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六节
六月上,秦亭。
曹操、袁绍、刘表、袁术和刘宠相聚议事。
三个战场的情况目前看来基本上实现了初期的攻击目标。中路的曹操、刘备已经顺利攻击到发干、乐平、聊城一线,距离甘陵国还有一百五十里。东路的田楷用两万人马牵制住了超过自己一倍以上人数的北疆军,只有西路的袁绍、刘表和张扬攻击受阻,至今未能取得较好战果。不过,正是因为他们成功牵制了北疆军最为强悍的主力,兖州军和徐州军才能在中路攻击得手。
“下一步的攻击计策还是两翼牵制,中路进攻。”曹操神情兴奋地说道,“经过十几天的激战,我们的兵力部署已经全部暴露,在我们各路攻击大军的猛烈进攻下,北疆军非常被动。为了改变这种被动局面,李弘会立即调整兵力,从东、西两翼战场抽调兵力支援中路,阻击我们向甘陵国进攻。”
为了迅速拿下甘陵国,吸引更多的北疆军支援中路,从而帮助东西两翼战场的大军顺利杀到邺城和南皮,为下一步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会师于冀州中部的信都城作好准备,曹操建议立即从西路战场抽调兵力加强中路大军的力量。
刘表的荆州军,马腾的铁骑将转向中路战场,会合兖州军、徐州军,以八万多人的兵力向甘陵国攻击前进。这是原先商定好的,刘表、马腾也没有异议,当即答应。
中路大军如果能迅速攻占甘陵城,兵逼信都,北疆军将要抽调更多的兵力支援中路。如此一来,西路战场上的袁绍很快就能打破目前的僵持局面,迅速挺进邺城。而曹操也能趁机分兵支援田楷,帮助田楷迅速杀到南皮。这样,北征大军的中期攻击目标就全部实现了。
曹操抬头看向袁绍,笑着说道:“本初兄,我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攻占甘陵国,就看你在西路战场上能否展开更加猛烈地攻击了。”
袁绍轻松一笑,“我马上命令张扬、韩浩合兵一处,先把内黄打下来。打下内黄,北疆军后路被断,粮草辎重无法供应,张燕不撤也得撤。”
曹操高兴地连连点头,又转脸看向袁术,“公路,你无论如何要保证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地运往河北,这事开不得玩笑。”
袁术嘿嘿一笑,“丞相大人要是不放心,你留守兖州,我到前方指挥大军。”
曹操捋须大笑。袁术一脸的不高兴。
中原蝗灾在五月的时候大爆发。兖州、徐州、青州和冀州大约十几个郡都遭到了蝗灾的肆虐。徐州、青州受灾较轻,冀州和兖州受灾严重。冀州在面临战火荼毒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蝗灾波及内郡祸害河北,干脆把地上来不及收割的庄稼一把火烧掉了,把近百万人口也撤到了内郡。兖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个多月的蝗灾和持续了半年的旱灾让兖州产生了近百万灾民。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这个时候北征大战开始了。灾民被全部征为民夫,少量的老弱妇幼被集中在几个粮草中转大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战争让这些灾民暂时摆脱了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也让兖州暂时摆脱了崩溃的危险。而活动在泰山和其它地方的黄巾军因为缺少这些灾民的加入,也没有能够再次崛起重新恢复往日横扫中原的气势。
曹操在中原蝗灾最严重的时候,迫不及待发动北征大战,现在看来是做对了。他成功利用重建皇统来扩大兖州的实力,利用战争来分散和规避兖州所面临的危机,同时,他也因此在各地州郡大吏中获得了巨大的威信,这大概是曹操所没有想到的。
往日军议都是以袁绍为主,袁绍说一不二,但今次秦亭军议,曹操的威风却完全盖过了袁绍。
此次曹操不但成功解决了灾民和黄巾军对中原的威胁,还率先攻占了河北数座城池,完成了大战之前所定的目标,这就是让人拜服的本钱,不服不行。
目前对大战影响最大的是持续的旱灾。
可怕的蝗灾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旱灾还在持续,谁也不知道老天会在哪一天下雨,而且遭受旱灾的郡县正在由北向南越来越多。旱灾让田地的庄稼枯萎,让中原大地上饿莩遍野。相反,河北除了沿黄河的部分郡县外,其它北部郡县都没有受灾,河北只要支撑到秋收秋种之后,粮食就会丰收,他们就能把这场战争一直拖下去,甚至可以拖到明年,但北征大军却拖不起。
随着战争时间的延续,各条战线的递渐拉长,粮草军械的消耗会越来越大。一旦旱灾持续到十月,也就是中原受灾郡县连秋种都无法完成的时候,这场战争也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它可能要失败了。或者说得好听一点,此次北征无功而返。
因此,在九月底之前,能不能重创北疆军,占据信都城,成为决定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
攻占信都城,大军全线推进到漳水河以南,等于占据了半个冀州,这对河北的打击非常大。如果此时北疆军主力再遭受重创,冀州则唾手可得。拿下了冀州,不管中原旱灾持续到什么时候,北征大军都可以就地解决钱粮,如此则叛逆可灭,天下指日可定。
早在攻击之前,袁绍、曹操等人就商量过这个问题,当时袁绍的意见是如果旱灾持续到九月,而北征军未能消灭北疆军主力,则全线撤退,以保存实力,徐图再攻。毕竟河北遭此重击后,短期内无法恢复实力,南下攻击更是不可能。
现在,曹操把这个时间推迟到了十月底。曹操认为在四个月内击败北疆军,难度太大,而且在河北秋收秋种之前撤退,等于给了北疆军早日恢复实力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要把这场大战拖到十月底,要让冀州南部郡县无法秋收秋种,让河北背上沉重的灾民包袱。河北灾民多,又遭受了重创,北疆军实力又大损,冀州可能会因此爆发暴乱。河北一乱,李弘自顾不暇,东征西讨,实力会更加减弱,那么我们也就有再次攻占冀州的机会。
另外,李弘看到我们要把战争拖到十月,他会非常着急,为了河北的安危,他势必要和我们决战。而我们需要的正是这场决战。只要我们重创了北疆军主力,则冀州可下。即使我们和北疆军不分胜负,但北疆军因为失去了秋收秋种的时间,兵力又大大受损,河北不可避免地要走上混乱。
曹操的这个建议顺利通过,袁绍、袁术、刘表三人都没有意见。大家高高兴兴地拱手而别,各奔战场。
袁术回到昌邑,急召李业、杨弘议事。
“曹操昏了头,以为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占了几座城池,他就无敌天下了。可笑至极。”袁术接着把秦亭军议的情况仔细说了一下,“曹操把大战拖到十月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赌一把,想赶走李弘独占冀州。看来这个黑皮小矮子野心不小啊。另外,各路大军在河北战场上多待一个月,兵力和钱粮消耗非常惊人,一旦打输了,大家退回来之后,短期内都很难恢复元气,但这对曹操称霸中原却有莫大的好处。他现在除了几万人马外,一无所有,他就是个不要脸的光棍,打来打去他的损失应该最小,占的便宜最大。这个小子,狡猾得很。”
“既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曹操的用意,那这仗未必能如他所愿拖到十月底。”李业看看袁术,稍加沉吟后问道,“曹操突然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还有其它目的?”
“其它目的?”袁术不屑地一挥手,“管他什么目的,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派个人立即南下扬州,叫桥蕤、张勋、孙策等人务必在七月的时候做好攻击徐州的准备,只待我命令一到,立即展开攻击。”
“大人,还是再等等,不要急于调动军队,提前暴露我们的意图。”杨弘劝阻道,“如果七月的时候,曹操、刘备不能打到甘陵国,他们随时可以返回中原,北疆军未必能挡住他们撤退的脚步。”
“如果到了七月,曹操还没有打到甘陵城,他可以去死了,他还活着干啥?”袁术笑道,“曹操想拖到十月,但李弘不愿意拖,李弘肯定要提前和他决战,曹黑皮这次死定了。”
“那这里呢?”李业问道。
“这里不着急……”袁术不动声色地说道,“荀彧这家伙比鬼都精,我要想个办法先把他赶出昌邑。”
袁绍回到濮阳,急召田丰、郭图、逢纪等人,详告秦亭军议的有关细节。
“曹操这么容易就中计?”田丰捻须沉思。
“我们在黎阳、长寿津、濮阳津死战,在内黄、朋亭战败,这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曹操凭什么不上当?”袁绍笑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也相信对方有讨伐叛逆攻打冀州的诚意。”
“现在怎么办?”逢纪问道,“刘表和马腾都走了,我们兵力减少,如果继续强攻,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是啊,如果我们不能迅速逼近邺城,曹操即使打到了甘陵国,他也不会孤军奋战,继续率军杀过清河攻打信都城。”辛评指着地图说道,“曹操不能远离兖州,袁术就不敢动手,袁术不动手,我们就没有机会。”
“袁术即使动手了,但曹操、刘备、刘表如果不能遭受重创,我们还是没有机会,中原不能拿到手,荆州也拿不到手。”郭图摇头道,“不要忘了,我们的大军现在也在冀州,而且对手还是张燕,是北疆军最为强悍的精锐。”
“我们的关键是如何在避免损失的情况下,顺利打到邺城,同时又能让曹操的中路大军全军覆没或者损失惨重,一蹶不振。”袁绍中指轻扣案几,若有所思地说道,“诸位大人可有妙策?”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要让李弘从西路战场抽调重兵参加中路战场的决战。这样西路战场上北疆军的兵力少了,他们只有撤到邺城坚守,我们随即可以杀到邺城,完成对曹操的承诺。而中路战场上北疆军的兵力大增,曹操即使有八万五千人,他也打不过李弘。”逢纪笑眯眯地说道,“只是,就算大人当面告诉李弘我帮你打曹操,李弘也决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好事。”
大帐内响起一片笑声。
“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李弘从西路战场上抽调兵力?”袁绍笑着问道。
众人无策。
袁绍把六万大军摆在这里,李弘就是白痴,他也不会贸然从西路战场上抽调兵力。只有挡住了袁绍,北疆军才能放心的和曹操决战。决战之后,北疆军即使打赢了,也是伤痕累累。这时候北疆军首要之务就是增兵西路战场,以防袁绍趁机攻击冀州,所以这里无计可施。
“你们看,我们是不是利用一下张扬?”袁绍问道。
田丰等人互相看看,谁都没有说话。
“你们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袁绍摇摇手,“虽然张扬和吕布见了面,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张扬的信任。张扬的性格我了解,他的为人你们也知道,即使吕布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决不会背叛我,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袁绍从案几上拿起了一卷竹简。“这是张扬给我的书信。他已经把会见吕布的事告诉了我,并恳求我派人到洹水河接替他统领军队,他愿意回河内督运粮草。”
“这个诈降计未必奏效。”郭图想了一下说道,“吕布虽然是北疆人,但他在河北势力小,李弘不会信任他。这种关系到河北存亡的大事,李弘势必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相信张扬的话。”
“但李弘一贯兵行险着,为了能迅速击败曹操,他可能会冒险。”辛评说道,“如果他兵退邺城,用两万人坚守,我们短时间内肯定拿不下。这是万无一失之策,他为什么不敢冒险?”
