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二十六节
四月中,河内,平皋城。
张瓒仰天长啸,战刀如虹,雷霆劈下,一蓬鲜血迸射而出,惨叫的人头在空中盘旋着,洒下片片血花,坠落城外。
“杀,把敌人杀下去,杀下城墙……”
“杀啊……”北疆将士吼声如雷,血淋淋的武器上下翻飞,一**的人潮掀起层层血浪,向着敌人呼啸杀去。
长矛如闪电划空,“扑哧”一声刺穿了士卒的身体。这位士卒怒吼一声,奋力再进两步,在临死前用尽全身力气一刀插进了敌人的胸膛。两具尸体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然后齐齐栽下了城墙。
弩箭厉啸,两个冲上城墙的敌卒高声惨嚎,连连倒退,就在跌落城墙的瞬间,其中一个敌卒对准杀死他们的北疆卒掷出了手中长矛。北疆卒猝不及防,被长矛洞穿而过,在一声长长的凄厉叫声中仰面栽倒。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如同潺潺溪流,流遍了每一处暗黑色的厚重墙壁。
“轰……轰……”弩炮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杀声里此起彼伏,每一次吼声过后,城外的攻击敌军都会倒下一片。但疯狂的敌军无视生死,依旧踩着厚厚的尸体和血染的土地顽强攻击。
天空中布满了长箭,来往穿梭,肆意吞噬着双方士卒的性命。城中石炮发出的块块大石,在密集的箭阵中一路翻滚着,就像怒吼的神兽,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扑向血腥的猎物。
箭阵下方,檑木在空中飞舞,火油在空中燃烧,一排排的云梯在檑木和火油的蹂躏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护城河上,血水流淌,浮尸密布,浓烈的腥臭味笼罩了城池上下。
张瓒轰然倒地。
在他伤痕累累的尸体上,三支长矛在剧烈颤抖,七支长箭摇晃着血糊糊的羽尾,好象在发出阵阵狞笑。
十几个亲卫卒横七竖八地倒在他的周围,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意图冲上来砍下张瓒脑袋的敌人。
北疆士卒如同饿红了眼的野兽,咆哮着,嚎叫着,奋不顾身地杀上去,死死护住张瓒的身躯。
“拖下去。把大人拖下去……”
“挡住他们,拿身体挡住他们……”
“弩炮,弩炮,射……射……”
“轰……”一声巨响,弩炮近距离的怒吼起来。双方士卒就像秋风中的落叶,转眼坠落,站在城墙垛子上的几个敌卒凌空飘起,瞬间无影无踪。
张辽浑身浴血,踉踉跄跄走到张瓒的尸体前,黯然无语。
一阵腥臭扑面而来,血迹斑斑的文丑拄着战刀,一拐一瘸地走了过来。
远处城搂上,鼓声如雷,杀声直冲云霄。彭烈披头散发,带着一队悍卒,正在奋力冲杀,嘶哑而愤怒的吼声回荡在血腥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七天了。”文丑低声说道,“我们伤亡太大,这样下去,平皋很难坚持。应该急告颜良大人,请他派兵支援。”
张辽没有说话,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着,眼里杀气腾腾。
“朱灵发了疯,倚仗人多势众,日夜猛攻,根本不计损失。”文丑咬咬牙,悲愤交加,“文远,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伤亡会越来越大,必须尽快想办法遏制敌人的攻势。”
“徐晃大人在成皋和袁熙对阵,管城方向敌军太多,魏续自身难保。敖仓方向的敌人更多,张郃大人有心无力,他如果可以支援我们,早就派兵渡河了。”张辽摇摇头,“颜良大人已经一再来书,目前他手上无兵可调,只能指望关西战场打得更猛一点,逼着洛阳从河内战场上调兵回守函谷关。”
“指望九头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到函谷关,太不现实了。”文丑苦笑,“平皋若失,大军被围河南,我们难辞其咎。还是急书子善,请他速速派兵支援。”
“颜良大人的军队被袁绍的大军围在荥阳一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张辽想了想,望着文丑说道,“急告邯郸,建议张燕大人立即下令撤军河南。”
文丑愣了一下,“文远,张燕大人说过,在主力没有拿下定陶和昌邑之前,大军不能撤出河南。”
“但事实摆在这里……”张辽手指张瓒的尸体,激动地说道,“现在城下有数倍于我的敌兵,统军大将已经死了两个,士卒折损过半,平皋城还能坚守多长时间,你我心中都有数。为了大军的安全,还是尽早撤出河南为上策。”
四月中,邯郸。
张燕背着手,在大帐中缓缓踱步。
贾诩俯身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凝神沉思。
司马傅干手捧一卷文书,望着张燕的背影,欲言又止。平皋城的仗得非常惨烈。虽然杨凤在关西发力猛攻,但袁绍铁了心,就是不从河内调兵回援洛阳,一心要打下平皋,切断北疆军的退路。朱灵得到援军后,不惜一切代价攻击平皋,逼得文丑、张辽频频告急。
“数仓的张郃、王当、张绣三位大人屯有重兵,颜良大人为什么不能调兵回援?”傅干看到张燕转目望向他,急忙说道,“难道敖仓方向连五千人马都调不出来?”
“战局起了变化。”张燕皱眉说道,“高览出人意料地打下濮阳后,高干随即展开反扑。两方兵力接近,高干无法攻克濮阳,必定要向敖仓方向的袁绍求援。”
“濮阳丢失,对中原战局的影响很大。我们可以就近向定陶方向运送兵力和粮草辎重,定陶失陷的速度会更快。一旦我们能抢在曹操、刘备的大军回援之前占据了定陶和昌邑,那么袁绍、曹操、刘备就只能退守燕县、封丘、陈留、襄邑一线阻击我们的进攻。”
“这么快退守封丘、陈留一线,留给袁绍、曹操等人联手反击的时间太少。而颜良的大军现在又在河南战场连番血战,叛军夹在我们两路大军之间,极有可能迅速崩溃。所以袁绍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夺回濮阳,把战线稳定在定陶和昌邑一带,以便给自己争取反击的时间。”
“但敖仓方向我们驻有重兵。袁绍如果分兵援助高干,我们的大军随即就会趁机出击,再次攻击他。袁绍在兵力占优的时候都不敢与我们决战,更不要说兵力处于劣势的时候了,所以他至今还没有分兵支援濮阳战场。”张燕看看傅干,摇手说道,“颜良的做法是对的。现在保持敖仓方向的兵力,可以把袁绍的主力全部拖住,逼得袁绍不敢分兵支援濮阳。这样一来,高览就能守住濮阳,保护粮草辎重从长寿津方向迅速运往定陶战场,给大军迅速占据定陶、昌邑赢得时间。”
傅干不以为然,“大人,如果我是袁绍,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不会再考虑保存实力,而是坚决分兵支援濮阳战场。北疆军得到我分兵支援濮阳的消息后肯定会主动出击,这时我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把北疆军拖住,给河内战场的朱灵占据平皋争取时间。平皋一旦拿下,北疆军后路被切断,随即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此刻颜良即使突围而去,其损失之大也将非常惊人。河南战场北疆军的惨败,将严重打击北疆军攻占中原的士气,而且北疆军还可能因为兵力的不足,最后不得不选择撤回冀州。”
傅干的话让张燕陷入了沉思。
贾诩抬头看看张燕,“左右两路大军的推进都非常顺利,按时间推算,大将军应该已经到了昌邑城下,而麴义将军也应该逼近了定陶,此时确保濮阳的安全非常重要。过去我们并没有预料到高览会这么快拿下濮阳,所以在攻击计策上应该稍加调整,以便尽可能帮助大将军和麴义将军早日拿下定陶和昌邑。”
“贾大人有何对策?”
“急告颜良大人,让他集结兵力,主动出击,做出攻击中牟、陈留,东进会合我大军主力的态势。”
“主动出击?”张燕略感吃惊,“袁绍、曹操在得知我大军攻击中原后,必定向荆州刘表求援。不出意外的话,荆州军将在近期赶到颖川一带。从眼前的战局来看,兵进河南,围歼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是击败我们最快的办法,所以刘表一定会指挥荆州军杀进河南。”
“颜良主动出击,孤军深入到中牟、陈留一带,极有可能碰上荆州军。”张燕担忧地说道,“荆州军一旦进入河南战场,双方兵力悬殊,颜良想安全撤回河内就很难了。”
“此刻颜良大人若能主动出击,必将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贾诩解释道,“目前我大军主力已经杀到了定陶和昌邑城下,颜良大人主动出击,无疑会形成两路大军东西夹击之势。袁绍看出颜良出击的意图后,马上就会增援中牟、陈留一线,阻止我两路大军会合,帮助曹操守住定陶、昌邑。就算荆州军赶到了颖川,首选目标也是中牟、陈留一线,而不是直接杀向荥阳。”
“定陶、昌邑相比白马、濮阳,前者更加重要,所以袁绍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濮阳,转而分兵支援中牟、陈留,让高干继续坚守白马。”
“袁绍分兵后,敖仓方向的我大军一部可回援平皋,一部可南下荥阳接应颜良大人,只留少数人马驻守敖仓即可。”
“待大将军和麴义将军拿下了定陶和昌邑,袁绍、曹操、刘表、刘备等人都急于反攻时,我们则命令颜良避敌锋芒,立即撤出河南,急赴黎阳,从黎阳方向渡河攻击白马。”
“此时袁绍、曹操等人的大军都集结在我大军主力的正面,白马、燕县一带肯定疏于防守。我们让颜良大人率军攻击白马、燕县,威胁中牟、陈留,正好可以从战场的侧翼威胁叛军,逼迫袁绍、曹操等人撤往封丘、陈留一带坚守。”
“如此我大军主力则能迅速推进到封丘、陈留一带攻击叛军,从而为决战争取更多优势。”
张燕、傅干围到地图前,和贾诩仔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均觉得此计可行。
“此策要想成功,关键是看颜良大人的攻击速度和撤退速度。”傅干担心地说道,“颜良大人如果攻击速度太慢,可能无法对袁绍产生威胁,撤退时机如果把握不好,或者撤退速度太慢,大军极有可能遭受重创,从而影响下一步攻击白马、燕县之策。”
张燕考虑良久,断然挥手,“以八百里快骑急告颜良,立即出击,攻击中牟。”
“急告文丑、张辽,不惜代价守住平皋,援军将在数日后抵达平皋城。”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定陶城。
麴义率领大军杀到定陶城下。
由于北疆军挺进速度极快,曹仁准备在东、西、北三城城外挖掘壕沟之策没能成功。除了北门外,东、西两城城外的壕沟均未完工。麴义随即把大军一分为二,一部围攻东门,一部围攻西门,声势浩大。
曹仁站在城楼上望着铺天盖地的北疆军,心如重铅。站在他左右两侧的毛玠和辛毗也是心惊肉跳,背心阵阵发凉。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个令人更加诅丧的消息,夏侯渊败走乘氏城,正率领残军沿着济水河南岸急速赶来。因为担心北疆军的铁骑已经渡河包抄到定陶城的南面,所以夏侯渊派人先行赶到城中,请求曹仁派兵接应。
曹仁突闻乘氏城丢失,顿时浑身冰凉,感觉头晕目眩,站不稳了。乘氏城丢了,北疆军再无羁绊,更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地猛攻定陶和昌邑了。
乘氏城的丢失完全是个意外。乘氏城位于济水河南岸,当玉石率军在河面上架桥,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城中的县令和一帮府衙官吏肝胆俱裂,偷偷打开城门出逃,城中的百姓随之呼啸而出,一时间城里城外乱作一团。玉石趁机发动攻击,夏侯渊见军心已失,干脆下令弃城,跟在逃亡的人群后面狂奔而去。
曹仁苦笑无语,挥手下令,“传令各部,准备开战。”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二十七节
定陶城北,五里外陶义亭,北疆军大营。
大帐内,左将军麴义召集北军诸营校尉商议攻城之事。
“根据斥候的探查,定陶城内除了曹仁的五千人马外,还有刚刚从陈留方向支援而来的一支大军。”步兵校尉陈践最后一个赶到大帐,他马上向麴义禀报了最新的消息。
“消息准确?”麴义吃惊地问道,“袁绍的军队赶到中原战场了?”
“准确。”陈践十分肯定地说道,“我督军急行,率先赶到定陶西城。前行探查的斥候抓到了十几个仓惶逃亡的民夫。这个消息就是他们提供的。”
“知道是谁的军队吗?大约有多少人?”司马懿急忙问道。
“是谁的军队不清楚。民夫们不识字,不知道战旗上写着什么。”陈践回道,“民夫们说,这支军队大概有五六千人,带着一千多车粮草辎重,数万民夫,绵延有数里路长。”
“五六千人?一千多车粮草辎重?数万民夫?”麴义眉头深锁,愤然说道,“我们提前二天杀到定陶,竟然还是慢了一步。颜虎头在河南干什么?怎么让袁绍从容调兵支援定陶?”
帐内众将默不作声。前段时间夏侯渊且战且退,给曹仁屯兵固守争取了时间。现在兖州军准备充足,可以和北疆军打一场硬仗了。兖州军已经没有退路,再退就要被彻底赶出兖州了,不打也得打。而北疆军以现有的兵力攻打五千人防守的城池显然很吃力,但袁绍的援军却在这个时候又抢在北疆军包围定陶之前进了城。看样子这一仗非常难打了。
“我们在兵力没有占据绝对优势之前,不能强行攻打定陶,以免遭受重大损失,影响整个中原大战的进程。”麴义想了一会儿,手指地图上的昌邑城,对诸将大声说道,“目前看来,曹仁把主力放在了定陶,以求在袁绍的支援下守住此城,把我们挡在城下,为他们集结兵力展开反攻争取时间。”
“按路程推测,曹操和刘备的大军距离兖州已经很近了,他们马上就会返回兖州。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能抢在叛军赶到定陶、昌邑一线之前取得决战优势,我们至少要先拿下乘氏和昌邑两城。”
麴义的目光从诸将脸上一一扫过,“于毒、秦谊、苦酋、陈践四位大人即刻率领两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往昌邑城会合吕布将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昌邑。”
诸将脸色齐变。
“大人,玉石将军率领虎贲营和射声营的一万人马正在攻打乘氏城,赵云将军和姜舞、刘冥两位大人已经率领铁骑南下成武,如今这定陶城下只剩下我们这二万人马了。”于毒又惊又急,赶忙劝阻道,“如果我们四营人马全部离开定陶,这里就是一座空营了。假如……”
“没有假如……”麴义用力一挥手,“我一人在此足可震慑叛逆。当今天下,没人敢打我麴义的大营。”
接着他手指于毒,“两万大军以你为统帅,素谊副之。昌邑距离此地大约两百五十里,我限你们两天内赶到。你们赶到昌邑后立即会合吕布将军,马上展开攻击,一刻也不要耽搁。”
麴义的性格诸将都很了解,他决定的事没人可以说服他。于毒不再说什么,躬身问道:“到了昌邑后,大将军如果不在,我们听谁的指挥?”
“大将军当然不在,他去成武、梁丘一带阻击曹操、刘备去了。”麴义说道,“你们听吕布的指挥。打下昌邑后,他将和你们一起飞速赶到定陶。”
麴义看看于毒、苦酋,郑重说道:“此刻大家务必以大局为重,抛弃一切仇怨,齐心协力,千万不要公报私仇,因小失大,坏了社稷中兴大业。”
当年吕布在河内的时候,曾帮助袁绍、张扬等人屡屡攻杀黑山黄巾军,于毒、苦酋等黄巾将领因此和吕布结下了很深仇怨。麴义略微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们敢因一己之私坏了大事,葬送了北疆军,后果是什么你们知道。我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
于毒、苦酋一齐拜倒,指天发誓,“大人放心,我们不是瞎子,谁是黑山黄巾军真正的仇人,我们心里一清二楚。下官等愿誓死帮助吕布大人攻占昌邑。”
“好。”麴义大喝一声,挥手说道:“你们立即回营,暗中集结军队,于深夜时分渡河东进。”
“各部留下一屯人马看守大营。随军民夫连夜进入东、西、北三座大营,伪装成大军,做出准备攻击之势。”
于毒等人轰然应诺,躬身告退,纷纷出帐,纵马而去。
诸将刚刚离去,司马懿就凑到麴义身边,低声劝道:“大人,不经大将军同意,擅自修改攻击之策,已经违律了。如果新策在执行过程中出现差错,导致战局发生重大变化,大人的罪责之大,恐怕……”
麴义扭头看看他,冷笑道:“现在战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如果我再坚持既定的攻击之策,战局恐怕不仅仅是发生变化,而是要向失败的方向倾斜了。”
“坚持强行攻击定陶,不但无助于战局的推进,反而会把目前的优势拱手让出。相反,如果我们现在集中优势兵力先打昌邑,不但可以节省攻击时间,减少攻打昌邑的伤亡,还能让大军提前集结到定陶城下。假如叛军的援军能够冲破铁骑的阻击,顺利到达定陶一线,那么我们依旧可以占有兵力上的优势,按照原定攻击之策,向叛军发动猛攻,直推至陈留、封丘一线。”
麴义瞪着司马懿,厉声问道:“难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大人的计策没有错。但大人修改和实施新策的做法非常欠妥当。大人考虑到大将军的想法了吗?”司马懿胆怯地退了一步,鼓足勇气劝谏道,“大人说改就改,改了就实施,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给人感觉非常霸道。”
“霸道?”麴义浓眉倒竖,怒极而笑,“仲达,你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是不是想说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变化往往就在瞬息之间,攻击之策的改变和实施更要快如闪电,手中的指挥权更要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能给对手以任何可乘之机。”
“只要是对的,只要是有利于保存自己击败敌人的计策,就要毫不犹豫地坚持和执行。个人的生死荣辱和大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和一场大战的胜利相比,算个屁啊。”
司马懿给麴义说得面红耳赤,垂首不语。
“仲达,你要记住,在战场上,要想战胜对手,要想活下去,首先要有必胜的信念,要有为了胜利而不计代价牺牲一切的勇气。”麴义举起手,狠狠地打了司马懿脑袋一下,“像你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到了战场上必死无疑。”
“飞扬跋扈也罢,目中无人也罢,只要你打赢了仗,只要你保住了大多数将士的性命,只要你带着一帮兄弟建下了赫赫功勋,这一切还有谁会记得?还有谁敢在你的面前昂首挺胸指手划脚?”
“对武人来说,只有打胜仗才有生存的价值,否则,活着和死了一样。”
“到了战场上,为了打胜仗,什么事都可以干,无所不用其极。”
司马懿若有所悟,躬身受教。
“立即书告邯郸,叫张燕将军告诉颜虎头,不要象绵羊一样只知道吃草,不知道吃肉,要发发虎威了。”
“大人,大将军那里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司马懿心有所惧,忍不住还是低声问了一句。
麴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算了,这里是战区,双方斥候多如牛毛,一不小心消息就会泄漏。曹仁一旦知道这里是空营,老子死定了。”
“吕布接到消息后,他自会派人就近告诉大将军。”
麴义不再理睬司马懿,大步出帐,飞身上马,举鞭狂吼,“上马,上马,随我到定陶城下走走,扬扬我北疆军的威风。”
“走,走……”一队亲卫骑跟在他的后面,如旋风一般呼啸而去。
四月中,兖州山阳郡,昌邑城。
吕布驻马城下,望着前方高大的城池,用力吸了一口混浊的空气,以平息心中的激动和不安。
从大军攻克无盐城开始,自己就开始闻到了血腥的死亡气息。攻打无盐城的时候,因为叛军仓促应战,城池很快失守,但眼前这座城池足足有十天的准备时间。另外这座城池本是兖州刺史部所在地,屯有大量粮草军械,自己要想像攻打无盐城那样轻松拿下它,根本不太可能。自己的步卒大军人数有限,经过长途跋涉和连番激战之后,将士们非常疲劳,尤其是粮草辎重的供应因为战线的拉长变得越来越困难。
南军杀到此地才算真正碰到了对手。
在邯郸行辕里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站在真正的战场上指挥攻击却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自己总算能理解大将军亲自指挥铁骑阻击叛军回援的原因了。此刻定陶、昌邑两个战场都是血战,大军能否在预定时间内攻占两城,把战线迅速稳定住,关键在于铁骑能否成功迟滞叛军回援的速度,把叛军挡在成武、梁丘一线。
大将军正是因为担心铁骑可能在阻击战场上失败,所以才不顾一切地亲自率军杀过了泗水河。他要亲自指挥这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阻击之战。
吕布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真正的生死大战开始了。此仗过后,南军将士还能剩下多少?惨重的伤亡会不会影响到大战的最终结果?大将军一向兵行险着,此次也不例外,但这次大将军还能否象过去一样,有惊人的好运气吗?
想起两天前的巨野之战,吕布暗自庆幸大军在无盐城的好运气。如果不是得到了陈宫的帮助,击败了狡猾的蔡阳,大军恐怕要在无盐、巨野两战中遭受巨大打击付出惨重代价,当然今天自己也就无法站在昌邑城下了。
吕布转头看看身边的陈宫,思绪不禁飞到了五年前的兖州。当时陈宫也像现在一样陪在自己身边四处征战,但由于时运不济,自己被曹操赶到了河北。五年过去了,自己这次能否一洗前耻,击败曹操,夺回中原?
“大人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事?”陈宫仿佛看穿了吕布的内心,低声问道。
吕布苦涩一笑。想起当年的憾事,想起死去的那些兄弟,吕布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当年我们把曹操打得只剩下了三城,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最后却因为一场蝗灾而功亏一溃。今天……”
“今天大人的运气好,一定能击败曹操。”陈官笑着安慰道,“今日北疆铁骑纵横中原,所向披靡。曹阿满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吕布脑海中霎时掠过大将军立马横枪的雄姿,心中立即为之一宽,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魏延打马飞驰而来。
“大人,好消息。”魏延举鞭狂呼,“玉石将军拿下了乘氏城。”
吕布和陈宫互相看看,惊喜万分。乘氏城攻克之后,定陶和昌邑之间便畅通无阻,两军可以互相支援,尤其是大军粮草,可以直接从乘氏城方向得到补充。这将大大缓解左路大军的粮草危机。
“玉石将军派人急报,他已奉麴大人之命,日夜兼程赶到昌邑相助。”魏延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激动地说道,“大人不要发愁了,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吕布心中暗凛。玉石拿下乘氏城后,不沿着济水河南岸急赴定陶相助,却赶到这里帮助自己打昌邑。难道定陶战场出现了什么变故?
“麴大人可有消息?定陶大战是否已经开始?”
魏延急忙从怀内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大人,你自己看看。这是麴义大人派一队铁骑亲自送过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
麴义派一队铁骑一百多人护送一封书信,可见这封书信的重要。
吕布一把抢过书信,“定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定陶城的军情发生变化,麴大人随即修改了攻击之策,并要求大人务必遵从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昌邑,急赴定陶相助。”
吕布匆匆看完,脸色凝重,“先打昌邑?”他把书信塞到陈宫手上,抬头对魏延说道,“数万大军在两百多里长的驰道上来回调动,时间上肯定有延误,我们很难在预定时间内攻占两城。此事必须急告大将军,请他尽可能在成武、梁丘一带挡住叛军的主力,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亲自去梁丘。”陈宫把书信看完后,随手递给魏延,“此事重大,一旦泄漏,定陶方向将发生巨变,乘氏城可能失而复得,我左右两路大军可能被分割。另外……”他看看吕布,担忧地说道,“大将军那里也要去解释一下。无盐城的事,大将军对大人的做法极度反感,书信中的措辞十分严厉,显然大将军并不能理解大人的苦衷。现在又出了这件事……”陈宫指指魏延手上的书信,“虽然麴大人临阵变计未必有错,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能确保这个变计能够保证大军能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占据定陶和昌邑?一旦战局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大人可能会受到麴大人的牵连,所以……”
吕布淡然一笑,摇了摇手,“定陶城出现了袁绍的援军,兵力倍增,麴大人随即临阵变计,完全正确。早在进攻之初,我也曾临阵变计。”他看看陈宫,一语双关地说道,“公台,此仗关系到社稷存亡,大汉中兴,有些事我们应该忘记它,不要总记在心上,免得影响了中兴大业。”
陈宫笑而不语。当年麴义借着晋阳谋逆一案大肆捕杀河北官吏,吕布首当其冲。随后与吕布一起投奔河北的兖州大吏纷纷紧随其后被关进了廷尉府大牢。自此双方心存芥蒂,尤其是陈宫、刘翊这些士人,对此事总是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走,我们回营,仔细商量一下攻城之策。”吕布一边调转马头,一边问魏延道,“任城方向可有动静?”
“卫峻大人正带着铁骑在金乡、樊县、南阳湖一带游戈,以确保粮道的安全。”魏延回道,“卫峻大人来书说,他己派斥候深入到任城一带探查,如果发现任城国相杨平率军出击,他将予以迎头痛击。”
吕布点点头,大声说道:“传令各部,集结兵力于东城,明天攻城。”
四月中,镇北将军阎柔率军占领梁丘城。
梁丘城是一座小城,位于昌邑城西南方六十里。当阎柔领军疾驰赶到时,城中的人还以为是曹操的大军及时从江淮返回了,一个个欢呼雀跃。等到他们看到遮天蔽日的旌旗原来都是北疆军的大旗时,顿时肝胆俱裂,惊惶之下竟然打开城门,夺路而逃了。
阎柔无意追杀,率军进驻小城,等待大将军统率匈奴铁骑前来会合。
大将军李弘和大单于刘豹率军先行攻占了东缗,然后南下一百里攻占了西防。大将军在西防城下书告阎柔,请他督军急进,和铁骑主力会合于四十里外的成武城下。
命令刚刚送出去,阎柔的信使就到了,“大将军,成武城已于中午时分被阎柔、赵云、姜舞三位大人攻占了。”
李弘又惊又喜,“赵云、姜舞到了成武?右路大军已经包围了定陶?”
“对,麴义大人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定陶。”信使兴奋地说道,“赵云和姜舞两位大人于昨日黄昏时分杀到成武城,并和梁丘城的阎柔大人取得了联系。阎柔大人随即领军急驰四十里赶到成武会合了赵云、姜舞两位大人。成武城守军看到城外两万多人的铁骑,吓得魂飞天外,趁着天黑弃城而逃了。”
当天深夜,阎柔、赵云、姜舞急速赶到西防城拜见大将军。
赵云把高览攻克濮阳的事仔细说了一遍,“由于濮阳战场的胜利,使得大军得到了充足的粮草军械。句阳城内的叛军无法坚守,急撤定陶而去。目前麴义大人已经兵临定陶城下,玉石大人正率军攻打乘氏城。只要拿下乘氏城,左右两路大军互为支援,大军有望在预定时间内攻克定陶和昌邑。”
濮阳城攻克,大大出乎李弘的预料。在惊喜之余,李弘心中的不安稍稍有所缓解。有了濮阳这道屏障,定陶和昌邑两地随即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粮草军械,这是大军保持锋锐,稳定兖州,继续向中原腹地河南一带推进的有利保障。
然而,李弘和诸将的喜悦随着陈宫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由于定陶方向得到了袁绍的援军,麴义兵力不足,无法确保大军在预定时间内攻克定陶,所以他断然决定改变原定攻击之策,转而集中兵力先打昌邑,后打定陶。这样一来,大军攻克两城的时间可能要拖延,而定陶方向由于没有兵力包围叛军,纯粹是虚张声势,极有可能被叛军识破演变成反攻之局,因此形势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目前,铁骑大军的阻击之责至关重要。”陈宫指着地图说道,“铁骑大军要在陶丘、成武、梁丘、东缗一线阻击叛军回援。”
李弘稍加思考,大手从济水河上游的冤句、山阳郡西南端的己氏城、山阳郡南部的单父和防东、山阳郡东南部的方与等数城之间缓缓划了一道圆弧,“把战线前推到定陶和昌邑西南方向两百里外,充分利用地形优势,在原野上击杀叛军,迟滞叛军的回援速度。”
“陶丘、成武、梁丘、东缗这条防线距离定陶和昌邑太近,铁骑根本没办法阻击叛军。”李弘抬头看看阎柔、赵云、姜舞三人,“我们各带一军,连夜起程,急速奔杀冤句、己氏、单父等城,把叛军挡在两百里之外。”
“只要有一支叛军进入攻击范围内,我们就实施围歼,务必让敌人有去无回。”李弘一拳砸到地图上,厉声说道,“在两百里的平原上,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赵云、姜舞、阎柔轰然应诺,转身飞奔而去。
“你立即赶回昌邑,请吕大人遵从麴义大人的命令,听从麴义大人的指挥。”李弘一边穿上皮甲,一边对陈宫说道,“我支持麴大人的这个攻击之策,相信他在数天后能给我传来捷报。”
陈宫连连点头,很多想说的话堵在嗓子边上,无法开口。
“四万铁骑在济水河和泗水河之间的大平原上往来飞驰,急需粮草军械的补充。”李弘拿起战刀,望着陈宫说道,“你急告田畴、司马懿、魏延等人,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把粮草军械运送到成武城来。铁骑各部每天都会返回成武城补充食物和武器。”
陈宫躬身领命,连夜返回。
四月中,昌邑城。
吕布、樊篱指挥南军四营人马向昌邑东城发起了攻击。
吕布严令各部控制攻城节奏,不要一味猛攻。目前首要之务是把城内叛军吸引到东城来,以便大军利用弩炮和石炮数量庞大的优势,尽可能消耗叛军兵力。
双方的厮杀非常激烈。北疆军架起五百架云梯,铺开了长约一里宽的战场,投入了一万悍卒攻城。在北疆军凌厉的攻击下,东城守军伤亡较大,连连告急。打到黄昏的时候,荀彧几乎把城内一半以上的兵力都调到了东城防守。
晚上,玉石率军从距离一百五十里外的乘氏城赶到了泗水河畔,并带来了一部分粮草军械。
吕布和玉石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继续攻击东城。玉石带来的北军虎贲营和射声营连夜渡河赶到城下,并在清晨时分随同南军一起,向城池发起了攻击。
这天,吕布在东城投入了两万人攻城。
昌邑城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凄厉地叫着喊着,伤痕累累,但它依旧顽强屹立在泗水河边。这一天,荀彧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城内所有的兵力都调到了东城。
下午,于毒、秦谊统率北军四营两万大军赶到了万福河畔。
于毒要求立即渡河投入攻城大战,吕布婉言拒绝,“大军急行两百多里,将士们疲惫不堪,还是先歇一下吧。”
樊篱把这两天的攻击情况说了一下,“目前叛军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在东城,两天来的攻击目的已经达到。”
“明天凌晨,你和秦大人率军渡河,悄悄逼近西城。”樊篱指指玉石,“玉大人也在凌晨时分率军离开东城,赶到西城和你会合。
“我们在凌晨时分发动攻击,掩护你们两支大军的调动。”
“在黎明前夕,你们必须完成攻击准备。”樊篱用力一挥手,“黎明时分,在玉大人的指挥下,三万北军将向昌邑西城发起猛攻,争取一鼓而下,绝不给叛军任何反攻的机会。”
于毒、秦谊等北军将领神情兴奋,轰然应诺。
“叛军被我们连攻两天,已经精疲力竭。”吕布冷声说道,“明天凌晨我们再度攻击,几个时辰打下来,估计叛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我们时间不多了,明天上午必须拿下昌邑城。”吕布捏紧拳头,凌空一拳击下,“拿下了昌邑城,我们即刻赶赴定陶。”
凌晨,昌邑东城,火光冲天,鼓声如雷,杀声如潮,一队队的北疆军突然在深夜时分,向昌邑城发起了攻击。
李通大为兴奋,冲着气喘吁吁奔上城楼的荀彧高声叫道:“丞相大人来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荀彧还没说话,一阵密集的长箭撕裂了夜空扑面而来。亲卫们大呼小叫,高举着盾牌,簇拥着荀彧飞速躲到城墙垛子后面。
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卒身中数箭,大声惨嗥着栽倒在地。
荀彧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扭头对身后的李通说道:“遍告守城将士,就说丞相大人的军队已经赶到了成武,距离我们还有一百多里,北疆军很快就要撤退了。”
“我已经传令下去了。”李通笑呵呵地说道,“你没有发现大家杀敌的劲头越来越大嘛。”
荀彧笑笑,“丞相大人的回援速度非常快,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昌邑城内有各级将领们的家眷和财产,他们担心被北疆军烧杀掳掠一扫而空,怎能不心急如焚?”李通笑道,“我估计他们为了赶路,连睡觉都趴在马上。”
荀彧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当官的可以坐在马车上睡觉,但士卒们不行,随军民夫不行,他们要睡觉,他们并不知道北疆军在攻打兖州,他们更不知道自己的家园已经被北疆军攻占。丞相大人用什么办法这么快就返回了兖州?
