲叹,“我们谁能想到,李弘竟然丧心病狂,从大漠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大汉社稷危在旦夕了。”
逢纪茫然地望着身侧摇曳的烛火,沉默不语。良久,他轻轻问道:“不知前锋军的六万人马能否杀出重围?”
袁绍摇摇头,嘶哑着声音说道:“不可能。铁骑太多,多得让人不敢想象,他们一样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这一仗,败得太惨了。”
刘表痛心不已,长吁短叹,“如今怎么办?是连夜撤军,还是等到前锋军的消息后再撤?”
“不要心存侥幸了。”袁绍悲恸地挥挥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北疆的铁骑大军就要杀到城下了。”
“立即撤?”刘表显然无法舍弃自己的将士,马上又问了一句,“一天都不等了吗?”
“不等了。”袁绍非常坚决地说道,“急告各部,连夜撤到延津、酸枣一线。另外,告诉曹操,请他率军急速南下,坚守于中牟、浚仪一线,以确保大军在鸿沟水南岸挡住北疆军。”袁绍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此次战败后,北疆军的目标肯定是洛阳,所以现在能否守住河内,将直接关系到洛阳的安危。”
他抬头看看垂头丧气的逢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元图,写封信给高干高柔兄弟,请他们务必坚守河内。即使遭到北疆军的猛烈攻击,也要给我守住怀城,否则洛阳二面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逢纪点点头,立即伏案疾书。袁绍看到众人都很沮丧,于是出言安慰道:“这次我们虽然战败了,但我们只要在冬天来临前,把北疆军死死挡在河内和河南两地。那么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展开反攻了。”
“李弘从大漠借来的胡骑不可能长期留在中原,河北也没有这样强大的财赋实力给十几万铁骑大军长期供应食物,所以我估计胡骑将在大雪来临前返回大漠。胡骑离开了中原,北疆军的实力骤降,连续征战达半年之久的北疆军会因为胡骑的离去而丧失其强悍的攻击力,不得不停下来暂作休整。”袁绍用力拍了一下案几,“诸位大人不要气馁,我们还有机会击败北疆军。”
刘表、逢纪、徐璆等人互相看看,苦笑无语。袁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毁灭性的打击中振作起来,重整心情收拾残局,的确难能可贵。但大家都清楚此仗大败后,无论是袁绍个人还是联军,都已失去了自信,失去了和北疆相抗衡的实力,接下来的日子将非常艰难,各方势力都要在痛苦的煎熬中饱尝血腥的战火。
“玄德呢?”刘表低声问道,“你想让他即刻返回徐州?”
“对。”袁绍点点头,“请他立即率军撤过黄河,带着人马急返徐州。此刻李弘如果派军长途奔袭徐州,徐州危矣。”
“看样子,臧霸和陈登也是凶多吉少了。”徐璆叹道,“这一仗过后,李弘有可能同时占据青、兖两州,将来……”
“将来我们总有办法击败他。”袁绍冷笑道,“李弘借胡人之力攻伐中原,杀戮汉人,危害社稷,必将遭到河北上下的愤怒和唾弃,他离死不远了。”接着他猛地站起来,挥手说道,“速告关中袁谭、段煨,关西淳于琼,中原大战失败,请他们速速退出河东战场,固守关中、关西,确保关洛安全。”
“书告洛阳袁微,豫州荀谌,南阳袁熙,立即把所募新卒调派到京畿八关、河南和豫州的颖川、陈国、梁国等地,坚决把北疆军挡在河内、河南和豫州之外。”
“诸位大人……”袁绍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此刻,请大家务必齐心协力,共击叛逆,重振社稷。”
九月初七,凌晨时分,袁绍、刘表率军撤出燕城,乘着*夜色*向延津方向急行而去。
大军撤出不久,两人就得到了一个惊喜而痛苦的消息,蒯越、辛评和文聘带着一百多人逃了回来。
蒯越身中两箭,血染战袍。如果不是文聘拼死把他救出来,他已被北疆铁骑踩成肉饼了。辛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精神非常恍惚,好像还没有从极度恐怖中走出来。逢纪问了几遍告时的战况,他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望无际,一望无际的铁骑啊。
三个人中只有文聘比较正常,不过他身心依旧沉浸在血腥战场上,说话断断续续,眼里不时流露出令人心寒的恐惧。“六万人身陷重围转眼就没了,转眼就被汹涌澎湃的惊天巨浪吞噬了,我们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蒋奇呢?”袁绍紧张地问道,“他和你们一起突围的吗?”
“他死了。”文聘悲痛地说道,“我们突围的时候遇到了幽州铁骑,蒋大人和他的亲卫骑全部被杀,一个也没逃出来。”
“刘磐呢?他人呢?”刘表没有看到自己的侄子,马上就急了,连声追问,“刘磐在哪?”
文聘羞愧无言。
“死了?他是不是死了?”刘表一把抓住文聘的手臂,扯着嗓子吼道,“他是不是死了?”