“兵退邺城,对河北来说,影响太大,会让河北百姓人心惶惶。”田丰沉吟良久,缓缓说道,“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李弘有绝对取胜把握,否则他不会兵退邺城。”他看看袁绍,“要做就彻底一点,把张扬逼反。”
“逼反张扬?”袁绍吃惊地望着田丰,“这不行。”
“诈降之计,漏洞太大,一旦被人识破,反而适得其反,只有逼反张扬才能取信李弘。”田丰坚决说道,“张扬诈降之后,大人当真还能象过去那样信任他?大人还会把河内全部托付于他?大人恐怕不敢了吧?”
袁绍眼里蓦然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大人,田大人此计,我看倒是万无一失。”辛评拱手劝道,“和大人的霸业相比,一个张扬算得了什么?象张扬这种人在大人帐下比比皆是,随便找一个都比张扬强。说句实话,张扬此人性格太过懦弱,难当大事,将来迟早要给大人带来麻烦,还不如趁此机会把他赶到河北去,也算是给大人免除了一件祸事。”
袁绍气得一掌拍到案几上,嘴唇抖了半天,却终究没能骂出来,“这事你去办。”
六月上,晋阳。
大将军李弘把最新战况和有关退敌之策上奏朝廷。
长公主召集太傅蔡邕、大司徒崔烈、大司空刘和、前将军代领大司马事鲜于辅、尚书令张范五位大臣紧急议事。
尚书令张范率先赶到,并呈奏了一封密信。长公主看完之后,脸显犹豫之色,“大将军既然否定了此计,我们……”
“大将军有大将军的想法,他不采纳此计是因为大将军光明磊落,不愿行此宵小之事。但此计显然有利于大将军击败叛军,所以臣觉得殿下还是应该采纳此计。大将军不愿做的事,臣可以去做。”
“你?”长公主娇笑道,“你才不会去做。你是不是打算去找皇甫郦?”
张范略显诧异。“殿下不说,我倒真没想起来。此人非常合适。皇甫嵩大人之死,和马腾有直接关系,皇甫郦肯定想报仇。让皇甫郦书告关中族人散布谣言,绝对可以置马腾于死地。”
“他三年服丧之期未满,你去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长公主轻蹙眉头,担心地说道,“另外,此事如果让大将军知道了,他可能会不高兴,还是等一下让诸位大人议议吧。”接着她又看看手中密信,“傅干报仇心切,做事也不考虑周全,太冒失了。此事不要伸张,免得大将军将来怪责傅干。以后大将军问起来,一推了之。”
六月上,关中,扶风郡,陈仓。
镇西将军,凉州牧韩遂率三千精骑突然杀进关中。
马腾之子,扶风郡都尉马超措手不及,匆忙率兵阻击。双方在陈仓相遇。
马超单骑出城,执弟子礼拜见韩遂。韩遂坐在马上,坦然受之,因为马超的确是他弟子。
“先生,家父临走前,曾有书于先生。先生回书说,你我兄弟绝不相残,今日……”马超惶恐不安,走到韩遂马前躬身问道,“今日先生为何……”
“孟起,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攻打关中,更不是来和你父亲兄弟相残。”韩遂缓缓下马,神态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朝廷有圣旨给我,听我出兵关中,牵制袁绍的兵力,帮助大将军击败叛逆。”
马超听到“叛逆”两个字,脸显忿色,但依旧恭敬地低头不语。
韩遂微微一笑,“我和你父亲之间虽然有点误会,但我们毕竟是兄弟,我不会和他兵戈相见,但我又不能抗旨,所以我就带兵到了这里。但我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不会再往前走一步。”
马超惊喜地抬起头来,感激地喊了一声,“先生……”
韩遂摆摆手,笑着说道,“我虽然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但你可以,这是你的地方。”
“先生,到城里去住吧。”马超恭敬地施礼道,“我快两年没见到先生了,我有很多事想问问先生。”
“我不能去,这对你不好。”韩遂摇摇头,“听说你有孩子了?”
马超脸一红,腼腆地笑了笑。
“我在这里要待一段时间。”韩遂指指身后扎在渭水河畔的大营,和蔼地笑道,“有时间,把孩子带给我看看。”
马超高兴地连连点头,“先生,我可以常常来看你吗?”
韩遂亲昵地摸摸他的脑袋,“当然行了。”
六月上,长安。
长安城经过一年多时间的修复后,除了被焚烧一尽的未央宫未能重建外,其它一些官署、民居都已重建,城内的居民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和董卓迁都长安的时候相比,城里还是非常的冷清。
三辅人口在孝灵皇帝的时候大约有五十万,经过这几年的战乱和连绵不断的灾祸后,人口剧减。虽然袁绍想尽一切办法从荆州、豫州回迁了一部分,但如今也不过只有七八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一部分驻守关中的军队。要想恢复关中的繁华,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原京兆尹的府衙现在是袁谭的官署。
袁谭坐在书房内,一边翻看从各地送来的急报,一边伏案细看地图。
从韩遂出兵关中,和马超对峙陈仓开始,关中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先是河北悍将庞德率军杀出六盘山,一天之内夺下临泾城。临泾城守将说庞德带了几万大军,铺天盖地,无法阻挡,只好弃城而走。袁谭认为这个人在撒谎,纯粹是为自己的胆怯寻找借口。根据他的消息,六盘山以北的萧关、朝那一带最多只有三千铁骑,就算庞德从大漠上带了胡人铁骑南下,其总兵力也不会超过一万人。
目前安定郡以南的几个城池全部丢失,但都不是庞德打下来的,而是自己的部下拱手送给他的。想到这些胆小如鼠的部下,他就有气。等你们回到长安城,我把你们剁成肉泥。不过,这种血腥的惩罚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手杀了他们,自己还要靠他们在关中站稳脚跟,创下一份基业。
最新送来的消息表明,那位名震天下的北疆悍将已经杀进关中,兵临漆县了。
韩遂、庞德的事还没有想到解决之策,河东的徐荣又开始了渡河攻击的准备。北疆水军的战船最近几天频繁出没于渭水河,显然是在探查军情。
如今韩遂从西面杀来,庞德从北面杀来,徐荣即将从东面渡河,关中三面受攻,自己想想都头痛。难道河北的实力已经强悍到可以同时在两个战场开战?既然河北可以在两个战场打仗,那李弘为什么不把全部力量投到冀州战场,反而要让讨伐大军杀进冀州?
关中这里的三路攻击肯定是河北的佯攻牵制之策,是为了逼迫父亲大人撤军,迫使父亲大人放弃这次讨伐。河北没有力量打下关中。
长史刘献匆匆走进书房。
袁谭急忙起身招呼他,神态颇为谦恭,“西面可有什么消息?”
“韩遂只有三千人。”
袁谭脸色一变,慢慢坐了下去,“真的?可靠?”
刘献点点头,“马超说韩遂带了一万大军杀到陈仓,但事实上韩遂只带了三千人。马超说他在陈仓和韩遂日夜激战,但我得到的消息说,马超和韩遂至今一战未打。而且,两人来往密切,据说马超前几天还带着自己的夫人、孩子去拜访韩遂。”
袁谭沉吟不语,脸显疑色。他和马超关系不错,两人很谈得来,以兄弟相称。
“马超在欺骗大人。”刘献紧张地说道,“他为什么要欺骗大人?这里面大有名堂啊。”
袁谭仔细想了一下,挥了挥手,“你不要想得太多。马超是韩遂的弟子,两人走得近一点很正常。韩遂不攻,马超不打,这样的默契有什么不好?很好嘛。”
刘献还想解释清楚一点,但被袁谭打断了,“西面既然安全了,那北面呢?庞德到底带了多少铁骑?”