北疆军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尤其是犀利的箭阵,如同下雨一般无休无止。石炮的轰击也越来越密集,高大雄伟的两层城楼在一块块大石的连续重击下,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荀彧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来回奔跑帮运武器的民夫,心里慢慢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从城楼方向传来,所有人都吓得面无人色,调头向城门方向看去。
木制两层城楼在石块的重击下,不堪忍受,终于坍塌了半边。
城外北疆军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战斗愈发激烈,北疆军士气如虹,攻击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
李通站在坍塌的城楼下面,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指挥守城士卒奋力还击。
黑夜越来越暗,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黎明马上就要来临了,这个血腥的茫茫长夜总算熬到头了。打了一夜的北疆军,也要在天亮后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激烈的战斗要停止一段时间了。荀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回到府衙休息片刻。
就在这时,西城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战鼓声。
荀彧骇然心惊,脑中霎时一片空白,高大清瘦的身躯忽然间摇晃了几下,差点栽倒在地。
荀彧一把抓住身旁亲卫的皮甲,颤抖着声音说道:“快,快去告诉李大人,支援西城,支援西城。我们上当了,上当了……”
鼓声如惊雷掠空,震撼天地。
吕布猛地举起长戟,纵马狂奔,“杀上去,各部所有将士,攻城……”
杀声如潮,人流如海,滚滚洪流铺天盖地,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向了血迹斑斑的城墙。
昌邑城在这一撞间轰然巨响,好象一位庞然巨人在临死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绝望怒吼。
黎明蓦然降临,黑夜在这一瞬间悄然碎裂,霎时随风而逝。
西城门,三万北军将士如同一股呼啸的飓风,毫无阻碍地越过了城墙,冲进了城内,然后沿着大街小巷席卷而去。
李通临危不乱,在北疆军攻势最猛的时候,依然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一千五百人马,急速支援西城。
面对扑面而至的暴戾飓风,李通和他的一千五百士卒就象地上的落叶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转眼就被卷进了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意、郭勋等南军校尉亲自率军杀上城楼,打开了城门。
吕布一马当先冲进了城内,“传令,各部将士严禁骚扰民居,违者杀无赦……”
陈宫、魏延、刘遇、张隼等人各带亲卫骑,沿街狂奔,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吕布的军令,阻止试图烧杀掳掠的士卒们。
玉石、于毒也在同一时间命令北军各营将士立即退出城外,急速整军,马上返回定陶。
荀彧坐在府衙的大堂上,望着大步走进来的陈宫,缓缓站了起来。
“果然是文若兄。”陈宫摇摇头,“文若兄有什么打算?”
“现在?”荀彧冷笑,“我想出城去找曹丞相,公台是否答应?”
陈宫嗤之以鼻,一脸鄙夷,“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当年曹操杀边让的时候,你阻止了没有?后来曹操攻打徐州连续屠城杀了几十万无辜百姓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曹操掘开黄河大堤淹没冀州数十个郡县,你荀大人又在干什么?”
荀彧神情漠然,仰头望着屋外的朝霞,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荀攸大人的嘱托,我不会走进府衙来见你。”陈宫一甩手,掉头就走,“到了晋阳,你向长公主和廷尉府去解释你的罪孽吧。”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二十八节
四月中,兖州山阳郡,防东。
刘备率两万徐州军飞速逼近兖州地境。
刘备对北疆铁骑的凶猛心有余悸,早早派出斥候深入兖州境内探查。当大军进入兖州境内后,刘备随即命令大军缓缓而行,六十里内密布斥候,以防北疆铁骑突袭。
最早进入兖州境内的斥候纷纷告急。在成武、东缗到单父、防东之间的一百多里平原上,经常看见一队队的北疆铁骑呼啸而过,人数非常多。大军要想安全杀到成武一带,危险非常大。
刘备甚为忌惮,屯兵于防东城,踌躇不前。正当刘备焦虑不安的时候,各处斥候惊惶逃回,北疆铁骑发现来了徐州军,正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
刘备大惊,命令四城紧闭,所有将士全部上城,准备死守。
铁骑大军滚滚而来,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天空,铁骑奔腾的轰鸣声惊天动地,震撼了城池上下。
李弘在徐州军进入兖州境内后,立即得到了斥候的禀报。他马上下令游戈在昌邑城东南一带的各部匈奴铁骑即刻赶到防东城下会合。
大单于刘豹率先杀到防东城下。
匈奴铁骑在城下排成密集的攻击阵列,阵阵号角声此伏彼起,响彻了原野,声势极为浩大。
大将军李弘随后赶到,飞马冲到阵前。
“大将军,何时攻城?”刘豹神情兴奋,大声说道,“铁骑急驰千里,至今未有一仗,是时候让战刀舔舔鲜血了。”
李弘笑笑,挥了挥马鞭,“大单于不要着急,这仗才刚刚开始,还有得打。”
接着他转头看向任意,“斥候可曾发现曹操的大军?”
“没有。”任意用力拉住坐下狂燥不安的战马,高声回道,“刘备已经进城一天了,但我们还是没有发现曹操的军队。”
李弘浓眉微皱,眯起眼睛看向城池。远处的云层下,一杆红色大纛迎风狂舞,赫然是个“刘”字。
“大人,是不是马上攻城?”
李弘摇摇头,“大单于,还有多少铁骑没赶到这里?”
“大约还有一万骑在路上,估计黄昏时分就能到达城下。”刘豹擦擦脸上的汗,十分遗憾地问道,“大将军,今天不攻城?”
“我们不是来攻城的。”李弘笑道。
“不攻城?”刘豹奇怪地看看李弘,“大将军,不攻城跑来干什么?要想在平原上攻击叛军,我们就应该小心隐藏形迹,而不应该大张旗鼓地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现在你把大军聚集到城下,刘备和徐州军将士肯定会吓得面无人色,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进逼昌邑了,他们会掉头逃跑的。”
“我希望他们逃跑。”李弘看了刘豹一眼,策马走近他的身边,“本来我是想打的,但这两天我又改变主意了。”
“这两天在行军途中,我发现铁骑士卒在长途跋涉千里之后非常疲惫,战马的损耗也很大,还有不少人因为水土不服已经返回到成武休息。另外,由于我们推进速度太快,粮草辎重根本无法补充,食物和草料严重缺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我是不会干的。”
刘豹和他身后的一帮匈奴将领眼露感激之色。此次单于庭奉调攻打中原,大将军不但亲自统率单于庭铁骑,还处处为铁骑将士着想,唯恐铁骑士卒受到伤害,这让他们心里的担忧和恐惧渐渐散去。他们最怕的就是汉人拿他们不当人,让他们冲锋陷阵去送死。现在看来,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大将军不但诚心诚意地把单于庭的铁骑当作自己的兄弟,更时时刻刻维护着铁骑将士的利益。跟着大将军,就算粉身碎骨战死沙场,也是心甘情愿。
李弘手中马鞭指向远处的城池,“我集结大军于城下,就是为了震慑叛军,逼得他们不敢再进一步。”
“大将军的目的达到了。”刘豹回头看看从东边天际席卷而来的巨大烟尘,笑着说道,“又来了一部铁骑。这样下去,城内的叛军开始哆嗦了。”
李弘大笑,“传令各部,一字排开,围住城池,让叛军看看我们北疆铁骑的威风。”
“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夹杂在漫天飞扬的烟尘和旌旗中,传出很远很远。
夕阳如血。
北疆铁骑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威武壮观,杀气腾腾。
刘备艰难地喘了几口粗气,回头冲着身后惊惶失色的亲卫们大声吼了一嗓子,“擂鼓……给我擂鼓……”
“咚咚……”战鼓猛烈敲响,激昂的鼓声如春雷炸响,一阵阵掠过城池上空,狠狠撞击在士卒们的心底。
“杀……杀……”
徐州将士高举武器,声嘶力竭着叫着喊着,似乎要把心中的恐惧和痛苦彻底释放。
“急报曹丞相,北疆数万铁骑云集于防东城下。请他趁此良机,急速向定陶推进,迟恐不及。”刘备在震耳欲聋中的呐喊声中,凑到防东令的耳边,大声喊道,“快快派人去报。”
“大人,现在怎么办?”这位防东令急声问道,“大人是否继续推进?”
刘备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城外的敌军,苦笑道:“你看看城外有多少人。现在我如果继续率军驰援昌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防东令脸一红,抱歉地说道:“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是不是要撤退了?”
“暂时不能撤。”刘备摇手说道,“昌邑城还没有消息,要派人继续打探。”
“大人还打算去救援昌邑?”
刘备叹了一口气,“昌邑城估计守不了几天了。北疆铁骑大军能杀到防东城下,可见他们对攻占昌邑城有足够的信心。”
“如果昌邑丢了,我们怎么办?”
刘备抬头看看血色夕阳,低声说道:“昌邑丢了还有定陶,定陶丢了还有陈留,陈留丢了还有中牟、荥阳,中牟、荥阳丢了还有洛阳。总之,我们一定能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击败他们,把他们赶出中原。”
四月中,定陶城。
曹仁、夏侯渊、辛毗、毛玠和一帮兖州军将领站在东城城楼上,望着远处正在忙得热火朝天的北疆军民夫,有点摸不着头脑。
麴义在北疆军中属于崇尚攻击的大将,尤其在现在曹操、刘备大军随时可能返回兖州的情况下,攻击时间当然是越早越好。但让曹仁等人意想不到的是,麴义一反常态,竟然连续两天没有发动攻击。第一天不打,可以解释为大军需要休整,粮草军械需要屯积。但第二天不打就没有道理了。
麴义在第二天命令东大营的民夫全体出动,继续挖掘壕沟。东城外的濠沟因为北疆军急速赶到,并没有完工。现在北疆军不去填沟,反而继续挖沟,实在让人无法猜透麴义的心思。
今天是北疆军包围城池的第三天,在东城外挖掘濠沟的民夫更多了。
曹仁和诸将商量了很久,均百思不得其解。北城外的濠沟发挥了作用,麴义的大营驻扎在城外五里。北疆铁骑也没有出现在城下。南城毗邻济水河,是兖州军唯一逃亡的生路。东、西两城外的濠沟都没有完工,现在麴义继续开挖东城外的濠沟,显然北疆军把攻击方向选择在西城。
然而问题是,麴义不急着攻城,却急着开挖濠沟,目的何在?难道是利用开挖濠沟做掩护挖掘通往城中的地道?这种显而易见的雕虫小技谁都能一眼识破,麴义的用兵之术还不至于低劣到此种程度吧?
“是不是丞相已经率军返回兖州,正在攻击昌邑一线的北疆军?”毛玠看看众人,皱眉思索道,“如果真是这样,定陶方向的北疆军可能悄悄支援昌邑去了。麴义为了掩盖城外兵力空虚的事实,故意装腔作势,做出一副奇怪的举动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不可能。”蔡阳一口否决。巨野兵力太少,蔡阳守不住,所以他还没有接到荀彧的命令,便急速撤往了距离巨野城最近的乘氏城。但还没等他赶到乘氏城,夏侯渊就弃城而逃了。蔡阳紧随夏侯渊,沿着济水河南岸也逃到了定陶。
“北疆军的左路大军由李弘亲自统帅,其中匈奴铁骑就有数万人之多,还有塞外的乌拉铁骑,度辽铁骑。这么多铁骑一泄而下,就算他们没有即刻攻占昌邑,也足可挡住丞相的回援大军。从成武、梁丘到单父、防东之间有一百多里的大平原,非常适合铁骑发动攻击。丞相的大军要想冲过北疆铁骑的阻击,顺利赶到昌邑城下的可能太小了。”蔡阳摇摇手,一脸痛苦,“诸位大人,幸军攻打昌邑的是李弘,他手下还有吕布、阎柔这样的悍将,昌邑城要想守住,太难了。此刻,我们的家人恐怕……”
诸将脸色黯然,一个个垂首不语,惶恐不安。
“不管麴义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先打一下试试。”曹仁咬咬牙,猛地一挥手,“明天清晨,我们打西城,看看北疆军是否出动。”
刘冥带着铁骑一路狂奔,在卷起的满天烟尘之中,飞一般冲进了西城大营司马懿站在大帐外,拱手相迎,“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麴将军命我十万火急赶回定陶,我岂敢耽搁。”刘冥飞身下马,看看空荡荡的大营,惊讶地问道,“人呢?军队都到哪去了?”
“渡河去打昌邑了。”司马懿手指东方,笑着说道,“大军走后,定陶城下就剩下麴大人和我,还有八百士卒以及数万民夫了。麴大人担心城内叛军主动出击,试探我们的虚实,特意安排民夫在东城挖掘濠沟,阻挡敌人的进攻,同时也是为了迷惑敌人,给右贤王紧急回援争取时间。”
刘冥听完司马懿的详细解释,背心不禁阵阵发凉。自己渡过濮水河后,奉命率两千铁骑直杀定陶和昌邑两城之间,保护从句阳方向运来的粮草辎重安全送到昌邑。昨天凌晨自己接到了麴义的最新命令,急速返回定陶。万万没想到,定陶城下竟然只有自己这两千铁骑。北城、东城外都有濠沟相阻,敌人无法展开攻击,只能攻击西城。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回来,城内敌军一旦发动攻击,后果不堪设想。这种事,大概只有麴义这种人才敢做,换做自己,想都不敢想。
“你接到麴大人的命令时,铁骑在什么位置?”司马懿一边请刘冥进帐,一边问道。这两天自己坐在大营里心惊胆战,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一心盼着天边扬起烟尘。
“当时我正在护送粮草往昌邑,距离昌邑大概六十多里。接到命令后,我率军即刻调头飞驰,没有片刻的耽搁。”刘冥拍拍司马懿的肩膀,疲惫不堪,“路程太长,还要渡河,现在能赶回来,大军已是人困马乏,难以支撑了。”
司马懿非常理解地连连点头,“能否坚持到大军回援,就看大人和你的两千铁骑了。”
第四天清晨,夏侯渊、王忠领三千人出西城,向北疆军大营展开试探攻击。
刘冥率领两千铁骑呼啸而出,迎着兖州军奋力搏杀。
夏侯渊不想拿士卒们的性命开玩笑。战斗刚刚开始,马上鸣锣收兵,急退而去。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曹亭。
曹亭距离定陶、成武都有一百五十里左右。
阎柔接到李弘的急书,得知曹操的大军并没有出现在防东方向后,立即和赵云、姜舞各领大军,向定陶西南方向移动,以便相机阻击兖州军。
曹操率军进入豫州梁国后,由梁国西北端的薄县方向北上兖州。此处距离定陶两百里,大军两天即可杀到定陶城下。由于担心前方有北疆强悍铁骑,曹操非常小心,派出很多斥候前行探查。
就在这时,刘备的书信送到,说北疆铁骑的主力都被自己吸引到了防东,建议曹操趁机急速北上定陶。
曹操大喜,立即命令夏侯惇、李典率前军五千人飞速越过薄县,向曹亭急进,自己率大军主力随后跟进。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二十九节
湛蓝的天空下,铁骑大军前穆而立。战旗在风中狂舞,掀起了一阵阵汹涌的浪涛,惊天动地的吼声震撼云霄。
赵云驻马立于阵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天际的尽头。
几个小小的黑点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冲出了地平线,接着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随风而来。
“大人,他们来了。”一名亲卫指着远处飞驰而来的斥候,激动高声叫道,“叛军来了,叛军来了……”
赵云举起了手中长枪。
“呜……呜……”低沉的号角声霎时冲天而起,旌旗的吼声猛然间更加暴戾。
“走……”赵云大吼一声,战马痛嘶,矫健的身躯一跃而起。
“杀……”长水营、胡骑营将士高举武器,纵声狂呼。
铁骑大军缓缓起动。
天边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烟尘,接着这股烟尘越来越大,越来越厚,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居高临下,浩浩荡荡地咆哮而来。
夏侯惇一脸震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天上那团灰色的一路翻涌而来的云团,眼里露出了绝望之色。北疆铁骑出现了,大军刚刚进入兖州地境,北疆铁骑就像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出来。想起前年的冀州大战,想起死在北疆铁骑践踏下的无数将士,夏侯惇不寒而栗,极度窒息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几乎栽倒马下。
李典愤怒的吼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撤,急速后撤。”
“急告丞相大人,撤进薄县,撤进薄县坚守。”
夏侯惇摇了摇脑袋,双目蓦然睁大,嘴里发出一声像狼一样地嚎叫,“跑,快跑,散开阵形,快跑……”
急促而惊惶的鼓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听起来就象祭奠亡魂的丧鼓,让人恐惧至极。
五千兖州军突然化整为零,各曲军候带着自己的军队丢下所有重械,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向薄县方向狂奔。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铁骑象潮水一般冲出了地平线,挟带着滚滚风雷,铺天盖地地冲向了敌人。
“散开……任意击杀,任意击杀……”赵云长枪前指,回首狂呼,“杀……”
铁骑大军一字排开,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杀而来,如雷般的杀声和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汇成了道道声浪,象海啸一般震撼天地。
兖州军将士肝胆俱裂,一个个狼奔豕突,恐惧的叫喊声凄厉而惨死。
双方越来越近。
“放箭……放箭……”穆斯塔法仰首向天,声嘶力竭,“杀……”
霎时间,箭矢如雨。
夏侯惇带着三百铁骑护在大军的最后面,意欲誓死一搏,但还没等他们转身,北疆铁骑的箭阵就象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的倾泻而下。
“撤,快撤……”夏侯惇一边打马狂奔,一边纵声高呼。此时,他已无力顾及可怜的步卒,只能竭力逃亡,逃出一个是一个。
就在他转身高呼的瞬间,一支利箭迎着他的面孔厉啸而至。
夏侯惇躲无可躲,魂飞天外,右手下意识地丢掉长矛,举手就挡。
“扑哧……”长箭在夏侯惇的长嚎声中穿透了他的手掌,笔直地射进了他的左眼。剧烈的痛疼让夏侯惇立时昏厥,歪身倒栽马下。
“快救大人,快……”亲卫们大惊失色,不顾满天箭雨,飞扑而上。一个亲卫眼明手快,俯身抓住夏侯惇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拉上了马背,“走,走,快走……”
曹操摆下车阵,一边接应逃卒,一边援缓后撤。
赵云率军肆意砍杀一阵后,逼近曹操的大军。兖州军以密集的箭阵阻挡北疆铁骑。
“大人,要不要发起攻击?”祭锋飞马赶到赵云的身边,急声说道,“阎柔和姜舞两位大人正率铁骑急速赶来,我们可以抢在曹操退回薄城之前围住他们。”
“没有必要。”赵云摇摇手,“我们只要挡住曹操即可。”
“大人,机会难得,杀他一阵吧。”穆斯塔法气喘吁吁地说道,“等阎柔和姜舞两位大人的铁骑到了,我们就有两万人,完全可以撕开敌人的战阵。”
“不行。”赵云用力一挥手,“大将军有令,要保存铁骑实力,严禁铁骑不计代价正面攻击敌军。”
“大人,曹操就在对面。”祭锋不满地说道,“敌人长途跋涉而回,疲惫不堪,此时正是重创他的好机会。难道大人要等到敌人养精蓄锐之后再打吗?”
赵云笑笑,“怎么,你想违抗大将军的命令?”
祭锋脸色一变,马上不说话了。
“传令各部,和敌人保持距离,把他们逼回薄城。”
“急告阎柔,姜舞两位大人,曹操前锋军遭受重创,目前正在后撤,短期内已无力北上,请他们急赴定陶战场。”
薄城。
曹操望着头部已经肿胀变形的夏侯惇,心痛如绞,“怎么样?他能活下来吗?”
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医匠互相看看,担忧地说道:“箭头取出来后,夏侯大人一直昏迷不醒。如果他明天能醒过来,应该没有大碍。”
“他肯定能醒过来。”曹操哑声说道,“我们几个兄弟中,就元让的身体最好。他一定能醒过来。他的左眼坏了,会不会连累右眼,成为瞎子?”
“大人放心,只要夏侯大人度过这一劫。他的右眼依旧还能用。”
曹操叹了一口气,嘱咐医匠小心伺侯,然后招呼曹洪、程昱等人退出了屋子。
几个人走在府衙的小花园内,心事重重,气氛很压抑。
“北疆铁骑出现在曹亭,匈奴铁骑出现在防东,我们救援定陶和昌邑的路全部被挡住了。”曹操停下脚步,低声说道,“这两百多里路,我们走不过去了。”
“大人不要太失望。”程昱安慰道,“北疆军现在虽然围住了定陶和昌邑,但以两城目前的防守兵力来看,守上十天半月还是不成问题。我们还有时间。”
曹操苦笑,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郭嘉。
“大人,今天北疆铁骑并没有趁机向我们发动进攻,匈奴铁骑在防东方向也没有发起进攻。”郭嘉皱眉说道,“北疆军的攻击速度虽然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但从北疆铁骑的举动来看,他们的确在定陶和昌邑一线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哦?”曹操心中一喜,急忙问道,“什么麻烦?”
“我们前期对北疆军的兵力推测目前看来是正确的,他们用来攻城的步卒兵力不足,再加上攻击速度太快,尤其是几万铁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到薄城、防东一线,粮草辎重显然跟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北疆军需要时间从后方运来粮草辎重,需要时间攻击定陶和昌邑,更需要铁骑阻击我们为他们争取时间。”
“北疆军现在用铁骑和我们血战,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击败我们。但在攻击过程中,他们自身的损失将非常惊人,他们的兵力马上就会不足。而他们为了预防袁绍、刘表的援军迅速赶到陈留一线开始救援定陶和昌邑,必须要有足够的铁骑在陈留和定陶之间将近五百多里宽的范围内予以阻击。”
“没有迅速拿下定陶和昌邑,战线没有稳定,北疆军就需要铁骑在数个方向阻击我们的援军,这大概可以解释为北疆铁骑没有发动攻击的主要原因。”
“这么说,定陶和昌邑的确能坚守一段时间?”曹操看看诸将,问道。
曹洪等人忧心忡忡,心里没底。
程昱肯定地点点头。
郭嘉欲言又止,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北疆军铁骑只阻击,不进攻,明显就是为了策应北疆步卒大军集中兵力攻打昌邑和定陶。在这种情况下,定陶和昌邑肯定守不住。程昱在曹操面前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守住,估计是考虑大军的军心。兖州军中上至曹操,下至普通将领,家眷都在昌邑城。昌邑城若失,对大军军心的打击太大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救援定陶和昌邑?”
“放弃东进定陶,转而北上济阳、冤句一线。”郭嘉马上说道,“济阳、冤句距离定陶两百里左右,北疆军在定陶未下后方不稳的时候,其铁骑尚不会攻击这两城。我们赶到济阳、冤句一线后,一边设法向定陶推进,牵制北疆军攻击定陶的兵力,帮助曹仁大人坚守更长时间,一边急告刘备大人放弃防东,撤到考城、薄城一线,和我们形成对定陶的左右夹攻之势。”
“同时,大人再一次急告袁绍,请他立即会合刘表大人沿着陈留、封丘、襄邑一线建立第二道防线。”
曹操、曹洪等人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郭嘉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对救援定陶和昌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而是急于要建立第二道阻击防线了。
“奉孝,此前你曾说过,北疆军在步卒不足的情况下,可能先集中兵力打昌邑,然后打定陶。也就说,现在包围定陶的北疆军人数并不是很多。我们赶到冤句后,是不是可以沿着济水河继续东进攻击,和北疆军争夺定陶。”曹洪犹豫了一下,心有不甘地说道。
“战局的变化超过了我们的预料。”郭嘉叹道,“北疆军的攻击速度太快了,我们已经来不及支援定陶了。大军赶到济阳、冤句一线后,如果能得到袁绍在粮草辎重上的援助,我们还来得及东进攻击一下,以便帮助曹仁大人尽快撤出定陶。”
“罢了……”曹操挥挥手,十分沮丧地说道,“希望我们能在济阳、冤句一带拖住北疆军,为袁绍、刘表在封丘、陈留一线尽快部署兵力争取时间。但是……”曹操抬头看看夜空,无奈地摇摇头,“能否在第二道防线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关键要看袁绍能不能在北疆军杀到陈留之前赶走颜良。如果袁绍迟迟不能赶走颜良,第三道防线迟迟不能建立,这一仗我们就输定了。”
众人互相看看,愁容满面。
四月中,在通往定陶的驰道上,北军将士正在快速行军。
哑巴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用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混不清地对身边的八斤说道:“水呢?给我水。”
八斤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了。跑来跑去的,跑了几百里,就爬了一道城墙,刀都没见血,这都是什么事。”
“你小子脾气挺大的。”哑巴吞下嘴里的食物,从另外一个士卒手上接过水囊,笑着说道,“前年冀州大战的时候,你跑得路比这次多多了。”
“这次我们到哪?”驼子紧跑几步,追上来问道,“你知道吗?”
“你没长眼睛啊?”八斤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是往定陶的路。”
“我们还回定陶?”
“十有**都是。”哑巴抹抹嘴上的水渍,“但愿回到定陶后,能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千万不要再这样跑路了。”
玉石在一帮亲卫的簇拥下,打马如飞而来。
秦谊、陈卫驻马路旁,躬身相迎。
“今夜不要休息了,连夜赶路。”玉石指着前方说道,“此去定陶还有八十里,我们走快一点,明天早上就能赶到济水河。”
“定陶方向出事了?”秦谊担心地问道。
“麴大人急书,说叛军试图突围,被右贤王的铁骑打回去了。他催促我们尽快赶回去,以免被叛军突围而去。”玉石说道,“定陶有上万叛军,如果能把他们击杀在定陶城中,对大军后续攻击河南有很大帮助。”
“怎么定陶城下只有右贤王的军队?”陈卫问道,“赵云大人的铁骑还没有返回定陶?”
“曹操、刘备已经赶到薄城、防东一线,大将军和赵云将军正在率部阻击。”玉石忧心忡忡地说道,“定陶城下,目前只有右贤王的两千铁骑。”
“两千铁骑?”秦谊倒吸一口凉气,“传令越骑营各部,急速行军,快,快……”
定陶。
麴义站在大帐门口,迎接刚刚督运粮草辎重而来的董昭。
“石炮到了多少?民夫呢?我现在急需民夫?”
“石炮运到三十台,后续还有三十台巨型攻城车。”董昭笑道,“大人不要着急。一年多来,朝廷在邯郸、邺城两个武库里屯积了大量军械,它们将在一个多月内全部运到中原战场。”接着他四下看看,疑惑地问道,“大人,这怎么是一座空营?北军将士呢?”
“都去打昌邑了。”麴义毫不在意地说道,“目前这里的确是一座空营。”
董昭脸色当时就变了。
麴义看看他,微微一笑,“北军正在返回定陶的路上。吕布和樊篱大人的南军也将在两天后到达。”
董昭又是一惊,“昌邑拿下来了?”
“一座小城而已,旦夕可下。”麴义笑着指指远处的定陶城,“再过几天,我请你进城喝酒。”
四月中,河南。
辛评突然接到中牟急报,韩珩、马延在管城附近被颜良击败,败逃中牟。北疆军随即直杀中牟,韩珩、马延率军死守,中牟岌岌可危。
辛评大惊。北疆军要杀出河南,到兖州会合主力攻打陈留了。
“快,急报许昌袁大人,北疆军突然改变攻击方向,我大军主力不得不分兵南下,急速救援中牟。请大人即刻联系刘表大人,让荆州军以最快速度进入河南战场攻击颜良。”
“大人,濮阳战场怎么办?”蒋奇焦急地问道,“高干大人数次求援,要求我们增兵濮阳。濮阳如能夺回,对迟滞北疆军攻击速度,把战线稳定在定陶和昌邑一线非常重要。”
“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濮阳?”辛评气恼地说道,“急告高干,叫他给我退守白马,立即退守白马,不要再打濮阳了。”
“大人,颜良的攻击也许只是一种假象,一种要把我们主力吸引到中牟,以便他从河南战场抽调支援平皋的假象。”蒋奇极力劝阻道,“高柔、朱灵、赵睿三位大人在河内战场的攻击已经奏效,平皋城的北疆军支撑不住了。现在我们只要在敖仓方向把北疆军牢牢拖住,让韩珩、马延死守中牟,我们就能控制河南战局。只待河内军攻占了平皋,或者荆州军进入河南,整个河南战局就会发生重大转折。”蒋奇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请再坚持几天,暂时不要急于调兵南下中牟。”
辛评苦笑,“蒋大人,你并不知道高柔能否在这几天打下平皋,也不知道荆州军会不会进入河南,但我知道中牟一旦丢失,河南战局再也无法控制,北疆军可以迅速由中牟方向杀进兖州。到了那时,高柔是否打下平皋,荆州军是否进入河南,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陈留丢失后,北疆军随即占据了整个兖州,北疆铁骑可以直杀虎牢关下了。”
“我肩负稳定河南的重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辛评无奈说道,“即使这是北疆军诱我分兵南下之计,我也要睁着眼睛去上这个当。你要知道,我根本承担不起丢失中牟、陈留的责任啊。”
蒋奇摇头长叹,痛心不已。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节
四月中,河内郡,平皋城。
平皋城就像一位不屈的武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傲然屹立于济水河畔。城楼上残破不堪的大纛在蓝天下挥舞着双臂,仰天狂吼,威风凛凛。
高柔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腥臭,胸口异常烦闷,呕吐的感觉阵阵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嘴巴。
“大人,开始攻击吧。”朱灵指着尸体狼藉的战场,眼里露出一丝轻蔑,“北疆军守不住了,再有两三天,我们肯定能拿下平皋。”
“攻击还要猛一点。”高柔调转马头,向后方战阵驰去,“北疆军的援军随时都会出现,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夺回平皋。”
朱灵和赵睿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平皋城,神情凝重。攻击已经持续十二天了,大军在付出六千多人的惨重代价后,依旧没能攻上城墙。北疆军的人数虽然处于劣势,但他们凭借顽强的意志,牢牢固守着城池,没有出现丝毫败亡的迹象。
“昨天晚上袁微大人来书,关西战场越来越吃紧了。”高柔抬头看看在风中轻轻摇晃,显得无精打采的战旗,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连续攻击之后,将士们身心俱疲,攻击渐渐失去锋锐,攻击节奏也越来越缓慢。如果此仗再没有进展,时间越拖越长,胜利的希望也就非常渺茫了。北疆军只要在兖州战场取得优势,他们马上就会在河南战场采取新战策,而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平皋。
“淳于大人还在退却?”朱灵吃惊地问道,“关中的军队还没开始攻击河东?”
“淳于大人已经退出渑池,正在死守新安。”高柔冷哼了一声,十分气愤地说道,“显思不知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保存实力之念。如果关西战场出现重大变化,洛阳告急,河南因此而丢失,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看看显奕,从南阳火速赶到河南战场,没有一天的耽搁。但他呢?他手上有两、三万军队,在接到命令后,迟迟不愿攻击河东,导致关西局势紧张,函谷关频频告急。他这样做,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将来……”
朱灵、赵睿沉默不语。此事关系到袁绍的家事,作为袁绍侄子的高柔可以发发牢骚,但他们可不敢随便说话。
“段煨大人不是在潼关和华阴一带吗?”朱灵小声说道,“西凉韩遂的铁骑就在扶风,关中的军队不敢随意攻打河东,情有可原,但段煨大人的军队……”
“风陵渡、桃林要塞方向的军队都受到了北疆军的牵制。如果段煨大人攻击蒲坂津,北疆军随即便会进攻风陵渡和桃林要塞。这样一来,两地失去支援,关西可能更加危急。”高柔叹道,“关西战场对河北来说,虽然是牵制战场,但一旦北疆军在中原战场取得优势,关西战场随时都有可能变为主战场。”
高柔看看两人,苦笑道:“河北打中原的最终目的就是洛阳。中原拿到手后,关中、关西势必成为北疆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所以现在能否把关西战场上的北疆军逼回河东,不但关系到洛阳的安全,更关系到中原大战的成败。如果显思只顾自己,一再拖延出兵河东,其结果不堪设想。”高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两人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请两位大人尽力吧。只要我们能拿下平皋,把北疆军包围在河南,这一仗我们还有打赢的希望。”
张郃驻马高坡,望着远在地平线上的一点黑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总算赶到平皋城了。张燕大人的办法立竿见影。辛评看到颜良的大军逼近中牟后,立即放弃了对濮阳战场的支援,也放弃了挥军进击敖仓围歼北疆军的想法,转而全力支援中牟,十万火急地调兵南下支援。在辛评分兵南下的当天晚上,自己也率军渡河急赴平皋战场。
“大人,敌人斥候已经发现了我们,大军是不是继续按照预定计策攻击叛军侧翼?”成廉打马直冲而来,大声问道。
“朱灵是否撤兵?”