“我不知道。”文聘神色黯然,“我们被冲散了,也许……”文聘没有再说下去,说了也是白说。在北疆铁骑的疯狂追杀下,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刘表哀嚎一声,抱着脑袋颓然坐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袁绍同情地看着他,想安慰两句,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本来在战败之初,对刘表非常气愤,如果不是刘表擅自下令出击,没有坚决遵从自己的命令拖延不战,何来今日之惨败?但旋即想到战场上那铺天盖地的铁骑大军,觉得自己这个怨恨也没什么道理。大军的粮草已经濒临断绝的危险,拖延之策已无法实施。而李弘既然从大漠上征调胡骑南下,不论自己是否主动进攻,他都会利用自己在兵力上的优势展开猛烈攻击。我不在平阳亭惨败,就在官渡惨败。这个败局似乎早在李弘决定征调胡骑攻击中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袁绍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黯淡的星空,苦不堪言。但愿夏侯渊、关羽这些人能逃出来。大战失败后,各方为了抗衡河北,需要建立更为牢固的联盟,需要重建更强大的军队。否则要不了两三年,李弘就能各个击破,全取天下了。袁绍现在迫切需要这些悍将都能活着回来,有了这些人的存在,联军的武力才能迅速得到恢复。
“传令各部,加快撤退速度。”袁绍知道前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连声下令,催促大军全力后撤。
麴义、玉石率北军将士急行七十里赶到了燕城附近,雷子率军前来会合。两军合二为一,于清晨时分包围了燕城,然而叛军已经先行撤走,燕城是一座空城。
北军将士因为连续奋战,已经精疲力竭,很多将领要求休整一天,让疲惫不堪的士卒们恢复一下体力。
麴义也担心大军出现意外,于是急书大将军李弘。李弘同意步卒大军在燕城休整一天,同时命令赵云、燕无畏、雷子各率铁骑分路南下追敌,务必在鸿沟水一线把叛军截住,并予以分割包围,争取全歼叛军。
九月初七日的上午,雷子奉命率军直杀延津、酸枣一线,跟在叛军后面衔尾追杀。
九月初七日中午,赵云率军赶到燕城,并随即奉命南下乌巢,抢在叛军之前攻占封丘,以切断叛军从封丘南逃的线路。
九月初七日正午,燕无畏奉命率军直杀阴沟水,抢先对原武和阳武两城展开攻击,争取把叛军堵在济水河以北,分割包围。
三路铁骑呼啸而下,向河南大地席卷而去。
九月初七日,封丘。
曹操得知前线大败,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不禁瞠目结舌,一时间呆若木鸡。
袁绍从燕城出发之前,曾命令曹操分兵南下增援浚仪、中牟一线,把阎柔的铁骑大军挡在城下。曹操有心南下徐州,所以并没有遵从袁绍的命令,而是依旧屯兵于封丘,时刻打探前线的战况,以便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抽身而走。
谁知道仅仅过了一天,战况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联军竟然惨败于平阳亭,十万人马灰飞烟灭。
虽然曹操一直在谋取徐州,打算东山再起,但他绝对没有让联军大败的意思。联军若败,中原丢失,再想击败李弘就难如登天了。这也正是曹操至今还没有和袁绍翻脸的重要原因。在曹操的心里,中原大战最理想的结局是,联军击败李弘,袁绍损失惨重无力全取中原。这样自己就能利用中原大战后各方无力再战的绝佳机会,先吞徐州,后占兖州。等自己兵不血刃拿下兖、徐两州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接下来就是击败臧霸攻占青州。有了兖、青、徐三州之地为根基,自己就可以和李弘、袁绍、刘表等人鼎足而立。将来不但生存无忧,更有可能建下一番名垂青史的功业。
然而,昨日联军十万大军的覆没,把他的梦想彻底葬送。他现在就算拿下了徐州,也将直接面对来自兖州方向的攻击,生存的危机越来越大了。
定陶大战,自己失去了曹仁,平阳亭一役,自己又失去了夏侯渊。短短数月之内,自己的两位兄弟和数万大军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曹操悲愤之余,更是心灰意冷,突然失去了争雄天下的信心和勇气。
“大人,你还在想什么?”荀彧看到曹操痴呆不语,急声催促道,“我们立即南下徐州,立即南下,不能有片刻的耽搁。”
“大人,你快下令吧。”程昱用力拍了拍案几,“北疆铁骑正在飞速杀来,稍有迟疑,我们定会被那帮凶残的蛮胡围住,局势将再不可挽救,社稷可能就此倾覆。”
曹操愣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把手上的竹简用力砸到地上,“现在南下徐州,北疆军将从封丘、浚仪、中牟一线飞速西进,把袁绍和刘表包围在延津、酸枣一线,联军最后那点人马也将尽数覆没。袁绍和刘表都死了,北疆军还有什么阻力?他们将一泄而下,顺利占据河南,进而直杀豫州,兵逼洛阳,要不到一年,他们就能横扫天下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占据徐州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我们占据了徐州,又能坚守几天?”