“很难探查清楚。”刘献叹道,“他们象马贼一样,来去如飞,忽东忽西,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杀到长安城下了。”
袁谭笑了起来,“这么说,庞德的目的就是吓吓我了?那就不要管他。东面呢?徐荣的大军可有动静?”
“目前还没有渡河攻击的迹象。”刘献说道,“刚才我听审配大人说,他打算亲自到河东去看着。”
袁谭吓了一跳,“去找死啊?不行不行。”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七节
六月上,洹水河,冯亭。
辛评匆匆赶到河内军的大营,把袁绍的书信递给了张扬。
张扬看完书信后,面显难色,“我的前面有赵云、姜舞的北疆铁骑,有吕布、苌弓、陈践的北疆精锐,我这两万人很难突破他们的阻击,所以……”
“袁大人的书信你已经看过了,袁大人的意图是什么你也清楚了。”辛评颇为气恼地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如果我们迟迟不能突破北疆军的阻击杀到邺城,曹操打到甘陵国后必然要停下脚步,所以我们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在六月中的时候完成这个目标。”
张扬叹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袁绍打这一仗的目的不是为了平叛,也不是为了平定天下,而是为了他自己的霸业。袁绍的霸业是什么,自己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一点,去年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已经把“袁氏代汉”的意图彻底暴露了。如果不是曹操、田楷和刘备以三家联盟的实力重建了皇统,今天天下是什么局面就很难说了。
此次袁绍的意图如能实现,曹操、刘表、刘备在中路战场遭受重创,袁绍必将成功占据中原和荆州,和河北李弘形成鼎立之势,这是一招借刀杀人的好计。
想到这,张扬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的一切,是不是袁绍早就预谋好的?袁绍先以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把“袁氏代汉”遍传天下,逼得曹操等人不得不匆忙重建皇统,然后他再借助北上讨伐李弘的机会重创曹操、刘表等人,趁机占据中原和荆州,迅速扩大实力。同时河北李弘也因这一仗而受到重创,短期内无力南下,给了袁绍充足的时间发展实力。如果将来袁绍能击败李弘,平定天下,那么这早已传遍天下的“袁氏代汉”也就成为事实了。
一个看上去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篡夺汉祚之计。
奉先兄的话是对的,袁绍根本无意重振大汉,他要的是自己的霸业,要的是袁氏的天下,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袁绍了。
“如果张大人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击败北疆军,那么我奉劝张大人一句,你立即向袁大人请辞,让有能力击败北疆军的人代替你。”辛评看到张扬沉默不语,毫不客气地说道,“虽然你向袁大人解释了你私自会晤吕布的原因,但这并不是你违抗袁大人军令拒绝向北疆军发起攻击的理由。”
张扬冷眼看着他。
“如果你执意违抗军令,那么我也就不再顾惜情面了。”辛评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我怀疑你背叛了袁大人,私通叛逆。”
大帐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董昭、杨丑等河内文武官吏均显惊骇之色。
张扬冷漠一笑,一言不发。
“辛大人,此时正值河北大战的紧要时刻,需要上下齐心,你怎能胡乱猜疑。”董昭怒声质问。
辛评转脸看向他,轻蔑地笑道:“上下齐心?你陪着张大人私自会晤吕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逃脱不了私通叛逆的嫌疑。”
董昭勃然大怒,刚想驳斥,身边的杨丑急忙站起来拉住了他,“辛大人只是怀疑而已,董大人何须动怒?”接着他冲着张扬拱手说道,“大人,袁大人既然有军令,那我们就遵从军令,向内黄展开攻击吧。”
张扬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这时河内军其它几位统军将领也站起来劝谏张扬。袁绍的大军被北疆军阻挡在黄河岸边寸步难行,而河内军却按兵不动,这的确说不过去,没有任何理由,除非张扬真的如辛评所说已经暗中投靠了河北。现在张扬只要率军发起进攻,就能击碎辛评的这种无端猜测。
张扬挥了挥手,“请韩浩大人即刻赶到大营。”
深夜,董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董大人……”赵虎冲进军帐,一把拉起了董昭,“辛评要杀你,快逃吧。”
董昭吓得浑身一哆嗦,睡意全无,“你怎么知道?辛评有什么权力杀我?”
“辛评身上带着圣旨,还有袁大人的手令。”赵虎急切地说道,“刚才,杨丑把我们几个都尉都喊到了他的军帐。辛评把圣旨给我们看了。袁大人要杀你,要把张大人押到洛阳。韩浩大人将代替张大人出任河内太守,杨丑被拜讨虏中郎将统领我们这一万大军。”
董昭愤怒地骂了一句,翻身爬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出来多长时间了?”
“我是来抓你的。”赵虎苦笑,“那天张大人和你私下会见吕布的事,肯定是杨丑密告了袁绍,这个混蛋……”
“你带了多少人?”董昭问道。
“五十个,他们都是我的亲卫,不会背叛我。”赵虎说道,“你穿上盔甲,夹在亲卫中间,随我一同冲出大营。”
董昭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我不能逃。我一逃,张大人这个私通叛逆的罪名就坐实了,袁绍肯定会杀了他。”
“董大人,抓捕张大人的是萧恩。”赵虎说道,“人和萧恩都是北疆人,当年是张大人把我们带到洛阳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如同兄弟,绝不会眼看着袁绍把他杀了。”
董昭大喜,“那我们快走。”
辕门值守的军司马看到张扬,急忙跪倒行礼。
“把辕门打开,我有点急事。”张扬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然后转头看向浸浴在*夜色*里的军营,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悲伤和留恋。
突然,大营里战鼓擂动,“咚咚……”的鼓声霎时撕碎了黑夜的静谧。接着战马的奔腾声和士卒们的吼叫声冲天而起。
正在拉开辕门的值守士卒毫不犹豫,立即就要关上大门。
“把门给我打开。”萧恩大吼一声,战刀呼啸出鞘,“违令者,斩。”
值守士卒惊惶不安,齐齐把目光望向张扬。张扬苦笑,“把门打开……”
赵虎带着董昭冲到了辕门,冲进了黑暗。
张扬在萧恩等人的簇拥下,疾驰而去。
杨丑带着一队铁骑狂追五里后停了下来。
辛评抹抹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个张扬,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丑聆听着逐渐湮没在黑暗里的马蹄声,遗憾地说道:“辛大人,放走了张扬,袁大人的破敌之策也就泄露了,这仗还怎么打?”
辛评微微一笑,“杨大人此次功劳不小啊。”
杨丑胆战心惊地看了他一眼,拱手说道:“下官办事不力,让张扬逃走了,罪不可恕,还请辛大人……”
“杨大人何罪之有?”辛评笑着安慰道,“让赵虎和萧恩去抓人,是我的安排,和你无关。”
杨丑感激地连连道谢,心里却十分疑惑,难道辛评是故意放走张扬的?他决定把此事立即密告袁绍,免得自己被牵连了。
六月上,大将军李弘接到了吕布的急报。
袁绍因为张扬和吕布见了一面就怀疑他私通叛逆,要杀张扬,逼得张扬逃奔河北。这似乎理由不足,继而联想到袁术遣使到河北,要和自己联手攻杀叛军,这使得李弘不得不慎重对待此事。张扬的话有几分可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袁氏兄弟是否握手言和,他们都把矛头对准了曹操这个三家联盟,这是河北可以利用的一点。但曹操这个三家联盟也不是白痴,他们肯定有对付袁氏兄弟的办法,否则他们何必抢在袁绍之前重建皇统?何必匆忙联合袁氏兄弟攻打河北?
既要让河北和袁氏兄弟实力受损,又要保存和发展自己的实力,曹操和他的三家联盟到底有什么惊人之策?
“刘表和马腾的军队是否到了中路战场?”
“我们没有接到这个消息。”傅干说道,“我们放弃东武阳、阳平和聊城之后,曹操和刘备没有乘胜攻击,从这一点上来判断,也许刘表和马腾真的要去中路战场。”
“叛军只有在中路战场上连续增兵,才能迫使我们从东、西两个战场抽调援兵,这样叛军的两翼才能迅速推进,继续保持他们三路大军之间的距离。”司马懿指着地图说道,“我看,如果要想让曹操迅速推进到甘陵城,还是趁早把袁绍放进来为好。”
李弘抬头看看贾诩,“贾大人的意见呢?”