“正在后撤。”成廉兴奋地挥手说道,“叛军不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仓惶后撤。此刻如果我们能趁机攻上去,必能重击其侧翼,把朱灵打回济水河西岸。”
“传令各部,急速攻击,急速……”
河内军以最快地速度撤回大营。
急促的战鼓声响彻了原野,紧张的气氛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大营内将士们往来飞奔,叫喊声震耳欲聋,恐惧随着血腥的空气弥漫了整座大营。
“把弓箭手调到大营左侧,快,快……”
朱灵望着从远处冲过来的北疆军,气得破口大骂,“敖仓数万大军都去干什么了?难道都在大营睡觉吗?”
“辛评这个混蛋,手里有几万大军,却任由敌人渡河来援。”赵睿擦着脸上的血迹,睚眦欲裂,“老子要杀了他。”
高柔驻马于大纛之下,呆呆地望着呼啸而来的北疆援军,一脸绝望。他很难相信自己的眼晴,在这个关键时刻,辛评的大军竟然没能拖住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任由他们杀到了平皋。十二天的攻杀毁于旦夕之间,数千将士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葬送在了平皋城下。
“轰……”一声巨响,大营内的弩炮开始了怒吼。弩箭厉啸着,带着河内将士的愤怒和痛苦倾泻而去。
“放……放……”几个军候在弓箭手尚未完全列阵完毕的情况下,急不可耐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霎时箭矢满天。
四月中,河南,中牟。
颜良接到张燕出击中牟的命令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杀出管城,打了韩珩、马延一个措手不及。两人不敢恋战,一口气退出一百六十里。直接返回了中牟,据城坚守。
叛军撤得如此坚决,倒让颜良有些顾虑了。
管城方向有两条驰道。一条是向东,直通中牟、陈留。一条是向南,直通苑陵、新政到颖川。叛军一退一百六十里,北疆军如果直接追杀到中牟,管城和荥阳方向的防守兵力就非常有限。此时袁绍一旦从豫州其它郡县调兵北上,或者支援中原战场的荆州军从颖川方向直插到管城,攻击中牟的北疆军就被包围在了中牟和管城之间。
颜良和魏续、徐岩、周山等人商量后,留下三千人驻防管城,其余军队随其攻击中牟。斥候南下一百里探查叛军踪迹,一旦发现有叛军从颖川方向北上河南,则急告中牟方向的北疆军紧急撤军。
颜良率军赶到中牟后,因为自身兵力不足,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在城外扎下了三座大营,以民夫冒充数万军队,做足了攻击姿态。
到达中牟的第二天,在鸿沟水两岸探查军情的斥候飞速回报。敖仓方向的叛军已经分兵南下,很快将赶到鸿沟水东岸,估计他们将在官渡亭一带渡过鸿沟水,直杀中牟。
此时颜良尚未接到平皋城的消息,更没有接到北疆军主力已经占据定陶、昌邑的消息,不过他考虑到袁绍大军主力逐渐移到中牟一带,整个河南战局正在向着有利于北疆军攻占中原的方向发展,遂决定继续留在中牟,把更多的叛军吸引到中牟、陈留一带,为北疆军主力夺取定陶、昌邑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打算把大营移到官渡,依鸿沟水而建,挡住敌人渡河的方向,营造出急于占据中牟东进兖州之势,迫使敌人从敖仓方向抽调更多的大军南下。”颜良指着案几上的地图,手指重重地点着地图上的官渡亭,“袁绍的大军主力如果大部分兵力都被我们吸引南下,那么濮阳方向的高览可以腾出手来,迅速攻占鉏城,巩固濮阳防线,为大军攻击白马做好准备。白马若被攻克,大军可以直下燕县、延津、封丘一线,直接威胁中原战场的侧翼。如此一来,只待大军进逼到中原腹地,和叛军决战的有利态势即可形成。”
“另外,袁绍主力南下,我们在敖仓方向的军队随即可以调用,河南战场的局面再度被我们掌控。”颜良冷笑道,“只要文丑、张辽守住平皋,我们就可以进退自如。袁绍想围歼我们,做梦去吧。”
魏续、赵玄、周山等人同意颜良的计策,众人商量了一下细节。然后由魏续、赵玄率军移营,周山给邯郸行辕写信,颜良则下令河南战场上的各统军将领,做好准备,随时撤出河南。
四月中,豫州颖川,许昌。
刘表接到天子圣旨和袁绍的书信后,日夜兼程,先于军队赶到了许昌。
袁绍在许昌拜见天子后,被天子拜为大司马、大将军,主掌国事,大权独揽。此时朝中上下都知道曹操已经走到了末路,没有任何前景了。所以一夜之间,各方势力都把重振社稷的希望寄托在了袁绍身上。朝中大臣们纷纷向袁绍表示效忠,他的势力再度膨胀,声望一时之间达到了极致。
袁绍心花怒放之际并没有忘乎所以,他再次起用了沮授,并以沮授为尚书令,帮助自己处理国事。
河南战场的发展和中原形势的极度恶化,迫使袁绍不得不尽释前嫌重新起用沮授。沮授的才华和忠诚,袁绍是非常欣赏的,另外他长久以来也形成了依靠沮授为其坐镇后方的习惯。现在沮授在许昌,在朝廷,他对洛阳的影响力非常小。袁绍希望借助沮授的才能,依靠天子和朝廷的力量会盟联军击败河北。李弘败了,天子和朝廷的作用也就消失了,那时洛阳还是洛阳,许昌还是许昌,沮授还是无法对洛阳产生像过去一样的影响力。正是基于这一点,袁绍在目前这种岌岌可危的局面下,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沮授再次请了出来。
袁绍本想利用这个机会修改官制,把曹操的丞相给免了,但沮授劝阻了他。在朝中,很多名士大臣都是曹操的人,虽然目前迫于形势,他们都和袁绍走得很近。但一旦击败了河北,重新夺回中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和袁绍反目成仇,调过头来再去帮助曹操。因为在这些大臣们看来,袁绍独掌权柄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以袁代汉”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已经在各地流传了数年。如果袁绍此次击败了李弘,功勋卓绝,将来极有可能走上篡逆之路。为防患于未然,帮助曹操制约和削弱袁绍是必然的事。
沮授为此建议袁绍在中原大战没有结束之前,还是维持原状为好。要想尽快击败李弘,需上下同心。要想尽快平定天下稳定社稷,需削弱曹操、刘备、刘表等人的实力。中原大战正是削弱曹操等人实力的最好机会,待曹操兵微将寡的时候,不要说朝中这些大臣,就是曹操自己,恐怕也要对大人俯首帖耳了。
袁绍接受了沮授的建议,把所有精力都投到了中原大战上。在大战期间,所有军政大事皆由尚书台处理,朝中诸府皆遵从尚书台的命令。
沮授推荐王朗、华歆、郑浑等各地名士入尚书台,并恳求袁绍赦免田丰,重新起用田丰。
袁绍婉言拒绝。沮授回府后,考虑再三,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再度入夜拜访袁绍。袁绍看完书信,想起这些年来田丰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想到今日中原危机,终于同意了。他急令洛阳袁微,立即释放田丰,让其日夜兼程赶到许昌。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袁绍和尚书台的一帮大臣们日夜商量迎战河北,击败北疆军之策。
沮授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认为在先机尽失的情况下,要想同时解决河南战场的颜良和在定陶、昌邑一线挡住李弘,根本不可能,两个战场必须放弃一个。沮授认为,荆州军至今还没有赶到颖川,东进联合曹操、刘备救援定陶挡住李弘已经不可能,所以还是放弃定陶、昌邑,联军于封丘、陈留一线挡住北疆军攻击步伐为上策。
我们先联合荆州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即使不能围歼,也要把他们赶出河南。只要解决了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后,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全力准备决战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一节
袁绍没有接受沮授的建议,他认为等到曹操、刘备的军队进入兖州后,北疆军在兵力上的优势并不明显。凭借曹操、刘备的大军在正面的阻击以及兖州、徐州其余军队在任城、彭城、沛国等侧翼战场上的威胁,完全可以把北疆军挡在定陶和昌邑一线。
我们不能放弃定陶、昌邑,放弃了定陶和昌邑,北疆军就能迅速推进到封丘、陈留一线。这样他们不但可以直接威胁洛阳的安危,还能有充足的时间稳定和巩固兖州被占郡县,从而就地取得粮草辎重,和我们进入持久对峙。大战时间持续的时间越长,战局可能对我们就越不利。
如果我们坚守在定陶、昌邑一线,双方在兖州腹地反复激战,北疆军就无法有效控制被占郡县。等到我们解决了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即可联合荆州军东进兖州,于封丘、陈留、襄邑一线部署重兵,和北疆军形成对峙、决战局面。到了那时,北疆军既没能在兖州站住脚,兵力上又处于劣势,大战持续的时间越长,战局对我们就越有利。
袁绍的想法非常有道理,而兖州战场至今尚没有最新消息传来,谁都不知道北疆军是否已经杀到了定陶和昌邑。沮授一时无力反驳,只好暂时放弃对兖州战场的争论,转而集中力量对付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
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如果不能迅速解决,袁绍的大军就无法腾出手援助兖州,而刘表的荆州军因为没有稳固的后方,当然也不敢冒险深入数百里直接杀到定陶、昌邑一带。失去了袁绍和刘表的援助,兵力上处于劣势,粮草辎重也严重不足的曹操,要想坚守在定陶、昌邑一线,难度太大。
不过,曹操即使要败走定陶和昌邑,他也要有个前提,那就是袁绍必须先把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解决了。否则兖州战场上的北疆军主力一泄而下,和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这仗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当众人正在为迎战之策绞尽脑汁的时候,各战场上的消息也接二连三地送到了许昌。坏消息要远远多于好消息,这让袁绍忧心如焚、夜不能寐。
就在这时,人们热切期盼的刘表终于到了。中原大战能否最后取得胜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荆州所能输送的兵力和钱粮。为此,袁绍特意奏请天子携众臣出城相迎。刘表感激涕零,在天子面前发誓,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诛杀叛逆拯救社稷。
进城后,袁绍把刘表请到了尚书台。
“景升兄,如今形势摆在这里,荆州军必须立刻沿着新郑、苑陵北上,直杀管城。”袁绍给刘表详细介绍了中原形势,解说了应对之策,然后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刘表一口答应,“我立即命令文聘、刘虎率军北上河南。不过……”刘表手指地图上的管城说道,“颜良突然东进中牟,意图杀进兖州,会合其主力攻占陈留的目的已经暴露,此刻我们杀到管城,未必能逼迫颜良撤军。”
“颜良率军杀到中牟后,为阻止颜良东进攻占陈留,你在敖仓方向的主力大军已经分兵南下,但原驻防陈留的辛毗大人已率军支援定陶去了。现在陈留兵力单薄,一旦中牟方向阻击不成,让颜良冲过了中牟,陈留就危在旦夕了。陈留若丢,曹操、刘备腹背受敌,败亡不可避免,如此河南将直接面对北疆大军的攻击。我们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你有多大把握守住河南?”
“再看河南……”刘表的手在地图上的荥阳、成皋和敖仓之间划了一个圆圈,“你的主力分兵南下后,敖仓方向的北疆军随即可以支援平皋。平皋不失,荥阳、成皋、敖仓三地的北疆军在后路安全的情况下,可以继续坚守,拖住我们。待颜良杀进兖州,会合北疆军主力拿下陈留后,这些军队随即可以退守河内。到那时,我们先机尽失,此仗有败无胜。”刘表看看袁绍,郑重地说道,“我的意见还是火速增援陈留为好。”
袁绍微微一笑,已明白刘表的意思。
如今自己的援军正在逼近中牟,曹操刘备正在定陶昌邑一线挡住北疆军,颜良此刻根本不可能冲过中牟。即便他冲过了中牟,但北疆军主力迟迟不能杀到陈留,颜良孤军深入,被围歼是必然的。所以只要荆州军杀到管城,堵住颜良的退路,颜良为安全计,只能放弃东进兖州之计,速速回撤。颜良一旦回撤,荆州军在管城就要遭到北疆军的前后夹击,刘表说到底是不愿吃这个亏而已。
“景升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已失去了对河南战场的控制,围歼颜良的可能性很小,我估计不等你的大军赶到管城,颜良就已经撤回荥阳了。”袁绍苦笑道,“我现在的目的仅仅把颜良逼离河南,然后集中兵力于封丘、陈留一线挡住北疆军,和北疆军长期对峙下去。”
“我们和北疆军相比,有两个优势,赋税和兵力。为了发挥这两个优势,并利用这两个优势击败李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兵力优势把北疆军拖在兖州战场上,让他逐渐陷入财赋危机。北疆军攻打中原的规模非常大,所消耗的钱粮也非常惊人。以河北的财赋其实根本无力支撑这场大战,这从此次北疆军攻击中原速战速决的策略上就能看出来。当河北财赋告竭之时,就是北疆军撤军之日。”
袁绍十分自信地看着刘表,挥手说道:“这一仗,我们只要在五月之前,把北疆军成功挡在封丘、陈留一线,我们就有绝对的胜算。”
刘表仔细想了一下。管城和中牟之间的距离很近,荆州军一旦北上,颜良肯定能得到消息。不管他是不是及时撤军,管城方向的防守兵力都会死守城池。只要自己的军队把行军的步伐放慢一点,把攻击的节奏放缓一点,就很难陷入北疆军的前后夹击。
袁绍的主力大军都在河南,五六万大军围着颜良,不但没有把他赶出河南,反而让颜良突破重围杀到了中牟,这其中不难看出袁绍的心思。你自己到了关键时刻一味保存实力,根本没有决心逼走或者围歼颜良,现在河南战局失去了控制,你不但不试图在中牟一带围歼颜良,反而想消耗我的兵力,未免做得太过分了。
“既然本初有这样的信心,我当然要竭尽所能了。”刘表笑道,“我立即书告异度,请他督领后续大军尽快赶到战场。”
“异度兄还在襄阳?”袁绍急忙问道。
“长沙的军队北上襄阳需要时间。只待刘磐、黄忠的军队赶到襄阳后,异度就会统领大军急速北上。”刘表接着颇为气愤地说道,“荆州的情况你也清楚,西有益州刘璋,东有江东孙策、周瑜,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对荆州虎视眈眈。大军主力北上中原后,我很担心荆州的安危。”
“景升兄可有应对之策?”袁绍皱眉说道,“朝廷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朝廷?”刘表伤感地看了袁绍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刘璋、孙策和周瑜的眼里如果还有朝廷,怎么会打荆州?”
接着他毫不避讳地把自己设想的应对之策说了一遍,“益州内部矛盾重重,在我们的离间下,短期内刘璋肯定无力攻打荆州了。但豫章的周瑜……”他看看袁绍,苦笑道,“我担心的就是他,黄祖未必能挡住他的进攻。现在中原大战爆发,曹操、刘备在江淮的攻击半途而废,孙策、周瑜很可能趁机占据江淮。实力大增后,他们的攻击目标肯定是荆州了。”
“这一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袁绍安慰道,“为防止孙策、周瑜趁机占据江淮,我们赦免了除袁术外的所有扬州官吏,并且让阎象、李业、刘勋、袁胤、刘馥等人各领郡县。这样一来,孙策、周瑜也就没有借口继续攻击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两人如果敢打荆州,他们就是大汉叛逆。相信两人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
“袁术的军队呢?”刘表急忙问道,“可有人投靠江东?”
“目前除了刘勋率军投靠了曹操外,纪灵等人的军队依旧还在江淮一带遵从袁术的命令,足够抵挡孙策、周瑜了。”袁绍说道,“这两人最好在江东安安稳稳地待着,不要招致众怒,免得将来惹祸上身,自取败亡。”
刘表脸上带笑,心里却暗暗骂了袁绍几句。不赦免袁术却赦免袁术的手下,这种卑鄙无耻的事袁绍也做得出来。虽然看上去这有利于稳定江淮局势,分裂袁术势力,但其实就是给袁术喘息的机会,保留袁阀力量,说到底袁绍还是为了给袁阀谋取利益。
程昱、孙乾风尘仆仆赶到许昌。
两人带来的最新消息让袁绍、刘表震惊不已。
北疆军的攻击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按时间推算,麴义的大军现在已经包围了定陶,而先被李弘包围的昌邑估计已经岌岌可危了。至于匆匆北上支援的曹操、刘备极有可能被北疆铁骑挡在了成武、梁丘城一线寸步难进。
兖州战场的局面被沮授言中了。目前要想把战线稳定在定陶和昌邑一线,事实上已经不可能,而更严重的是,如果不尽快在封丘、陈留一线建立第二道防线,估计北疆军在攻克定陶和昌邑后,将一泄而下直杀陈留。陈留若失,北疆军就可以打进河南威胁洛阳了。
此时此刻,把颜良挡在中牟,迫使颜良回撤荥阳,成了一件刻不容缓的事。
“颜良不撤,我们的各路大军就被他牢牢牵制住了,不但无法及时建立第二道防线,更无法东进支援和接应曹操、刘备。”沮授急切说道,“立即命令辛评大人再派大军南下,和北上攻击管城的荆州军形成围歼之势,迫使颜良迅速撤军。”
“干脆围歼颜良,重创北疆军。”孙乾激动地说道,“这可是围歼颜良的好机会。”
“管城距离中牟只有一百六十里,在我大军南下中牟、敖仓方向牵制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敖仓、荥阳一线的北疆军随时都可以南下救援颜良。”沮授手指地图,无奈地说道,“诸位大人请看,在管城、中牟的东北面是鸿沟水,我大军无法从东北方向阻击北疆军的支援。这样当北疆军在成皋、虎牢关一线挡住袁熙大人的军队后,敖仓、荥阳一线的北疆军随即可以畅通无阻地直杀管城、中牟。到时不是我们围歼颜良,而是北疆军围歼杀到管城的荆州军了。”
“那如果颜良不撤,继续攻击中牟怎么办?”刘表急忙问道。
“北疆军要想守住平皋、成皋、敖仓、荥阳、管城等城池,确保颜良的退路,需要一定数量的军队,因此颜良攻击中牟的军队并不是很多,韩珩、马延的消息未必准确。”沮授略加思索,断然说道,“急告辛评大人,请他向敖仓发动攻击,拖住敖仓方向的兵力。再告虎牢关的袁熙大人,请他向成皋发动攻击,威胁荥阳的安危。”沮授转目望向刘表,拱手说道,“请大人急告文聘、刘虎两位大人,攻击管城的速度务必要快要猛,让颜良感到威胁,不得不撤。”
袁绍和刘表各自下令,八百里快骑纷纷冲出许昌城。
然而,城内尚书台的气氛随着沮授对战局的继续分析,却越来越紧张了。
孙乾大人刚才带来最新消息,北疆军的高顺、青州的臧霸会同黄巾军管亥、昌豨,在莒城击败了徐州的关羽。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个噩耗,因为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臧霸和管亥已经归顺河北,李弘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占据了青州,得到了青州六郡之地。
青州前几年虽然屡遭黄巾之祸,但自从黄巾军大帅司马俱死后,郡县逐渐稳定。田楷经过数年的苦心治理,除了泰山附近的郡县外,其余地方在都已开始恢复元气。前年我们攻打冀州时,青州军的粮草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臧霸联合黄巾军攻占青州后,为了生存,周旋于我们和河北之间,左右逢源,得到了两方的钱财支持,青州的恢复速度因此更加快速。
现在李弘不但得到了青州的六郡之地,还得到了青州的数万大军,得到了青州的财赋,他的实力更为强大,我们不得不重新估算北疆军的兵力和他们在中原战场上所能支撑的时间。
沮授的手指向了徐州琅琊郡,“诸位大人不要把莒城之战看得太简单了。”
从目前莒城之战的结果来看,北疆军达到了牵制徐州兵力的目的。但北疆军的目的肯定不止如此,否则北疆军的高顺就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徐州去打仗。凭借臧霸和管亥的兵力,出击徐州牵制徐州军的兵力已经足够,北疆军根本无需把有限兵力投入到徐州战场上。
“如果关羽再败一场,退守东海郡,我们不难看出北疆军的另外一个目的。”沮授的手接着在地图上的泰山、鲁国、任城重重划过,“他可以趁着这些郡县兵力单薄之际,一路横扫,牢牢占据兖州南部,阻止徐州军从兖州南部攻击兖州以威胁北疆军后方,继而确保北疆军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兖州,保证大军从兖州就地得到粮草补充,同时还可以保证冀州、青州的粮草辎重安全运到战场。”
“但这两个目的都不是北疆军的主要目的,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保护北疆军主力的侧翼,帮助北疆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突破。”
沮授的手在地图上不停地划动着。
“诸位大人请看,如果我们由定陶、昌邑一线后撤大约五百里,退守到封丘、陈留、襄邑一线,那么北疆军的左右两翼就处在我们的攻击之下。”
“我们驻守在白马、燕县、延津一线的军队将攻击北疆军的右翼。豫州梁国、沛国、徐州彭城一线的军队将攻击北疆军的左翼。”
“北疆军的左右两翼处在我们的攻击之下,其主力大军的推进速度必然受到阻碍。如果它一味狂攻,和左右两翼的保护大军拉开太大距离,它极有可能在陈留城下遭到我们的围攻,所以我们一旦退守到封丘、陈留、襄邑一线,北疆军保护其主力大军侧翼安全的军队必须急速赶上,以策应其主力大军的推进。”
“那么,保护北疆军主力大军左右两翼的军队现在在哪?”
沮授手指地图上的濮阳,“保护北疆军主力大军右翼的军队除了占据濮阳的高览外,应该还有目前正在河南战场和我们激战的颜良。颜良既然不能突破中牟和北疆军主力会合于陈留,那么他只有急速撤回河内,转而从黎阳方向渡河攻击白马、燕县、延津一线,以保护和策应主力大军攻击陈留。”
“保护北疆军主力大军左翼的军队除了部分北疆铁骑外,其主要兵力应该就是高顺、臧霸、管亥的军队。这三人的军队一旦由琅琊郡方向进入泰山郡、鲁国、任城国后,其主力步卒大军将迅速西进,由兖州的山阳郡、济阴郡进入豫州梁国,再由梁国进入兖州陈留郡,再由梁国进入兖州陈留郡。其大军将由任城国的任城开始攻击,一路拿下防东、单父、己氏、薄县等城,最后拿下襄邑,完成对主力大军左翼的保护,并完全切断兖州和豫州、徐州之间的联系。”
袁绍、刘表等人蓦然醒悟。
北疆军主力大军的步卒已经不足,无法帮助铁骑在侧翼战场攻城拔寨。侧翼战场的城池现在都在我们手上控制着,这将严重威胁北疆军主力的安全。高顺、臧霸、管亥三支军队的到来,解决了北疆军在侧翼战场上攻城兵力不足的问题。他们将拿下侧翼战场上的要害城池,帮助主力大军急速推进到陈留。
沮授长叹,“如果刘备大人回援徐州的军队足够多,那么正好中了北疆军的奸计。高顺等人的大军在拿下琅琊郡后,将一路急进,畅通无阻地杀到襄邑城下。反之,高顺的攻击将在防东、薄县一带遭到刘备大人的顽强阻击,我们可能还有机会在陈留城下重创北疆军。”
刘备在得知关羽大败于莒城后,立即派张飞领一万大军回援徐州。目前在防东、薄县一带,也就是在北疆军主力突破定陶急速推进陈留后的侧翼战场上,只有刘备的两万军队,而且这一部分军队还有可能在曹操抵挡不住的时候,支援到正面战场上去。这样一来,能够赶到侧翼战场上攻击北疆军的只有徐州彭城的简雍和回援徐州的张飞了。
“我们的兵力不够,严重不够。”沮授呆呆地望着地图,连连摇头,“本月底之前,荆州军的后续军队无法赶到中原,而徐州的军队因为被北疆军拖住了,很难及时赶到防东、薄城一线从侧翼攻击和迟滞北疆军的推进速度。”
他抬头看看脸色十分难看的袁绍、刘表,苦笑道,“看样子,我们无法在封丘、陈留一线挡住北疆军的攻击。目前我们赶到战场的兵力不足,我们部署兵力的时间也不够。”
“挡不住会怎样?”袁绍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退守洛阳。”沮授说道,“虽然丞相大人提议在荥阳、中牟一线建立第三道防线,但建第三道防线需要兵力,更需要时间,而我们偏偏没有时间了。”
“怎样才能赢得时间?”袁绍看看众人,愁容满面。
刘表、刘先、逢纪、袁忠、王朗、华歆等人低头沉思,彷徨无计。谁能想到战局变化如此之快,在这个关键时刻,徐州方向竟然也燃起了战火。河北为了攻打中原,筹划了很长时间,可以说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接踵而来的战局变化让众人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袁绍的目光转向了沮授。沮授神态从容,嘴角上还带着点点笑纹,看向众人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肃。凭着多年和沮授的交往,袁绍顿有所悟,紧张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沮大人有何对策?”刘表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问道。
“放弃定陶、昌邑,让曹操、刘备在济阳、冤句、薄城一带建立临时防线,给大军攻杀颜良,在封丘、陈留一带建立第二道防线,在荥阳、中牟建立第三道防线争取时间。”沮授话音未落,袁绍、刘表等人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放弃定陶、昌邑,兖州军在救援无望的情况下,只能死守,虽然这可以让曹操、刘备的军队得到加固城防,屯积粮草,休整军队的时间,但曹操要为此付出数万人的代价。驻守定陶、昌邑两城的兖州军很难再有生还的机会。曹操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和刘备率军日夜兼程返回兖州战场,为的就是守住定陶和昌邑,保住兖州军的实力,现在让他既丢弃定陶和昌邑两座兖州重镇,又牺牲兖州军将士的性命自毁实力,他愿意吗?
刘表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就算曹操同意了我们的计策,但谁能知道定陶和昌邑在北疆军的攻击下能坚守多长时间?假如北疆军很快拿下定陶和昌邑,我们还会陷入同样的困境。”
“急调兵力增援中原战场。”沮授说道,“我们立即奏请天子,下旨征调扬州军队。”
“扬州军队有三部。一部是袁术的军队,还有两部是江东的孙策和周瑜。”
“袁术的手下已经分裂,但他们在名义上还是遵从袁术的。现在袁术卧病在床,已经不能理事,废人一个,杀袁术还不如赦免袁术,以此来拢络袁术的旧部。让纪灵、何仪、刘勋等人率军北上支援。”
“江东孙策的军队距离中原较远,但他父亲当年北上讨董建下盖世功勋,名震天下,仅此一点,孙策就有可能奉旨北上。虽然孙策某些事做得不好,但相信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自己的父亲丢脸。”
“周瑜出身官宦世家,以他的家世和为人,接到圣旨后,他必会奉旨北上讨伐叛逆。”
“扬州军队北上后,中原战场至少可得到三万到五万军队的援兵。”沮授兴奋地挥挥手,“只要丞相大人愿意做出牺牲,给我们建立阻击防线争取时间,给扬州军队北上争取时间,我们就有把握在封丘和陈留一线挡住北疆军攻击的步伐,和北疆军决一死战。”
沮授的计策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战局发展到这种地步,只要能想出来的办法,都要去做,都要去试,已经不存在丝毫的顾忌和犹豫了。
“书告曹丞相,请他仔细权衡得失。值此社稷存亡之际,无论多大代价,我们都要承受。”
“给定陶、昌邑战场上的各级将领升官加爵,以鼓励士气。”
“另外,给江东的孙策、周瑜,给纪灵、刘勋等人封将拜侯。”袁绍站起来,手指沮授、逢纪等人说道,“你们立即拟旨,我和景升兄去拜见天子,请天子亲自拟写圣旨,把孙策、周瑜请到中原战场上来。”
深夜,刘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驿馆。
别驾刘先陪着刘表闲聊了几句,问了一下拜见天子的情况,随即话题一转,小声问道:“大人,你对沮授大人熟悉吗?”
刘表笑笑,“本初能有今日的基业,和沮授的鼎力相助是分不开的。在洛阳文武大吏中,冀州籍的官吏占据了很多重要职位,而这些人基本上听沮授的,尤其是军中的一帮统军将领。本初在这个时候先是把沮授赶出洛阳,然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又再次起用沮授,可见沮授权势之大已经不是本初所能控制了。本初动了沮授,等于自己砍自己一刀,非常不明智。不过,侥幸的是,他马上醒悟过来了……”
“大人,你对沮授大人今日所提的迎战之策有何看法?”刘先看到刘表有侃侃而谈的意思,急忙打断了他。
“哦?”刘表明白了刘先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沮授对本初忠心耿耿,但本初却……”刘表摇摇头,“沮授才华横溢,越是到了关键时刻,沮授的才华越是令人敬佩。”
“今日沮授所提的战策很明显在借题发挥。虽然北疆军的高顺出现在徐州战场上,但战局会不会沿着沮授的设想发展很难说。我认为沮授根本就是危言耸听,他的目的就是想趁机削弱曹操的实力。至于把袁术的军队,把江东孙策、周瑜的军队调到中原战场上来,其目的都是一样的。他想借此一仗,消灭所有对手。曹操、袁术、孙策、周瑜这些人一旦在中原战场上损兵折将,实力大损,那么中原大战后,袁绍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迅速稳定社稷。”
“但是……”刘先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你说,曹操能接受袁绍的建议吗?袁术、孙策、周瑜会奉旨北上吗?”
“当然,这是什么时候?中原大战一旦失败,李弘随即奠定了一统天下的基业。试问曹操、袁术、孙策、周瑜这些人还能活几天?”刘表冷笑道,“只要不是白痴,只要心里还有对大汉的忠诚,他们肯定会奉旨北上。明知前景堪忧,他们也要奋力一搏。此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时,谁敢拿社稷,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
“不过,中原大战一旦打赢了,袁绍……”刘先小心翼翼地看看刘表,低声说道,“我们都是宗室后人,不能不防啊。袁绍突然改弦易辙尊奉天子,其实本意在于奉天子以号令天下,和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相比,又更进了一步。中原大战打赢了,曹操等人都势力微弱,其一家独大,再加上功勋盖世,如果他要……”
刘表摇头长叹,“算了,这种事暂时不要想了,想了也是白想,走一步算一步吧。中原大战到底是什么结局,谁胜谁负,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为了社稷着想,此刻大家还是同心协力为好。不管怎么说,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袁绍,而是李弘。中原大战如果败了,我们若想再次扭转乾坤,那就要全靠袁绍抗衡河北了。袁绍不倒,我们还有希望,袁绍一倒,这大汉的江山恐怕……”
“扑哧……”一阵夜风吹过,烛火突然熄灭,刘表和他嘴里的话顿时被黑暗吞噬了。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定陶城。
蔚蓝色的天空下,滚滚浓烟扶摇直上,笼罩了整座城池。
战鼓声,厮杀声,弩炮的轰鸣声,箭矢撕裂空气的厉啸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巨浪,震撼了天地。
曹仁站在大纛下,透过盾牌的缝隙,望着前方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大军,心里一阵颤抖。
“子孝,你看到没有,那是吕布的战旗。”夏侯渊愤怒的声音从曹仁的背后响起,“北疆军的左右两路大军会合了。”
曹仁缓缓闭上眼,竭力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昌邑丢了,家人生死未卜,挡住北疆军的重任全部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大哥,你在哪?援军在哪?
“轰……”一声巨响,弩炮在曹仁的身边高声怒吼着,仿佛要把满腔的悲痛尽情倾泻。
“子孝,要不要派人把昌邑丢失的消息送出去?”
“到晚上再说。”曹仁摇摇手,“找几个会水的斥候连夜泅渡……”他话音未落,眼角扫到空中飞来的一团燃烧的烈焰。北疆军的石炮又在发射了。
“散开,快散开……”曹仁大吼一声,拉着夏侯渊飞速躲闪。
燃烧的石头一路咆哮着,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火龙,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巴,一头撞在了大纛旗杆上,“当……”一声闷响,旗杆不堪重创,拦腰折断。大纛飘然而落,摇摇晃晃地坠落城下。
城下北疆军将士欢声雷动,巨大的吼声就象惊天怒涛一般,铺天盖地地直撞而来。定陶城在这惊天动地的吼声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麴义张开双臂,在震耳欲聋的战场上,纵声狂呼,声嘶力竭,“打,打,给我打……”
“命令战车营,给我全力猛轰,打掉城楼,烧掉它,给我烧掉它……”
“大人,大人……”司马懿站在麴义的身后,连声高呼,“吕布大人到了……”
麴义仿若未闻,坐在战马上不停地叫着吼着,似乎正在城楼上浴血奋战。围在四周的亲卫和麴义一样兴奋、激动,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吕布、樊篱望着麴义欢呼雀跃的身影,相视而笑。
司马懿嗓子都叫哑了,但麴义还是没听到,司马懿实在忍不住,纵马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麴义挥舞的手臂。
“大人,吕布大人到了……”
麴义猛地回头,冲着吕布,樊篱招招手,然后调转马头,飞速迎上,“来了多少人?”
“除了刘遇率三千人留守昌邑外,其它人都到了。”战场上的声音太大了,吕布只能张着嘴高声大叫,“我们何时投入攻城?”