“袁绍可以直接从酸枣、原武方向退过汴渠,把所剩不多的军队驻防于荥阳、成皋、管城一线,这样他北上可以渡河支援河内,南下可以支援豫州,西撤可以死守虎牢。河南虽丢掉一半,但洛阳依旧无恙。”郭嘉急忙劝解,“大人,北疆铁骑杀进河南后,就要面对阴沟水、济水河、鸿沟水、汴渠、浪汤渠等数条河道,所有优势将尽数丧失,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联军的包围。只要袁绍和刘表能够正确判断出北疆军的包抄方向,放弃南下转而调头向西,直接从汴渠一带撤军,必能转危为安。”
“目前北疆军的步卒大军人数有限,在其铁骑大军不能发挥全部作用的情况下,他们既要攻城拔寨,又要不断地南下夺取更多的城池以巩固战线,所以他们肯定无法对联军残部造成更大的打击。另外,袁绍、刘表、刘备手上现在还有七八万人马,洛阳和豫州还有新近征募的士卒,靠这些人马和坚固的城池,袁绍和刘表等人完全可以守住洛阳和豫州,形势并没有大人想象的那样糟糕。”
“的确,奉孝说得非常有道理。”荀彧手指案几上的地图说道,“北疆军从黄河岸边的白马、濮阳开始南下攻击,他们的军队将横扫延津、酸枣一线,浚仪、中牟一线,开封、陈留一线,然后进入豫州的颖川、陈国和梁国一线。大人你看看,从黄河南岸到豫州,有多少路?至少有七百多里。北疆军无论是体力还是粮草,都已经到了极限,无法支撑他们继续攻击了。”
“大人,如果我们留在中原战场,帮助袁绍和刘表迟滞北疆军的攻击速度,把战线稳定在河南,其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丢掉徐州。”程昱大声说道,“我们将被困在中原战场上,而曹纯因为占据徐州和简雍又打起来了,曹纯没有援兵,以他现有的兵力无法占据徐州全境。在这种情况下,北疆军怎肯错失机会?一旦李弘把战线稳定下来了,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征调军队南下杀向徐州。另外,我们还要考虑到臧霸在得知北疆军中原大捷后,极有可能再次倒戈,和北疆军握手言和,双方联手从北海方向攻击徐州。”
曹操冷静了下来,他仔细想了一下,无奈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听你们的,南下徐州。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们给袁绍、刘表、刘备各写一封信,把我们南撤徐州的想法告诉他们。一来我们已经拱手让出了战场侧翼,北疆军的铁骑将迅速占据封丘、浚仪和中牟一线,请他们即刻西撤汴渠,不要再南下后撤了,以免陷入北疆军的包围,再遭全军覆没的命运。二来叫刘备不要南下了,就带着军队守在河南或者豫州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内讧,让李弘白白捡个大便宜,让社稷因此而败亡。”
荀彧、程昱和郭嘉三人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同意曹操的想法。
过去曹操设计南下攻占徐州,是建立在联军击败北疆军,袁绍实力骤增的基础上。那时曹操的主要目的是自保,是逃脱袁绍的诛杀,其次才是为了东山再起。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联军大败,河北实力骤增,众人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想支撑摇摇欲坠的大汉社稷,就要齐心协力联手共抗李弘。这时如果大家还要闹内讧,就不仅仅是自取灭亡,而是直接倾覆社稷了。
曹操在现今这种危急情况下南下徐州,从整个大局来说,完全是为了抢在北疆军之前保住徐州。虽然曹操有保存实力之嫌,但也是联军所迫切需要的。目前在联军里,能及时赶到徐州并且能守住徐州的,也只有曹操这一支军队了。如果袁绍在撤退途中能想到徐州的危急,也只有让曹操率军去守徐州了。
荀彧当即拟写书信,把曹操南下徐州和可能因此而产生的诸多对联军有利的事情做了详细的分析和说明。曹操命令信使即刻出发,飞速赶到延津,迟恐不及。
下午,曹操和曹洪等人带着大军,火速南撤。
九月初七,邯郸。
平阳亭大捷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邯郸,邯郸顿时沸腾了。
长公主喜极而泣,抱着报捷文书失声痛哭。十年了,从自己十一岁离开洛阳开始,至今整整十年了,今天总算看到了社稷中兴的希望。
中书令刘放、刺史郭策、魏郡太守丁立等冀州大吏纷纷前来恭贺,行辕内喜气洋洋,鼓声震天。
长公主待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后,马上召集大臣们商议战后事宜。
中原战场在送来报捷书信后,马上又送来了大将军的奏章。大将军在奏章中禀报了大战后的攻击之策,认为以目前的粮草屯积数量来看,很难确保大军能在一个月内全取河内,占据河南大部,兵逼洛阳。所以大将军建议即刻撤回大漠胡骑,以节省钱财,最大程度地保证大军能完成预定攻击目标。
在中原决战已经取得胜利,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中原战局的情况下,即刻遣返大漠铁骑,既有利于中原稳定又有利于边塞安全,更能为朝廷节约大量财赋,没人不同意。当初长公主殿下力排众议,甚至亲自赶到大漠征调胡骑南下,也是背负了巨大的风险。现在胡骑南下中原的目标已经完成,虽然胡骑参战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但这已经足够了。