“先退到内黄、繁阳、阴安一线吧。”贾诩笑道,“我们总要给袁绍留点面子。把他逼急了,他要咬人的。”
李弘大笑,“好,传令张燕、吕布,立即后撤。急告麴义,不要硬拼,实在不行就退回甘陵城。”
六月中,西路战场上的北疆军全线后撤。袁绍随即率军进逼,双方继续交战。
秦亭军议结束后,马腾率五千铁骑赶到河牧城会合刘表。
两支大军沿着黄河东进,到东武阳会合曹操。为了防备北疆铁骑的突袭,大军行进缓慢,两百多里的路竟然走了六天。
六月中,当曹操得知袁绍已经渡河北上进逼到内黄一线后,立即指挥兖州军、荆州军、徐州军、关中铁骑共八万多人向发干、乐平一线发起了攻击。
北疆军抵挡不住,全线后撤到大河故渎,利用有利地形,继续顽强阻击。
这时,田楷接到曹操的命令,突然指挥青州军越过大河故渎,从鄃城方向攻击甘陵城。
鄃城距离甘陵城不到两百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李弘急调卫峻、刘冥率一万铁骑予以阻击,同时命令东路战场的颜良、王当、张辽、李溯迅速率军支援。
六月下,大将军行辕迁至甘陵城,距离大河故渎战场八十里。
麴义、颜良、王当、文丑、高览、李溯、卫峻、张辽、刘冥、楼麓、鹿欢洋等十几位统军大将赶到行辕参加军议。
司马傅干禀报最新战况。
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战场已经后移到距离黄河一百五十多里的地方,但北疆军依旧没有找到歼敌的机会。相反,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最出人意料的变化就是曹操突然放弃了东路战场,让田楷直接越过大河故渎加入了中路战场。
本来我们准备在中路战场顽强阻击,在东路战场诱敌深入,然后充分利用中路和东路两个战场之间的距离,先围歼东路战场上的叛军,然后再伺机攻击中路战场上的曹操。谁知曹操竟然放弃了东路战场,让我们的计策全部落空。
田楷的青州军加入到中路战场后,叛军的总兵力达到了十万人以上,和我们旗鼓相当,决战态势已经形成。
我们不愿意和叛军决战。我们之所以要改外线作战为内线作战,就是为了分数叛军的兵力,最大程度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实力。如果这次我们被迫和叛军决战,那我们的损失肯定要远远大于在外线作战的损失。也就是说,我们即使打赢了这一仗,但我们却失去了在三到五年内平定天下的机会。这一仗其实我们打输了。
“曹操很厉害,他虚虚实实弄了一个三路同攻,我们真假莫辨,上当了。”李弘摇头笑道,“这东路战场根本就是一个骗局,曹操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牵制我们的兵力,以便他能迅速打到甘陵城,然后逼迫我们和他在甘陵城决战。决战态势这么快就形成了,可见我们现在有多么被动。”
“当年我们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厉害?”颜良冷笑道,“早知如此,我们在洛阳抢亲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一块杀了。”
众将哄堂大笑。
“大将军,决战就决战,怕什么?”刘冥一拍案几,牛气冲天地一挥手,“十万对十万,杀他个鬼哭狼嚎。”
麴义转头看看他,笑嘻嘻地调侃道:“看不出来,右贤王现在气魄这么大,佩服。”接着他脸色一变,突然恶狠狠地说道,“我北疆军损兵折将了,你单于庭是不是又想叛乱?”
刘冥愣了一下,然后给了他一张哭丧的脸,不说话了。他了解麴义的脾气,知道他是开玩笑,也没有生气。
现在这些北疆将领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对形势理解地很透彻,知道决战对河北来说不是好事。就象刚才傅干说的,就算这次打赢了,但丢失了迅速南下平叛的机会。几年后,河北恢复了元气,但袁绍、曹操这些人也恢复了元气,而且可能比现在的实力更强悍。如果是这样,那将来的平叛之战就非常艰难了,平定天下的日子更加遥遥无期。
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决战并且重创叛军?
诸将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很热闹。有大将军坐镇甘陵,所有人都认为河北能打赢这一仗,这是十几年来经过无数惨烈大战后诸将心里最为牢固的一种信念。大将军不会败,绝不会败,没有人怀疑。
李弘示意众将安静下来,听贾诩说说。
贾诩站到地图前,指着南皮说道:“南皮距离平原城三百里,打下南皮,叛军可以从侧翼威胁我们。也就是说,从甘陵城到信都城的这两百五十里范围内,都在叛军的威胁之下。所以我们一直坚信叛军会趁着我们调兵支援中路战场的时候,分兵支援东路战场以便迅速打到南皮,迫使我们继续后撤。”
“我们之所以有这种判断,是因为我们认为叛军内部矛盾重重,他们不愿意和我们决战,或者叛军不敢这么快和我们决战,所以我们把歼敌的机会都放在了东路战场上。”
“叛军显然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我们这种心理,因此他们一反常态,断然放弃了东路战场,转而把兵力全部集中到中路战场,寻求和我们立即决战,这样他们同样能达到迫使我们继续后撤的目的。”
“叛军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歼敌的机会,只有继续后撤,再撤两百五十里,撤到信都城。”
满座皆惊。
“我们如此快速地撤到信都城,使得叛军在两个战场上的距离被拉开了将近五百里。”贾诩一只手指着地图上的信都城,一只手指着地图上的邺城,“诸位大人请看,这就是我们歼敌的机会。”
张辽马上问道:“贾大人,从刚才傅大人介绍的情况来看,第一,我们不会放弃邺城,第二,袁绍未必会支援曹操,第三,两个战场的距离如此之大,叛军势必小心在意,我们很难分兵南下围歼袁绍,除非曹操想置袁绍于死地。但袁绍一旦败去,曹操又能存活多久?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相信曹操很明白,所以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绝不会给我们围歼袁绍的机会。”
贾诩赞赏地点点头,“诸位大人,我们迅速撤到信都城,给叛军一个什么暗示?”
张辽若有所悟,“冀州即将得手。”
“对。”贾诩笑道,“挺进到冀州中部,会让叛军非常兴奋,彼此之间的矛盾甚至会弱化。但由于我们重兵驻防,加上叛军粮道增长,屡受我们铁骑骚扰,他们肯定迫切想击败我们。这时,袁绍迟迟不能北上增援,无奈之下,他们只有一个办法……”贾诩把手指向了南皮。
众将蓦然醒悟。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八节
六月下,信都城。
尚书右仆射田畴奉命赶到信都城,会合左中郎将案行使者钟繇、冀州刺史郭策、安平国相甄俨商讨有关撤离百姓事宜。
前期百万人口大撤离,主要是清河以南几十个郡县的百姓,此次要撤离的百姓人数大大减少,只有清河到信都城之间三四个县的大约十几万人口。
叛军挺进到冀州中部后,因为缺少两翼大军的保护,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孤军深入的态势,他们除了集中力量寻求和北疆军决战外,已经没有力量再占据几百里范围内的所有城池了。所以这次撤离的人口都集中在安平国南部,河北无需动用更多财力物力。对于冀州诸府来说,他们要想尽办法安抚百姓们惶恐不安的情绪,要让百姓们相信北疆军肯定能击败叛军。
田畴没有具体说明大将军的破敌之策,他只说目前因为没有歼敌机会,所以大将军才命令大军继续后撤,以便拉长敌人的战线,迫使敌人露出破绽,伺机寻找良机一击而中。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劝告百姓迅速撤离,而是稳定民心,让河北上下能够齐心协力。
田畴和钟繇、郭策、甄俨三人仔细商议了细节后,天色已晚,这时甄俨盛情邀请田畴到他做客。
“今天我邀请了很多信都城的冀州门阀和名士,他们都很关心前方战事,田大人可以趁此机会宣扬一下大军战绩,以鼓励士气,增强他们对战胜叛军的信心。”
田畴犹豫不决。这个时候参加门阀的盛筵,似乎不合适。甄俨看到田畴面有难色,心里颇为不安,急忙又劝了两句。
前几年甄家的另外一位显贵前执金吾甄举因为私通袁绍密谋叛乱,被张燕抓到后杀了,这件事曾一度连累了甄家。
甄家是冀州的高门世族,其租上甄邯和王莽同为孝平皇帝朝大司徒孔光的女婿。王莽建立新朝的时候,甄邯出任太保、大司马,其子甄丰后来也官至大司马。甄家在当时是非常显赫的外戚。光武皇帝中兴后,甄家因为受到王莽篡逆的牵连,权势逐渐没落。但甄家毕竟是世族,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为官,其家历代先辈中秩俸两千石以上的大吏,也还是有几个。甄家在冀州门生故吏很多,声望也高,所以去年初重建朝廷的时候,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在崔烈的极力举荐下,甄俨再度受到重用,出任冀州安平国相。
今日的朝廷以大司马大将军李弘最为权重,如果能攀上北疆一系这个高枝,甄家在河北可保富贵,比如晋阳王阀。去年王阀被卷进了晋阳谋反一案,按常理王家算是完了,但王家未雨绸缪,很早时候就把家族中的多位漂亮女性嫁给了北疆文武大吏,结果在李弘的干涉下,王家最后就死了一个王柔,王泽、王晨、王凌、王乘这些人依旧在朝堂为官,王阀依旧权势显赫,这就是攀上北疆势力的好处。
甄家已经出了一次事,甄举因为谋叛被满门抄斩。如果当初不是长公主和崔烈等人极力求情,张燕可能把甄家的九族都诛杀了。为了防患于未然,甄俨一直在想方设法结交北疆大吏,但成效甚微。这次田畴来到信都城,当然是一次极佳的结交机会了。
田畴是大将军最为信任的北疆大吏之一,他和大将军夫妇有特殊的关系,在北疆势力中举足轻重。如果能和田畴结交,对甄家的好处不言而喻。
田畴还是拒绝了,他急着要返回邯郸督运粮草,“钟大人和郭大人德高望重,他们的话更有说服力。”
甄俨非常失望,站在那里无精打采。
钟繇和郭策极力挽留,田畴不好意思了。两位大人毕竟是长者,自己执意不去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田畴的光临让甄府蓬荜生辉。
田畴在去甄府的路上,听钟繇说甄俨的父亲甄逸曾任豫州汝南郡上蔡县令,但他英年早逝,寡妻张氏独自把八个孩子抚养成人,非常不容易。这位甄夫人乐善好施,在常山的时候每年都赈济乡里,善名远扬。黄巾军正是因为感念甄夫人的恩德,竟然没有攻杀甄家田庄,甄氏一家老小得以保全。这大概就是善有善报吧。
田畴闻听之后,大为敬佩,到甄府之后首先去拜见甄俨的母亲。
老夫人很高兴,对田畴赞不绝口。田畴年轻英俊,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战功卓著,在北疆赫赫有名,谁看到了都喜欢。
田畴谦虚了几句,准备起身告退,却突然看见了一张让他窒息的脸。一个十四五岁的美丽女子正站在珠帘后悄悄地看着他,大概是察觉到田畴的目光,那女子娇羞地一低头,迅速没入了帘后。
田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孔微红,急忙告退。
筵席上的气氛很热烈,大家从战场说到朝堂,从新经说到词赋,一个个高谈阔论,兴趣盎然。
筵席散后,甄俨请田畴、钟繇和郭策三人到自己的书房稍事休息,顺便继续商议一下有关撤离百姓的细节。
走进书房的时候,田畴在案几上看到了一张摊开的绢帛,绢帛上写满了字,字迹秀丽。田畴仔细看了一下,是一首词赋,华丽而富有灵气。
“这是甄大人的杰作?”田畴笑着问道。
甄俨摇摇头,“这是舍妹的涂鸦之作,让田大人笑话了。”
“令妹很有才华啊。”田畴拿起绢帛,递给钟繇,由衷地称赞道,“钟大人你看看,非常不错……”
钟繇仔细看了看,然后问道:“这是你那个最小的妹妹写的?”