“先歇一下,今天不要打了。”麴义骂骂咧咧地指着远处的城池说道,“城内兵力太多,至少在一万人以上。如果强行攻城,我们就算把军队打光了,城池也拿不下。”
吕布,樊篱吃了一惊,“一万人?”南北两军的步卒加在一起也只有四万五千,除掉这一路上攻城拔寨的损失,能有四万人的完整兵力就算不错了。用四万多人攻打一万人驻守的城池,如果仅靠强攻夺取城池,损失之大不敢想象。
“我打了两天,试探攻击了四次,每次损失都很大。”麴义摇头道,“必须要想另外的办法。你们遇到大将军了吗?”
“没有。”樊篱凑到麴义的耳边说道,“大将军在防东摆出两万人的大阵吓了刘备一下,然后连夜撤到了成武方向。阎柔、赵云两位将军的铁骑在哪?”
“赵大人在曹亭方向打了曹操一下后,曹操随即调头北上冤句。两人随即率军赶到济水河两岸,继续阻击曹操去了。”麴义摇头叹道,“曹操虽然过不来,但我一时也吃不掉定陶,麻烦大了。”
四月中,河南,新郑城。
驰道上,一万荆州军正在急速前进。
文聘站在路边的草丛里,聚精会神地望着一双双从眼前走过的脚。
“大人,你在看什么?”刘虎好奇地问道,“地上有宝贝吗?”
文聘失声而笑,“从襄阳到这里有一千多里路,大军日行百里,连续行军十几天,将士们早就疲惫不堪了。你看他们走路的姿势,歪歪倒倒的,很多人的脚都已经走伤了。”
刘虎叹了一口气,“这样去打仗,结果可想而知。”
“要好好休息几天。”文聘点头道,“传令,停止行军,就地驻扎。”
刘虎吃惊地望着他,“大人,你……”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文聘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拍拍脚边的野草,慢条斯理地说道,“只要我们到了河南,目的就算达到。”
刘虎将信将疑,“颜良会撤军?”
“当然。”文聘笑道,“你以为曹操能守住定陶?算了吧,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但是……”
“你要想活着回襄阳,切切记住我的一句话。”文聘严肃地说道,“北疆铁骑的速度太快,所以我们前进的速度一定要慢,否则死定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二节
四月中,河南,官渡。
颜良、魏续、周山三人驻马于鸿沟水畔,眺望对岸袁军大营。
鸿沟水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美丽宜人。周山一时兴起,兴致勃勃地谈起了鸿沟水的由来。
鸿沟水又叫官渡水,但因为楚汉相争时,高祖刘邦和楚霸王以此为界平分天下,所以“鸿沟”天下皆知。鸿沟水开凿于战国时代,当时魏惠王为了灌溉农田,从荥阳的桃花峪开始,引黄河水到圃田泽。后来这条渠又做了延伸,从圃田泽开始,向东南一直到魏国都城大梁,然后流入睢水、泗水,把黄、淮水系连成了一体。秦王政二十年,王贲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魏国,包围了魏都大梁,引黄河、鸿沟水灌大梁,三个月后大梁城破,魏灭。
“魏国因为开凿鸿沟水而强盛,但最后却败亡于鸿沟水。”周山一脸感慨地说道,“时事变化无常,变化无常啊。”
“桃花峪就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地吧?”魏续问道。
“对,对。”周山点点头,继续说道,“黄河屡屡泛滥,桃花峪到圃田泽的渠道早已被泥沙吞噬,现在鸿沟里的水都由汴渠而来。汴渠也是魏国开凿的,当时他们考虑到洪水泛滥泥沙堵塞渠道的问题,所以又另外开凿了一条渠道。谁想到几百年之后,这条副渠道竟然代替了主渠道。”
颜良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河风,手中马鞭斜指中牟方向,笑着说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仿效先辈,堵住鸿沟水,倒灌中牟城?”
魏续大笑,“袁绍如果愿意给我们时间,我们不妨试一试。”
“这又不是决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周山不屑地挥挥手,“等到大军主力推进河南,我们再试不迟。”
三个人正在开心地闲聊着,就见一骑快马急驰而来。
“有消息了。”周山说道,“看看袁绍还有什么高招。”
“他除了等待荆州军北上还能有什么高招?”魏续嗤之以鼻,“张郃大人支援到平皋后,高柔、朱灵因为兵力不足,攻击已经渐渐无力。徐晃大人扼守成皋,死死卡住了袁熙的脖子,害得这位才华过人的翩翩公子只能站在虎牢关上长吁短叹。敖仓方向由于袁绍分兵南下支援中牟,失去了兵力上的优势,也只能隔河对峙了。”
“袁绍在河南战场上之所以屡屡受制,主要是因为他在兵力上没有绝对优势,为了保存实力,他不敢和我们决战。但一旦荆州军北上,他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他随即就可以发动猛烈攻击了。”周山摇动马鞭,神态悠闲地说道,“袁绍是一头老虎,你可千万不要看错了,把他当成了一只胆小温驯的猫。”
“老虎?”魏续扭头看看颜良,咧嘴笑道,“老虎在这里,袁绍充其量不过是一头狼而已。”
管城急报,在管城南部一百多里外的苑陵发现了荆州文聘的军队。
这支军队大约有一万多人,行军速度很慢。斥候一直追踪,发现他连续两天都是下午就开始扎营休息,好象并不急于赶到管城切断北疆军的后路。
“文聘?”颜良把书信递给魏续,冷声说道,“在冀州大战的时候,让他跑掉了。不知道这次他的运气怎么样。”
“在战场上知道怎么跑的人,命总是长一点。”周山调侃道,“你看他这次北上河南,距离管城还有一百多里就已经开始龟速前进了。”
魏续匆忙看完书信,谨慎地说道:“以我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带一部分人马先撤回去吧。”
“也好。”颜良点头道,“管城只有侯成的三千人,荥阳几乎是一座空城,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就被包围了。虽然虚张声势的时候看上去很威风,但真要被包围了,我们就原形毕露,生死悬于一线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魏续说道,“粮草辎重我就不带了,直接到管城补充。”
“你不要进管城。”颜良稍稍想了一下说道,“河南战场的形势文聘应该很清楚,他这样龟速前进肯定有名堂,小心他明里示弱,暗底里却干偷袭的勾当。”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率军潜伏在城外,和城中的侯成内外呼应?”
“对。”颜良冷笑道,“不管文聘是明攻还是暗攻,都是死路一条。”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冤句。
冤句城在济水河北岸,距离西面的陈留两百五十里,距离东面的定陶一百三十里。
由于北疆铁骑全部集中在济水河南部平原上,曹操和刘备的大军受到阻击,寸步难进,没有机会赶到定陶和昌邑一带予以救援。曹操当机立断,决定北渡济水河,吸引一部分北疆铁骑到济水河北岸。在济水河的阻隔下,北疆铁骑随即被分割成两部分,互相间无法及时支援。兖州军人数较多,曹操认为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或许可以东进救助被困在定陶的军队。
但这样做,需要得到刘备的帮助。徐州军必须在薄县一带牵制住北疆铁骑的主力,否则曹操还是没有任何机会。
曹操刚刚渡河进入冤句城,斥候就来飞报,北疆军的赵云也率铁骑在六十里外的地方渡河了。
“阴魂不散。”曹操气得一拳砸到案几上,破口大骂。赵云在曹亭重创夏侯惇的前锋军后,随即率铁骑和兖州军的主力保持距离,亦步亦趋,寻找再次攻击的机会。
曹操急召曹洪、郭嘉等人商议攻击之策。
“现在大军的粮草辎重严重不足,急需补充。”任峻说道,“仲德赶到许昌后,不知是否要到了粮草。”
兖州军的粮草主要屯积在定陶和昌邑,如今这两座城池都被北疆军包围了,大军无法得到补充。攻击定陶要和北疆铁骑作战,沿途多是血战。大军要想不断推进,必须要得到充足的粮草军械。随着时间的延续,兖州军的粮草辎重会逐渐告竭,大军会越来越困难。
兖州军自己无法解决,只能寄希望于袁绍和刘备。袁绍的大军目前在河南、关西、河内、兖州的白马濮阳四个战场上激战,粮草军械的消耗非常大。能否援助兖州军,不得而知。本来刘备还能给兖州军提供一部分,但现在关羽的军队和北疆军激战于琅琊郡,徐州军同时在两个战场上奋战,粮草辎重消耗很大,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支援兖州军。退一步说,就算刘备愿意支援,粮草辎重一时也很难运到济水河北岸。一则粮道不安全,北疆铁骑神出鬼没,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了。二则刘备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军队需要,从徐州运粮到兖州,需要时间。等刘备把粮草送到济水河北岸,定陶估计也完了。
曹操从薄县率军北上的时候,曾书告陈留。说自己即将进驻冤句、济阳一线,请驻守陈留的守军马上把粮草辎重送来。曹操很自信,认为袁绍不但会答应自己的条件,而且还会迫不及待地把粮草送来。看到任峻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不要着急,粮草很快就到。当务之急是进攻,立即进攻。”
“现在赶到济水河北岸的北疆铁骑人数还不多,正是攻击定陶的时候。一旦等到北疆军打下了昌邑,在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铁骑会迅速赶到北岸,那时不要说粮草充足,就是再多一倍兵力也打不过去了。”
郭嘉起身劝阻,“大人,大军从江淮北上,日行百里,疲惫不堪,再加上粮草又不足,士气低迷,此时急需休整,千万不能急于进攻。夏侯惇大人在曹亭的失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以荀彧、曹仁、夏侯渊等大人的才智,定陶和昌邑必能坚守很长一段时间。大人稍安毋躁。”
曹操思前想后,勉强接受了郭嘉的建议,打算在冤句暂时歇两天,一边向陈留催粮,一边打探定陶、昌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乘船沿济水河而下探查消息的斥候,非常幸运地救下了几个正被一队北疆铁骑追杀得跳河逃生的信使。
曹仁的书信迅速送到了曹操手上。昌邑已经丢失,北疆军的左右两路大军已经会合于定陶城下。现在冒险突围肯定是自寻死路,请求丞相迅速赶到定陶救援,以接应大军突围。
曹操悲喜交集。悲的是昌邑丢失,家人生死不明,荀彧、李通和数千将士战死沙场。喜的是辛毗抢先一步赶到了定陶,夏侯渊、王忠和蔡阳也成功撤回定陶,这使得定陶的防守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凭借这个兵力,北疆军想在短期内打下定陶,根本不可能。曹仁在信中也说了,北疆军虽然连续攻击两天,但都是试探性的,显然他们也不愿意冒着损失惨重的代价强攻定陶。
机会,机会就在眼前。
曹操什么也不顾了,断然下令出击。昌邑已经丢失四天了,随着自己北渡济水进驻冤句城,从成武、梁丘城一线威胁定陶、昌邑的兵力减少,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北疆铁骑也将迅速赶到济水河北岸,以阻击自己救援定陶。
当天晚上,八百里快骑飞驰而来。
袁绍给曹操送来了封赏坚守定陶、昌邑两城将士的圣旨,告诉曹操送给兖州军的粮草辎重正在运往济阳城的路上。同时,袁绍还以天子的名义,把朝廷所定的应战之策详细解说了一遍。鉴于目前的局势,他恳求曹操放弃定陶和昌邑,撤兵于冤句、济阳一线坚守,为联军在河南战场上击败颜良,建立两道阻击防线争取时间。
曹操苦笑无语。袁绍其实无需恳求自己撤兵定陶和昌邑,这两座城池已经丢掉了一座,还有一座也是北疆军的囊中之物。现在应该是自己恳求袁绍竭尽全力在封丘和陈留一带迅速建立第二道防线。否则,不但自己将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就连袁绍、刘表、刘备这些人也将先后败亡,大汉社稷也将倾覆于旦夕之间。
“书告刘备,请他在己氏、薄县一线展开攻击以作牵制,策应我大军攻杀定陶。”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己氏城。
刘备和徐州军将士的确被声势浩大的匈奴铁骑吓住了。
当匈奴铁骑撤走后,刘备丝毫没有犹豫,率领大军连夜后撤。一退八十里,回到了豫州沛国境内。刘备知道昌邑已经完了,估计定陶能守住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当务之急是立即会合袁绍、刘表的军队,在陈留一带阻击北疆军的进攻。
正当刘备要把自己的意见书告曹操的时候,曹操的书信到了。曹操说自己要北上渡过济水河,从济水河北岸救援定陶,他请刘备西撤到薄县、己氏城一带予以策应。
刘备一边书信许昌,和袁绍、刘表联系,一边率军转而向西,进驻薄县、己氏一线。薄县距离陈留两百五十里,如果北疆军攻得太猛,他可以迅速西撤到陈留。刘备到了薄县、己氏城一线后,立即召集当地府衙官吏,命令他们征调民夫,加固城防。在己氏、薄县和考城三地之间的驰道上设置障碍,准备对抗北疆军的攻击。
这时曹操的书信又到了。他告诉刘备,曹仁有书信送到,证实昌邑确实已经丢了,现在守住定陶的可能已经不大,但定陶城内的军队不能放弃。他要率军出击,和城内守军里应外合,以便击破北疆军的包围,帮助曹仁率军突围。曹操请求刘备同时出击,帮助自己在济水河南部牵制住更多的北疆军,以便在济水河南北两岸对定陶形成夹击之势。
刘备犹豫不决。曹操这种做法无疑是虎口夺食,以北疆军的强悍,李弘的血腥,岂肯让定陶城内的兖州军顺利突围?此事稍有不慎,曹操就有可能把他自己赔进去。曹操赔进去了无所谓,但自己因此而损兵折将就划不来了。曹操的兖州已经丢了,此仗过后无论输赢,曹操的实力都一落千丈,不可能再独霸兖州。自己还有徐州,此仗就算打败了,北疆军也不可能马上杀到徐州去。自已需要兵力保护徐州抗衡北疆军。只要还有军队和徐州,自己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还有联合其它州郡击败李弘的机会,就还有振兴社稷的机会。
几乎在这同时,从许昌送来的圣旨也到了刘备手上。许昌所定的迎战之策中,已经明确表示放弃定陶和昌邑,让曹操和刘备集中兵力于冤句、济阳一线阻击北疆军的攻击。
刘备拿着许昌的圣旨和曹操的书信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出兵攻击,以策应曹操救援定陶。要想挡住北疆军的攻击,自己和曹操的兵力明显不足,但圣旨中只字不提出兵援助一事,可见袁绍、刘表等人对自己和曹操的死活毫不在意。既然许昌对自己和曹操的生死漠不关心,那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
刘备伏案疾书。
信使在一队铁骑的保护下,出城向西北而行,急驰两百里奔赴冤句。
八百里快骑一路狂奔,向六百里外的彭城而去。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冤句。
战鼓声敲碎了黎明的静谧,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兖州兵急速离开了城池,将近四万兖州大军沿着济水河畔的大道,浩浩荡荡地向东开进。
远处的济水河上,临时拼凑的一百多艘大小船只驮载粮食和部分军械随后跟进。此去一百三十里的路上,北疆铁骑将从正面展开阻击,粮草将是铁骑的主要攻击目标。让粮食从水路运输,将大大减少遭到攻击的可能。
曹纯带着三千虎豹骑先行开路。
曹操亲率许褚、典韦的虎贲营走在大军的最前列。
郭嘉、满宠、任峻驻马河边,神色严峻,脸上忧色重重。丞相大人急怒攻心,完全失去了理智。此去血战,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但他似乎被过度的悲痛和绝望刺激过深,什么劝谏也听不进去,根本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奉孝,除了和北疆铁骑决战于济水河畔外,就没有其它办法援救定陶了?”任峻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郭嘉闭上眼睛,无奈而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们就这么多人。要么放弃,任由定陶城内的兄弟们战死沙场;要么死里求生,带着定陶城内的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丞相大人……”
曹操猛然回首。
一队铁骑从后方狂奔而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让曹操浑身颤栗。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曹操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大口喘息起来。
“丞相大人,刘大人急书……”
“薄县出事了?”曹操一把接过书信,急声问道,“北疆铁骑主动攻击了?”
“没有。”汗流浃背的信使累得几乎趴在了马背上,他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刘大人说,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曹操心里一松,右手用力一抖,展开了竹简。
孟德兄此举,无异自取灭亡。在昌邑已被占据,我屯兵于两百里外的薄县、己氏一带时,北疆军还会留下多少铁骑阻击我大军的进攻?如果北疆军部署两万铁骑于济水河南部平原,那么济水河北岸,定陶城百里范围内,有将近八万北疆军陈兵相待。大人以不足四万大军直杀定陶,能救出定陶城内的军队吗?
你我如果合兵一处,有六万大军,此时北疆军要分兵驻守昌邑,要分兵围攻定陶,用于正面阻击我们的军队就显得不足了,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我们不断地向定陶推进,北疆军无论是围城打援,还是阻援打城,都会损失惨重,最后他们只能撤退。在这种情况下,北疆军要想击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济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铁骑全部调到定陶战场上去。此时我的军队已经不在薄县、己氏一带,北疆军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军队护守昌邑。
当双方大军都聚集到定陶战场的时候,请丞相大人把目光投向昌邑,丞相大人肯定能发现击败北疆军的机会。
昌邑兵力空虚,我们只要用一支万人的军队即可夺回昌邑。
丢失昌邑,对北疆军来说,意味着这场中原大战提前结束了。
我们拿下昌邑,不仅仅可以从定陶的侧翼打击北疆军,威胁北疆军的粮道,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徐州军队联手夺回东平、任城等郡国,让北疆军稳定兖州郡县就地补充粮草辎重的计策彻底失败,让北疆军在站稳兖州的基础上夺取中原的梦想完全破灭。
北疆军突闻昌邑失守,势必要分兵救援,在顾此失彼之下,失败是必然的。这样一来,我们既救回了定陶城内的军队守住了定陶,又夺回了昌邑。北疆军久战无功之下,不得不撤兵河北,饮恨而归。
为了能确保能夺取昌邑,我已急令彭城的简雍和回援的张飞率部北上。
袁绍在送给我们的书信中,对北疆军攻击徐州的目的有精辟的分析和推断。我认为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北疆军攻击徐州的目的不是为了占据徐州部分郡县,它的目的是为了推进中原战局的发展。所以不管关羽是否败退到东海,甚至败退到彭城,北疆军最终都要从徐州迅速进入兖州,飞赴中原战场。
如果高顺、臧霸、管亥的军队从任城方向杀过来,不但可以确保兖州郡县的稳定,也保证了北疆军主力的推进。为了阻止这股北疆军的攻击,我遵从了朝廷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把徐州的其余军队调到中原战场,以确保我们有足够的兵力阻击北疆军。
他们的到来,恰好给了我们夺取昌邑的兵力。
简雍有五千兵,张飞有一万大军。当他们在十天内赶到防东、单父一带时,丞相大人可以带五千人马悄悄南下和他们会合。以两万大军的兵力攻击昌邑,是不是可以手到擒来?
曹操把刘备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峻。
“大人,刘大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郭嘉小声问道。
曹操把书信递给郭嘉,然后翻身下马,拿着马鞭,一个人慢慢走在大道附近的草地上,低头沉思。
曹洪、满宠、任峻等人急忙围到郭嘉的周围,一起细看。良久,曹洪终于叫了一嗓子,“好计……”
几个人走到曹操面前,神情喜悦,一扫刚才的忧郁和沮丧,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刘大人此计如能成功,大人不但可以夺回兖州,更能为诛除叛逆振兴社稷建下显赫功勋。”任峻兴奋地说道,“大人,此计可行啊。”
曹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久久不语。
“奉孝,此计成功的把握有几成?”曹操忽然问道。
郭嘉想了片刻,“此计若得以实施,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曹操冷哼了一声,再度问道:“几成把握?”
“刘大人意在一箭双雕。他毕竟是宗室大臣,我们不能不防。”郭嘉还是答非所问。曹洪、任峻等人突闻此语,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没了。
“你是说半分把握都没有?”曹操逼问道。
“对于刘表、刘备这些人来说,除了他们自己,别人在他们的心里都是大汉叛逆。”郭嘉摇头长叹,“此计能否成功,关键不是我们,也不是北疆军,而是刘备。”
曹操仰头长叹,神情痛苦不堪,“我怎样才能逃过此劫?”
“奉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曹洪拽下头上的战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分不解地问道,“难道刘备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毁社稷不成?”
郭嘉苦笑,“如果昌邑丢了,北疆军还会分兵救援吗?不会,李弘一怒之下,势必尽起大军,和我们决战于定陶城下,誓死也要为河北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十万打六万,我们还能剩下多少?当我们支撑不住时,北疆军任由城内的军队突围,然后再予以围歼,我们最后能有多少人逃出战场?”
曹洪恍然大悟。兖州军全军覆没,徐州军却正好占据了昌邑。当北疆军损兵折将撤出兖州时,徐州军正好可以呼啸而上,占据整个兖州。那时,袁绍估计还在河南战场上和北疆军打得热火朝天。刘表、刘备两位宗室大臣随即直杀许昌,夺得天子,联手对付自顾不暇的袁绍,重振大汉社稷。
“你既然知道此计的要害所在,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曹洪急忙问道。
“刘备太厉害了。”郭嘉摇摇头,“此计的要害所在,正是大人的必救之处。昌邑城内有丞相和诸位大人的家眷,丞相如果不从其计,我们大概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按照我们的推断,现在这些家眷都还活着,李弘暂时不会杀了他们。”
“既然我们有可能全军覆没于定陶城下,刘备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因为徐州的军队需要时间北上,而我们四万军队独自攻击定陶,可能支撑不了十天。”郭嘉说道,“刘备用牺牲两万人的代价,击败北疆军,消灭兖州军,占据兖州,还有可能得到天子,他很划算。”
“我们可以放弃攻击定陶。”曹洪咬咬牙,怒声说道,“我们不打定陶了,我们退守冤句、济阳。”
“刘备已经从徐州调兵北上了。北疆军短期内无法攻克定陶,其主力都在定陶战场上。当刘备攻击昌邑时,驻守昌邑的北疆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把这些家眷全部杀了。因此,依照刘备的计策展开攻击,是我们唯一的办法,毕竟这其中还有很大的变数。战局的发展,也许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变化,我们或许能占据昌邑救出这些家眷,或许能在定陶战场上击败北疆军大获全胜。”
郭嘉看了看曹操,一脸无奈,“另外,丞相大人也不愿意退守。他在没有刘备的帮助下,都敢冒险攻击定陶,策应城内大军突围。何况现在有刘备的主动帮助了,他是一定要打的。”
“我还有什么退路吗?”曹操不满地瞪了郭嘉一眼,“丢掉了兖州,我们将来怎么办?我们到哪里讨口饭吃?如果我们击败了袁术,还有江淮这个退路,但现在我们可以说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啊。我除了打,我还能干什么?”
众人沉默不语,神情惨淡。
“大人决定了?”郭嘉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曹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坐在家里制定计策是一回事,到战场上打起仗来是另外一回事。在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急书刘备,请他速速来援。”
“想尽一切办法把命令送进定陶,要子孝坚守十天。十天后,即可突围。”
“传令各部,今日行军三十里扎营。”
四月中,兖州济阴郡,定陶城。
大将军李弘率两万匈奴铁骑赶到定陶城下。
麴义、吕布、玉石、樊篱、司马懿、魏延等人出营相迎。
“大单于到了定陶,昌邑还有多少铁骑驻防?”麴义看看正在和刘冥说笑的刘豹,凑近李弘低声问道。
“阎柔、姜舞的一万铁骑目前还在成武、梁丘城一线驻防。”李弘笑着说道,“另外,田畴督运粮草赶到巨野后,我让他会合胡子,先去任城国看看。如果没有机会夺取任城,他和胡子将返回东缗、西防一带驻防,攻打任城的事就交给高顺。”
“高顺的大军何时能赶到战场?”
“听飞燕说,高顺已经在莒城击败了关羽,估计这几天就要杀进鲁国。”李弘转头看看他,问道,“攻击不顺利?”
“我已经停止攻击了,正在耐心等待曹操的救援。”麴义笑道,“希望曹操还有当年决堤的勇气,率军直杀而来。”
“他会来的。”李弘冷笑道,“那个屠夫,闻不到血腥味,他能睡得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三节
四月中,徐州,琅琊国,开阳城。
深夜,琅琊国相萧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上。萧建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消瘦,一脸长髯,气质儒雅,颇有几分出尘仙气。由于战局紧张,公务繁忙,他直接去了书房。
萧建坐下喝了口水,正想批阅公文,府内卫士来报,“大人,王洵大人已经从阳都返回,现正在府门外相候。”
萧建急忙挥了挥手,“快请,快请。”
时间不长,长史王洵陪着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方士走了进来。那位方士非常健壮,跟在王洵身后,有意无意地把脸藏在黑暗里。
“关大人又是催粮又是募兵,忙得我们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萧建站在门口,一边伸手相迎,一边笑道,“阳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叛军攻得很猛吗?”接着他手指王洵身后的方士,奇怪地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
那位方士从王洵的背后走了出来。萧建突见之下,顿时骇然变色,“是你?”
王洵转身掩上房门。萧建急走两步,一把抓住了方士的手,“宣高,你胆子太大了,这个时候竟敢到开阳来?”
臧霸微微一笑,“两年没见,大人一向可好?”
“你到开阳来干什么?”萧建下意识地压低嗓门,急声问道。
臧霸笑而不答,“大人可否请我坐下?”
“你坐,你坐……”萧建惊骇不已,转身又去问王洵,“你在哪里碰到宣高的?在阳都吗?”
“在开阳城外。”王洵指着臧霸说道,“宣高说,他已到了两天了,一直没有机会进城。今天我从阳都回来,正好给他看见了。”
“然后你把他带进城了?”
王洵点点头,“你放心,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宣高进城了。”
萧建让王洵在书房外警戒,以防有人闯进来。
和臧霸寒暄了两句后,萧建直截了当地问道:“宣高,直说吧,你冒这么大风险亲自赶到开阳来,到底有什么事?”
臧霸擦擦嘴边的水渍,慢条斯理地说道:“十几年前,当大贤良师传道天下的时候,大人有感生灵涂炭,不但捐献家资救助流民,还秘密参加了太平道。当时,大人是泰山郡的郡丞,和太守张举是至交好友,和黄巾军中的很多大首领也有来往。”
萧建眉头一皱,苦笑道:“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还没老。这些陈年旧事我还记得,不要你提醒。”
“大人出任琅琊国相几年了?大约有四五年了吧?”臧霸问道,“我记得当年陶谦大人举荐大人出任琅琊国相的时候,正逢曹操第二次攻打徐州,是吗?”
萧建点点头,神情渐渐凝重。臧霸不会无缘无故说到过去,自己参加太平道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臧霸的父亲和自己是同门,又一起参加太平道,所以臧霸才知道这个秘密。当年臧霸脱离黄巾军投靠陶谦,就是自己出面说服的。陶谦死后,徐州由刘备继任州牧。刘备为了巩固自己在徐州的权势,把臧霸赶到了琅琊国。自己于是和臧霸一起,以琅琊国为根基,小心谨慎地招抚黄巾残部,安抚赈济流民,尽可能让大多数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然而,冀州大战爆发后,臧霸一去不回,自己独木难支,刘备的势力很快进入琅琊国。如果不是持续战乱,自己恐怕早被刘备找个借口赶出琅琊国了。
“那么……”臧霸看看萧建那张苍老的脸,小声问道,“大人知道大将军李弘已率军攻打中原了吗?”
“我知道,消息刚刚从彭城送来。”萧建说道,“听说北疆军攻势如潮,攻无不克,中原各地频频告急。”
臧霸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和孙观、管亥等人仔细商量后,决定尊奉晋阳的天子和朝廷,追随大将军李弘征战天下,重振社稷。”
“我知道。”萧建没有丝毫的惊讶,非常平静地说道,“我听关大人说了,这次攻打徐州的军队,除了你和黄巾军的管亥外,还有北疆军的高顺。”接着他两眼盯着臧霸,郑重地问道,“宣高,你是不是来劝我归顺河北?”
臧霸脸露笑意,“大人,你不愿意吗?”
“李弘弑杀君主,图谋篡立,乃天下之敌。其罪之大,尤甚当年的董卓,你不知道?”萧建脸显忧色,担心地问道,“这样的人,你怎能投靠于他?”
“大将军的罪名很多,但我想问问大人,除掉这些堆在大将军头上的罪名,大将军就没有一点功劳吗?当年是谁征伐大漠稳定了北疆?是谁在北疆安置了百万流民?天下大乱中原灾祸纷起的时候,又是谁在短短数年内,接纳和安置了数百万逃亡北疆的流民?”
“当年大人为什么要参加太平道?还不是因为心念天下无辜苍生,想让无家可归的流民能够活下去?十几年来,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大将军,还有谁爱惜天下苍生的性命?还有谁为了百姓的生存而殚精竭虑,浴血奋战?”
“大人难道把参加太平道的誓言都忘记了?”
萧建愣了一下,坐在那里想了很长时间。
“你见过李弘吗?”
“我见过他。”
“他……看上去……象……”萧建吞吞吐吐地想问什么。
“他很普通,看上去象一个高大威猛的悍卒。”臧霸敬佩地说道,“虽然我们对他没什么了解,但看看今日的河北,看看今日的北疆边塞,我们不得不承认,今日能拯救社稷,能拯救天下苍生,能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安享太平世界的,只有这位大将军。”
萧建沉默不语。
“我还见过张燕大人。”臧霸继续说道,“张燕大人对我说了很多。我们不管张燕大人当年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有一点我们必须承认。正是因为张燕大人当年的背叛,让几十万黄巾军将士和数百万追随黄巾军的流民活了下来。如果张燕大人继续在太行山坚持下去,他的结局和司马俱大帅,和青州数十万黄巾军将士的命运是一样的。当然了,今天在北疆军中,我们也就看不到那么多的黄巾系将领了。”
臧霸伸手拍拍萧建,压低声音说道:“将来,北疆军平定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了,晋阳的天子和朝廷回到洛阳,以张燕大人为首的黄巾系将领居功至伟,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享用不尽,这一点大人难道也没有想过吗?”
萧建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宣高,如果北疆军败了呢?”
“大人,只要河北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平定天下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臧霸笑笑,颇有深意地说道,“如果河北败了,中原各方还有多少力量?在青州,在泰山,只要我们举起大旗,十天半月内,我们就能集结数十万大军直杀中原。到时,河北也罢,袁绍、曹操、刘备也罢,都要看我们的脸色,都要和我们结盟。也许有一天,当年大贤良师,牛角大帅,司马俱大帅没能实现的梦想就能在我们手里实现,梦里的太平世界也许真的能到来……”
萧建、臧霸、王洵三人商谈了一夜,仔仔细细权衡了利弊,最终萧建决定接受臧霸的建议,归顺晋阳朝廷,投靠河北。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军队在哪了吗?”萧建望着臧霸问道,“是不是就在沂水河对岸?”
“河对岸只有三千人。”臧霸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把手伸向了一个地方,点了点,“孙观、尹礼的大军已经逼近这里了。”
“郯城?”萧建吃惊地瞪大眼睛,“你的军队杀到东海郡的郯城,你切断了我的退路。”
“郯城有多少守军?”臧霸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千人,只有一千人。”接着萧建疑惑地问道,“你的军队怎么逼近郯城的?从郯城到开阳的水陆两道一直在运送粮草辎重,防守严密,你的军队如果南下肯定会被发现。你是不是骗我?”
“大军沿着沭水河东岸而下,昼伏夜行。”臧霸手指地图说道,“你的人马都把注意力放在阳都战场和沂水河两岸,对沭水河疏于防范,没有发现也很正常。我在琅琊待了十几年,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想瞒你还不容易吗?如果我没有推算错误的话,孙观今天就要袭击郯城了。”
萧建和王洵相视无语。臧霸切断了自己的退路,在粮草断绝的情况下,大军很难支撑,很快就会突围,撤出琅琊。他如此着急拿下琅琊干什么?难道要趁着刘备的援军没有回来之前,杀到彭城,策应中原战场上的北疆军?“
“宣高,你要杀了关羽吗?”萧建看看臧霸,轻声叹道,“这些年,关大人和我们处得不错,你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他手上还有多少粮食?能坚守多少天?”