长公主随即下旨,命令左卫将军鲜于辅,漠北都护燕无畏等北疆大将,遵从大将军的命令,在近期内迅速率军退出中原战场,急返大漠。
大将军在奏章的最后,谈到了将士们的赏赐问题。大将军明确表示反对恢复五等爵位制。五等爵位制的恢复有它潜在的对社稷的巨大威胁,而当初大秦始皇帝之所以废除五等爵位制,正是因为这种威胁已经危害到了社稷的安全。本朝四百年来,一直实行二十等军功爵,其利远大于弊,无须再去修改。但考虑到现今朝廷中北疆大将多为列侯,在官爵上已经无法再赏,大将军因此建议朝廷增加列侯食邑。
大汉历经十几年战祸,再加上连绵不断的灾患,人口骤减是个事实,而随着大军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土地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无主土地,更是数不胜数。大将军奏请长公主,在朝廷财赋异常紧张的情况下,增加列侯食邑乃是最好的也是最简便实惠的赏赐办法。它不但和朝廷实施的新田制没有任何冲突,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有助于财赋的增长和人口的恢复。由此类推,获得功勋的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卒,也应该依照功劳的大小,获得相应的土地赏赐,这对巩固和完善新兵制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大将军的这个奏议在大帐内引起了震动。
恢复五等爵位制的事,早在天子驾崩新帝继位后,就已经在河北传得沸沸扬扬了。去年尚书左丞董昭曾专门就此事上书朝廷,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很长的奏议,详细阐述了在二十等军功爵上再加五等高等爵位的诸般好处。当时朝堂上响应者很多,纷纷紧随其后上书劝谏,甚至包括很多北疆军中的大将,但长公主坚决不答应。本来大家都以为大将军李弘会支持这一奏议,因为中原大战即将开始,如果能在大战之前逼迫长公主答应恢复五等爵位制,肯定能激励北疆将士的士气。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大将军李弘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很多大臣都在猜测,大将军之所以没有公开支持这一奏议,恐怕是担心此事激怒了朝堂上的反对者,导致中原大战功亏一篑。五等爵位制如果恢复,以大将军的显赫功勋和其在朝堂上的显赫地位,至少是个公爵。而随着天下的逐惭平定,大将军的功勋越来越大,将来他有可能封王。本朝高祖曾有言异姓不得封王,但今日大汉,大将军手握雄兵,权倾朝野,就连昔日的董卓和他也不能相提并论。大将军如果要给自己封王,天子还敢不封?大将军一旦封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谁敢去想?
反对者的担心可能会让他们铤而走险。从这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来看,这种人太多了。大将军即使不为社稷考虑,不为河北考虑,也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所以他沉默不语是一种正常的表现。然而,一旦中原大战打赢了,朝廷收复了青州和兖州,确立了平定天下的优势后,大将军还会继续保持沉默吗?
今天大将军的这份奏议终于让河北上上下下看到了大将军的真实想法,他持反对意见。并且和长公主一样,反对得非常彻底干脆,没有任何商量妥协的余地。
长公主其实也一直担心此事。中原大战打赢了,赏赐是个很头痛的问题。如果恢复五等爵位制,后果难以预料,极有可能动摇社稷的根本,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虽然在大战之前自己的口风曾有所松动,但那都是为了稳定河北激励士气,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有所屈服。
大将军在中原决战取得胜利后,其威望在朝堂上下,在北疆军中,更是达到了极致。这个时候由他出面公开反对恢复五等爵位制,并提出以土地钱财来赏赐军功,反对者将寥寥无几。即使还有人觉得朝廷赏赐太轻,但在大将军的威慑下,相信也没人敢再次跳出来扬言要恢复什么五等爵位制了,那等于是和大将军对着干。
长公主心花怒放,提笔给大将军写了一封回信,字里行间更是情意绵绵。
大战结束后,朝政更是繁忙,长公主不敢在邯郸继续耽搁下去,第二天匆匆返回晋阳。
风雪没有随长公主离开,她留在了邯郸,并即将随行辕南下,渡河赶到兖州的定陶城和大将军会合。
九月初八,延津。
袁绍和刘表率军一路飞奔,迅速赶到了延津,准备和刘备的军队会合。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斥候就匆忙来报,北疆军的铁骑正衔尾追来,距离延津只剩下五十里了。
袁绍无奈,急告河内刘备,延津渡马上就要失守,还是暂时留驻河内,不要过河了。刘备被堵在河内,要想渡河南下,只能先撤到平皋和怀城一线。但这样一来,他南下徐州的时间将大大延缓,徐州极有可能失陷。