甄俨点点头。
“听说她的琴也弹得非常好,颇有大家之风。是吗?”
“十几岁的孩子,玩玩而已,钟大人太夸奖了。”
“你这个妹妹比你有才华。”钟繇笑道,“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到她?”
田畴蓦然想起珠帘后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心里顿时没来由地剧跳了几下。珠帘后的女子是不是就是甄大人最小的妹妹?
“刚才我们去拜见老夫人的时候,珠帘后的那位女子是不是就是令妹?”钟繇就象猜到了田畴的心思,马上又问了一句。
“让三位大人笑话了。”甄俨尴尬地拱拱手,“那正是舍妹。”
田畴看看甄俨,脸上立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田畴拒绝了甄俨的挽留,连夜出城而去。
钟繇把田畴送到城外后,没有返回官署,而是再次回到了甄府。甄俨正在大门边上等着,他把钟繇请到了书房。
“伯父,你可问清楚了?田大人可有婚约?”甄俨急切地问道。
“我问了,他说还没有。”钟繇缓缓坐下,不急不忙地说道,“我也向郭大人打听了,郭大人也说田大人尚未娶亲。不过,郭大人似乎猜到了你的心思,他说河北想和田大人结亲人的太多了。田大人情况特殊,如果没有大将军和大将军夫人的同意,没有人敢随意和他结亲。”
“这就是田大人至今没有娶亲的原因?”甄俨诧异地问道。
“田大人十六岁就从军了,一直随大将军征伐四方,早些时候他可能没有时间顾及此事,但等到他年纪稍大了,要考虑此事时,他的身份地位又不一样了,不得不慎重,所以只能一拖再拖。”钟繇叹道,“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志向远大,当然和一般人大不一样。这事我看难。”
“伯父,你和我父亲是多年的故交,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甄俨恳求道。
“我……”钟繇指指自己,“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大忙?”
“伯父,如今长安旧臣再次得到重用,你可以请你朝中的好友帮帮忙啊。”甄俨连连拱手道,“贾大人现在不就在大将军身边嘛,他完全可以说得上话。”
钟繇沉吟不语。
“伯父,此事我不能请崔大人帮忙,这你是知道的。现在冀州崔家在朝中权势很大,我如果和田大人结亲,自然对崔家的权势产生影响,他不给我帮倒忙就不错了。所以,此事我只能依靠伯父大人了。”
钟繇苦笑,“我再想想办法。”
七月初,北疆军撤到甘陵城。
曹操、刘表、刘备、田楷、马腾等五路大军在甘陵城下会合。
这时袁绍还在内黄、繁阳一线和北疆军对峙。
曹操很着急,几次召集刘表、马腾等人商议,催促袁绍尽快北上攻打邺城,牵制北疆军主力,免得耽误了决战时间。
曹操的催促让袁绍很生气,他回书曹操,你的大军碰到的都是北疆屯田兵,不堪一击。虽然你打到甘陵城下了,但你算算你自己有多少损失?相反,我对面是张燕的北军,这些人过去大多是黄巾军的精锐,和我有血海深仇,我每前进一步,都要踩着数不清的尸体,你不知道吗?
袁绍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没有打到邺城,再加上河内太守张扬的突然背叛,让曹操失去了耐心。他随即决定分兵支援袁绍,帮助袁绍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到邺城。
刘表、马腾、曹洪、曹纯带着三万大军沿驰道向西,攻打清渊、馆陶,意图和袁绍的大军连到一起。
北疆军不做抵抗,连续放弃清渊、馆陶。七月上,坚守内黄、繁阳一线的北疆军在侧翼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迅速撤到了邺城。
七月中,袁绍率大军抵达邺城城下。
至此,决战态势已经完全形成。北疆军要么继续北撤,要么在甘陵城下决一死战。
北疆军选择了继续北撤,大军撤过清河,沿清河北岸设阵阻击。
北疆军的撤退,让曹操等人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不是继续北上追击?
继续北上追击危险太大。
从五月中开战到现在,北疆军都是利用城池和河流予以阻击,没有和自己面对面地打一场大战,损失极小,几乎可以省略不计。尤其是强悍的北疆铁骑,除了在朋亭偷袭了一次荆州军外,至今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北疆军的目的显而易见,李弘不愿和自己决战,他还在耐心地寻找机会。这头豹子正把自己掩藏在黑暗的树林里,准备发起雷霆一击。
放弃继续北上是不可能的。目前各路大军刚刚打到冀州南部,没有太大损失,北上讨伐李弘和占据冀州的目的都没有实现,必须要打。
战局发展到这个地步,最好的办法就是督请袁绍赶到甘陵城和自己会合,然后集结十六万大军向冀州中部全力猛攻。但邺城方向有四五万北疆军精锐,虽然袁绍把他们牵制住了,但他们也同样把袁绍牵制住了,双方谁都无法动弹。
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送到了联军大营。
鲜卑人柯比熊在火云原自立为鲜卑大王,率军攻打扶余国。辽东太守公孙度以攻打鲜卑人为名,突然出兵攻打玄莬和乐浪两郡,意图割据自立。
晋阳朝廷拜公孙瓒为征北将军,拜余鹏为讨虏中郎将,率军急赴辽东平叛。
这个消息是田楷的亲戚辽东郡的豪族田韶送到青州的。公孙度要谋反,但田韶等辽东豪族担心遭到李弘的屠杀,执意不从,纷纷出逃。田韶带着全家渡海逃到了青州。
如果这个消息是准确的,那么北疆军一撤再撤和北疆铁骑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曹操等人大为兴奋,立即急告袁绍,请他迅速赶到甘陵城会合。急告袁术、荀彧,立即尽一切力量向前方运送粮草辎重然而,几乎就在同时,荀彧的一份急书也送到了曹操手上。马超叛乱,他联合韩遂、庞德正在攻打长安。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九节
荀彧在信中说,这个消息早在本月初已经传到关东,但可靠性很低。因为马超如果叛乱了,他父亲马腾和关中铁骑势必全军覆没,马超不是白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行此忤逆之事。荀彧认为这是河北的离间计,而袁绍之所以隐瞒不报,显然是相信马腾,担心曹操等人对马腾不利。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河北为了击败北征军,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河北这个并不高明的离间计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不过,它倒是给了我们一个重击袁绍的机会。我们可以在这个离间计的基础上再施一次离间计,计中套计。我们先把这个消息秘密透漏给马超,让马超疑神疑鬼,对袁谭产生戒备,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诛杀马腾,逼反马超,让关中大乱,迫使袁绍无力进军中原。
这样一来,我们就无须顾忌袁氏兄弟了。我们现在之所以不敢大胆杀进冀州,就是担心袁氏兄弟可能要趁着我们和北疆军决战的时候偷袭中原。如果袁绍陷进了关中叛乱,那么以袁术一人之力和我们争霸中原,纯粹就是自寻死路了。这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吗?
在此双重离间计的保障下,大人可以放下所有包袱,竭尽全力攻打冀州。如能打下冀州,大人则同时拥有河北和中原两地,如此霸业可成。
曹操看完荀彧的书信后,思考了很久。
对自己来说,北征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占据冀州,而是重创李弘,消耗袁绍、刘表、袁术等人的实力。只有各方实力此消彼长之后,自己才能得到生存和发展。
袁绍这几年发展太快,如果他不是有心要割据自立,不是和袁术明争暗斗,自己早已俯首称臣了。但也正是因为袁绍和李弘一样,竟然图谋篡逆大汉社稷,竟然要称霸天下,竟然要消灭所有的对手。所以自己不得不奋力抗争。
然而,大汉走到今天,天子和朝廷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靠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力挽狂澜。这个时候,无论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都必须要选择一条正确的路。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辅佐天子中兴大汉无疑是痴人说梦,最现实的就是割据一方,先建“桓、文之功”,后图王霸之业。
自己位居中原四战之地。不要说发展了,连生存都很困难。自己之所以要联合田楷、刘备建立三家联盟,除了对抗李弘和袁绍,给自己争取发展时间之外,其真正的目的是要变三家为一家。田楷也罢,刘备也罢,迟早都要成为自己霸业的牺牲品。
今天的北征大战,正是自己走向霸业的第一步。
在自己的心中,北征大战最理想的结局是,李弘遭受重创,几年内无力渡河南下。袁绍实力大损,几年内无力东进中原。田楷和刘备被打得奄奄一息,只能向自己俯首称臣。至于袁术,他希望这位路中悍鬼不要转性,而是变本加厉,率军攻击中原。只要袁术在合适的时间内向自己的背后发动突袭,他不但不痛恨袁术,反而还要感谢袁术对自己的帮助。没有袁术的攻击,自己怎能保存实力?怎能在短短时间内完成霸业?