“至少有半个月的粮食。”王洵说道,“阳都还有近万军队,凭关羽的勇猛和丹阳兵的凶悍,坚守半个月绝对不成问题。”
“放他走。”臧霸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立即书告关羽,说你已归顺河北,北疆军已杀到东海占据了郯城。关羽在后路被断,粮草断绝,东海告急的情况下,只有沿着沂水河西岸急速后撤。”
萧建大喜,急忙说道:“好,好,我立即急告关羽,让他从武水渡河后撤,急返东海。我保证他在渡河时的安全。”
关羽接到萧建的书信后,虽然怒不可遏,但值此生死关头,时间就是一切,先撤过武水河再说。萧建的保证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冒险一试,否则当真要全军覆没了。
徐州军在关羽的指挥下,连夜急撤。
高顺、管亥、项澄、昌豨率部先后占据阳都、临沂,大军随即北上。
一路由高顺、昌豨统率,渡过武水河,直杀鲁国。一路由项澄、管亥统率,直杀泰山郡南部。
臧霸、萧建在高顺离开临沂之前,赶到大营相见。
“驻防琅琊国,挡住徐州军反攻,牵制徐州军兵力的重任就交给两位大人了。”高顺和臧霸等人商谈了一下兵分三路的细节后,郑重说道,“中原战场的仗越打越艰苦,徐州军大部在未来一段时间肯定要投入中原战场。关羽虽有心反攻,但他有心无力,很难有所作为。守住琅琊国,威胁徐州腹地,对大军主力在中原战场的进攻有相当大的帮助,因此,两位大人要多多费心了。”
“大人放心北上。关羽经此重创,元气大伤,反攻的可能太小了。”臧霸说道,“粮草辎重我会尽力量筹措运送。虽然青州能供应的粮食很少,但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
高顺连声感谢。
“孙观和尹礼占据郯城后,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考虑到关羽的攻击会非常猛烈,你还是尽早组织民夫把城里的粮草辎重运到开阳为好。”高顺嘱咐道,“大军北上后,你手上只有一万军队,为了保存实力,你早一点撤出郯城,固守开阳,免得出现意外。”
臧霸连连点头,欲言又止。
“宣高,有事就说。你此次立下大功,无论提出什么条件,相信朝廷都会答应的。”
“中原大战,兵力损失肯定惊人。现在冀州七大营的兵马全部出动了,河北的后备兵力已经告竭。青州的军队也全部出动了,青州各郡县无兵可守。”臧霸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上奏朝廷,立即在青州募兵,护卫青州,不知……”
高顺略感意外,神情顿时凝重起来。青州已经上表归顺,青州的军政大权随即要上交朝廷。臧霸和管亥两人可能要入朝为官或者在青州统率军队,臧霸此时递交这道奏章显然不合适。朝廷在实施新兵制后,已经取消了募兵制,臧霸这个奏议肯定会遭到否决。另外,让高顺感到不安的是,朝廷会因为这道奏章对臧霸的归顺表示怀疑,后果难以预料。
臧霸看到高顺半天不说话,心里有些惶恐,小声问道:“不行吗?”
“不行。”高顺断然摇手,把其中的诸般原因毫不避讳地做了一番解释,“大汉兵制已经修改,募兵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宣高兄担心青州的安危,最好是先把这种担心书告朝廷,或者,先给大将军和张燕将军写一封信,请他们代为奏禀朝廷,设法解决。”
臧霸见高顺说得这般严重,一时难以接受,“河北不是大将军说了算吗?朝廷还能制约大将军?”
高顺摇摇头,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在河北,是天子和朝廷说了算。”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四节
四月中,关西,新安城。
河东北疆军在杨凤的指挥下,向新安城发起了猛烈攻击。
两天前,朝廷来书,说河内战场危急,河南战场因为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各部只能据城坚守,短期内无力发动新的进攻。但为了拖住袁绍的军队,策应主力大军在兖州战场上的进攻,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暂时还不能撤出河南。因此,现在确保平皋城的安全,以保证河南战场上北疆军后撤之路,成了重中之重。
太尉徐荣要求杨凤果断出击,兵临函谷关,威胁洛阳,迫使袁绍从河南战场上撤兵回援。
关西战场的北疆军在陕城一带具有兵力上的优势。桃林要塞和弘农城方向的袁军因为受到了牵制,使得淳于琼兵力不足,不得不先后弃守陕城和渑池。但他撤到新安城后,随即陷入了绝境。新安城的后面就是函谷关,如果继续后撤,就要撤进函谷关,洛阳将直接面对北疆军的攻击,后果十分严重。淳于琼得不到援兵,又不敢撤回函谷关,唯有死守新安城。北疆军的攻势被扼制住了。
正当杨凤、华雄准备发力强攻时,河东的何风、左彦急速来报。袁潭率两万关中军陈兵黄河,向蒲坂津展开了渡河攻击。与此同时,华阴、段煨的军队也在风陵渡方向出现,极有可能攻击河东。何风两面受敌,难以支撑,请求杨凤速调军队回援。
杨凤接到援书后,勃然大怒。指着关中方向破口大骂,“韩遂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在这种关键时刻竟在我们背后插刀子。”
华雄极力劝慰,“西疆的形势因为马超的叛乱变得越来越糟糕。韩遂既要对付陇西的马超,又要阻击北面的西羌,左右难支。此时他对扶风的控制已经明显减弱,很难对长安形成威胁。”
“令明已经进入武威郡阻挡西羌的入侵,韩遂只要一心对付马超即可,他完全有实力控制扶风郡,威胁长安。”杨凤一把推开案几上的文卷,指着地图上的关中怒声说道,“韩遂显然不想看到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取得胜利。对于一个有称霸野心的人来说,他当然希望在河北、洛阳之间左右逢源,以便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给自己的发展争取时间。韩遂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他瞎了眼,竟敢使出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手段。他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河北绝不会饶了他。”
华雄还想再劝,杨凤挥手打断了他,“书奏朝廷,弹劾韩遂,请求朝廷断绝对西疆的赈济和援助。”
对韩遂的愤怒和抱怨并不能解决河东的危机。杨凤不得不下令大军撤出新安、渑池两城,退守陕城。
孙亲和杨华率军驻防陕城,继续牵制关西战场上的叛军。其余大军从水陆两道急速返回河东,阻击关中军的攻击。
四月中,洛阳。
北疆军撤出关西的消息让袁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袁潭在自己的连番劝说和催促下,终于还是冒险出兵了。虽然韩遂对长安是个巨大的威胁,但正如审配所说,现在赌的就是韩遂拥兵自重的心思。在中原大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韩遂为了自身的安全和西疆的发展,势必保持中立。韩遂不偏不倚,两不得罪的心态,将导致他对晋阳的命令置若罔闻,对袁潭攻打河东一事也视而不见。目前看来,审配赌对了。
然而,袁潭出兵河东,虽然及时支援了关西,解除了北疆军对洛阳的威胁,但他对河内、河南两个战场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荆州军北上的速度够快了,但兖州战场上的北疆军速度更快。河南战场上的颜良为了配合兖州战场上主力大军的进攻,突然向中牟发动了攻击。颜良的攻击打破了袁绍试图在荥阳一带围歼北疆军的计策。为了堵住颜良的进攻,河南战场上的主力大军不得不紧急南下,这给了北疆军回援平皋城的机会。
高柔、朱灵为了攻克平皋,用了三万大军,花费了十几天的时间,眼看胜利在望的时候,回援平皋的北疆军却趁着他们损兵折将,伤痕累累的机会,给了他们重重一击。高柔和朱灵狼狈撤到了济水河西岸。至此围歼颜良的计策彻底失败。
袁微非常生气,在信中把高柔、朱灵痛骂了一顿。河内军军心已散,没有再次攻击的可能。袁微只能让他们陈兵济水河威胁平皋城。
在河内方向断艳北疆军退路失败后,袁微转而命令袁熙猛攻成皋城。拿下成皋,大军可以直杀荥阳,把颜良堵在管城一带予以围歼。
此刻从南阳来援的第二批军队已经进入虎牢关。关西和河内两个战场转入相持局面后,洛阳的危机已经缓解。驻守洛阳的军队随即也进入了虎牢关,准备出战河南。另外,荆州军也已经急速赶来了河南战场。袁微认为自己在兵力上已经取得了优势,即使不能围歼颜良,也能重创这只杀人不眨眼的老虎。
袁熙这次扬眉吐气了。他集结了两万五千人马向成皋发起了攻击。徐晃、李封以四千多人迎敌。
由于双方准备的时间较长,将士们体力充沛,军械充足,一时间城上城下杀声震天,厉啸的箭矢铺天盖地,遮天蔽日。
这种不计代价的厮杀使得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袁熙铁了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承受,但徐晃不愿意,他消耗不起。
徐晃一边向平皋城的文丑示警,一边向敖仓的王当求援。同时飞骑急报官渡的颜良。
四月中,河南,管城。
原野笼罩在漆黑的*夜色*里。山风吹过,林海掀起了阵阵涛声,把几分肃杀的寒意洒遍了黑夜。
驰道上,荆州军正在急速行进。
刘虎背着圆盾,拎着长矛,跟在文聘的后面,不停地喘着粗气。文聘回头看看他,笑着说道:“累了吧。把盾牌给我,我替你拿。”
刘虎擦擦脸上的汗珠,连声拒绝,“大人,黎明前夕,我们能赶到管城吗?”
文聘抬头看看繁星点点的夜空,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差不多。我们到了距离管城十里外的飞阳亭后,停下休息一下,让斥候再行打探。”
“大人担心什么?”刘虎诧异地问道,“三天来,我们按照大人的命令,日行二十里后即停下休息,做足了迟疑不前的架势。北疆军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发动夜袭的。”
文聘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回头冲他连连摇手。“你太轻视对手了。我们佯装不想打北疆军,并不能说北疆军就不想打我们。”
“北疆军中的将领,都是追随李弘征战十几年的猛将。他们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他们身体里流淌着攻击的血液,他们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吞噬对手的机会,他们不会静静地待在管城,耐心地等待着我们的攻击。”
“难道他们和我们一样,也会发动夜袭?”
文聘停下脚步,转目四顾。*夜色*里的山林发出了骇人心魄的呼啸,仿佛有无数魂灵正藏在黑暗深处悲声哭泣。一阵阵的寒意随着清凉的夜风直钻入汗湿的衣甲里。文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传令斥候,全部出动,在管城十里范围内仔细搜索。”
“大人,这么早就派出斥候吗?”刘虎疑惑地问道。三天来,文聘为了示弱,连斥候的探查范围都局限在六十里内,仅派极个别的精锐深入管城附近打探消息。
文聘挥了挥手,没有说话,高大的身影迅速融入了黑暗中。
黎明前夕,荆州军突然出现在管城城下。
在文聘、刘虎的指挥下,一万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管城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猛烈进攻。
管城内的北疆军仓促应战。
侯成临危不惧,身先士卒,酣呼鏖战。三千将士吼声如雷,奋力搏杀,全然不顾生死。
一时间,管城内外被浓郁的血腥所笼罩,激昂的战鼓声惊天动地,激烈的厮杀声震碎了清晨的宁静。
就在荆州军士气高昂,雄心勃勃,打算一鼓而下的时侯,数十名斥候从东南方向狂奔而至。
“大人,北疆军杀来了。”
文聘背心一凉,没有丝毫的犹豫,挥手狂呼,“鸣金……撤,急速后撤……”
荆州将士莫名其妙,象潮水一般退出了战场。
几乎就在荆州军撤下的同时,从远处的山野里,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和急骤的马蹄声。密集的蹄声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仿佛有千军万马呼号而来,让人肝胆俱裂。
荆州军魂飞魄散,丢下攻城器械和辎重大车,夺路而逃。
文聘领二千精锐留在后方,徐徐后退。
鼓声越来越猛烈,蹄声越来越清晰,北疆军沐浴着金色的朝阳,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杀出。
魏续一马当先,战刀前指,纵声狂呼,“杀上去……”
五百铁骑如飓风一般向敌人卷去。
铁骑后方几百步外,数千步卒高举着武器,一路狂奔而来,杀声如雷。
四月中,兖州,定陶城西六十里,明亭。
大将军纵马冲上高坡,极目四顾,但见蓝天白云,芳草萋萋,温柔的河水一路欢唱着舞蹈而去,景色分外宜人。
李弘浓眉微皱,心中没有半分喜色,脸上的神情异常冷峻。
和自己预料的一样,曹操不愿放弃定陶城内的军队,率部来救。
在是否集中兵力围歼曹操的问题上,诸将争论激烈。目前在济水河北岸,北疆军并没有形成围歼曹军的优势兵力。曹操虽然在曹亭遭到了一次攻击,但损失不大,兵力大约在四万人左右,加上被围在定陶城内的一万多人,总兵力约在五万人左右。自己这一边有八万步骑大军,无论打援还是攻城,兵力都明显不足。
自己不同意决战。现在决战时机未到,也没有形成决战态势,盲目决战,非常不明智。如果大军在定陶城下折损过半,中原大战也就半途而废,提前结束了。
铁骑的优势随着敌军主力的陆续赶来正在逐渐丧失。北疆铁骑的厉害天下皆知,北疆铁骑随即也成了敌人主要防备的对象。在双方距离如此近的战场上,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要想突袭敌军,几乎是痴人说梦。过去自己曾以坚固的步卒方阵击败过胡人的铁骑,今天,叛军一样也可以做到。不过,自已知道铁骑正面攻击步卒方阵的后果,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重蹈覆辙。
铁骑强悍的武力是此次中原大战取得胜利的保证,而要想让铁骑发挥自已的优势,发挥自己的威力,取得中原大战的胜利,就必须利用一切手段给铁骑创造机会。
现在,在取得中原大战胜利之前,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给铁骑创造这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大将军,这里地形不错,可以摆下阵势,阻击曹操。”司马懿策马走到李弘的身边,扬鞭前指,意气风发地说道,“我们有八万人,可以用一万人围城,七万人围歼曹操,虽然不能全歼曹操,但最起码可以把曹操打得折损过半,一败涂地。”
“我们呢?我们的损失怎么办?击败了曹操,还有刘备,如果他们合兵一处,再来攻击一次,我们怎么办?”李弘手指定陶城方向,笑着问道,“七万人攻击四万人,大军的损失可想而知。大战过后,我们损兵折将,定陶城怎么办?我们还攻不攻?”
“定陶城拿不下,大军就被拖在了这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袁绍、刘表在陈留、封丘一线建立牢固的阻击防线,后面的仗怎么办?我们还打不打了?
“我们有铁骑,有无坚不摧的铁骑。”司马懿挥舞着双手,信心十足地高声叫道,“让曹操、刘备来吧,让我们的铁骑把他们践踏成一块块肉饼吧。”
李弘苦笑。他看看身边的麴义、玉石、赵云、樊篱诸将,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思绪不禁飞到了西凉,飞到了大漠。经历了无数大战之后,北疆有了强大的铁骑军队,但十几年前,当李弘带着大军进入西凉,进入北疆的时候,大汉的铁骑非常少。为了戍守疆土,为了胜利,无数的步卒兄弟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勇敢地迎上了敌人的铁骑,无数鲜活的生命铸就了今日的北疆铁骑。
司马懿永远也体会不到当年的李弘和他的兄弟们,是如何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战敌人铁骑的。
“我决定了,长途奔袭,打陈留。”
李弘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仰首向天,纵声长啸,“我要让曹操知道,他陷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一个生机尽绝的包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五节
四月中,兖州定陶城西三十里,西平亭。
北疆军大营,中军大帐。
大将军命令铁骑奔袭陈留的决定,让那些急切盼望在定陶城下和叛军决一死战的将领们十分失望。不过面对大将军那张威严而冷峻的面孔,没人再敢坚持己见。
魏延奉命给诸位将领分析眼前战局。在陈述和总结了前期作战的得失后,魏延就双方的兵力、粮草等问题作了对比,并据此推测了叛军可能即将实施的迎战之策。
“目前,随着荆州军进入中原,河南战场上的兵力越来越多,估计颜良大人为了保存实力,近期可能撤出河南。”
“颜良大人返回河内后,河南战场上的叛军除了留下一部分驻防荥阳外,其余大军随即会全部东进至封丘、陈留、襄邑一线,阻击我们的攻击。从尽快攻占中原的角度出发,我们应该以最快速度奔赴陈留,围攻陈留。这一方面可以牵制袁绍、刘表的兵力,策应颜良大人率军撤退,一方面可以把曹操、刘备困在兖州,逼迫他们尽快撤离,放弃兖州战场。”
“我们打陈留的目的是为了抢在叛军主力进驻陈留前围住陈留,让叛军无法及时在封丘、陈留一线建成牢固的阻击阵线。同时,陈留被围,袁绍刘表支援给曹操、刘备的粮食就被断绝了,这将迫使曹操齐备撤出兖州战场。当曹操刘备的大军撤到济水河南岸的大平原上,在粮草不足而袁绍刘表的大军又不能及时接应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利用铁骑的优势展开凶猛的攻击,尽可能重创叛军。这比在定陶城下和叛军决一死战要好得多。”
“从明日开始,赵云率五千铁骑急速西进,攻杀陈留。”
“穆斯塔法大人率长水营五千铁骑包围东昏、济阳。”
“右贤王刘冥大人率五千骑包围冤句。”
“在我大军没有攻克定陶前,突袭五百里攻杀陈留有很多困难,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粮草军械的供应。为了保证前线铁骑得到粮草补充,我们必须先行包围定陶到陈留之间的三座城池,以确保粮道的畅通。”
“在定陶和陈留之间,有东昏、济阳、冤句三城。我们包围了这三座城池,也等于切断了曹操的退路,断绝了他的粮道。”
“曹操从江淮急速北上,粮草已接近极限,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他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定陶城内的叛军有一万多人,有粮草辎重,为逼迫曹操早日撤离兖州,我们绝不能让他和城内叛军会合。为了阻击曹操,大将军要求玉石大人领北军中垒、越骑两营一万人马于明亭设阵,大单于率两万铁骑予以帮助。”
“曹操进攻受阻,后路被断,粮草又不足,只能向刘备求援。齐备此时屯兵薄城,北上的可能很大。曹操一旦败亡,北疆军随即就要全力对讨他。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刘备无论如何都要和曹操齐心协力。
“刘备北上后,叛军人数大约有六到七万人。这支大军如果突破了我们的阻击,进入定陶,依靠坚固的城池,庞大的兵力和充足的粮草拖住我们,中原战场的形势将发生重大逆转。这个时候,只要袁绍、刘表的联军击败了颜良,转而挥军东进,死守陈留、封丘一线,并相机出击和定陶叛军遥相呼应,受到夹攻的就是我们,撤出中原的也将是我们。所以……”魏延手指挂在大帐一侧的地图,大声说道,“我们能否在明亭挡住叛军的攻击,将成为中原大战的转折。如果我们在明亭挡住了叛军,并迫使叛军后撤至陈留一线,中原战场的主动就会被我们牢牢地抓在手上。”
魏延看看诸将,恭敬地问道:“诸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补充?”
“刘备一旦北上,济水河南岸就没有叛军主力,我们可以让阎柔、姜舞两位大人率领铁骑突破薄城、己氏一线,和赵云齐头并进,共击陈留。”麴义看了李弘一眼,急忙说道,“曹操、刘备的大军一旦后撤,我们需要大量兵力展开追击和包围,同时还需要军队继续包围定陶,这样一来,我们能投入追击叛军主力的兵力非常有限,主要是铁骑。因此,把更多铁骑率先调到陈留附近,肯定有利于我们在广袤的大平原上包围和攻击叛军。”
“曹操、刘备的军队加在一起,至少有六万人,他们对铁骑日夜防备,我们很难抓住痛击的机会。”李弘摇手说道,“要想打曹操刘备,必须用步卒大军先撕开叛军的战阵,然后再用铁骑攻击,这是减少伤亡的唯一办法。所以现在我们不是需要更多的铁骑,而是需要更多的步卒大军。”
“大将军,步卒大军要围城。我们要想用步骑大军联手攻击叛军,只能……”玉石疑惑地看看李弘,小声问道,“难道大将军打算放走城内叛军?”
“对。”李弘用力一挥手,“放走他们。”
“定陶必须尽快拿下,以便我们迅速占据和稳定兖州郡县。有了定陶和昌邑,我们才能暂时在兖州站住脚,才能有稳定的后方,这是我们继续进行中原大战的保障。”
“由于荆州军已经北上,曹操、刘备的大军也已经赶到战场,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定陶如果久攻不下,对中原大战的影响非常大。”
“定陶城内的叛军太多,强攻损失太大。我们不愿强攻,但又想尽快拿下城池,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叛军赶出城去。”
“曹操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支援定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城内叛军救出去。曹操已经失去兖州,如果他再失去军队,就真的一无所有,连个存身之地都没有了。因此,当曹操无法突破我们的阻击和城内叛军会合的时候,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命令城内的叛军主动杀出来,和他里应外合,寻求突围的机会。”
“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放走,拿下定陶。”李弘挥手说道,“攻占定陶后,各部大军随后追击,尽可能重创叛军。”
“大将军,如果要放走城内叛军,敌人撤退时的兵力就更多了。我们兵力不足,攻击机会更少。”麴义稍加沉吟,建议道,“我觉得还是让阎柔、姜舞两位大人先出击陈留为好,这样我们有更多的兵力堵住叛军的后撤之路,各路追击大军也有更多的时间展开包抄和围攻。”
“昌邑的安全对大战极其重要,在高顺、吴雄的大军没有进入昌邑之前,驻防昌邑的铁骑一个不能动。”李弘摇手否决,“徐州还有军队,任城国还有一部分兖州军,豫州也还有军队。这些军队如果集结到一起,人数不少。在昌邑一带,我们除了阎柔、姜舞、卫峻的一万五千铁骑外,城内只有刘遇的三千步卒。阎柔的铁骑主力一旦向陈留出击,让叛军在侧翼战场上突破了阻击,攻入昌邑,此仗我们必败无疑。”
麴义想了一会,对李弘说道:“那就书告高顺、吴雄,请他们放弃原定计策,急赴昌邑,会同铁骑大军向陈留发起攻击。”
“如今关羽已败,泰山、鲁国方向本来就没有多少兖州军,两地负隅顽抗的官吏应该不多了。大将军可以让臧霸抽调部分兵力北上兖州,配合杨懿、陈宫、刘翊等大臣安抚各处郡县。”
李弘略加思索,点头同意,“先以八百里快骑书告飞燕,把我们的攻击之策告诉他,请他急速开辟左右两翼战场,以保证大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上的攻击安全。”
诸将各自领命后,纷纷告辞出帐。这时司马懿主动请战,要随赵云一起去陈留前线。
李弘本想把他留在身边,但看他求战心切,也就答应了。李弘嘱咐赵云,无论如何要保护司马懿的安全,毕竟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是朝廷大员,他如果在中原战场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实在不好交待。
曹操第二天继续行军。为防备北疆铁骑的攻击,兖州军的将士们非常小心,时刻做好迎战准备,但仅仅前进十里后,曹操就下令大军扎营了。
此时李弘和麴义等人都在明亭巡视战场。为阻击叛军的攻击,玉石紧急征调了数万民夫在明亭一带挖掘壕沟,摆设鹿砦、拒马。同时间,董昭从定陶城下运来了大量的弩炮、石炮和数百车的弓箭。明亭阻击阵地上人喊马嘶,所有人都怀着紧张而兴奋的心情忙碌着。
接到斥候的禀报后,李弘和诸将立刻意识到,刘备的大军即刻就要北上了,否则曹操不会这样拖延进攻时间。
“大将军,要不要从定陶城下再调一营人马?”麴义急切问道,“一万大军阻击叛军数万主力,伤亡一定很大。”
“暂时不要抽调,先等一等再说。”李弘冷笑道,“我们不想受损过大,难道曹操就愿意鱼死网破了?这一仗变数很大,还是集中兵力先打突围出城的曹仁为好。”
李弘下令把穆斯塔法请来。赵云已率军离开,而穆斯塔法正准备启程。李弘将其召入大帐,一再嘱咐他,大军渡过济水河后,务必要以最快速度包围济阳、东昏两城,以迫使曹操早日撤退。
依照斥候送回的各类消息推断,袁绍送给兖州军的粮草很有可能暂时屯积在东昏、济阳一线。袁绍留屯陈留的军队有限,他们不可能不顾陈留的安危,把粮食一直护送到曹军大营。
穆斯塔法对中原不熟悉,独自承担这项重任让他有点忐忑不安。李弘看出了他的惶恐,担心地问道:“你没有信心?”
穆斯塔法点点头,“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李弘犹豫了片刻,转头望向魏延。“文长,你随长水营一起行动。”
魏延大喜,躬身领命。
四月下,邯郸。
张燕、贾诩、傅干、王凌、王昶等行辕大吏围在地图前,仔细商议军情。
河内战场转入相持阶段后,河南战场上的北疆军并没有脱离困境。随着关中军攻击河东杨凤退出关西战场,荆州军、南阳援军和洛阳守军先后进入河南战场,北疆军在成皋和管城一带遭遇了叛军凶猛的攻击。颜良在管城频频告急的情况下,率军撤出中牟,退守管城。
袁绍的主力随即进入中牟,并急速西进,和荆州军会合于管城,向管城猛攻。与此同时,成皋方向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徐晃向敖仓的王当求援,但王当、张绣被辛评的军队牢牢牵制,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分兵支援。
颜良无奈,下令大军撤出管城,退守荥阳,命令魏续回援成皋。派出八百里快骑询问张燕,大军撤出河南战场的具体时间。
濮阳战场的战斗在袁绍主力南下支援中牟后停了下来。高干放弃了鉏城,退守白马。北疆军大将雷重率军进驻鉏城,并不时出兵向白马方向做出试探攻击。双方虽偶有交战,但一触即退,互不纠缠。
吴雄、吴敦的大军捷报频传。两人会师济北国后,两日内攻占郡治卢城,大军随即杀进泰山郡,攻打泰山郡的郡治奉高城。泰山郡太守郑育和张超、刘翊、陈宫、董访等大臣都是好友,当董访带着圣旨和几份书信进城后,郑育也没有过多犹豫,马上归顺晋阳朝廷了。郑育的归顺给北疆军稳定兖州东部郡县争取了时间。杨奇、杨懿、崔均、张超、金尚、刘翊等大臣带着大量的掾属官吏,一边入驻郡县重建诸府,一边安抚百姓抓紧春耕。
吴雄、吴敦没有在泰山郡耽搁时间,两人在向邯郸报捷的同时,率领大军急速杀向了鲁国。
徐州战场上的胜利不但夺取了琅琊郡,还重创了关羽,迫使关羽不得不退守东海、彭城,短期内他已无力发起反攻。如今孙观、尹礼率军驻守郯城,和关羽的大军对峙。臧霸和萧建屯兵于开阳,保护青州的安全。
管亥率军进入泰山郡后,因为泰山各县都已归顺河北,所以他当机立断,带着大军调转马头杀进了鲁国。
按照时间推算,高顺、吴雄、吴敦、管亥、昌豨五人已经在鲁国会合。鲁国属于豫州,但因为它处在兖州、徐州、青州和豫州四地的交界处,距离豫州其它郡县较远,再加上频繁遭到黄巾军的侵袭,所以一直是个无人管但又人人可以插上一手的奇怪地方。这地方几乎没有兵力,两万多人的大军可以一扫而过。
鲁国的郡治鲁城距离任城国的郡治任城两百里,大军沿着泗水河一泄而下,任城旦夕可下。
昌邑城被攻占后,昌邑战场上的战斗已经停止。
田畴和卫峻带着铁骑还在任城国一带移动,他们在护送粮道安全的同时,寻找夺取任城的机会。
现在定陶成了双方大军争夺的目标。
刘备率军渡过济水河,和曹操会合于明亭。两人集结了数万大军,向明亭发起了攻击。
北疆军在大将军李弘的亲自指挥下,一部由玉石统率,在明亭阻击叛军主力,一部由麴义统率,继续包围定陶城,一部由赵云、穆斯塔法、刘冥统率,向陈留方向发起了攻击。
“明亭激战已经进行三天了,不知曹操的攻势还能维持多长时间。”贾诩放下手上的书信,望着地图上的陈留城说道,“再过几天,赵云的大军就能出现在陈留,而穆斯塔法的铁骑应该在今天或者明天包围济阳、东昏。叛军的粮草无法运过济水河,曹操有心无力,就是想拼命也没有力气了。”
“按照大将军的计策,右贤王的铁骑在穆斯塔法大人包围了济阳后即开始包围冤句,切断曹操的后路。虽然这种包围对曹操没什么作用,但可以对叛军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迫使叛军早一点后撤。”傅干皱眉说道,“有一点我不能理解,大将军为什么要坚持放走叛军?在定陶战场上,我们的兵力有优势,完全可以击败甚至可以全歼叛军。打掉了曹操、刘备的大军,对袁绍、刘表来说就是个晴天霹霉,对叛军的打击是致命的。虽然我们的损失可能非常大,但当我们兵临陈留城下,和颜良、高顺的左右两翼大军会合后,我们在兵力上依旧占据优势。更重要的是,我们手上还有数万铁骑正在北疆待命,他们随时可以南下。我们还能在中牟和陈留一线再次和叛军决战。”
傅干望向张燕和贾诩,苦笑着说道:“大将军有心放走曹操和刘备,那么,当双方大军对峙于中牟、陈留一带时,我们不但失去兵力上的优势,还将失去战场上的主动。未来的决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大败而走。”
贾诩神色凝重,低头沉思。
张燕看看傅干,若有所思地问道:“中原大战的攻击之策是大将军和你们一起制定的,有关大将军对这场大战的具体想法你们应该很清楚。”
“大人,制定攻击策略,和把这个策略运用到具体战场上,根本是两回事。”傅干摇摇头,“当初,我们的设想是,大军利用速度优势快速推进到定陶和昌邑一线,把曹操和刘备的大军逼到封丘、陈留一线,以便在中原腹地和叛军主力形成决战态势。”傅干的手指向了地图上的陈留,“这种决战对双方来说,谁都败不起,谁败谁就失去平定天下的实力。所以大将军也罢,我们也罢,对决战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决战首先需要兵力上的巨大优势,但我们没有,所以在大战早期的各地战场上,利用优势兵力尽可能歼灭叛军成为决战的先决条件。”
“很明显,在定陶战场上,我们没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大概是大将军决定放弃围歼曹操、刘备两支叛军的直接原因。”傅干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恐惧,大将军恐惧了。定陶战场上的围歼可能给大军主力造成惨重伤亡,继而导致大军完全失去后期决战所需的兵力数量。大将军因为恐惧试图一战决胜负,因为对大决战的恐惧而宁愿放弃眼前围歼曹操的机会。”
“八万打七万,的确不行。”贾诩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昌邑一线需要兵力保护,围歼曹操需要切断他的退路,这都需要兵力,但我们兵力不够,战场上根本没有优势。我觉得大将军现在逼迫曹操、刘备撤军没什么不对。”贾诩接着叹了一口气,手指地图上的济水河,“即使大将军命令阎柔大人出击,阻止刘备渡过济水河,定陶战场上的曹操大军也有五万人左右,我们依旧没有围歼曹操的优势兵力。”
“按你这么说,当双方大军对峙于封丘、陈留一线时,我们如何决战?我们哪来的两倍、五倍的兵力去攻击,去决战?”傅干十分不满地反驳道。
“大将军十几年来,纵横天下,百战百胜,所倚仗的就是铁骑。”贾诩停了一下,看看神情严肃的张燕,慢慢说道,“过去大将军每每以弱胜强,靠得就是铁骑。这次中原决战,大将军的致命武器依旧是铁骑。当今天下,若论对铁骑攻击之术的运用,当首推大将军。看看这次大战,大将军不在邯郸指挥全局,却亲自去统率铁骑大军,为什么?你难道不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傅干想起大将军以往的战绩,不禁深思起来。
曹操、刘备的大军一旦后撤,北疆军就要全速追击。
曹操、刘备都是百战悍将,手下将士很多都是打了十几年仗的猛士,北疆军想在撤退过程中依靠铁骑的优势进行包抄、分割、围歼、难度很大,尤其是在袁绍、刘表出兵接应支援的情况下,北疆军不可能得到充裕的攻击时间。
等到曹操、刘备撤回封丘、陈留一线,北疆军主力的攻击就会变成孤军深入,很可能被叛军的两翼大军切断后路,反被叛军所包围。因此,开辟两翼战场,保证大军主力顺利推进成为当前的首要之务。
张燕、贾诩、傅干等人仔细商议后,随即以八百里快骑急报河南战场上的颜良,立即率军撤出河南,急赴黎阳,渡河攻击白马城,和高览的大军一起,从兖州战场的右翼向陈留推进。
张燕同时书告高顺、吴雄,立即会合田畴、卫峻,拿下任城国,然后赶到昌邑城,会合阎柔、姜舞的铁骑,在镇北将军阎柔的指挥下,从兖州战场的左翼,沿着防东、己氏、薄城一线向陈留推进。
张燕在给颜良等人的书信中说,兖州战场的右翼是辛评和高干的军队,左翼是任城国的兖州军,彭城的徐州军和梁国、沛国、汝南一带的豫州军。
按时间推算,叛军准备投入到左翼战场上的军队应该正在路上,而辛评、高干两人只要留下一支军队驻守白马,其余军队都可以急速杀进兖州。尤其当颜良撤出河南后,袁绍和刘表的军队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封丘、陈留一线救援曹操刘备,所以两翼战场的开辟要快,各部军队的推进速度要快,不能有丝毫的延误。
张燕在信中提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叛军不能及时判断兖州战场的形势,推进速度不快,袁绍、刘表的援军又被先期围攻陈留的铁骑所阻隔,曹操刘备又被我大军主力拖在了定陶战场,我左右两翼大军的速度又够快,那么我们极有可能在济水河南岸某个地方围住曹操、刘备,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予以围歼,如此则可取得中原大战胜利的先机。
考虑到叛军在前年的冀州大战中饱尝北疆铁骑的包抄围攻之苦,所以曹操、刘备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就很难说了。
张燕同时书告大将军李弘、左将军麴义,尽一切可能围住定陶城内的叛军,把曹操刘备的大军拖在济水河北岸,为两翼大军的飞速突进,包抄围歼争取时间。
给朝廷的奏章也在同一时间急速送往晋阳。
四月下,荥阳的颜良、成皋的徐晃、敖仓的王当、张绣接到撤军的命令,北疆军各部随即渡河返回河内。
三天后,各部集结于河内怀城。张辽率军坚守怀城,其余各部在颜良的统率下,向冀州黎阳急进。
四月下,高顺、吴雄、管亥等人率军杀到任城国,和田畴、卫峻会合。任城国相杨平弃城而逃。
高顺命令吴敦率军驻守任城国,自己和田畴、卫峻一起,领两万五千步骑大军急赴昌邑,准备会合主力大军。
四月下,任城国相杨平逃到沛国,和徐州张飞、简雍的大军会合,同期到达沛国的还有三千豫州军。
张飞奉命统率这两万大军,向防东急行而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六节
四月下,定陶城西六十里,明亭。
曹操指挥大军向驻守明亭的北疆军发起了攻击。
北疆军利用地形优势,在战场上挖下了很多壕沟,在壕沟之间布以粗重的鹿砦和拒马,然后在其后方架设了五百台弩炮、三十多架石炮和五千名强弓手。兖州军要想杀到北疆军战阵前,需要填平壕沟搬开鹿砦拒马,但在北疆军狂风暴雨般的射击下,他们损失太大,攻击一度被迫停止。
北疆铁骑大军就在战场的北面,他们不时出击,给兖州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曹操需要兵力防守大军的侧翼,不敢把兵力全部投入到正面战场上,因此凌厉的攻势渐渐减弱。
三天后,刘备率军赶到战场。两支军队合二为一,实力大增,士气大振。双方的攻防之战骤然激烈起来。
曹操、刘备亲临前线督战,面对惨烈的战场和己方惨重的伤亡,曹操心忧如焚,一再催促加快攻击速度,尽快撕开北疆军防线。
“大人,北疆军的箭阵太厉害,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如果仍旧这样打下去,我们的将士会被北疆军的长箭彻底淹没。”曹洪站在一处高坡上,指着远处的战场气喘吁吁地说道,“北疆军这次阻击之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民夫很多,这些人在战场后方的驰道上不停地挖掘壕沟,摆设鹿砦拒马。他们的士卒每退一步,都能依靠这些障碍顽强阻击。”
“北疆军的士卒还是不愿和我们正面交手?”曹操怒声问道。
“是的。他们利用壕沟、鹿砦、拒马在两军之间设置障碍,利用密集的箭阵射杀我们冲击障碍的士卒。等到我们冲到距离北疆军战阵很近的时候,他们就撤入下一道障碍,没有一丝一毫要杀出来和我们正面对决厮杀的迹象。”曹洪无奈地说道。
“北疆军要保存实力。”刘备浓眉紧锁,忧心忡忡的说道。“明亭这里地形不好,驰道从这里开始一直向上,沿着山坡树林蜿蜒前伸,大约有十几里长。继续打下去,我们的损失的确太大。”
曹操怒不可遏,挥手叫道:“不打怎么办?这里的地形虽然有利于北疆步卒的阻击,但不利于北疆铁骑的冲杀。以我看,还是从侧翼抽调更多人马参予攻击吧。”
“大人,万万不可。”刘备急忙摇手,“一旦让北疆铁骑冲过阻击,我们不但有可能被李弘切断后路,更有可能失去粮草辎重。”
“大人,还有五天,城内的军队就要突围了。”满宠也在一旁劝道,“北疆军杀进兖州不过二十多天,无论他们前期准备得多么充分,他们都很难在短短时间内把屯积于冀州的粮草军械全部运到定陶城下。以北疆军这五天所射出的箭矢来算,他们剩下的军械数量也不会太多了。我们还是继续攻击,把佯攻的次数增多以减少伤亡,并以此来大量消耗北疆军的箭矢。等到五天后城内军队突围的时候,北疆军或许会因为军械不足而无法挡住我们的前后夹击。”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大军后方鼓声四起,号角长鸣,匈奴人的铁骑又开始攻击联军的侧翼了。
“该死的匈奴人……”曹操一鞭抽下,一丛野草被拦腰击断,飞射而起,“等我打下了昌邑,我定要把这帮蛮胡杀得片甲不留。”
黄昏,斥候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北疆铁骑悄悄渡过济水河,包围了济阳,切断了大军的粮道。
曹操大吃一惊。大军的粮草辎重早在前几天就已经严重不足,如果不是刘备及时赶到,自己就要饿肚子了。袁绍虽然答应给自己提供粮草辎重,但考虑到陈留的安全,只答应让军队把粮草辎重护送到济阳,然后由曹操派人去接。和刘备会合后,曹操随即腾出人手急赴济阳搬运粮草,但没想到竟然让北疆军抢先了一步。
“北疆铁骑孤军深入,难道就不怕被我们包围?”曹操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这样也好,定陶城下的军队越少,我们成功的把握就越大。李弘想切断我的粮道,逼我后退,那好,我就给他一个惊喜。”
“传令曹纯、许褚,带着虎豹骑急速南下防东一线会合张飞,奔袭昌邑城。”
这个时候曹操可不敢离开定陶战场了。北疆铁骑既然可以包围济阳,当然也可以直杀五百里突袭陈留。如果陈留被北疆军攻占,原定的第二道阻击防线就无法建立,而自己也会被北疆军包围。到时即使救出了定陶城内的军队,自己也要面对北疆军的围追堵截,只能从枪林箭雨中杀出一条血路逃生了。
现在,曹操对突袭昌邑有很大信心。定陶战场上的北疆铁骑既然杀到自己的背后,那么护守昌邑的北疆铁骑肯定就要赶到定陶附近,以便在自己撤退的时候展开追杀。自己后路被断,只能从济水河南北两岸选择一条路逃生,要么北上逃往封丘和袁绍的军队会合,要么南下逃到薄城进入豫州的梁国境内。北疆军要想围住自己,在济水河南北两岸都要部署铁骑,这样一来,昌邑城就成了一座空城。
拿下了昌邑,北疆军顾此失彼,战局随即发生逆转,自己则趁机率军撤到豫州境内。保存实力是自己首要之务,只要自己有实力,刘备的计策就休想得逞。当联军在第二道防线或者第三道防线挡住了北疆军之后,以联军在兵力、财赋上的优势,完全可以击败李弘重新夺回中原。自己有实力,还怕袁绍吞并了中原?