就在袁绍一筹莫展的时候,曹操的书信到了。袁绍看完书信后,摇头苦笑,把书信递给了刘表。“景升兄,孟德已经南下徐州了。”
刘表早就知道曹操要南下,但他没想到曹操竟在这个时候置联军数万人马的安危于不顾,调头先跑了。“这个曹黑子,他想让我们死啊。我们都死了,他还能支撑几天?难道他想投靠李弘,给李弘做个家奴?”他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看完了书信,“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让刘备暂时留在河内抵挡北疆军,我们直接撤回敖仓吧。”
袁绍叹了一口气,“曹操到了徐州,徐州就是他的。他不会让出来的。”
刘表冷笑,“何止徐州是他的,我看九江、庐江两郡迟早也是他的。孙策和周瑜这两个小子稍不小心,估计连江东都是他的了。不过这样也好……”刘表抬头看看袁绍,“由孟德坚守徐州,李弘十有**只能止步于兖、徐边界,他再想打进去就很难了。”
“豫州,现在关键是豫州。”袁绍忧心忡忡地说道,“豫州如果被北疆军乘势攻占,颖川、陈国和梁国都丢了,那不止洛阳危急,就连荆州都处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
“你的防线在哪?”刘表望着袁绍问道,“你如果决定放弃中牟和浚仪,回守荥阳、敖仓、管城一线,那么你目前的兵力就够了。我可以迅速南下豫州,这样可以节约一部分粮食。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后,我们的粮食现在够了。目前的粮食存量可以让数万大军支撑到今年冬天。”
袁绍心里一痛,垂首哀叹,“我们兵力不足,全线防守等于分散兵力,只能让北疆军长驱直入,所以只能屯重兵于数个要害城池。你南下后,和荀谌会合,重兵驻防于颖川许昌、陈国阳夏、梁国睢阳和沛国小沛一线,并尽快和孟德取得联系,尽可能阻止北疆军南下的步伐。”
刘表接受了袁绍的建议,和徐璆一起,带着荆州军、汝南军余部大约两万多人,率先经酸枣撤到原武城,然后沿着济水河向荥阳急行而去。
袁绍待刘表走后,急书原武、阳武、浚仪、中牟等城内守军和官吏,接到书信后,即刻撤到管城、拢城和荥阳一带集结,准备抵挡北疆军发起的新一轮攻击。
九月初八,浚仪城。
曹操撤到了浚仪,补充了粮草辎重,随即指挥大军南下奔赴陈留。
就在这时,夏侯渊、蔡阳、关羽、张飞等人逃了回来。一行人连日飞驰,人困马乏,一个个狼狈不堪,累得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了。
曹操激动不已,抱住夏侯渊连声高吼,热泪盈眶。待众人情绪稍加平静之后,曹操对关羽和张飞说道:“我奉朝廷之命,即刻支援徐州,以阻挡北疆军的攻击。不知两位大人是否愿意随我同赴徐州?”
关羽很吃惊,“大人要弃守浚仪、中牟一线?”
“北疆军的铁骑已经展开了全线追击,他们将很快从阴沟水方向渡河西进,分兵数路对联军实施分割包围。袁绍和刘表两位大人已经没有足够时间率军南下撤到浚仪和中牟一线了,因此他们只能从原武方向西撤汴渠,坚守荥阳和管城一线,以确保洛阳的安全。”
“陈留呢?陈留也不要了?”
“我们守不住了。”曹操笑得很酸楚,“平阳亭一战,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即使想坚守洛阳、豫州和徐州等地都很困难。如果北疆军还有足够的粮草,他们在冬天来临前,肯定会竭尽全力夺下河内全境和豫州的颖川,以完成对洛阳的包围。”
关羽仰天悲叹。夏侯渊、张飞等人心情沉重,茫然无措。
“不出意外的话,刘备大人近期内很难渡河南下,面对北疆军在河内发动的猛烈攻势,他想走都走不了。”曹操说道,“北疆军一泄而下,首要攻击目标不是洛阳,而是颖川,所以我估计刘表大人很快就要率军南下坚守豫州。如果你们不愿随我同行,你们可以南下到许昌会合刘表大人的军队。”
关羽抬头看看张飞。
“我不去徐州。”张飞不屑地看了曹操一眼,挥手说道,“我们要报仇,就到颖川去。北疆军短期内不可能打到徐州,而丞相大人借口朝廷有旨非要带着军队急赴徐州,无非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既然丞相大人怕死,那你就去徐州抱着女人快活去吧。”
曹操笑脸一僵,勃然大怒。典韦、许褚等人立即手握刀柄,虎视眈眈。荀彧大急,一把拉住了曹操,“如果没有翼德,我们的家眷可就危在旦夕了。”
曹操冷哼了一声,冲着张飞略略躬身,神情倔傲地说道:“这件事,我倒是要感谢张大人。”
“呸……”张飞瞪着眼睛,对着曹操的脸就是一口唾沫,“老子要不是为了杀敌,会到昌邑救你的家眷?你做梦去吧。”跟着又是一连串恶毒的咒骂。
曹操气得浑身颤抖。张飞和曹纯为什么结仇,曹操心里最清楚,但张飞这小子翻脸不认人,当着众人的面侮辱自己,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正想下令把张飞抓起来,关羽说话了,“丞相大人此刻去徐州,恐怕不是为了阻挡北疆军吧?”
“嘿嘿……”曹操冷笑数声,“云长,你想说什么,我知道。那好,我现在不去徐州,我让你和张飞回去,但你能守得住徐州吗?你徐州还有多少人马?陈登带着五千人到冀州去了,他平安撤回来的可能几乎没有。曹豹手上还有五千人,但这些人分别驻守在琅琊国、东海郡和彭城等地,靠这五千人根本挡不住北疆军。简雍手上还有五千新近征募的新卒,这些人能干什么?北疆军一旦占据了徐州,我们还有几天可活?”