说句实话,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据冀州。以李弘的武力和强悍的胡族铁骑,自己即使占据了冀州也无法立足。尤为严重的是,占据冀州后,几家势力为了瓜分冀州的利益,势必要产生激烈地斗争。到时不用李弘反攻,北征军自己就一溃千里了。
现在各方势力能组成北征军攻击冀州,是因为各有各的目的。袁绍、袁术想吞并中原,自己想割据一方,田楷想重创李弘暂时清除青州所面临的生存危机。刘表和刘备是宗室大臣,他们名义上是为了讨伐叛逆,但实际上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存。毕竟李弘和袁绍的实力太强了,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予以重击,将来他们都要被消灭。
然而,在经过两个月时间的攻击后,由于北疆军连续退却,战局并没有按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发展。
如今北疆军实力犹存,袁绍在邺城踌躇不前,战局也暂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按照荀彧的办法,可以拖住袁绍东进中原。相信当马超造反的时候,河东的徐荣不会视而不见,而李弘也许会就此把注意力放到关中,和袁绍争夺长安。
但眼前的僵持局面如何打破?僵局不能被打破,荀彧这个离间的计中之计就无法实施,袁术更不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攻击中原。
曹操召集程昱、毛玠、郭嘉商议此事。
“不知大人注意到没有,河东使用离间计的时间和辽东边郡发生叛乱的时间相差不大,都是在六月。”郭嘉看看曹操,小心翼翼地说道。
曹操冲他挥挥手,“奉孝,你继续说。我们正在商议,说错了也没关系。”
曹操很喜欢这位年轻的下属。去年戏志才病逝,曹操身边少了一位出谋画策的亲信,为此他常常向荀彧抱怨,这个时候荀彧向他推荐了郭嘉。
郭嘉是颖川郡阳翟人,出身于官宦世家。虽然他家不是很富裕,但在阳翟也算是名门大族。郭嘉从师于德高望重的大儒司马徽。司马徽也是阳翟人,他很器重这位才华横溢的弟子,曾带着他游学颖、汝一带遍访名士,所以郭嘉在颖川、汝南一带的年轻士子中很有名气。他到洛阳从辟于袁绍,就是得益于荀谌、袁微这些颖川名士的举荐。但袁绍手下的颖川名士太多了,许攸、辛评、逢纪、郭图、辛毗。比郭嘉有名气的人比比皆是,他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郭嘉就是在这种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离开了洛阳,投奔好友荀彧。曹操因为出身问题,手下没有多少出名的士人。再加上张邈、陈宫等人的背叛,兖州名士几乎走掉了一大半,郭嘉于是有幸得到了曹操的赏识和重用。
“大人,我认为辽东虽然发生了胡、汉叛乱的事,但李弘未必会投入兵力平叛。”郭嘉认真地说道,“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离间计,正好说明了李弘欲盖弥彰的用意。他的主力一定都在信都城一线。”
曹操和程昱等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这位瘦弱的年轻人到底想说什么。自从田韶渡河逃到青州后,辽东、乐浪等地也有几十户豪族陆续逃到了青州,他们带来的消息都是一样。这说明辽东边郡一带的叛乱规模越来越大,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幽州的安全。
“余鹏是李弘的亲信,公孙瓒是北疆悍将,这两个人赶到幽州,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毛玠问道,“北疆军一直在退却,阻击也打得非常不坚决。现在李弘甚至连甘陵城都放弃了,由此可见他所面临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如果李弘没有把铁骑调到幽州战场,他何必如此不计代价地一退再退?”
“问题就在这。”郭嘉说道,“李弘诱敌深入,形势看上去仿佛对他越来越不利。但我们反过来看看自己,我们不也是觉得形势越来越险恶吗?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形成了决战态势,但李弘避而不战,让我们陷入了极大的被动。现在我们要想完成战前所定的目标,就必须迅速打破目前的僵局。”
曹操赞赏地连连点头。
“我认为目前不是僵局。相反,目前正是攻占冀州的最佳良机。”程昱拿起荀彧的书信说道,“文若信中所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荀大人对前线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郭嘉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曹操,“大人,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就算北疆军的铁骑已经北上幽州,我们也很难占据冀州。我们的实力不够,还是以完成战前所定目标为好。”
“但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分兵北上。”曹操皱眉说道,“我们一旦分兵,就会出现三种情况。一是攻打南皮的军队遭到北疆军主力的攻击。虽然这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但袁术如果不趁机攻打中原,我们就无法迅速脱身,我们可能会因为兵力不够而遭到北疆军的重重一击。其二,如果北疆军把主力全部集中在信都一线,首先遭到打击的是我们,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其三,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脱身,就很难让北疆军腾出手来重击袁绍。袁绍的实力没有受损,即使这个离间计能够成功,我们也很难挡住袁氏兄弟联手攻占中原的脚步。”
曹操的话似乎对郭嘉的建议持否定态度,他看上去好象更支持荀彧、程昱和毛玠的建议,利用辽东叛乱的机会迅速攻占冀州。
程昱和毛玠因此信心大增,他们极力说明此策的可行性。两人认为,如果大军能拿下信都,大军全线推进到漳水河一线,那么袁术极有可能发动对中原的进攻。但以目前我们暗中留在兖州和徐州的军队,完全可以挡住袁术。另外,我们杀了马腾逼反马超后,关中势必大乱,袁绍根本无力顾及中原。这时候他不但无法配合袁术攻占中原,还不得不和我们一起全力攻打冀州,免得我们全线撤退后,让李弘腾出手来攻占关中。当然,为了防止袁术趁机坐大,留在豫州的军队也会帮助我们一起打袁术。
如此一来,北征军的各路大军已经没有选择,只有全力攻击了。至于如何在后续攻击中保存实力,消耗其它对手,独自占据冀州,那就要根据战局的发展随时做出调整了。
“这个办法严重偏离了我们北征的目标。”郭嘉一针见血地说道,“我们不能把占据冀州的希望寄托在辽东叛乱上,更不能寄托在至今没有任何头绪的离间计上。虽然我们都想占据冀州,包括袁绍、刘备这些人,但事实上北征军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办法齐心合力。一旦袁术攻打中原的消息传来,刘备作为宗室大臣,他即使愿意继续待在冀州战场,但徐州军的将士呢?还有袁绍,姑且不说离间计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他的实力也完全可以从容应付关中的叛乱,他选择和我们一起继续攻打冀州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最大的可能是撤兵自保,然后等待我们和袁术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
“不要再认为当今天子和朝廷对袁绍和各州郡大吏有什么约束力。”郭嘉叹道,“今日的天子和朝廷其实就是一个门面,我们之所以要重建皇统,主要是为了对抗李弘和袁绍。如果大家至今还在指望袁绍、袁术这些人尊奉天子和朝廷,重振大汉,那真是一个笑话。大家最好放弃对袁氏兄弟的幻想,他们和李弘一样,是我们的敌人,永远的敌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幻想他们会和我们齐心协力。”
郭嘉的话让程昱和毛玠陷入了沉思。
曹操赞许地看着郭嘉,心里非常高兴。郭嘉把自己不敢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天子和朝廷不过是个门面,除了支撑这个门面的丞相大人和其追随者,其它的都是这个门面的敌人。
既然自己的周围都是敌人,那就用对付敌人的办法把他们全部杀了。
“袁术会在什么时候攻打中原?”曹操问道。
“只要我们打到信都城下,袁术一定会叛乱。”郭嘉毫不犹豫地说道。
“如果北疆军的主力集中在信都城一线,我们分兵攻打南皮后,会不会遭到重击?”
“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郭嘉微微笑道,“北疆军一退再退,坚决不和我们决战,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以十万人打我们五万人吗?”
曹操大笑,“如何拖住袁绍?”