退一万步说,即使中原大战败了,北疆军接着要打的是洛阳,是袁绍,而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追杀自己。自己手握大军,在李弘和袁绍都无力南顾的时候,豫州和江淮一带的郡县随即就会成为自己东山再起的地盘。军队,无论如何都要把军队保住,只要军队在手,一切都还有希望。
“传令各部,以佯攻为主,做出犹豫不决即将撤退的姿态,把北疆军尽可能诱到济水河南北两岸。”
“急报袁绍,请他尽一切可能守住陈留,并急速派兵接应我们撤出定陶战场。”
战局的变化,让众人惶惶不安。
北疆铁骑的威力在逐渐显露,血腥残忍的豹子已经露出了它的利爪。大军能不能成功救出定陶城内的军队,然后顺利突围?
四月下,豫州颖川,许昌。
好消息陆续送到许昌,袁绍这几天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高柔大人在书信中说,北疆军放弃了平皋,已经退守怀城。”逢纪把这几天的战报做了一番综述,最后说道,“目前,北疆军退出了关西、河南,河内战场上,双方也重新回到了三月之前的战线,洛阳危机已经度过。”
“从北疆军突然攻击河南开始,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袁绍轻抚短须,高兴地说道,“今天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正在低头查看文卷的沮授稍稍转头瞥了袁绍一眼,想说什么,但随即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关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袁绍问道,“显思可有书信?”
“没有消息。”逢纪摇头道,“杨凤带着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回去,无论是显思,还是段煨大人,都只能避其锋芒,暂守黄河南岸。尤其是显思,先前他迟迟不愿出兵,借口就是韩遂威胁长安。现在杨凤带着大军回去了,他当然有更好地借口撤兵了。”
“书告显思,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撤军。”袁绍眉头一皱,大声说道,“如今洛阳、河南、豫州、荆州等地的军队都在中原战场上奋战,他当然也要尽力。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任性妄为,拒绝遵从军令,我就让他回洛阳待着。”
逢纪连连点头,刚要说话,袁绍却已把目光投向了沮授,“兖州战场的情况怎么样?曹操、刘备拒绝接受我们的建议,不愿在冤句、济阳一线据城坚守,建立临时防线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你看,曹操刘备能不能打到定陶城下,救出曹仁、夏侯渊和辛毗等人的军队?如果他们能突破北疆军的阻击顺利进驻定陶,战局也许……”
“不可能的。”沮授一口否定,“曹操不可能突破北疆军的阻击。曹操如果在定陶城下把军队拼光了,他还有什么?一无所有了。所以曹操会不择手段地保留自己的实力。为了大局着想,我建议大人即刻整顿大军奔赴陈留,沿着济水河南北两岸向东推进,抢在北疆军围歼曹操和刘备的大军之前把他们救出来。”
“把他们救出来?”袁绍略显吃惊,接着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我还要去救他们?”
“当然。”沮授说道,“大人不要以为北疆军目前在兖州战场上没有兵力优势,就不能全歼曹操、刘备。”
“李弘久经沙场,很多次大战都是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下获得了胜利。大人曾参加过西凉的翼城大战,应该记得李弘在那场大战中根本就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结果呢?此次大人如果不出兵支援,曹操、刘备肯定凶多吉少,十有**会全军覆没。”
“曹操、刘备全军覆没,虽然可以给我们争取时间,帮助我们守住封丘、陈留一线,但这只是暂时的。北疆军的颜良马上会杀进中原,高顺、臧霸、管亥的数万大军也将出现在中原。北疆军主力围歼曹操刘备的兵力折损可以通过征收俘虏来解决,这样一来,北疆军的兵力将超过我们。我们守不住封丘、陈留一线,很可能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只能守洛阳了。”
袁绍想了一会儿,抬头和逢纪交换了一下眼色。逢纪微微点头,“我们的大军主力一旦出现在陈留、封丘一线,对北疆军就是一种威慑。大军也许不要出动,就能把北疆军吓退了。对北疆军来说,要想全歼曹操和刘备,需要付出惊人的损失,北疆军未必愿意。”
沮授不以为然,嘴角掀起一丝嘲讽之色。
“北疆军的左右两翼大军马上就会出现在中原战场上。北疆军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十几万大军呼啸而上,我们只能分兵阻挡。这时兵力的多寡将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挡住北疆军,拖住北疆军。”
沮授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再说过,我们要和北疆军决战,要想击败北疆军,首要就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我们的优势就是兵力和财赋。曹操、刘备一旦败亡,我们随即丧失了兵力优势,这仗就没法打了。所以我们要竭尽全力把曹操、刘备的数万大军救回来。然后我们依据两道阻击防线和洛阳城,与北疆军长期对抗,把北疆军拖在中原战场上,直到把它拖垮,拖败为止。”
“但是,将来仗打赢了,曹操、刘备,还有孙策、周瑜这些人羽翼丰满了,我们……”逢纪脸显忧色,小声说了半句,但这句话明显不合时宜,他马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沮授鄙夷地看看他,郑重说道:“此时此刻,我们若想击败叛逆李弘,击败北疆军,保住大汉社稷,必须上下齐心,同心协力,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袁绍没有再犹豫,用力挥了挥手,“急告显奕、蒋奇、文聘等人,立即率军奔赴陈留,向东昏、济阳一线出击,支援曹操、刘备。”
“急告辛评,即刻奔赴白马会合高干,攻打濮阳,挡住北疆军的右翼大军。”
“急告豫州汝南的徐璆、徐州彭城的简雍、扬州孙策、周瑜、纪灵等人,加快北上支援中原战场的速度,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以免延误了战机。”
“急告洛阳袁微、审配大人,抓紧时间征调民夫,向中牟、陈留一线运送粮草辎重。急告颖川、南阳等诸府大吏,在本月底之前必须完成民夫征调和粮草运送这两件大事。”
“急告刘表大人,请他尽快督促荆州后续援军加快速度,尽早赶到中原战场。还有粮草辎重,也请他想办法加快运送速度。”
逢纪、袁忠、王朗等人急忙拟旨。
沮授走近袁绍,低声说道:“元皓已经到了河南,你看是不是让他跟在显奕后面?”
“你是说,让显奕在陈留指挥各路大军?”袁绍对沮授的提议非常意外。
“大人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天子。”沮授严肃地说道,“天子到哪,你到哪,寸步不离。”
四月下,河内,朝歌城。
颜良、文丑、张郃、王当、徐晃、张绣、张辽等人齐聚大帐。
北疆军在河南、河内两个战场投入了五万大军,历经一个多月的血战后,损失了一万两千多人,其中四成以上的伤亡都是发生在平皋大战的过程中。
张燕在命令颜良撤出河南战场后,让从事中郎王凌带着一万后备兵员急速赶到朝歌城,给颜良的大军补充兵力。这一万人都是从冀州七大营的兵户中临时征集的。按新兵制,出征时每兵户出一男丁即可,但在特殊情况下,父子、兄弟也会一同上战场。颜良给了彭烈五千新兵,让他驻守怀城。然后从其它各部抽调了八千人给张辽,让他随同自己一起出战。
王凌奉命给诸位统军将领传达渡河攻击的具体命令。
“按张燕大人的要求,渡河南下的五支大军分别从五个地方渡河。”王凌的手从地图上的黎阳开始,缓缓划到滑亭,“渡河船只已经就位,诸位大人率部赶到渡口后,即可渡河。”
“高览大人已于昨日率部离开濮阳,向白马城方向攻击前进,以吸引叛军兵力,策应诸位大人渡河。”王凌看看众人,笑着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诸位大人可以顺利到达对岸,直杀白马城。”
“白马城里的高干有多少人?”王当问道,“高览大人查清楚了吗?”
“前段时间,高干督军猛攻濮阳,伤亡较大,估计还有五千到六千人左右。”王凌手指地图上的燕县,“不过,当诸位大人率军撤离河南后,辛评的军队也离开了河南,急赴燕县。辛评手上有两万多人,对我们攻占白马的威胁非常大。”
“诸位大人的军队赶到黄河岸边,已经无法隐藏踪迹,必定会被叛军发现,辛评的军队随即会以最快的速度支援白马。因此,诸位大人渡河的速度一定要快,攻击白马城的速度更要快。”王凌说道,“张燕大人一再嘱咐,夺下白马,大军就能直杀燕县、延津、酸枣一线,从侧翼威胁中牟、陈留,牵制叛军兵力,从而帮助主力大军尽快攻占陈留,杀进中原腹地,迅速和叛军形成决战态势。”
颜良站了起来,用力一挥手,“各部连夜出发,渡过黄河,再次杀进中原。”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七节
四月下,兖州陈留郡,陈留城。
赵云带着一队铁骑象飓风一般呼啸而至,直冲睢水河边。
一匹匹战马刹住飞奔的身形,直立而起,扬颈狂嘶。一时间,士卒们兴奋的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充斥了整个河岸。
赵云紧勒马僵,手中马鞭高高举起,连声大叫:“传令各部,抢渡浮桥,快,快……”
强劲的战鼓声、悠长的号角声四处响起,阵阵如雷般的马蹄声敲碎了原野上的宁静,淡淡的血腥杀气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之间。
陈留城就象一位饱经沧桑的坚甲武士,静静地坐在睢水河边,神态安祥地注视着这支来自遥远北疆的铁骑大军。
一队铁骑士卒飞身下马,迅速冲上浮桥,向河对岸急速狂奔。
对岸的城池下,惊慌失措的守城士卒和三三两两的零星百姓没命一般的叫着喊着,向城内逃亡。吊桥在城内惊天动地的鼓声里缓缓拉起,城门轰然关闭。
赵云剑眉微皱,眼里掠过一丝忧色。陈留城高大坚固,包围它容易,打下它就难了。和煦的带着丝丝凉意的河风迎面拂过,平静的河面上霎时荡起层层涟漪。赵云望着眼前清澈的河水,心中杀伐之意蓦然高涨。
“传令各部,包围陈留。”
许攸一身酒气,在两个卫士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城楼。
最近一段时间,许攸的心情非常恶劣。沮授离开洛阳,本来应该是自己得到袁绍重用的最好机会,但袁绍全然不顾旧情,根本无意重用自己,而是大量任用袁氏宗室,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法实在令人寒心。袁绍不愿重用自己的理由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自己坚持尊奉天子,这犯了袁绍的忌讳。袁绍图谋篡立的心思由来已久,虽然袁绍对此极力隐瞒,一直遮遮掩掩,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辩驳。比如这次自己刚刚劝谏袁绍尊奉天子号令州郡,以便和各地州郡结盟,联军共抗河北,紧接着袁绍就找个理由把自己打发到了陈留郡督运粮草。说白了,袁绍就是担心自己权势大了之后,成为他将来篡立的掣肘。
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二十多岁成名,为大汉社稷的安宁奔走了二十多年,最后竟然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不过比起沮授和田丰,自己还聊可自慰。毕竟袁绍硕及旧情,给自己留了一条性命,而沮授和田丰已经被袁绍抛弃了。这次两人能够再次被袁绍起用,除了袁绍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助以外,更重要的是袁绍需要理由杀死他们。经过此次的起落之后,沮授和田丰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势必要利用中原大战的机会,联手冀州势力制约袁绍,其结果不言而喻。中原大战一旦结束,无论成败与否,两人的性命都将不保。
许攸很为沮授、田丰惋惜。当初两人为了帮助袁绍夺取冀州,不遗余力为他出谋画策对付韩馥。到了洛阳后,两人更是殚精竭虑帮助袁绍建立了霸业。但当袁绍霸业有成的时候,袁绍的想法却变了,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称雄一方,他也无意于重振大汉社稷,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再建王业之上。袁绍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他已不再是十年前的袁绍,他在十年的征伐中迷失了方向,他走向了一条注定要败亡的路。沮授和田丰试图利用自己的力量拯救大汉,但面对已经疯狂的袁绍,他们只能用自己的鲜血来祭奠即将倾覆的社稷。
当今天下最有可能平定社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李弘,一个是袁绍。李弘残暴嗜杀,公然弑君,如果由他控制了天下,大汉也就彻底亡了。袁绍是拯救大汉的唯一希望,然而,袁绍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却让人彻底失去了信心。和李弘相比,许攸觉得袁绍更无耻。李弘弑君,虽然为了大局,他现在还尊奉着一个婴儿皇帝,但他已向世人公开宣称,老子就是要篡夺大汉的江山,他就象一个强盗,把凶残摆在脸上。袁绍呢?袁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黑暗里,他如同一个阴险的小偷,用尽一切卑鄙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许攸很痛苦,很无奈,自己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的理想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大汉中兴之期随着中原大战的爆发已经遥不可及了。
许攸到了陈留,整日花天酒地,烂醉如泥,什么事都不闻不问。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十几天,终于等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北疆军兵临城下。
许攸勉强睁开眼睛,竭力把脑袋伸出了城墙。
北疆铁骑列阵于城下,旌旗狂舞,气势如虹。
“这是谁的军队?”许攸含混不清地问道。
“这是北疆悍将赵云的铁骑。”陈留郡太守袁盛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凑到许攸身边大声说道。此刻城上城下战鼓齐鸣,震耳欲聋,说话要是不用力气,对方很难听到。许攸没有听见,他回过头来刚想再问一遍,一股狂风吹过,顿时哽得他面红耳赤,张嘴就把肚子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许攸清醒了一点,他伸手擦擦嘴边的污渍,有气无力地问道:“城内还有多少军队?”
袁盛气得瞪了他一眼,不知说什么好。从你进城开始,就是喝酒玩女人,啥事也不问,竟然连城内有多少军队都不知道。
“只有一千人。”袁盛捂着鼻子,一脸厌恶地看着他。
“一千人?”许攸闭上眼睛,摇摇晃晃地说道,“一千人顶什么用?等北疆军主力赶到,我们连半天都守不住。快,快去求援,向距离我们最近的军队求援。”
“已经派人去了。”袁盛没好气地说道,“子远兄,北疆铁骑怎么悄无声息地杀到了这里?难道他们把曹操和刘备的数万大军一口吃掉了?”
“不可能……”许攸再次转头看看城下的铁骑,“曹操和刘备的军队加在一起有五、六万人,他们打不过李弘,还可以退过济水河,坚守东昏、济阳一线。这也许是北疆军的包抄之策,意欲挡住我们的军队东进救援曹操、刘备,以便给他们的主力大军围歼曹操、刘备争取时间。
几个人正在城楼上胡乱猜测,只见城下北疆铁骑突然出动,迎着城池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
“不好,北疆军要攻城了。”袁盛惊惶地大叫起来。
“撤,撤,快撤下去……”许攸转身就跑,“北疆军要射箭了,快躲,快躲……”许攸情急之下突然来了力气,像兔子一般沿着石阶冲了下去。
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厉啸,一批批的长箭在空中露出狞狰的笑脸,铺天盖地杀了过来。
四月下,兖州东郡,白马城。
北疆军在颜良的统率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黄河岸边。
上千艘大船在五个渡口相候。将士们依次上船,急速杀向黄河南岸。
驻守在黄河边上的数百叛军魂飞天外,撒腿就逃回了四十里外的白马城。此时高干正在城外指挥大军阻击高览的进攻,虽然他也知道黄河上的船只最近增多了,但他以为这些船只是给河内郡的北疆军运送粮草的,并没有预料到颜良的军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南渡黄河攻击白马。
“急告辛评大人,请他速速支援白马。快,快……”
一边命令大军撤回白马城,一边急派快马赶奔燕城,请辛评率军支援。白马若丢,封丘、陈留一线处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中原岌岌可危。
张郃的军队率先渡河赶到白马城,会合高览。
黄昏时分,颜良、文丑、张辽等人陆续率军到达城下。五万北疆军把白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颜良和众将在南城门外仔细查看了地形,遂决定把主攻方向选择在南城。
“攻城器械何时能送到?”颜良转头看看身后的王凌,冷声问道,“明天我要攻城。”
“各部的攻城器械正由船只运过黄河。由于随军民夫的数量太大,船只数量有限,所以时间上要耽搁一些。”王凌说道,“张燕大人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早在大军渡河之前,已经从邯郸武库紧急调运了一批军械送到了濮阳。只待大军开始渡河,即从濮阳方向开始运送,估计这批军械明天上午能运到这里。”
颜良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张燕大人想得周到,半分耽搁都没有。”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我们耽搁不起。”周山在一旁笑道,“我们退出河南战场后,袁绍和刘表的军队随即可以调往兖州战场。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打到延津、酸枣一线,威胁河南,必定能拖住一部分叛军,这样就可以给主力大军击败曹操刘备,打到封丘、陈留一线争取时间。”
“打白马不成问题。”文丑手指前方城池,笑着对高览说道,“正清,这次我们帮你出口气,把高干这小子生吞活剥了。”
“高干不好对付。”高览挥了挥马鞭,表情严肃,“他有五、六千人马,有充足的粮草军械,还有从燕城方向前来支援的辛评,要想吃掉他,需要耗费很大力气。我们既不能有太大损失,又不能在白马耽误太长时间,这一仗不好打。”
“燕城方向可有消息送来?”颜良手指高览问道。
“没有最新消息。按时间推算,斥候今天晚上应该有回报。”高览说道,“我担心攻击过猛,把辛评的军队过早吸引到白马,所以这几天一直和高干打打停停。辛评大概也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过河,一直在燕城按兵不动。”
“辛评按兵不动不是因为估计错误,而是因为兖州战场上的曹操可能需要他的支援。”文丑笑道,“顾此失彼,当然要出错了。等我们打下白马,辛评就要号啕大哭了。”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颜良突然说道:“燕城距离白马有一百六十里,辛评如果要支援,最快也要到后天才能到白马,你们看……”颜良举起马鞭,在马鞭的中间点了点,“我们是不是先打辛评?”
“围住白马,攻击辛评的援军。”张郃精神一振,“击败了辛评,我们可以直杀延津、酸枣,以最快的时间完成对河南的攻击。子善,这个办法好,先打援军。”
“打败了辛评的援军,高干就失去了支援,我看他能坚守多长时间。”文丑也兴奋地挥手说道,“他粮食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吃完了粮食,高干还能吃什么?吃人吗?高干养尊处优,叫他吃人,他恐怕咽不下去。”
众将哄然大笑。
“大人,下令吧,我们连夜向南前进。”王当激动地说道,“我们在河南战场上被叛军重重包围,四处受击,伤亡甚多,这一仗一定要把先前的损失补回来。”
“好,连夜出发。”颜良用力一挥手,“正清,你一路攻击而来,将士们很疲惫,你就留下包围白马城。”
“其余各部,随我南下平阳,围杀叛军。”
四月下,兖州东郡,中牟。
河南战场在北疆军撤退之后,立即安静下来。各部大军随即南下中牟集结,准备出击兖州战场。
田丰到达中牟后,袁熙和十几位统军将领出城相迎。
袁熙英俊儒雅,文采出众,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再加上出身显赫的门第,使得他在洛阳和颖、汝一带颇负盛名。袁绍认为袁熙太过轻浮,华而不实,特意把他赶出洛阳,让他到南阳历练。袁熙在主掌南阳的几年时间里,礼贤下士,招揽了不少人才,把南阳治理得很好。袁熙本人喜好经文,擅长辩论,经常往来于南阳和襄阳两地的学堂,和两地的名士诸生们研讨经文,清谈时政。他的这种做法极大地改善了袁绍和刘表之间的关系,深为袁绍所喜。尤其让袁绍高兴的是,袁熙性情淡泊,对继承一事充耳不闻。虽然袁谭一再以兄弟之情拉拢袁熙,但都被袁熙婉言拒绝了。
袁熙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这次袁绍坐镇许昌,把前线指挥的大权交给了袁熙。此仗不管胜负如何,袁熙在袁阀中的地位都将一跃而起,凌驾于袁谭之上。袁绍不但因此得到袁熙的信任和忠诚,也将在袁熙的帮助下,顺利解决继承人问题。
洛阳诸将敏锐地看到了其中的奥妙,对待袁熙的态度忽然间毕恭毕敬,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悄悄携带重礼“拜访”袁熙加深感情了。
田丰过去一直都是袁绍的亲信,参予和帮助袁绍建立了霸业,在洛阳的地位很高。此刻袁绍把田丰从监狱里放出来,让他辅佐袁熙指挥全局,其用意袁熙当然知道。凭袁熙的才能和威信根本无法指挥这场大战,但田丰可以。只要有田丰在前线,袁熙这个统帅不但平安无事,还能建功立业。
袁熙执弟子之礼,把田丰迎进了中牟城。
田丰在监狱待了一段时间,气色明显很差,再加上日夜兼程而来,疲惫不堪。袁熙打算让田丰休息一天再行议事,但田丰拒绝了,“中原大战正进入关键时刻,时间就是一切,万万不可延误。”
袁熙、蒋奇、文聘、韩珩、马延等人分别把过去一个多月里发生在河南战场上的诸多战斗详加说明。
司马梁岐又把兖州战场上的形势做了一番解释。
“目前,朝廷要求我们急速东进,沿着浚仪、小黄急速前进,赶到东昏和外黄城之间的贡江聚。”梁岐手指地图,“这样大军既能北上,于东昏、济阳一线接应曹操、刘备后撤,又能南下外黄、考城一线,挡住北疆军从薄城、己氏城一带发起的进攻,护守陈留。”
“这个计策放弃,立即放弃。”
梁岐的话音刚刚落下,田丰就站了起来,挥手急声说道:“立即书告许昌,我们北上赶到封丘、燕城一线,北上可支援白马,南下可攻击东昏、济阳,以策应曹操、刘备的后撤。”
袁熙和诸将目瞪口呆。
“为什么?”袁熙失声问道,“为什么要支援白马?”
“颜良为什么要撤出河南战场?”田丰走到地图前说道,“当初颜良杀进河南的目的是为了拖住我们的主力,以帮助北疆军主力夺取定陶和昌邑。现在他们这个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如今曹仁还在坚守定陶,曹操和刘备的数万大军还在济水河北岸救援定陶,而颜良在河南战场上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试问颜良有什么理由仓促撤出河南?”
“很简单,北疆军是为了开辟新战场,以便集中兵力围歼曹操、刘备的大军,从而帮助北疆军主力迅速推进到陈留一线,抢在我们建立第二道防线之前突破封丘、陈留,直杀河南,彻底占据兖州,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我们形成决战态势。”
“如果我们失去了曹操、刘备的大军,兵力上没有优势,又因为时间紧张没能在荥阳、中牟一线建立第三道防线,那么这场决战我们还能取得胜利吗?”
袁熙和诸将围到了地图前。
“田大人,这和我们北上支援白马有什么关系?”蒋奇诧异地问道。
“诸位大人请看,如果北疆军主力击败了曹操、刘备,一泄而下,直杀陈留,那么它的两翼……”田丰把两只手重重地放到了地图上,“它的两翼就在我们的攻击之下,北疆军主力随即形成了孤军深入之势,极有可能被我们包围在陈留。”
袁熙和众人恍然大悟。
“这么说,颜良回撤河南,是为了开辟右翼战场。”马延疑惑地说道,“那北疆军的左翼战场由谁开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攻击徐州的高顺、臧霸和管亥的大军。”田丰的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任城国,“高顺攻占琅琊郡后,徐州军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根本无力反攻青州。此刻高顺、臧霸等人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带着大军由琅琊郡进入鲁国,由鲁国进入任城国,再由任城国杀到防东、单父一线,然后从薄城、己氏城方向攻击陈留,以策应北疆军在中路战场上的攻击。”
“徐州军的兵力已经不多了,扬州的军队至今还没有回音,不知他们是否遵从朝廷的旨意北上攻击河北叛逆,所以左翼战场一时间对我们还形成不了威胁,但右翼战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右翼战场一旦开战,北疆军首先就要拿下白马,然后由白马杀到燕城、延津、酸枣一线,威逼河南,再次牵制我大军主力。等北疆军杀到封丘时,我大军即失去了对濮水、济水河的控制,北疆军的粮草辎重将由白马、濮阳直接南下,过濮水河、济水河,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运到陈留城下。”
“那这样一来,曹操、刘备极有可能在撤回陈留之前,被北疆军三路大军包围在东昏、济阳一带。”文聘吃惊地说道,“必须告诉曹操、刘备,请他们急速后撤,迟恐不及。”
“不,只要我们把北疆军挡在白马,北疆军的右翼军队就无法南下,北疆军没有绝对优势兵力,自然也就无法包围曹操和刘备。另外,我大军守在燕城、封丘一线,可以一直控制濮水河和济水河,北疆军主力在侧翼没有掩护,粮道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推进的速度将大大减慢,这可以给我们建立第二道防线争取足够的时间。”
“有了坚固的防线,我们就可以和北疆军持久对峙。北疆军十几万大军陷在中原战场,进退不得。时间一长,河北的财赋随即告竭,北疆军不得不撤。这时我们就可以展开反攻,利用兵力上的优势,重创北疆军,把北疆军打得一蹶不振。”
至此,诸将已经明白了田丰的攻击之策。大军主力北上,挡住颜良的攻击,中原大战的形势将发生逆转。
袁熙神色凝重,迟疑良久。
“大人为何不下令?”文聘有些着急了,他在管城下吃了一个大亏,损失了两千多人,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洛阳诸将担心得罪袁熙不好催促,他不怕,他是荆州军的将领,有话可以直说。
袁熙面有难色,慢吞吞地说道:“我必须先把田大人的计策禀奏许昌,等许昌答应了,我才能下令,否则……”
文聘愣了一下,接着苦笑出声,“大人,这是打仗,不是闲暇无事下棋解闷。战场上,时间就是一切。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北上支援白马是迟滞北疆军攻击陈留,援救曹操刘备的最佳计策,那大人还犹豫什么?你有战场指挥权,你可以制定大军的攻击计策。只要你能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救出曹操和刘备,你就是对的,你担心什么?难道你担心我们打不过颜良?担心田大人的推测是错误的?”