关羽顿时语塞。
“云长,你随我到徐州吧。你到了徐州,简雍、曹豹这些人会听你的,徐州一万军队还能起到作用。等我们守住了徐州,我们就可以展开反攻,北上攻击兖州,牵制北疆军的兵力,从而帮助袁绍、刘表、刘备三位大人在中原、河内、豫州三个战场上挡住北疆军的攻击,以便联军迅速稳定战线,争取一切时间恢复实力。这是目前改变不利战局的唯一办法,希望云长能理解我这番苦心。”曹操停了一下,又说道,“至于徐州,我在这里可以向你发誓,只要刘备大人还是徐州牧,只要刘备大人以徐州牧的身份回到徐州,我就立即带着军队离开徐州。如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该说的话都给曹操说了,关羽心里的担忧也给曹操一句誓言说没了。他不再犹豫,当即做出了决定,“好,我随你去徐州。”
曹操大喜,目光投向了站在关羽身后的张飞。张飞理都没理他,一甩手,掉头就走了,“老子去许昌。”
关羽想喊住张飞,但他想了片刻,又忍住了,任由张飞带着自己的亲卫飞奔而去。
九月初九,袁绍率军撤到了原武城。
斥候连番急报。北疆铁骑已越过延津、酸枣,正在向阴沟水杀来,另有一股铁骑已渡河包围了阳武城。北疆军大将赵云率军拿下封丘,正从三陵亭方向渡河,击杀官渡。同时,从中牟也传来消息,北疆军的阎柔己经率军越过浚仪城,正在向中牟城攻击而来。
袁绍大惊,急忙下令各部不要休息,即刻撤往荥阳城。
九月初九,河内。
刘备、高干等人得知联军在平阳亭大败,震骇不已。
刘备非常悲痛。关羽、张飞和一万多徐州军士卒估计是全军尽覆,再也没有生还希望了。他本来打算从延津渡方向渡河南下徐州,谁知北疆铁骑速度奇快,还没等他做好渡河准备,延津渡就丢失了。刘备心悬徐州安危,随即告辞高干、高柔和朱灵三人,带着大军调头向西,打算从怀城方向渡河南下。
刘备的大军刚刚离开获嘉,高干就派人前来求援。
初九,文丑、王当、张辽、张绣率军赶到清水河,会合了彭烈、穆斯塔法。在文丑的指挥下,大军迅速越过清水河,攻占了汲城。高干兵力不足,军心也涣散,根本守不住,只好退守获嘉。
刘备没有犹豫,断然放弃南返徐州,转而率部迎上北疆军。此刻如果河内丢失,北疆军可以一直杀到河阳陈兵黄河北岸,攻击京畿八关的孟津和小平津两关,威胁洛阳。相比徐州,洛阳的安危更重要。洛阳若失,袁绍败北,其余各方势力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其命运可想而知。
双方军队随即在获嘉一带展开激战。
北疆军士气如虹,锐不可当,而联军士气低迷,更缺乏誓死一战的勇气。再加上延津渡丢失,北疆军可以随时由对岸支援而来,刘备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后撤怀城。
九月初九,徐州,彭城。
曹纯接到曹操攻击徐州的密信后,立即书告秘密集结于砀山小城的满宠、刘勋、夏侯霸三人,请他们率军急速赶到彭城会合。
三天后,满宠、刘勋、夏侯霸到达距离彭城一百多里外的萧县。
初九日,曹纯赶到城中,告诉简雍说自己接到曹操的书信,要率军北上中原战场。临行前,特意在大营里摆下了筵席,以感谢简雍和诸多徐州大吏近期对兖州将士的照顾。简雍不好推辞,和一帮徐州府的掾属赶到了曹军大营。
曹纯和任峻等人非常热情,连番劝酒。简雍很节制,浅尝即止,不敢多饮误事。一帮府衙掾属为了给中原战场筹措粮草,辛苦了数月,难得有个机会放纵一下,个个开怀畅饮,酩酊大醉。
到了半夜,简雍要告辞离去,曹纯笑吟吟地说道:“宪和兄准备去哪?”