“丞相大人多虑了。”郭嘉笑道,“李弘在两个月内急退六百里,目的很明确,他不会放过一个敌人。所以丞相大人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们怎样才能安全撤出冀州。”
曹操用力一拍案几,大声赞道:“奉孝真乃今世之子房。”
七月下,袁绍回书曹操,关于关洛一带谣传马超叛乱的消息是河北的离间计,绝不可信。如果你不放心,就让马腾到邺城来,帮我打邺城。另外,袁绍在书中还对辽东叛乱的消息做了肯定的答复。这个消息目前在河北被封锁了,只有极少数的河北大吏知道,但据从晋阳秘密传来的消息说,冀州的北疆铁骑有一部分的确已经返回了幽州,现在正是夺取冀州的最佳时机。
曹操随即召集刘表、刘备、田楷、马腾议事。他把袁绍的书信给众人看了,对惶恐不安的马腾也极力安抚,请他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们和袁绍大人一样,绝对信任你。马腾感激不已。
“现在我们齐心协力,趁着李弘腹背受敌之际,一鼓作气,拿下冀州,尽早诛除叛逆,平定天下,重振大汉。”
曹操意气风发,雄心勃勃,决定尽起大军,直杀信都。
北征军各路大将云集甘陵城。
郭嘉详细解说攻击之策。
大军从本月底起,从甘陵城出发,分三路攻击清河,不出意外的话,十天后可以到达两百里外的绛水河。越过绛水后,再攻六十里,就是信都城。
在我们的对面大约有十万左右的北疆步骑大军,但根据斥候探查,至今还有一部分驻守在渤海郡的南皮方向。所以我们前期的攻击要非常凶猛,要快速推进,要迫使李弘把更多的北疆军从南皮方向抽调到信都城方向。
北疆军如果守不住信都城,不仅要丢掉半个冀州,更会因为随之而来的军心的涣散和百姓的混乱,迅速丢掉整个冀州。所以北疆军可以放弃甘陵城,但绝不会放弃信都城。信都城下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北疆军之所以要选择信都城和我们决战,原因很简单,他们可以利用自已的铁骑,在六百里长的道路上不停地伏击我们的粮草辎重。他们妄图把我们拖垮,拖败。
不可否认,北疆军这个办法既能保存自己的实力,又能击败我们。他们只要在信都城坚守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以上,我们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我们即使不败,最多也只能在冬天来临之前拿到半个冀州,或者,我们无功而返退到黄河以南。
北疆军在冀州作战,不但有充足的粮草,还有充足的时间,但我们没有,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迅速击败北疆军,占据信都城。
郭嘉把手指向了地图上的南皮城。
“大军越过绛水河后,和北疆军对峙于信都城下,这时,我们分兵攻击南皮。”
“此时驻防南皮城的大部分北疆军已经赶到信都城。南皮城的驻防兵力单薄,大军可以一战而下。”
“拿下南皮后,这支偏师立即北渡漳水河,直扑一百五十里外的河间国郡治乐成,杀进北疆军的后方。能不能拿下乐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切断北疆军的退路,打击北疆军的士气,犹乱北疆军的民心。”
“北疆军后路被断,士气低迷,民心混乱。任李弘有天纵之材,也无法力挽狂澜,这时他只有率军后撤。”
“北疆军一旦后撤,这支偏师立即沿漳水河、滹沱河设阵阻击,配合主力大军前后夹击。”
“此仗我们即使不能击溃北疆军,也能把北疆军打得狼狈不堪。”郭嘉修长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冀州中部用力划过,“如此半个冀州尽入囊中。”
大帐内的气氛高涨起来。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郭嘉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兴奋,“为了诱敌深入,李弘把一百多万撤到了冀州的中北部郡县,这些人看到北疆军丢掉了半个冀州,大败而回,其后果可想而知。恐惧、愤怒、失望、悲痛……冀州百姓马上就会大乱。冀州中北部郡县有几百万百姓,这场大乱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必定是冀州的彻底丢失。”
“北疆军只能狼狈后撤,而我们却可以轻松得到整个冀州。”郭嘉白皙的面孔渐渐变红,声音也更加高亢了,“大汉社稷指日可定。”
大帐内顿时沸腾了,欢呼声震耳欲聋。
七月下,邺城。
八百里快骑飞一般冲进了城门。
府衙内,张燕、赵云、吕布和魏郡太守丁立等人坐在幽静的花园内,正在一起纳凉闲聊,全然没有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
北军中候吴叶手拿竹简,匆匆走了进来,“大人,田畴大人急书。”
张燕看他满头大汗,急忙把手中的蒲扇递了过去,“天气太热,扇扇吧。”
赵云指指身边的石鼓,笑着说道:“先坐下,喘口气。”
“田大人有什么急事?”吕布待吴叶坐下,指着他手中的竹简问道,“那一万匹战马是不是到了邯郸?”
“战马已经到了邯郸,一万五千匹。”吴叶用力扇了几下蒲扇,“田大人说,从邯郸到乐成的八百里路上,有七个粮草大营给铁骑大军补充草料和食物。”
吕布点点头,“越骑营和虎贲营还没赶到邯郸大营?”
“今天晚上能到。”吴叶喝了一口凉水,抹了抹嘴上的水渍,“长水营和胡骑营已经到达邯郸。”
“你们两位谁先走?”张燕看看赵云和吕布,笑着问道。
“还是我先走吧。”赵云说道,“明天我和子风去邯郸,先带一万铁骑和越骑营、虎贲营离开。奉先兄明天到袁绍的大营前露露脸,然后到邯郸带着长水营和胡骑营随后跟进。”
“奉先兄,明天要是袁绍出战,你就可以过过瘾了。”姜舞在一旁笑道。
“袁绍正在平阳城避暑,指望他出战至少要等到秋天。”吕布嘲讽道,“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一箭不发了。明天我露不露脸其实无所谓。”接着他拱手对张燕说道,“我们都走了,飞燕兄要劳累了。”
“两万人守一座城池,太轻松了。”张燕摇手笑道,“诸位大人到了东面,场场都是血战,不好打啊。”
“四万五千铁骑杀进战场,有多少杀多少。”姜舞用力一挥手,豪气冲天,“飞燕兄,我们黄河岸边再见。”
八月初,北征大军在曹操的指挥下,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清河。
北疆军阻击了三天,然后撤过了绛水河。
八月上,绛水河,杨坊渡。
黄统坐在发烫的草地上,望着远处忙碌的战车营将士,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白费力气,顶着这么个大太阳辛辛苦苦忙一天,结果还没射几块石头就要撤。撤退,撤退,一天到晚就是撤退。这打什么仗?我在北疆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这就象过去我在黄巾军一样。打一仗就跑,一跑就是几十里几百里,这哪里还有北疆军的威风?
几个士卒躺在盾牌底下,一边躲避火辣辣的阳光,一边骂骂咧咧。黄统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在骂什么。从黄河岸边一直撤到绛水河,士卒们的怨气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到底为什么要撤退?是打不过敌人还是自己的上官脑子坏了?难道这一仗真的要败?怨气和恐慌随着这个夏天越来越恐怖的炎热,逐渐弥漫了整个北疆军。
“大叔,我怀疑那个麴将军是叛贼?”棍子趴在草地上,把嘴凑到大黑的耳旁,小声说道,“他要背叛大将军。”
“不要胡说,说这话要杀头的。”大黑吓了一跳,急忙爬起来四下看看,然后狠狠的给了棍子一巴掌。“不许胡说。”
棍子委屈地咧咧嘴,不服气地嘟嚷道:“我们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要撤?我们打不过敌人吗?我家不在这里,我家在东武阳,我即使战死,也要战死在东武阳。”
“你懂什么?”大黑懒洋详地躺下,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这是打仗,不是打架。上官听你往哪打,你就往哪打,想许多干什么?”
“我当然要想了。”棍子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脑袋要掉了,我难道还不能想想为什么要掉吗?”
大黑不理他,闭着眼睛睡觉。
“大叔,你说现在大将军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撤到绛水河了?”棍子百无聊赖,忍不住又凑到大黑耳边说话。
“知道。”
“他肯定不知道。”棍子说道,“大将军百战百胜,他绝不会让我们撤退。”
大黑睁开眼看看他,蓦然想到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将军,你在哪?这仗不应该打成这样的。如果败了,我就什么都没了,妻儿,草屋,快乐,什么都没了。
“咚咚……”战鼓有气无力地敲响了。
班云回头瞪了一眼敲鼓的士卒,“一天三餐饭,白吃了?给我用力敲。”
鼓声略微大了一点,但依旧无力。
班云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他几步冲到那士卒身边,抬腿就是一脚,“你找死啊……”
那士卒也火了,把鼓槌往地上用力一砸,“不就是撤退吗?有什么好神气的?撤了几百里了,脸都丢尽了,还敲什么敲?有响声不就行了。”
“你小子不想活了?”班云怒气冲天地吼道。
“还活得了吗?这么撤下去,迟早都是死。”那士卒把脖子一横,吼得声音比班云还大。
班云想打又舍不得打,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抬脚就把地上的战鼓踹翻了,“给我擂鼓,集结,撤退……”
一屯两百多人摇摇晃晃,无精打采地跟在班云后面向北方走去。
“大人,又要撤退?”黄统追上班云,气呼呼地说道,“敌人距离绛水河还有十几里。这么急着撤干什么?”
班云低着头,没好气地叫道:“等我成了将军,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黄统知道他最近的火气越来越大,不敢再说什么。赶忙停下脚步,冲着他的背影,张大嘴巴无声地狠狠骂了几句。
“你骂我什么?”班云猛地一回头,瞪大眼睛吼道,“你是不是找打啊?”
黄统吓得一哆嗦,掉头就想跑。谁知和一个飞奔而来的传令兵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人,军候大人有令,命你急速向东,赶到白陵渎和他会合。”
“向东……”班云心跳骤然加速,“你说向东?”
传令兵没有回答他,已经转身跑了。
黄统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兴地叫道,“大人,是向东,不是向北。我们不用撤退了,我们要打仗了。”
班云精神顿振,高举双臂,站在路边纵声吼了起来,“兄弟们,向东,我们向东。”
八月上,信都城,大将军行辕。
司马懿抱着几卷文书走进了大帐。
李弘和贾诩正趴在铺在大帐中央的地图上小声商议着什么,看到司马懿走进来,他急忙抬头问道:“仲达,可有幽州的急报?”