袁熙面孔一红,期期艾艾地半天没有说出话。父亲虽然让自己统率大军在前线指挥,但自已知道,如果不经父亲的同意,擅自改变攻击之策,无论战果如何,自己都将失去父亲的信任。将来不要说回到洛阳了,恐怕连南阳都回不去。兄长袁谭的前车之鉴就摆在这里。
文聘有些不耐烦了,张嘴正要再说几句重话,身旁的刘虎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文聘怒哼一声,甩手就想摆脱刘虎。这时他看到了庞季,庞季冲着他连连摇头,示意他闭上嘴巴,不要再说了。文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随着刘虎站到了后面。
洛阳诸将无人说话,一个个神态各异,有的抬头望着屋顶,有的佯装看地图,还的悠闲地踱着方步好象在深思。
田丰想了一下,对袁熙说道:“这样吧,以八百里快骑急报许昌。大军先急赴浚仪、小黄一线。急告燕城的辛评大人,请他即刻北上白马,和高干一同固守白马城。”
袁熙点点头,小声说道:“辛评大人那里,还是你写封信吧,我直接下令似乎不太好。”
田丰心里一凉,干瘦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快马飞驰而来。
许攸、袁盛急报,北疆大将赵云率部杀到陈留,请求支援。
袁熙大惊,急忙下令分兵支援。
田丰急忙阻挡,“北疆军孤军深入,其用意是为了拖住我们的兵力,延缓我们进入兖州救援曹操刘备的时间,对我们没有丝毫威胁。大人不要分兵救援,只要兵进浚仪城即可吓走他们。”
袁熙不从,陈留丢了,自己无法向父亲交待。
“大人,就算陈留丢了又怎么样?北疆军主力还在五百里之外,曹操刘备的大军还在济水河北岸。这股北疆军进了陈留等于自寻死路,不进陈留还能留条活路。”田丰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番,“大人,集中兵力,东进浚仪吧,不要犹豫了。”
袁熙坚决不从,命令蒋奇、文聘率两万军急赴陈留。田丰仰天长叹,睡觉去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八节
四月下,兖州东郡,白马城东南六十里,平阳亭。
辛评抬头看看蓝天,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烦躁和无奈。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还没到五月,天气就很热了。
“驾……驾……”辛评轻轻吆喝了两声,催马走到了一处树荫下。亲卫不待辛评招呼,急忙把水囊递上。辛评拿袖口擦拭着水囊的嘴子,两眼抬头看向正在驰道上急速行走的大军。队伍延续数里,沿着蜿蜒曲折的驰道一直没入天地尽头。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随着飞扬的尘土飘洒在炙热的空气里。
辛评暗暗骂了几句。北疆军阴魂不散,刚刚撤出河南,马上又在兖州出现了。自己一直被颜良这个叛逆牵着鼻子走,想想就很窝囊。辛评温文尔雅地喝下一口水,闭着眼睛正要享受一下请凉的感觉,耳边就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接着一股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
辛评恼怒地睁开眼睛,刚想喝叱两句,却看到了眭展那张威猛的脸。
“元进,有什么急事吗?”
“斥候来报,北疆军把白马城团团围住,尚没有发动攻击。”眭展在马上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拱手问道,“大人,我们要不要加快速度?”
“距离平阳亭还有多少路?”
“三十里。”眭展回道,“黄昏前,大军进入平阳亭不成问题,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赶到白马城。”
“平阳亭附近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发现北疆军。”眭展冷笑道,“颜良没有打下白马之前,绝不敢随便攻击平阳亭。”
辛评瞅了眭展一眼,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颜良是头吃人的老虎,非常狡猾。你不要轻视了他。”
“他是吃人的老虎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赶出了河南。”
辛评摇摇头,“颜良不是被我们赶出河南的,他是主动撤出河南的。”
“这头吃人的老虎动作很快,眼看无法突破中牟,和北疆军主力会合于陈留,立即调头撤回了河内,转而从黎阳方向攻击白马,再度杀向河南。他绕了这么大一个***,把攻击的方向从我们的背后转到我们的正面,为什么?”
“荆州军已经到了河南,我们在兵力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如果他继续待在河南肯定要被我们围歼,只有撤退。”眭展不假思索地说道,“北疆军主力在兖州战场上推进顺利,曹操和刘备估计守不住定陶和昌邑了。两人一旦撤过济水河退守陈留,北疆军主力便会呼啸而下,这时北疆军主力迫切需要侧翼的掩护。颜良撤回河内,绕了一个老大圏子转到我们的正面开始攻击,无疑是为了开辟侧翼战场,从而牵制我们的兵力,以策应北疆军主力大军的推进。”
辛评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元进,如果我们丢了白马,形势就很被动。白马一失,我们无险可守,北疆军随即就能杀到燕城、封丘一线,威胁延津、酸枣。北疆军一旦突破了延津、酸枣,兵临鸿沟水,我们再想守住陈留和中牟就很困难了。”
眭展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大人,颜良和濮阳的高览会合后,兵力上已经超过我们。白马若失,我们想在燕城和封丘一线挡住颜良的可能太小了。你看,是不是向许昌求援?”
“许昌会给我们援兵?”辛评举起水囊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显得极度的失望和沮丧。
眭展想起袁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袁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决定?在眭展看来,袁绍要么亲临前线指挥大军,要么起用征战多年的袁谭,而不应该是风流倜傥的袁熙。
两个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商谈如何救援白马。
按时间推算,北疆军昨天已经全部渡河完毕,高览也应该到了白马城下。考虑到燕城方向的袁军会急速驰援,颜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展开攻击。为什么他一反常态,没有攻击白马呢?
“元才手上有六千多人,白马城内也有充足的粮草军械,北疆军要想在最短时间内攻占白马,至少需要五到六万人。”辛评看看眭展,若有所思地问道,“颜良有这么多军队吗?”
“颜良在河南战场打了很多硬战。张辽在平皋城和文惠打了十几天,双方损失都很惊人。高览在濮阳一带和元才前前后后打了一多月。”眭展说道,“颜良率军杀进兖州后,河内方向还要留军驻守,所以颜良手上肯定没有五万人,除非河北及时给他补充了兵力。”
“补充兵力?”辛评眉头微皱,暗自惊骇,“会不会是北疆铁骑?”
眭展脸色一变,立时意识到什么,脱口惊呼道:“颜良要打我们?”
“极有可能。”辛评急声说道,“北疆军只用一万人就能围住白马。高干现在正等着我去救他,不会冒险突围。这样一来,颜良就能集中主力攻击我们。只要他把我们击败,他就能毫无阻碍地越过燕城、封丘一线,直杀延津、酸枣,威逼河南。”
“我们怎么办?”眭展焦急地问道,“元进不能不救,白马不能不守。”
“命令大军停下,后退二十里。”辛评略一思索,挥手说道,“先派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进驻平阳亭,看看北疆军有什么反应?”
“北疆军如果包围平阳亭呢?”
“那我们就有理由撤回燕城了。”辛评断然说道,“凭我们现有的兵力,守住燕城、封丘一线没有问题。只要北疆军无法越过燕城、封丘一线,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向许昌求援。待援军赶到后,我们一齐北上救援白马。”
“元才要是守不住怎么办?”
“你说还能怎么办?”辛评苦笑道,“你以为我们能把颜良赶回冀州?就算我们杀到了白马,也不过从重围中救出元才而已。白马从颜良渡河一刻起,已经是颜良的了,我们的反应太慢了。”
颜良蹲在路边,望着铺在草地上的地图沉默不语。
辛评的大军不进反退,仅派一支两千人的大军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平阳亭小城。难道他发现我的大军逼近了平阳亭,猜到了我的计策?
“辛评既然不上当,那我们就连夜急驰五十里,夜袭他的大营。”文丑坐在颜良身边,举着火把,笑着说道,“我们不至于躺在这里睡觉吧?”
“你想睡觉我还不让你睡呢?”颜良冷笑了一声,“传令张郃、王当、张辽、张绣,即刻率军返回白马城,明天上午攻击白马。”
“攻击白马?”文丑愣了一下,“再回去攻击白马?来来回回跑,你累不累?与其回去打白马,还不如夜袭辛评。击败了辛评,白马城内的高干在救援无望的情况下,肯定要突围。只要他突围,他就死定了。他如果不突围,我们就派人一直围着他,直到他粮草尽绝饿死为止。”
颜良站起来,伸脚踢了他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地图收起来。”
接着手指传令兵,大声喊了一嗓子,“请徐晃大人到我这里来一趟。”
第二天上午,辛评接到了平阳亭传来的消息,北疆军大将徐晃率军攻击平阳亭。
辛评再三细问斥候。包围平阳亭的北疆军到底有多少人。几批斥候的探查结果都是一样,只有徐晃一支大军在围攻平阳亭。
“北疆军没有发现我们?”眭展奇怪地问道,“此地距离平阳亭只有五十里,北疆军的斥候不可能没有发现我们。”
“北疆军知道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救援白马,他们在渡河之后肯定会派出斥候探查我们的行踪,以便及时阻击我们。”辛评点头说道,“颜良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到了平阳亭附近。”
“难道他想让徐晃凭借兵力优势尽快拿下平阳亭,阻击我们的救援?我们昨天的估猜是错误的?”眭展担心地说道,“平阳亭弹丸小城,挡不住北疆军的攻击。我们那两千人马凶多吉少。”
辛评闭目沉思。
“大人,也许颜良并没有我们想象的聪明。他知道我们的大军赶到平阳亭后,立即派徐晃前来阻击,自己率大军攻打白马,完全没有围城打援的意思,我们高估他了。”眭展催促道,“大人,立即下令攻击平阳亭吧。此刻出击,小城内的两千人马还能拖住徐晃,我们则可以趁机包围他,把他一口吃了,重创北疆军。”
辛评摇摇头,缓缓睁开了双眼,“如果颜良没有攻打白马城呢?”
眭展迟疑了一下,“如果颜良没有攻打白马城?大人的意思是说,徐晃是诱饵?”
“再等等。”辛评淡淡地说道,“如果颜良在白马城发起了攻击,我们就直杀平阳亭,围歼徐晃。”
“传令吕旷、吕翔,集结军队,做好出击准备。”
平阳小城在北疆军的攻击下岌岌可危。
老歪高举着盾牌,挥舞着战刀,不停地吼叫着,指挥自己的人马向城门发起攻击。数十名士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奋力推动着巨大的撞城车,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城门。
“轰……轰……”城门在撞城车的连续撞击下,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呻吟声。
城上的叛军惊骇至极,向城下竭力射击,擂木滚石像下雨一般呼啸而下。
“放……放……”魏续怒睁双目,纵声狂吼。三千名强弓手齐声呐喊,长箭厉啸而出,狠狠地砸在城楼正中。
“撞,给我撞开他……”老歪举着盾牌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
就在这时,撤退的金锣突然敲起,激昂的战鼓声悄然息去。
城楼上的叛军高声欢呼,吼叫声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宋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冲到老歪身边,大声叫道,“怎么要撤?城门已经破了,我们马上就能撞开它了。”
“还撞个屁啊……”老歪愤怒地骂道,“撤,都给我撤下去。叛军杀来了。”
高干飞身跳到城墙垛子上,极目远眺。
刚刚还在攻城的北疆军突然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他们丢下了所有的攻械器械,甚至连战死城下的士卒都来不及收拾,仓惶而逃。从远处歪歪倒倒的战旗来看,北疆军好象遭到了什么攻击,撤退的全无章法,混乱至极。
“大人,我们的援军来了,辛评大人来了。”夏昭兴奋地连声叫喊,“大人,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高干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用力撕开皮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们说,辛评大人会悄无声息地杀到白马城吗?”
“北疆军防备很严,我们的援军只要到达平阳亭,北疆军就一定能知道。”邓升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之间的北疆军,疑惑地说道,“难道北疆军打算用这种办法把我们诱出城?是不是太蠢了?”
“颜良有这么蠢吗?”高干眯着眼睛,望着渐渐西斜的太阳,连连摇头,“颜良聪明过头了。他既想吃掉我们的援军,又想一口吞掉我们。好,我就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吃撑了为止。急派斥候,跟在北疆军后面,仔细探查。”
“集结五千大军,准备随我出城杀向平阳亭。”高干举起双手,放声大吼,“我要杀了颜虎头……”
王凌在马上不时地看看远处的城池,又看看身前的颜良,一脸疑问。
“走快点。”颜良猛然回头,“我们要在黄昏前赶到平阳亭,包围叛军。快一点……”
“大人……”王凌一鞭抽下,战马痛嘶一声,纵声跃起,飞速追上了颜良,“大人,你为什么不留下一支军队包围白马城?高干会跟在我们后面杀出来的。”
“他敢出城吗?”颜良冷笑道,“我这么做,分明就是诱他出城。他又不是白痴,难道看不出来,还敢出城送死?”
“大人,你做得太过了。”王凌急忙说道,“你留下几千人马围城,其余大军依次后撤,高干肯定怀疑你是骗他,反而不敢突围。你现在这么做一看就是假的,高干知道自己的援军杀来了,势必要冒险突围。即使你有可能半路伏击他,他也要拼死一搏。我们在平阳亭前后受击,既无法围住辛评,又让高干跑了,会一无所获。”
颜良看看他,忽然微微一笑,“不错,给你看出来了。不过有一点你没想到,高干现在如果要突围,他先前就不会坚守白马,他早在我们包围白马之前就可以撤到平阳或者干脆撤到燕城去了。”
“高干一定会守住白马吗?”王凌摇摇头,“他守得住吗?他迟早会死在白马。没人愿意自绝生路,他肯定会逃跑。”
“白马对叛军而言非常重要。高干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绝不会丢下白马逃之夭夭。”颜良望着王凌,眼里露出一丝轻蔑,“不要轻视对手,永远都不要,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我要告诉高干,他的援军的确到了,他也有机会和他的援军一起击败我颜良。”颜良大吼一声,凌空一鞭抽下,“只有尊重你的对手,才能击败你的对手。”
王凌想不明白,不过他很敬佩颜良,虎头将军就是虎头将军,气势如虹,挡者披靡。
辛评愤怒不已,心中极度绝望。
自己棋差一着,让颜良这头老虎一口咬住了。如今大军被困平阳,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进退两难。
“大人,向元才求援,让元才连夜突围,攻击颜良的背后。”眭展无奈之下,低声劝道,“大军被困平阳,久战之下,必定损失惨重,不但无法支援白马,连燕城和封丘都守不住了。”
辛评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听着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哭笑不得。自己是来救援高干的,结果现在却向高干救援。笑话,笑话啊。这脸算是丢到家了。
眭展看到辛评苦痛无语,急忙再劝,“大人,我们还有可能打到白马吗?趁着现在和北疆军激战正酣的时候,让元才即刻突围吧。错过了这个机会,元才和他的军队就要死在白马了。”
“好吧。”辛评无力地挥挥手,“快派人去白马城,想方设法传信于元才,请他即刻突围和我会合。”
凌晨,高干接到辛评的书信,带着六千多人飞速出城,趁着*夜色*向六十里外的平阳亭狂奔。
颜良马上接到了消息。
“传令张辽,撤掉包围,让辛评滚蛋。”
“急告张郃、王当、张绣、徐晃,撤出战场,重整军队,准备包围高干,全歼叛军。”
叛军正在奋力死战,突然看到北疆军的包围圈被撕开了缺口,顿时欢声雷动,呼啸而出。
辛评、眭展等人本想指挥大军坚守到高干的到来,然后内外夹击,杀退北疆军,一起后撤。但事与愿违,看到逃生希望的士卒们根本不听指挥,没命一般奔逃而走。
黎明前夕,北疆军数万大军摆开战场,如同一位巨人挥起了双拳,狠狠地砸向了敌人。
高干和他的六千人马随即被北疆军掀起的惊天巨浪吞噬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九节
四月下,兖州山阳郡,防东城。
曹纯和许褚领五千骑兵赶到了防东城,张飞、简雍和杨平出城相迎。
曹纯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不高,皮肤白净,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全然没有半分武将的勇猛和英武。曹纯是曹仁的弟弟,自小就很聪明,十四岁举孝廉,十七岁为黄门侍郎。虽然他少年得志和前太尉曹嵩的保荐有直接关系,但不难看出曹纯在曹氏子弟中的突出才华。曹操为了扭转兖州战场的不利局面,不但把三千虎豹骑全部交给了曹纯,还把军中诸多将领的亲卫骑,包括自己的亲卫骑兵都召集了起来,又凑了两千骑给他,希望他能攻占昌邑,力挽狂澜。
此刻曹纯看到杨平非常吃惊,“杨大人怎么在此?任城丢了?”
杨平羞愧难当,垂首说道:“北疆叛逆人多势众,我难以抵挡,只好……”
“只好弃城而逃?”曹纯脸色阴沉,怒声说道,“你把任城丢了,我拿什么去牵制北疆的兵力?北疆军守在昌邑四周,我怎么偷袭?”
“大人不要着急。”简雍急忙出面打圆场,“攻克任城的北疆军如今还在任城境内,并没有驻守昌邑,我们还有偷袭的机会。
“怎么回事?”曹纯闻言,又惊又喜,“我们真的还有机会?”
“当然。”张飞看看曹纯,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显然对刚才曹纯的举止非常不满。曹纯不过是曹操的堂弟而已,论官职比任城国相杨平要小,他有什么资格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杨平?张飞的不满摆在脸上,曹纯视而不见,一脸傲气,对此仗的统帅并没有摆出任何尊敬和谦恭的姿态。
“两位大人先进城,我们边走边说。”简雍担心张飞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赶忙伸手相请。
刘备对自己的攻击计策抱着很大的信心,但北疆军攻击琅琊国、关羽败退东海后,高顺、臧霸的军队极有可能北上进入兖州,出现在昌邑城一带开辟侧翼战场,以掩护其主力大军进攻陈留。此时要想顺利拿下昌邑,必须把高顺的大军拖在鲁国、任城国一线,给自己的攻击大军争取时间。但要想拖住高顺的大军,需要更多的军队,然而徐州已经没有军队了。莒城大战,关羽在莒城折损过半,只剩下一万人马了。张飞和简雍的大军离开徐州北上攻击昌邑后,关羽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能把北疆军挡在东海郯城一带,稳住目前的战线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反攻夺回琅琊国则根本没有希望,更不要说靠他的力量拖住北疆军了。
刘备仔细考虑后,遂书告广陵陈登。请他率军北上帮助关羽,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增援中原战场。刘备在信中说,中原若失,徐州则不保,我留许多兵马在徐州有什么意义?靠一州之力数万大军,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想击败河北李弘,无疑痴人说梦。所以现在我们要联合,要上下齐心。我和江东孙策已经结盟,值此危急关头,如果他不但违抗朝廷的圣旨拒绝北上攻击河北叛逆,反而还要趁机背盟攻打徐州,那就随他去吧。这种既没忠诚也没有信义的人,将来必为天下所不容,肯定不得好死。
刘备还给纪灵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请他遵从朝廷圣旨,速速北上救援,拯救社稷于危亡之中。
陈登接到刘备的书信后,即刻北上。纪灵在这之前已经接到许昌给他的圣旨和封赏,但因为孙策和周瑜都没有动静,病重的袁术也没有任何表示,他踌躇莫展,不知如何选择。刘备的书信及时提醒了他。纪灵随即书告寿春,言明自己护卫社稷的决心,然后统率大军日夜兼程北上。
两人先后赶到彭城时,正好接到任城国相杨平的求援。
陈登认为高顺已经到了兖州战场,青州军对徐州已无法构成威胁,再去支援关羽没有意义。从刘备的攻击策略出发,各部大军应该集结一起,继续北上支援任城国,在任城一带拖住高顺的大军,以策应张飞攻打昌邑,扭转战局。
陈登的想法得到了縻竺的支持。简雍走后,縻竺留守徐州督领军政,给中原战场筹集和运送粮草辎重。此时关羽也得到了消息,从东海匆忙赶到徐州,要求率军北上进入兖州战场。
縻竺不敢得罪关羽,他召集众人仔细商议后,决定由关羽、纪灵、曹豹领一万五千人北上杀进任城国,拖住北疆军。陈登代替关羽领五千广陵兵去驻守东海,伺机反攻,把青州军赶回泰山脚下。
“縻竺大人来书说,目前纪灵的一万大军、关羽曹豹的五千丹阳兵正在急速北上,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杀进任城国。”简雍感慨说道,“此次为了北上中原抗击叛逆,各路大军克服一切困难,不辞劳苦,日夜行军,速度极快。”
曹纯笑笑,淡淡地说道:“你我如果再不竭尽全力,社稷就要落于叛逆之手了。”
简雍点点头,继续说道:“北疆军拿下任城后,其主力大军向昌邑而去,但因为发现徐州军北上,他们马上又回头了,估计他们要以逸待劳,迎头痛击我们。”
“北疆军的铁骑现在在什么位置?”曹纯问道。
“在成武、梁丘城一线。”简雍说道,“关大人的军队赶到任城后,高顺的大军想要吃掉他,需要兵力上的优势。我估计他会向昌邑求援,只待昌邑城周围的铁骑赶到任城国支援高顺后,我们即展开对昌邑的攻击。”
“我们现在就应该向昌邑发起攻击。”曹纯浓眉微皱,挥手说道,“丞相大人已经命令定陶城内的曹大人马上突围,我们没有时间了。关大人的速度再快,他到达任城的时间也是在曹大人突围之后。曹大人突围后,如果我们在昌邑方向迟迟没有进展,北疆军可能会给我大军主力重重一击。我们没有时间等了,必须立即展开攻击。”
“再等等也无妨。”张飞挥挥马鞭,口气不容置疑,“曹大人突围后,北疆军主力将全部被吸引到定陶城下。关大人攻击任城后,高顺的大军也被拖住了。此时昌邑兵力空虚,我们我们夺取昌邑的把握非常大。”
“现在防东有两万五千人马,军队数量庞大,很难隐藏行踪。一旦被北疆军发现,这次突袭昌邑的计策势必会失败。”曹纯急忙劝道,“张大人,还是提前发起攻击为好。”
“我城门紧闭,城上偃旗息鼓,北疆军如何会发现?”张飞摇摇头,“定陶城的曹大人如果不突围,任城国的关大人如果不攻击,昌邑城一带的敌军铁骑就不会离开。贸然发动攻击,我们不但损失惊人,恐怕最后连昌邑城的城墙都看不到。我们失败了问题不大,最多撤回豫州固守而已,但定陶战场上的数万主力大军可就凶多吉少了。”张飞凑近曹纯,小声问道,“难道你想和自己的兄长人鬼殊途?”
张飞这句话把曹纯堵住了,憋得他半天没说出话。
“关大人到了兖州战场后,徐州防守兵力单薄,徐州的安全有保障吗?”曹纯看到张飞言辞不善,心里极为气恼。虽然这次大军统帅是张飞,但无论资历还是家世,张飞这个蛮夫和自己都有天壤之别。如果不是临行前大哥一再嘱咐,自己现在就要狠狠地羞辱张飞一番。为了缓和气氛,曹纯忍气吞声,改口问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有陈登大人在,徐州固若金汤。”张飞毫不在意地说道,“陈大人有五千广陵兵,另外关大人只带走了五千丹阳兵,还有五千人马依旧留驻东海。以陈大人之才挡住青州匪寇,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大人打算何时攻击?”
“等斥候发现北疆铁骑向定陶移动,我们就开始攻击。”
曹纯仔细听取了张飞的攻击之策后,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即刻出击好,实在没有必要冒着被北疆军发现的危险,在防东城继续等下去。
“机会不是等来的,需要我们去创造,去发现,去寻找。”曹纯出言相劝。
现在我们攻击昌邑最大的障碍就是阎柔、姜舞和卫峻三人的铁骑。按照斥候的探查,卫峻的铁骑一直出没于东平、任城和山阳郡一带,保护北疆军的后方和粮道安全。阎柔和姜舞的大军驻扎在成武、梁丘城一线,两城西南百里范围内都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如果我们主动出击,诱出敌骑,不但可以顺利突袭昌邑,还能拖住阎柔和姜舞的铁骑支援定陶战场。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至于卫峻的军队,由于关大人出现在任城国方向,威胁北疆军粮道,他肯定要分兵支援高顺。剩下部分铁骑要保护粮道,留守昌邑的可能很小。
曹纯这番话并没有打动张飞。张飞有他自己的考虑,在他看来,如果北疆铁骑一直留在济水河南岸,没有陷入定陶战场,自己就算拿下了昌邑也很难守住。更何况现在还有从青徐战场上急速杀来的高顺。一旦自己被围,两万大军就死定了,即使能突围,也是死伤惨重。曹纯要抢在曹仁突围之前发动对昌邑的攻击,目的很简单。他不是为了夺取昌邑,而是想利用自己的兵力在昌邑战场上拖住北疆军,以帮助曹仁顺利突围,帮助兖州军顺利后撤到封丘、陈留一线。在曹纯眼里根本就没有徐州军的生死。
张飞一口否决。
曹纯毫不气馁,继续劝说。你我两支大军刚刚从江淮战场上撤下来,我们和袁术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的仗,将士们之间的仇怨之深可想而知。现在攻击任城国的大军中,纪灵有一万人,而关羽只有五千人。如果纪灵或者纪灵的部下临阵倒戈,关羽大人和五千丹阳兵不但面临全军覆没之祸,我们也会因此丧失攻击昌邑的机会。那时就算阎柔、姜舞、卫峻全部到了定陶战场上,我们也无法攻击昌邑了。因为任城距离昌邑只有两百多里,高顺的大军旦夕即可杀到。他只要把我们包围在昌邑,等待定陶战场上的主力大军回援,我们也就全军覆没了。
这句话让张飞心里一寒,英俊的面孔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安。当初听说许昌朝廷下旨招抚袁术部下,并要求纪灵、刘勋等人率军北上进入中原战场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袁术和李弘的关系天下皆知,尤其是袁术出事后,马上命令自己的儿子袁耀带着数十位扬州大吏的家眷撤到了河北。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袁术手下大将有多少人敢和北疆军正面作战?袁绍胆子太大,为了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步伐,竟敢冒这种风险征调袁术的军队北上作战。
张飞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徐州军已经在莒城损失了一万人,刘备统率的两万人陷在定陶战场生死未卜,如果自己这两万人再灰飞烟灭,那刘备就成了孤家寡人,任人宰割了。到时不要说徐州保不住,无家可归,就连性命都堪忧。
没有绝对的把握,自己绝不会出兵攻击。
“只要北疆铁骑不离开昌邑,我就不会发动攻击。”
曹纯怒视张飞一眼,愤然转身而去。
深夜,张飞被一阵噪杂而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简雍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翼德,曹纯出城了。”
张飞愣了一下,随即一跃而起,破口大骂。曹纯擅自出战,战场形势随即改变。
“翼德,曹纯主动出击,必能诱出北疆铁骑,我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张飞三两步走到案几前,摊开地图,就着昏黄的烛光仔细看了一下,“宪和,传令大军,撤出防东城,南渡菏水,沿着菏水河南岸,向东急行一百五十里赶到泥母亭。”
“泥母亭……”简雍手指地图,惊讶地说道,“你打算从泗水河方向攻击昌邑?”
“这是隐藏大军踪迹的唯一办法。”张飞无奈地说道,“北疆军的注意力都在西南方的防东、单父、薄城、己氏城一带,曹纯一旦出击,我们肯定暴露。要想继续隐藏下去,只有立即赶到昭阳湖附近。北疆军对河道密集的泗水河、昭阳湖一带疏于防范,只待北疆铁骑追杀曹纯离开昌邑城附近后,我们就沿着泗水河北上,从方与城、东缗城直杀昌邑。”
“好,好。”简雍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传令各部,连夜撤出防东。”张飞拿起案几上的战盔,怒声说道,“不要和曹纯联系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四月下,兖州济阴郡,成武城。
阎柔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指着斥候问道,“你们看清楚没有?真的是兖州军的骑兵?”
斥候非常肯定,“绝对是虎豹骑,不会错。”
“曹操的虎豹骑只有三千人,怎么一下子冒出许多?”阎柔觉得很奇怪。叛军中,骑兵数量多的是袁绍,关中、洛阳都有骑兵。曹操虽然一直在兖州,但因为兖州灾祸战火不断,财赋匮乏,历经数年才建立了一支虎豹骑。这支虎豹骑前年在冀州战场上曾和北疆铁骑交过手,据说还很犀利。现在它突然出现在济水河南岸,很明显是为了牵制自己的兵力,防备自己支援定陶战场。看样子曹操要在定陶发动一场大战了。
“急告大将军,说曹操的虎豹骑出现在成武方向,估计近期曹操要孤注一掷,奋力一搏了。”
“再告梁丘城的姜舞大人,请他出动,和我一起设法围歼虎豹骑。”阎柔笑着对杨明说道,“这是曹操最强的军队了,我们不要错过了机会。”
“如果大将军要我们支援定陶战场怎么办?”杨明迟疑道。
“大将军已经说过了,无论定陶战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守在昌邑城附近,不许渡过济水河。”阎柔笑道,“到了中原,你一直游手好闲,现在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阎柔、姜舞、杨明各率大军呼啸而出,四处追杀叛军铁骑。
曹纯和许褚忽东忽西,游走不定,和北疆铁骑在大平原上兜***。
阎柔的火气上来了。他随即决定把攻杀范围扩大到两百里,命令卫峻带着铁骑靠近泗水河,保护昌邑。命令驻守昌邑的刘遇小心防备。
姜舞觉得大军如果离开昌邑太远,回援需要时间,有必要加强城内的防守兵力。
阎柔书告高顺,请他抽调兵力急赴昌邑城,同时催促他尽快击败关羽,不要在任城耽误时间。要把主要兵力投入到攻击防东、薄城一线,以帮助大军主力在定陶大战结束后,快速杀奔陈留。
四月下,定陶城西六十里,明亭。
曹操自从接到北疆军包围了济阳,切断自己的退路后,随即放慢了攻击节奏,耐心等待曹仁突围的那一刻。
兖州军和徐州军在攻击过程中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对付北疆军的办法。北疆军用壕沟、鹿砦、拒马为阵,辅以密集的箭阵阻击对方的进攻。他们就用临时砍伐的树木扎成巨大的木筏遮挡长箭,用超长的火把焚烧鹿砦和拒马,用云梯为桥翻越壕沟。虽然战斗场面远没有刚开始时候的血腥和惨烈,但兖、徐两军的突进速度却越来越快。
负责正面阻击的于毒、秦谊眼看阻击阵势失去威力,立即召集部属商议应对之策。军司马、军候们纷纷出主意。敌人用巨筏阻击箭阵,那就用火箭射击,把它的巨筏给烧了。鹿砦和拒马容易点燃,那就在做成后先放到河水里浸泡,木头湿透了短时内总烧不起来。敌人用云梯为桥翻越壕沟,那就在壕沟里铺上易燃的草木,浇上火油,待敌人翻越时,用火箭射击点燃壕沟里的草木,把敌人连同云梯一起烧了。
于毒、秦谊把应对之策急报大营。李弘和麴义、吕布、玉石等人商量后,一面让董昭、吴叶等人紧急安排民夫筹备材料,实施新的阻击办法。一面告诉于毒、秦谊,暂时不用这些办法对付敌人,先把叛军逐渐向定陶方向吸引,等到城内叛军突围,城外叛军发起猛攻意图冲破阻击时,再给叛军致命一击。
三天后,曹操、刘备指挥大军推进到距离定陶城三十里的西平亭。
李弘在这里集结了三营南军、六营北军,匈奴人的两万铁骑,共六万五千大军。曹操集结了三万兖州军,两万徐州军,加上被困城内的一万三千大军,共六万三千大军。
双方势均力敌,大战一触即发。
北疆军把步卒大军放在正面,两翼辅以铁骑,以“品”形战阵迎敌。
在战阵的前方,是一千五百台展开了血盆大口的弩炮。在弩炮阵地前面,就是以壕沟、拒马组成的障碍。
在战阵的后方,是一架架昂首挺胸的石炮。涂满火油的石头堆积如山,发出难闻的气味。战车营的士卒们、民夫们肃然而立,等待着攻击的战鼓擂响。
战鼓轰然炸响,兖、徐大军在曹操的指挥下,向西平亭展开了潮水一般的攻击。
霎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李弘驻马高处,望着远处的攻击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翻卷而来,犹如惊天海啸掀起的层层巨浪,心中霎时热血沸腾,“擂鼓……”
“咚咚……”鼓声猛烈而密集,如同百声春雷炸响天空,威猛至极。
和前几天一样,叛军士卒在前排巨筏的掩护下,抬着云梯一路飞奔,在又长又宽的壕沟上架上梯桥,铺上木板。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攻击士卒太多了,在数百步宽的战场上,至少有上万名悍卒在声嘶力竭地奔跑着、叫着、喊着。
一面面巨筏在密集长箭的射击下兴奋地颤抖、呻吟着,奋力向目标迈步。
随着一声令下,几百支超长的火把从巨筏的间隙间伸了出来,直接摆放到鹿砦、拒马上。这些临时制作的障碍物很多都是取材于附近的民居,非常容易点燃。木料燃烧的焦糊味随风而起,滚滚浓烟也开始升了起来。
战斗越来越激烈。
玉石转头看看后方的蓝天,眉宇间掠过阵阵忧色。
大将军在西平亭的西面战场上只放了一万步卒,一万铁骑,其余四万五千大军都分布在西平亭至定陶城下的三十里范围内,准备围歼突围而逃的叛军。大将军把阻击叛军主力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万步骑的身上,是否太轻视对手了?曹操和刘备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难道真的无法突破我们的阻击?近在恕尺的距离,稍有不慎就会让叛军突围,这一仗打得未免太紧张了。
一骑绝尘而来。玉石的心脏骤然收缩,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大将军,敌人突围了,敌人出城了……”
李弘兴奋地一挥手,手中马鞭迎空抽下,“传令吕布大人,立即撤出西城,让曹仁突围。”
“传令麴义、樊篱,准备合围曹仁。快……”
叛军清除障碍的速度越来越快,密密麻麻的敌卒聚集在巨筏后面,奋力挥动武器劈砍正在燃烧的鹿砦拒马。他们的人数太多,攻击太猛,吼声太大,就连北疆军的箭阵似乎都在他们的怒吼下变得战战兢兢软弱无力了。震耳欲聋的杀声深深刺激了这些血战多日的将士们,他们等不及了,他们恨不得飞过障碍,把手中武器狠狠地剁进对手的胸膛。激昂的情绪让他们渐渐失去耐心,很多人不待鹿砦拒马烧烬,便迫不及待冲上去强行拆除。
北疆军在这道阻击阵地上花费了数天功夫,耗费了极大心血,鹿砦和拒马的密集程度超过了敌卒的想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鹿砦和拒马的个头越来越大,有的是由整棵刚刚砍伐的树木做成,有的似乎摆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还是湿漉漉的,要想把这些东西点燃根本不可能。
北疆军似乎知道他们遇到了困难,满天的长箭突然消失,好象要帮助他们畅通无阻地越过障碍。
没有了长箭的威胁,敌卒的前进速度骤然加快,更多的敌人紧随在突前部曲的后方越过了壕沟。
“咚咚……”北疆军的阵地上,百面战鼓忽然一齐擂响,巨大的战鼓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骤然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箭阵再起,一片巨大的燃烧的黑云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无比诡异。一块块燃烧的石头拖着长长的黑尾巴,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惊心动魄。
壕沟在瞬间烧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接着烈焰越烧越旺,肆无忌惮地吞噬了壕沟上的云梯,很多正在越过梯桥的敌卒猝不及防,翻身掉进了火焰里。短短时间内,一道巨大的火墙腾空而起,把战场拦腰切成了两截。
曹操、刘备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近万攻击士卒在瞬息内便被熊熊大火淹没了。
叛军将士们惊呆了。震耳欲聋的杀声,激烈的战鼓声嘎然而止,正在奔跑喊叫的士卒们突然间停了下来,半个战场在突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大火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
“轰……”一声响,叛军士卒不待金锣鸣响,掉头就跑,一个个狼奔豕突,恐怖的叫喊声撕裂了战场上的血腥,让人魂飞魄散。
被大火包围的叛军士卒瞬间崩溃。
一面面燃烧的巨筏被随意丢弃,再也没人顾忌满天厉啸的箭矢,所有人都发出凄厉的叫号,在密集的鹿砦拒马阵里奔跑、践踏。更多的人全然不顾生死,丢掉武器,高举着双手,向北疆军阵地上奋力狂奔。
后面是烈焰腾空的火墙,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地方只有前方。前方是一台台张开血盆大口的弩炮。
于毒的脸上杀气凛冽,复仇的激动让他浑身颤抖,嘶哑的叫声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哭泣,“放,放……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轰……轰……”一千五百台弩炮同声怒吼,战场在这瞬间剧烈地摇晃起来。
强弓、弩炮、石炮,所有能杀死敌人的武器,都在这一刻欢呼起来,箭石像狂风暴雨一般,尽情倾泻。
北疆军把曹仁的军队围在了定陶城外二十里的小陶亭。
麴义指挥陈践、苦酋、苌弓三营人马,同样利用坚固的阻击阵势,把曹仁的军队挡在了驰道上,寸步难进。
吕布带着郭勋、张隼两营人马随后追击,利用一道小河成功切断了曹仁的退路。
樊篱、张震等人率领其余军队从北面狠狠地扑了上去。
曹仁、夏侯渊、辛毗等人指挥大军,背靠济水河,左冲右突,拚死血战。他们难以想象,曹操、刘备六万大军就在十里外的西平亭,在北疆军主力把自己团团包围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无法突破北疆军的阻击,把自己从重围中救出去。
曹仁抬头看看天色,无奈地摇摇头。大哥,天要黑了,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子孝,我们杀不回去了。”夏侯渊浑身浴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吕布那个叛逆在小河上架起了几百台弩炮,过去就是送死。怎么办?你快想个办法。”
曹仁低头不语。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出城送死了。”夏侯渊愤怒地骂了一句。他带着人马从苍亭一直撤到定陶,虽然人马损失过半,但还没有象今天这样狼狈。
“大哥为什么还不来?他和我们只有十里路,只有十里……”
“妙才,少说两句。”毛玠咳嗽了两声,伸手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这才一天时间,你急什么?你以为北疆军是黄巾军啊,随随便便就让我们杀出去?”