简雍以为曹纯醉了,敷衍了几句,拱手要走。曹纯一把拉住了他,神情颇为尴尬地说道:“宪和兄,实在不好意思。我奉丞相大人之命,要把你抓起来。”
简雍笑道:“子和,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
曹纯苦笑,“宪和兄,刚才喝酒的时候,伯宁和子台已经带人乘机拿下了彭城,这个……实在……”
简雍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略带酒意的脑子转眼间翻转了无数遍,大概猜出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他眼里的怒火越来越旺,似乎要喷出来把曹纯活活烧死。
“曹子和……”简雍想骂,急切间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中原正在大战,社稷危在旦夕,你……你们竟然……”
曹纯面对简雍愤怒的脸,羞愧无言。这两年,兖州和徐州结盟互助,徐州在钱粮上给了兖州很大的帮助。尤其是打袁术的时候,徐州几乎承担了所有的钱粮,双方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然而……
任峻冲着身后的几个亲卫挥了挥手,“把简大人带到军帐去,让他好好休息。”
九月初十,延津。
大将军李弘随同七万步卒大军到达延津。
军议上,司马傅干向大将军和诸将禀报最新战况。
决战结束后,各部铁骑奉命展开追击。
雷子大人率所部铁骑依次占据了延津、酸枣、原武,现大军屯兵于汴渠一线。
燕无畏大人率所部铁骑直接赶到阴沟水,渡河攻占了阳武。我们本意打算利用燕无畏大人的铁骑把叛军堵在济水河北岸,和雷子大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但由于叛军及时改变了撤退方向,直接从原武城向西,由汴渠撤到了荥阳,造成我们这一围歼计策失败。现大军屯兵于阳武城待命。
赵云大人率所部铁骑依次占据了乌巢、封丘,然后从三陵亭方向渡过阴沟水,直杀鸿沟水北岸,和阎柔大人南北夹击官渡、中牟一线。现大军逼近了管城,直接威胁荥阳。
阎柔大人率所部铁骑依次占据了小黄、浚仪和中牟三城,目前大军正沿着浪汤渠南下,估计这两天将拿下开封、陈留。由于粮草供应的问题,阎柔大人的铁骑南下陈留后,不得不停下来暂作休整,以等待粮草军械的补充。
河内战场上,文丑、王当、张辽等诸位大人已经顺利拿下汲城、获嘉,目前正在向怀城推进。
徐州战场上的消息还没有送过来。按时间推算,任城的陈宫大人已经接到了我们的命令,估计正在率军南下彭城。青州的臧霸大人估计这两天内可以接到我们的命令,到时他将统率大军直杀琅琊国和东海郡,力争在彭城和陈宫大人会合。
“为了这次中原决战,河北财赋损耗惊人。短期内我们很难展开大规模的攻击,所以我们要乘着此次重创叛军的绝佳机会,最大程度地完成对洛阳的包围,以求在近期内形成有利态势,为明年攻打洛阳做好准备。”贾诩站在地图前,看看神情兴奋的北疆诸将,继续说道,“为了彻底包围洛阳,我们要拿下洛阳东面的兖州,洛阳北面的河内,洛阳南面的豫州颖川,洛阳西面的关中和关西。”
“中原决战后,我们已经全取兖州,逼近河南,完成了对洛阳东面的包围。另外,我们打算在今年冬天之前拿下河内全境,陈兵黄河北岸,以完成对洛阳北面的包围。”贾诩把手指向了地图上的豫州颖川,“由于粮草、兵力等问题,我们今年很难夺取颖川。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今年不打颖川了,明年春天,我们再打颖川。”
“关中呢?何时打关中?”麴义笑着问道,“我们在中原打了几个月,战果彪炳,九头鸟和何疯子等人估计眼睛都急红了。”
大帐内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
“明年我们能不能攻打洛阳,关键就在于关中。”贾诩转头望向地图另一侧的西凉,脸显忧色,“关中如果迟迟不能拿下,中原战场迫于财赋问题就不得不停下来,这样我们攻打洛阳的时间就要往后拖。”
“袁绍已经被我们打得奄奄一息了,而九头鸟今年又几次出兵佯攻关西,把关西的淳于琼打得焦头烂额。”麴义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打关中,袁谭得不到支援,败亡在即,没什么好担心,除非……”
李弘、张燕、贾诩等人同时看向麴义。
麴义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文约先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我们翻脸吧?”
随着麴义这句话,大帐内的轻松气氛突然凝重起来。从中平元年开始,边章、韩遂、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乘着中原黄巾起事的时候崛起于西凉,至今已有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里,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以及后来被卷进西凉大军的王国、马腾等人先后死去,如今只剩下这个志向远大,才智超绝的文约先生独霸西陲。
自中平六年春,皇甫嵩将军在陈仓重创西凉军后,朝廷的大军便再也没有进入过西凉境内。而西凉便在文约先生的独自支撑下,保持稳定达十年之久。这和他出众的才智是密不可分的,但文约先生的远大志向,会不会让他在这个关键时刻,选择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一条在他看来可以让西凉长久保持稳定,可以让西凉百姓长久安居乐业的路?
麴义见李弘等人神情严肃,不禁大笑道:“大将军,我们和韩文约又不是头一次交手,他哪一次赢过我们?怕他什么?他要是敢翻脸,我们就打他,一直把他打到西海去,哈哈……”
李弘望着嚣张的麴义,轻轻一笑,“云天,当年是谁把你打得抱头鼠窜?你难道忘了?”
麴义笑容一僵,狠狠瞪了李弘一眼,“大将军,那是诈败,是诈败,后来韩文约不是掉到你的陷阱里,大败而归嘛。”
“哈哈……”玉石失声笑了起来。现在在座的北疆大将里,鲜于辅、玉石、颜良、樊篱、张郃、高览等人都是参加当年牧苑大战的人。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众人无不感慨万分。这么多年了,还在和韩遂打打和和,西凉的事何时才能做个彻底的了断啊。
“云天,你认为这时候文约先生会和我们翻脸吗?”李弘郑重地问道。
麴义叹了一口气,“大将军,我们说到底,和韩遂是敌人,不是朋友。所谓的朋友,不过都是私交而己。私交再怎么好,即使是生死之交,但一旦牵扯到西凉利益,韩遂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十几年了,韩遂不停地反叛,打败了他就受抚,他什么时候安份过?他的官一天比一天大,他在西凉的权势也一天比一天大,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把自己的西凉交给朝廷?他之所以投靠朝廷,目的不是为了大汉社稷,而是为了西凉。或者说的更难听一点,更透彻一点,他是为了自己。现在的西凉和他已经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了。”
“中原大战,我们是赢了,但也耗尽了河北的财赋。大将军急于打洛阳,就象当初急于打中原一样,都想乘着叛逆们元气未复的时候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从而在最短时间内平定社稷。虽然这种办法有饮鸠止渴之嫌,但从中原大战的结果来看,这种办法还是可以接受的。即使河北将来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但相比连绵不绝的战火和饱受煎熬的苦难百姓。我们还是宁愿选择这种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的攻击之策,但问题是,河北在拿下洛阳之前非常脆弱,一旦在洛阳战场上陷入持久大战,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韩遂同样很清楚。他如果和袁绍联手,和我们翻脸,关中的问题就复杂了。”麴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如果我是韩遂,我肯定会乘着中原大战结束后河北和洛阳气喘吁吁之际,先行拿下关中,取得绝对优势,然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河北和洛阳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一来,你们谁都无法把我赶回西凉了,而占据关中,依托关中来稳定和发展西凉,一直是韩遂最大的心愿。”麴义看着神情苦闷的李弘,眯着眼睛问道,“大将军的心愿是中兴社稷,你如果有机会达成自己的心愿,你愿意白白放弃吗?”