“我别急?”夏侯渊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叫道,“你睁眼看看,北疆军把我们围在济水河边,匈奴人的铁骑往来冲杀,我们冲又冲不出去,打又打不过,我们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天黑了就好了。”曹仁摇摇手,苦笑道,“天黑了,北疆军就会停止攻击。我们利用晚上的时间,摆一个车阵。只要挡住匈奴人的铁骑,我们还能支撑几天。”
“豹子竟敢带匈奴人到中原来……”夏侯渊咬牙切齿,“豹子一定是鲜卑人,他不是我们汉人,肯定不是。”
快马狂奔而至。
“大人,辛毗大人求援,他无法撕开北疆军的防线,被麴义一直压着打,快要支撑不住了。”
曹仁吃了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辛毗和蔡阳带着六千人攻击西线,试图打开缺口,但对面是麴义,是北疆军最精锐的军队,兵力要远远多于辛毗和蔡阳。两人能坚持一天已经难能可贵,但西线一旦被麴义突破,北疆军势必要连夜攻击,自己就休想支撑下去。
“请两位大人坚持到天黑。”曹仁转身看看夏侯渊,“你手上还有多少人?”
“还有两千多人。”夏侯渊摇头道,“吕布一直在猛攻,此时撤下一部分人马,防线必定会被吕布撕破。还是调用你的人吧。”
“王忠呢?”
“王忠被北疆军和匈奴人连番冲击,伤亡惨重,北面的防线岌岌可危。”夏侯渊沮丧地说道,“我们即使能撑过今天晚上,但很难撑过明天。北面的防线到了明天,可能无兵可守了。”
曹仁叹了口气,下令让李恢带着中军两千人前去支援,“这两千人如果打完了,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夏侯渊、毛玠沉默不语,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西边的晚霞。
西平亭。
兖、徐大军遭受重创后,士气涣散,直到下午才勉强重整大军,再度向北疆军发起了攻击,但攻击的规模很小。士卒们胆战心惊,只要看到空中出现燃烧的箭矢,便立刻抱头鼠窜。曹操下令诛杀临阵脱逃的士卒,这才勉强控制了局面。直到黄昏,大军也未能突破那条壕沟。士卒们每每跑到壕沟边上,闻到令人作呕的焦肉味,便再也迈不开步子。他们不敢掉头逃跑,只好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苦等后撤的锣声。
曹操心急如焚,派出大量的斥候探查突围大军的情况,但得到的消息让他痛苦不堪。曹仁的大军被围在小陶亭,关疆军集结重兵展开了疯狂的攻击,一万多人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匈奴人的铁骑在右贤王刘冥的统率下,趁着曹操的大军远离冤句的时候,偷袭得手,攻占了城池。
曹操连受打击,绝望得差点要痛哭流涕了。
冤句丢失,粮草断绝,后路被堵,败局已定。虽然目前自己还有人数上的优势,但在没有粮草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自己想安全撤到济水河南岸,返回豫州,根本不可能。这支大军会在撤退途中被北疆铁骑一口一口地吃掉。现在大军生存的希望不在于自己能否及时撤出战场,而是要看张飞、曹纯能否攻占昌邑了。如果他们顺利攻克了昌邑,李弘在已经获得定陶的情况下,可能退而求其次,先分兵攻打昌邑,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曹操的这点希望被郭嘉一句话打了个粉碎。
“李弘既然能先行分兵包围济阳,偷袭冤句,把即将发生的可能都考虑进去了,那他自然不会遗漏对昌邑的保护。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斥候发现了阎柔和赵云的铁骑吗?阎柔本来就在昌邑附近,那赵云呢?赵云为什么一直没看到?”
“你是说,赵云可能已经埋伏在济水河边,等待我们渡河撤退时发起致命一击?”曹操惊慌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丞相大人的猜测也许是对的。不过……”郭嘉看看曹操和刘备,忧色重重地说道,“我们能不能逃过此劫,却完全要倚仗刘大人的计策。如果张飞和曹纯两位大人能在昌邑得手,我们就一定能安全撤走。”
刘备的计策本来是要击败北疆军的,现在战局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转眼间变成救命之策了。
“今天这一仗太意外了。”刘备仰天长叹,“谁能想到,一万多人眨眼间就灰飞烟灭了,这对大军士气打击太大了。不要说士卒们,现在就连我都想早早撤出战场。”刘备看看曹操和郭嘉,郑重说道,“刚才奉孝说得对,昌邑对北疆军来说,非常重要,李弘不可能没有防备,我们攻击昌邑的计策也许根本就是个错误。不要指望张飞和曹纯了,我们还是自谋活路吧。”
郭嘉苦涩一笑,“豹子太残忍了,这一仗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从豹子的血腥手段来看,我们的确要另谋逃生之计。”
“哼……”曹操抬头看看血色夕阳,冷哼了一声。他本想说几句狠话,但话到嘴边,觉得这时说狠话是打自己的脸,于是把嘴又闭上了。
“如今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子孝全军覆没。”
刘备低头不语,但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失去信心,无意再战了。
“我们还有很多空船。”郭嘉指着远处河面上的运粮船队说道,“天黑后,放些船只下去,能接多少人算多少。”郭嘉抬头指指天空,“今天晚上有月亮,马马虎虎能看到几十步远的距离。告诉那些船夫,千万不要用火把,否则就要被北疆军的弓箭手当靶子射了。”
曹操想到能救回曹仁、夏侯渊等人,心中的悲痛稍稍有点缓解。虽然又损失了一万多人,但总比丢下兄弟独自逃生要好。昌邑丢失后,家人尽数被北疆军抓走了。如果这次眼睁睁地看着曹仁、夏侯渊战死沙场,自己当真是心如死灰了。
“我们是连夜撤,还是明天撤?”
“今天晚上我们把曹大人一帮将领接回来后,被困在小陶亭的大军也就崩溃了。”郭嘉低声叹道,“北疆军在小陶亭大获全胜后,随即就会掉头包围我们。我们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济水河又把我们南撤之路挡住了,这种情况下要想成功后撤,太难了。现在刘大人认为我们不能指望张飞和曹纯,那我们就只剩下一条逃生之路了,就是北上。”
“北上?”曹操、刘备惊骇地望着郭嘉,难以置信。
“连夜撤兵,北上和辛评会合。”郭嘉手指案几上的地图,手指沿着濮水河两岸,连点白马、燕城、长垣、平丘、封丘五城,“这里城池目前还控制在我们手上,只要我们连夜撤到一百里外的煮枣城,北疆军就没有时间追击我们。明天他们全歼小陶亭之敌需要时间,找到我们撤退方向也需要时间,等到他们开始追击时,我们已经赶到煮枣城了。煮枣城距离长垣一百二十里,我们再用一夜时间即可赶到。到了长垣,我们就安全了。”
“北上?到长垣?”曹操呆呆想了一会儿,无奈说道,“到了那里,我们就要听袁绍的,你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大人,南下豫州的可能已经没有了,只能冒险北上突围。如果北疆军反应极快,一路狂追,我们有一半人逃到长垣已经万幸了。至于将来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吧。现在的关键是击败北疆军。北疆军如果占据中原,大人即使到了豫州,又能支撑几年?目前大人还是暂时投靠袁绍恢复点元气为好。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击败了李弘,大人依旧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孟德兄,和大汉社稷相比,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你现在是大汉的丞相,即使到了河南,袁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我可以发誓。”
曹操感激地拍拍刘备的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北上吧。但愿我们能逃出重围。”他目光转向郭嘉,苦笑问道,“要想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赶到长垣,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丢掉。我们损失惊人,可以说一无所有了。”
“只带三天口粮,其它粮草辎重全部丢弃。”郭嘉皱皱眉,又补充了一句,“河面上还有一百多艘装粮的船,全部凿沉吧。”
“算了。这里有十几万民夫,他们跟着我们从中原打到江淮,又从江淮打回中原,吃了很多苦,这些粮食就给他们吧。将来我们击败了北疆军,重回兖州时,还需要这些人相助。”刘备急忙摇手道,“兖州这几年遭受了太多的苦难,粮食对于兖州百姓来说,比生命还重要。不能白白糟蹋了这么多粮食,会遭天谴的。”
曹操和郭嘉惊讶地看着刘备,半晌无语。
刘备担心他们不答应,接着又说了一句,“把粮食连夜运上岸,分给随军民夫们,让他们回家去。十几万民夫们一哄而散,北疆军想找到我们的撤退方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我们到了长垣,北疆军还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
“另外,李弘把匈奴人带到中原,让匈奴人打我们大汉人的事,可以通过他们的嘴告诉中原各地的百姓。匈奴人和我们是世世代代的仇敌,匈奴人也从来没有踏足过中原大地。李弘这个叛逆竟敢联合匈奴人打我们,借助匈奴人的力量篡夺大汉的江山社稷,太无耻了。我们要借他们的嘴,让天下人都知道李弘是个胡人,是个卑鄙的鲜卑奴隶。今天胡人想夺我大汉的江山,我大汉子民岂能置之不理?岂能不奋起反击?”
“好,好……”曹操拍案而呼,“玄德,此计太好了。李弘要在中原立足,做梦去吧。”
郭嘉颇为敬佩地拱手说道:“刘大人计高一筹,下官佩服,佩服。”
*
李弘在大帐内走来走去,心里烦躁不安。
曹操、刘备在西平亭遭受重创后,还有将近五万人,如果他们在最短时间内重振了士气,指挥大军再度冲杀西平亭,北疆军未必能挡住。西平亭那一仗能取得胜利,完全是因为出敌不意。现在北疆军没有时间再设一个同样的陷阱,而叛军也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
北疆军在定陶城下只有这么多兵力。以两万步骑挡住叛军主力,用四万五千人围歼曹仁,已经是非常冒险的事了。一旦阻击失败,遭受重创的就是自己。现在能不能取得定陶大战的胜利,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全歼曹仁了。
急骤的马蹄声飞奔而至。
麴义气喘吁吁地走进大帐,“大将军,曹操晚上还在进攻西平亭吗?”
“没有。”李弘急声问道,“还没有突破叛军的阻击吗?”
“曹仁还留了一手,关键时刻竟然还有兵力支援辛毗。”麴义恼怒地一挥手,“屯骑营、步兵营损失太大,不能这样硬打了。大将军,给我五千铁骑,我亲自率军冲阵。”
“北面怎么样?刘豹没有冲进去?”
“曹仁带了一百台武钢车,加上一些辎重车,正好形成了一个车阵,堵在了山岗上。刘豹冲了两次,损失太大,被樊篱阻止了。”麴义擦擦汗,继续说道,“樊篱从南军各营抽调了十几台石炮,准备抛射火油,一把火把车阵给烧了。但大火一旦燃起,肯定要烧两个时辰。有这个时间,曹仁就能利用辎重车重设车阵。”
“所以你想利用曹仁在北面布置车阵的机会,率领铁骑突破?”
“对。”麴义说道,“曹操晚上既然睡觉去了,西平亭那边没有战事,你就调给我五千铁骑吧。”
“好。”李弘点头道,“无论如何,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结束小陶亭的战事。”
麴义神情凝重地行了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节
小陶亭。
曹仁的愿望落空了。北疆军并没有象他想像的那样在黑夜来临后停止攻击,相反,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北疆军的攻击也越来越猛了。
辛毗、蔡阳再度向曹仁求援,西侧防线即将被敌人突破。
白天的时候,麴义因为担心曹操、刘备的大军突破西平亭的阻击,杀到自己的背后,所以一直留了一营人马以防万一。黑夜降临后,麴义得知曹操、刘备停止了攻击,马上把苌弓的射声营投到了战场上。辛毗、蔡阳在李恢的帮助下,刚刚把战线稳住,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北疆军便呼啸杀来,给了他们沉重一击。
曹仁此刻无兵可调。北面王忠的车阵陷入了火海,败亡在即。东面吕布指挥大军强行渡过了小河,向小陶亭腹地顽强推进。夏侯渊虽然拚死阻拦,但兖州军士气已失,将士们惶恐不安,只能且战且退。
就在曹仁极度绝望的时候,曹操的书信从水路送到了曹仁手上。曹操在信中告诉曹仁,今日大军主力在西平亭遭受重创,失去了继续攻击的锐气。冤句、济阳等地都被北疆铁骑所控,后路已被堵死,粮草已被切断,大军生存岌岌可危。我和刘大人仔细商量后,决定趁着尚没有被北疆军完全包围之前撤到封丘、陈留一线会合袁绍。大军撤退后,你们生机尽绝,只能自生自灭了。曹操在书信的最后告诉曹仁,我将派船去接应你们,逃出来多少算多少。
曹仁看完书信后,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
毛玠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丞相大人何时打到小陶亭?”
曹仁摇摇头,把手中的书信随手丢进了篝火里,“丞相大人马上派船来,我们要撤了。你去召集一下诸府官吏,准备上船撤离。”
毛玠骇然心惊,目瞪口呆地望着曹仁半天没说话。
快马飞速来报。
北疆军在西侧战场点燃了大火,把战场照得亮如白昼。匈奴人的铁骑也出现在西侧战场上,他们在北疆步卒大军的配合下,向兖州军发起了猛烈攻击。辛毗抵挡不住,带着残余兵力连连后撤。
“告诉辛大人,没有援兵了。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到中军。”曹仁接着传令夏侯渊、王忠,如果无法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则全部撤回,死守中军车阵。
从定陶后撤到陈留有五百多里,大军长途跋涉,要想成功逃过北疆铁骑的追杀,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带辎重大车以便随时组建车阵以阻击铁骑的攻击。所以无论是曹操、刘备,还是曹仁,撤退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速度,而是安全。凭借和北疆军相差无几的兵力,凭借坚固的车阵,凭借将士们手中的长箭,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安全撤到陈留。曹仁从定陶城带出的辎重大车在激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兖州军徐徐后撤的时候,四十艘大小船只乘着*夜色*缓缓驶近了河堤。
曹仁命令自己的亲卫队驻守河堤,把河堤上的所有火把全部熄灭,严禁任何人靠近河堤一百步,违者格杀勿论。
辛毗、夏侯渊、蔡阳、王忠、李恢等人各带军队,先后撤回到中军。激战了一天半夜的将士们浑身浴血,疲惫不堪。北疆军似乎也累了,数万大军逼近了车阵四周,把兖州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曹仁召集诸将,把当前的形势大致说了一下,“丞相大人明天就要撤退,我们突围失败。”
众将神情黯然,大帐内的气氛极为沮丧。
“济水河上有四十艘船,是丞相大人派来接我们的。”曹仁迎着诸将惊喜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四十艘船,至少可以让两千人活下来,但让谁离开好?将士们一旦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谁都不会放弃。这里马上就会自相残杀,一片混乱,最后一个都走不掉。”
“我们瞬间崩溃,北疆军马上就能集中兵力,围追堵截丞相大人。”曹仁叹了一口气,“冤句已经丢了,大军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安全渡过济水河南下。”
诸将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曹仁的意思已经说出来了,他不打算撤离,他要继续坚守小陶亭,拖住北疆军主力,以便掩护曹操、刘备的军队安全撤过济水河。
“大人放心,我们都听你的。”蔡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战盔上的红缨,从容笑道,“用几千条性命换回数万军队,值得。”
“丞相大人千里迢迢赶回来,一直杀到这里救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王忠仰头喝下一口凉水,坦然说道,“我们留下来。书告丞相大人,我们感谢他,来世我们愿意继续追随丞相大人征战天下。”
“辛大人,你乘船离开吧。”夏侯渊手指辛毗,感激地说道,“这次我们能在定陶坚守十几天,都是因为你的救援。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你该走了。”
辛毗微微一笑,摇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走?我丢下你们独自逃生,我这一辈子还能过得安吗?我还有脸活在世上?”他神态安详地拍拍衣甲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说道,“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就图个名声。妙才,你想让我在鄙夷的目光里过一辈子?”
“随你了。”夏侯渊哈哈一笑,“你非要死在这里,我也不拦你。”
诸将一扫刚才的沮丧和绝望,突然间谈笑风生,全然没有半分恐惧。
曹仁从案几上拿起一卷竹简,“我拟了一份名单,有屯长、军候、军司马、校尉。大概有二十多人,我已派人去请了。”他把竹简递给了夏侯渊,然后对辛毗说道,“辛大人从自己的手下也挑选一批人。颖川的将士不能都死在这里。总还要留下一些人,将来也能帮助大人重建颖川军。”
“我死了,颖川郡自然有新太守,新太守重建颖川军的时候,在颖川必能征募更多的豪杰俊士。”辛毗摇手道,“你不要忘了,颖川可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你和他们一起走。”曹仁非常坚决地说道,“妙才,还有你们几个,都离开,马上离开。”
诸将愣然。夏侯渊猛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却被曹仁伸手拦住了,“丞相大人命令我留下,命令你们统统离开。”
“命令呢?大哥的书信呢?”夏侯渊大声叫道,“你不要骗我们。”
曹仁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夏侯渊急忙打开,上面空无一字。“子孝……”
“带他们走吧。”曹仁一把抢过白绢塞进了怀里,伸手拍了拍夏侯渊的后背,低声说道,“你如果不走,这里就没人走了。告诉大哥,我会竭尽全力拖住北疆军。”
夏侯渊悲愤至极,怒吼一声,飞步冲出了大帐。
北疆军在济水河上发现了船只,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李弘的手上。李弘立即命令麴义、吕布指挥南北两军发动进攻,把叛军诛杀在济水河畔。
叛军收缩防守。数千人挤在挟窄的车阵里顽强抵抗,,想攻进去还真的不容易。大军攻杀一天半夜,将士们已经十分疲劳,如果强行攻击,损失太大。匈奴人的铁骑面对叛军的车阵也是一筹莫展。
“火攻怎么样?”麴义望着樊篱问道,“你刚才不是一把火把叛军的北线车阵烧了吗?你故计重施一次,把这个车阵也烧了?”
樊篱苦笑,“大人,火油没了。今天于毒大人在西平亭烧了一把火,我刚才又烧了一把,火油用完了。”
麴义睁大一双眼珠子,狠狠地瞪着樊篱,“你不能省点用?不是你家的火油,用着快活是吧?”接着他又望着董昭,大声埋怨道,“你负责督办粮草军械,怎会出现这种失误?要是让叛军逃了,我就上奏弹劾你。”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由他骂了一通。射声校尉苌弓建议征调强弓手赶到河边射击,以密集的箭阵阻挡叛军的撤退。此次为了阻击曹操救援定陶,北疆军消耗了大量的箭矢,所以最近从冀州运来的长箭非常多,足够奢侈浪费一把。麴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苌弓骂道,“你没长脑子啊?胡扯八道。济水河有多宽你知道吗?你把弓箭手调到河边胡射一气,我拿什么攻打曹仁?给我一边待着去,不要乱说括。”
苌弓面红耳赤,缩着脑袋跑到玉石的身后,气呼呼地张大嘴巴直喘粗气。
火攻不行,强攻不行,只能狂轰滥炸,看看能不能把叛军逼得狗急跳墙,自相残杀了。毕竟河面上的船只不多,叛军为了逃亡肯定要争夺船只,只要叛军一乱,攻击的机会就来了。
“曹仁这个孬种,动不动就缩着脑袋当乌龟。”麴义一拳砸到案几上,冲着众将吼道,“给我砸他的龟壳,把他的脑袋砸出来。”
吕布亲自赶到前线督战。
北军虎贲营的张震、射声营的苌弓和南军武卫营的郭勋负责正面攻击。
“大将军担心叛军掉头逃跑,要求我们不惜代价,速战速决。”吕布指着前方车阵说道,“麴大人却顾惜将士们的伤亡,希望能用武力威慑叛军,逼乱叛军,从而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我看,我们折衷一下,让士卒们在箭阵的掩护下强攻几次试试。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们就能杀进去。”
三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强弓手和石炮远射,压制车阵内的敌方弓箭手。让弩炮交叉射击,掩护攻击士卒靠近车阵,争取打开攻击缺口。
激战随即开始。
曹仁坐镇中军指挥,奋力还击。
黎明在隆隆的鼓声里悄然而至。
李弘驻马高坡,望着远处河面上的薄薄雾霭,焦虑不安。
麴义和吕布已经攻击了两个时辰,但依旧没有拿下曹仁。斥候前来禀报,说昨夜赶到小陶亭的船只已经返回到西平亭一带的河面上,但没看到有大量士卒从船上下来。估计不是接应曹仁撤退,而是给曹仁运送粮草军械。另外,斥候还禀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昨夜在西平亭一带的河面上,叛军把装在船上的粮食军械全部搬了下来,然后这些空船频繁往来于两岸之间,好象在运送士卒渡河。
“叛军要撤。”李弘惊呼一声,回头冲着任意大声叫道,“快,急告刘豹。渡河,立即率一万铁骑渡河南下,赶到陶丘一带包抄叛军,攻击叛军,快……”
任意答应一声,刚要吩咐身后的传令兵,李弘又叫了起来,“急告阎柔,请他迅速赶到陶丘一带会合刘豹。匈奴人不能单独行动,一旦他们在郡县烧杀抢掠,我们的罪过就大了。告诉阎柔,此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
几个传令兵如同离弦长箭一般疾驰而去。
李弘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心中一阵兴奋。定陶一仗打赢了,如果乘胜追击,把曹操、刘备的大军围歼于济水河两岸,中原一仗的胜算就非常大了。
曹操从江淮返回到兖州战场后,在曹亭败了一场,在西平亭又败了一场,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连续攻击的损失,他的四万大军最多还有三万人。刘备接到关羽大败莒城的消息后,肯定要分兵回援徐州,如果他分兵一万回援,他还有两万军队。这样两者加起来最多不过五万人,或许自己估猜有误,叛军的损失可能更大。但从排兵布阵上考虑,还是保守一点为好,免得估计不足错过了围歼的机会。如果自己能把这五万人全歼了,对叛军打击之大可想而知,而河北也能凭此一战奠定夺取中原平定天下的优势。
李弘越想越是激动。曹操、刘备在救援定陶失败之后,只有两条路可逃,一是北上,和燕城、封丘一线的河南军会合。一是南下,去陈留或者去豫州梁国。
相比较而言,北上的危险太大。北上都是大平原,一马平川,有利于北疆铁骑的追击。另外,曹操刘备要想彻底摆脱北疆军的追杀,就必须渡过濮水河。濮水河距离这里有三百里左右,曹操刘备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就算曹操丢弃了所有的辎重,抢在铁骑之前提前赶到了濮水河,但他因为丢弃了辎重没有渡河工具,还是死路一条。
南下要安全得多。一是袁绍、刘表的军队肯定会接应他。此刻已是四月下,袁绍的军队应该休息好了,刘表的军队也应该到了,他们为了阻止自己攻占中原,无论如何也要把曹操刘备救回去。二是有济水河为阻。北疆铁骑现在一分为三,一部在济水河北岸,渡河追击需要时间。一部在济阳、陈留一带牵制袁绍和刘表的军队,同时还要负责切断曹操的粮道,这部分铁骑不会参加围攻。一部铁骑在济水河南岸,但负有保护昌邑之责,也不会把所有兵力投入到攻击。这样一来,曹操南下逃亡的安全将大大增加。
曹操一定会选择南下逃亡,不会有错,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派一支铁骑在煮枣城一带游戈为好。曹操手上有虎豹骑,这支铁骑的人数不能太少,免得出现意外。
“传令冤句的刘冥,小心守城,多派斥候探查煮枣城一带的动静。”
“传令单于庭的左大将呼衍元笳,左大当户兰嵘立即赶到西平亭集结,随我攻击叛军。”
“大将军,呼衍元笳正在小陶亭随麴义大人攻击曹仁……”任意正想问个清楚,李弘已经打断了他,“攻击曹仁的事就给麴义和吕布两位大人,我们率铁骑大军追杀曹操。”
这一天的上午,叛军大营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
十几万随军民夫肩挑背扛,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象洪水一般浩浩荡荡地冲出了大营,然后沿着大大小小的道路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几百艘大小船只在河面上往来穿梭,把民夫不停地运到南岸。这些人上岸之后,也一哄而散了。
李弘闻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叛军大营附近查看究竟。
叛军大营辕门打开,营内旌旗飘扬,隐约可以看到一排排的辎重车,间或还能看到几台加在辎重车上的弩炮。大营深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不知道是叛军士卒,还是等待过河的民夫。
李弘浓眉紧锁,实在想不出曹操意欲何为。
要和自己决战?既然要决战,军队就要民夫。大战到了关键时刻,民夫的作用尤其重要。把民夫都放跑了,几万军队怎么打仗?军械要人送吧?尤其是长箭,消耗量极大,要想连续不断地射击,就要靠民夫连续不断地搬运。
要撤退?民夫都跑了,粮草辎重谁来运送?曹操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士卒带着干粮,背着一壶长箭,拿着一支长矛撒腿就跑吧?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叛军大营内忽然战鼓齐鸣,战马的嘶鸣声随风传来,浓烈的杀气霎时传遍了原野。
李弘以为叛军要出营攻击,急忙带着铁骑退回到阻击战阵的后面。然而,直到太阳高悬中天,也没有看到一个叛卒的影子。
北疆军斥候四处活动,抓了许多民夫审问,得到的答案让李弘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民夫说,是丞相大人下令让他们回家的,还给他们分了粮食和财物。丞相大人对他们说,大军马上要和河北叛逆决战,因为李弘杀人不眨眼,还带了匈奴人一起杀进了中原。担心战败后这十几万民夫给李弘杀了,或者给匈奴人掳掠带到塞外做了奴隶,所以决定先遣散他们,让他们趁早逃回家乡去。民夫们因此把曹操敬若神明,把李弘视作嗜血猛兽,对李弘恐惧至极。
问及叛军动向,民夫们都说军营内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接近不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李弘越来越不安,总觉得这里有不对的地方。
曹操把粮食财物分给了十几万民夫,并且遣散了他们,自己就算全歼了曹操,也无法缴获到什么战利品。但曹操的目的显然不止如此。曹操把粮食财物分光了,他和几万大军将士怎么办?自己如果把他团团包围,时间一长,他和几万士卒就要喝西北风了。
“传令麴义、吕布,立即给我拿下小陶亭,移师西平亭围歼曹操。”
北疆军成功撕开了车阵,呼啸杀进。
在北疆军的狂轰滥炸下,兖州军已经死伤惨重,士气低迷。看到车阵破裂,北疆军排山倒海一般杀进来,兖州军士卒纷纷投降。
校尉李恢力战而死。曹仁顽强抵抗,最后因身负重伤,力竭被擒。
吕布对兖州军有极深的仇恨,下令全体诛杀。兖州军降卒看到自己被一台台弩炮围住,肝胆俱裂,跪地求情,高呼自己本是青州黄巾军,不是曹操的嫡系人马。降卒的哭喊声惊动了苦酋和很多原黄巾军将领,众人纷纷出面求情。
吕布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杀。麴义知道吕布心中的痛楚,对此保持沉默。苦酋急忙派人飞报大将军李弘。
李弘大为震怒。这种紧急的时候,统军大将不急着围歼曹操,却有闲情去杀俘虏。李弘让任意亲自去一趟,让他告诉麴义和吕布,俘虏不能杀,直接补充军队的损失。
看到大将军府的门下督贼曹任意亲自来到小陶亭传达命令,麴义和吕布心中暗惊。大将军发怒了,两人随即下令,整顿大军,急速移师西平亭。
黄昏时分,李弘集结了大约六万大军攻击叛军大营。
攻击非常顺利,一鼓而下。
大营里只有五百士卒,还有曹操的一封信。
李弘气得浑身颤抖,把曹操的书信狠狠砸到地上。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耻辱。
“云天,集结步卒大军,即刻渡河,南下攻击陈留。”
“铁骑诸部,随我北上追杀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