李弘笑笑,摇摇头,转身对司马懿说道:“仲达,立即书告朝廷,请殿下和太尉大人密切关注西凉,并尽快派人到翼城面见韩遂。再给河东杨凤大人写一封信,请他时刻注意关中动向,只要关中稍有异常,则即刻出兵,不要有丝毫犹豫。”
“另外再书告尚书令李玮大人,中原大战已经进入尾声,胡骑也即将北返大漠,请他把粮草尽可能调拨到河东战场,准备关中大战。”
贾诩接着安排兵力部署和胡骑北返的事。
麴义大人统率北军南下开封、陈留一线,并会合阎柔大人的铁骑进入豫州,攻击颖川。其中部分铁骑将继续南下到陈国和梁国一线,把隶属兖州的城池全部拿回来。
吕布大人统率南军进驻中牟、浚仪一线,并相机攻击管城、荥阳。
颜良大人统率张郃、高览的大军进驻原武、阳武城,兵逼汴渠,威胁荥阳和敖仓一线。
各部大军到达预定位置和铁骑各部完成驻防交接之后,胡骑各部将陆续撤出战场,返回边塞和大漠。
左卫将军鲜于辅大人,漠北都护燕无畏大人,金雪原的铁钺大人,五原大营的雷子大人,云中大营的卫峻大人,马城大营的李溯大人,渔阳大营的鲜于银大人将在近期带着大约十万胡骑北上。
铁骑大军离开后,中原战场上还剩下北军两营铁骑,南军一营铁骑,杨明的一营度辽铁骑,姜舞的一营乌拉铁骑大约两万人马。这将大大缓解北疆军的粮草危机。
高顺、徐晃两位大人统率所部即刻进驻山阳郡的昌邑城和鲁国,戍守兖州南部边境。
“胡骑离开中原前,我要宴请一下刘豹、楼麓、蹋顿三位大单于和各部藩王。”李弘笑着对麴义、吕布说道,“两位大人暂时留在延津,宴请的时候,请两位大人出面作陪。”
“大将军,你不会把战利品都赏给胡族诸部吧?”麴义警觉地看着李弘,一脸严肃地说道,“大将军,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要厚此薄彼。这次大战能打赢,胡人虽然出了大力,但主要的仗都是我们的士卒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你不能把好东西都给了他们。”
李弘沉吟半晌,突然问道:“云天,你说是金钱绢帛好,还是土地好?”
麴义愣了一下,看看鲜于辅、张燕、吕布等人,都是一脸疑色,“大将军,你什么意思?你要奏请朝廷,用土地做为赏赐?”
“行不行?”李弘笑道,“奏章我已经送给殿下了。殿下之所以匆匆返回晋阳,正是为了此事。”
“有这样的好事?”麴义诧异地问道。帐内众将也是非常惊喜。
“士卒们呢?他们有吗?”麴义急忙追问道,“阵亡士卒的抚恤也是用土地代替吗?”
“对。”李弘肯定地说道,“兖州历经十几年的战乱灾祸,人口已经不多了,必须从冀州,并州等地大量南迁。这样,河北土地紧张的状况就能得到缓解,而南迁人口也能在兖州、青州等地得到妥善安置,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赏赐钱财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了,而赏赐土地却能让受赏者年年得到钱财。这种好事谁都喜欢,大帐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九月中,徐州。
当中原战场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徐州战场却突然烽烟四起。
曹纯、任峻率部攻占彭城后,满宠、刘勋随即带着大军直杀下不邳。
就在这时,陈宫突然率部攻占了沛国小沛,并沿着泗水河南下直杀彭城。曹纯大惊,一面急告满宠回援,一边率军阻击。还没等满宠回援彭城,从琅琊国又送来急报,青州臧霸率军一路攻城拔寨,急速杀到开阳。此刻琅琊国的国相还不知道徐州已经易主,在书信中依旧请求简雍尽快派军支援。
曹纯当机立断,放弃琅琊国,让夏侯霸率军赶到东海郯城死守。自己和满宠,刘勋会合,全力迎战陈宫。
双方在泗水河畔的留城附近激烈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