司马懿摇摇头。
李弘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焦虑不安地走到了案几后面。
燕无畏至今还没有找到步度更,而火云原上的柯比熊就象感觉到了威胁似的,迅速在火云原上称王了。柯比熊这一招打乱了朝廷的部署,也在大漠胡族中激起了层层波澜。这个鲜卑虎族的小孩长大了,对大汉开始逐渐展露出了他的虎口獠牙。
余鹏和公孙瓒一起到了幽州,但两人还没集结军队,就从辽东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鲜卑人攻打扶余国了。这个由乌丸人蹋顿提供的消息和由辽东太守公孙度提供的消息截然相反。公孙度书告朝廷和幽州刺史王泽,鲜卑人、乌丸人和扶余国人联手攻打边塞。玄莬郡被鲜卑人占据,乐浪郡被扶余国人占据,乌丸人攻占了辽东属国,自己正率军攻打三郡,誓死保卫国土。
公孙瓒当然不信任乌丸人,他拒绝了余鹏和王泽的劝谏,即刻率军杀入了右北平乌丸部落。汗鲁王乌延打不过他,仓惶逃到了大燕山以北归顺了鲜卑大王柯比熊。辽西、辽东的乌丸人闻讯大怒,白琅王蹋顿马上集结了军队,要和公孙瓒决一死战。公孙瓒要进军辽西平叛,需要大量的粮草辎重,但现在朝廷无法给他提供,他只好屯兵于辽西肥如城,耐心地等待着冀州大战的结束。
乌丸人和公孙瓒的对峙断绝了朝廷和辽东之间的联系,现在没有人知道辽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历经八年的内部战乱后,大漠上所有的胡人都已经知道大汉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大汉,而豹子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勇猛无敌的豹子。大汉要崩溃了,失去了母亲袒护的豹子就象失去了魂魄,失去了锋利的牙齿和血腥的利爪,豹子锋芒不再了。
没有了强盛的大汉,胡人感觉黑夜已经过去,他们即将看到金色的太阳。没有了血腥的豹子,胡人感觉暴风雨已经停止,湛蓝的天空即重显苍穹。
“大将军,辽东距离这里三千里,就算有消息,也需要一段时间。”贾诩走到李弘身边,轻声安慰道,“从辽东渡海到青州距离非常近,辽东有战乱,肯定会有人渡海到青州避难。因此,叛军应该比我们先得到辽东叛乱的消息,这对战局的发展有很大好处。”
“大将军,辽东叛乱有利于我们击败叛军。”司马懿也劝道,“等我们击败了叛军,公孙将军就可以出兵辽东了。以他的神勇,平定辽东叛乱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弘苦笑,“难啊。以河北三州之力,不但要养活上千万的百姓,还要戍守边塞,平定天下,难啊……”
“如果这一仗能打好,平定天下就不是难事。”贾诩再劝道,“冀州之战打赢了,对大漠胡人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震撼。相信他们野心再大,但象柯比熊这样敢于和大汉公开对抗的人,还是很少很少。”
李弘没有说话,坐在案几后面,沉默了很久。
“赵云、吕布、姜舞三位大人何时能到河间国?”
“快了,两三天后就能赶到。”司马懿躬身回道,“按照你的命令,他们将在近期渡过漳水河进入渤海郡。”
“高顺大人的军队在什么位置?”
“即将进入安平国,到达信都城前线。”司马懿说道,“张郃、高览、张辽三位大人正率军急速奔赴渤海郡。”
李弘望着地图,发了一会儿呆。
“三天后,命令大军撤到信都城。”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节
北征军在曹操的指挥下,连续强渡清河、绛水河,在十二天之内推进了两百五十里,直扑信都城下。
接连不断的胜利让北征军将士信心倍增,士气空前高涨。
八月中,曹操在距离信都城三十里的枣亭中军大营里召集诸将议事。
根据斥候的探查,北疆军放弃了渤海郡的东光城,把兵力全部收缩到了渤海郡治南皮城一线。由于信都城方向战事危急,驻守南皮的北疆大将高顺、李溯已经率一万五千步骑大军渡过了绛水河,急赴信都城支援去了。目前南皮城内只有北疆大将吴雄和郭华的五千步骑。
曹操认为分兵东击南皮,杀入北疆军后方的条件已经成熟。
“现在,麴义、颜良、王当、文丑、张郃、高览、李溯等十几员北疆大将都已聚集到信都城下,近十万北疆步骑大军以信都城为中心扎下了连绵十里的大营。”曹操高兴地说道,“我们前期的猛烈攻击非常有效,不但把北疆军逼到了信都城下,还再次和他们形成了决战态势。另外,渤海郡、河间国方向的北疆兵力也都被这场即将开始的决战吸引到了信都城下。”
“在甘陵城时,我们想决战,但李弘不愿意。到了这里,李弘想决战,但我们不愿意了。”曹操捋须笑道,“从明天开始,北征军的东路攻击大军趁着我们攻击信都城的时候,急速东进南皮城。然后杀进河间国打下乐成,威胁北疆军的后方,伺机切断北疆军的退路。”
曹操的提议得到了刘表、田楷、刘备和马腾四人的赞同,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由左车骑将军田楷为东路大军的统帅,镇西将军马腾副之。
东路大军由一万青州兵,一万荆州军,一万徐州军,一万兖州军,五千关中铁骑共四万五千步骑组成。这四万五千大军如今都在绛水河南岸,并没有杀到信都城。他们南渡清河后,将顺着漳水河南岸向东急行三百里,直杀南皮城。
留在信都城下的三万兖州军和三万青、荆、徐三州军队将冒充十万大军,向信都城发起疯狂攻击,以策应东路大军展开奇袭。
第二天,北征东路大军十几员大将奉命赶到枣亭大营。
兖州军的夏侯惇、李典,青州军的邹武、田庸,徐州军的臧霸、孙观,荆州军的文聘、黄忠、魏延等人坐在大帐两侧,仔细听取曹操对东路作战的安排。
曹操和刘表等人最担心的就是东路各支大军之间的团结问题。所以曹操一再解释了让田揩出任东路大军统帅的原因。
田楷熟悉很多北疆将领,对他们的用兵略知一二。田楷熟悉铁骑作战,可以针对北疆铁骑做出很多有效的反击之策。田楷曾在冀州打过两年的仗,尤其对渤海郡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这可以帮助大军迅速完成作战目的。
曹操、刘表、刘备三人一再告诫自己的部下,务必遵从田楷大人的军令,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违抗。
诸将对战胜北疆军信心十足,轰然应诺。
郭嘉接着站起来,详细解说东路作战的部署,最后他说到了三个无法预测的可能会影响东路作战的关键问题。
一是北疆铁骑。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目前西路战场上有赵云、姜舞的塞外铁骑和张燕的两营铁骑。张燕的两营铁骑中,最厉害的是胡骑营,据说这就是当年北疆铁骑中最精锐的黑豹义从营。在我们的对面有匈奴人的右贤王刘冥统帅的匈奴铁骑,还有一部分就是公孙瓒从幽州带来的铁骑。按照我们的估计,冀州战场上大约有三万铁骑。
现在西路战场上的铁骑被袁绍牵制住了,而且邺城距离信都有五百多里,李弘即使要抽调铁骑支援,人数也有限。另外,李弘为了打击我们的粮道,肯定要命令赵云、姜舞率领铁骑频繁出没于我们的后方,所以赵云、姜舞支援信都战场的可能几乎没有。辽东爆发叛乱后,公孙瓒马上就回去了,他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幽州铁骑的其中一部分肯定被他带走了。
这样算下来,李弘能投入到信都战场上的铁骑总数应该在一万到一万五千骑。当然,这是我们的估计,也许实际数量会超过两万。
目前我们没有对付北疆铁骑的有效办法,只能利用战车阵和箭阵的互相配合,阻挡铁骑冲阵。所以,这次你们东进,虽然要抢时间,抢速度,但更要注意北疆铁骑的突袭,以防止朋亭惨败再次出现。
只要顺利打下南皮,大军迅速渡过漳水河北上,那么冀州战场的主动权就被我们完全控制了。
其次是渤海郡的地形。
渤海郡的地形虽然基本上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但它的南部河流多,尤其是从磐河到东光这一段一百五十里的范围内,除了黄泛区外,大河就有四条,小河多达十几条。前年黄河决堤,部分河流改道,更是让这里的地形变得非常复杂。所以,大军进入磐河后,务必要保证距离,渡河的时候前后两军要互相保护,严防北疆军偷袭。
诸位大人可能认为这里复杂的地形同样会限制北疆铁骑,越危险的地方可能越安全,但诸位大人不要忘记了,这里是北疆军的地方,他们远比我们要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北疆步卒利用河流把大军分割,被包围的将士们会被强悍的北疆铁骑撕成碎片。
铁骑就是一支利箭,它不仅可以在平原上发挥威力,在狭窄的战场上它同样能一箭封喉。
大军抱成一团走到东光后,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大军可以直杀一百二十里,畅通无阻地杀到南皮城。但这一百二十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北疆铁骑可以发挥它最强大的威力。因此诸位大人走出东光后,不是保持各军之间的距离,而是放弃距离,前后紧密地联在一起,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其三就是速度。
速度直接决定了东路突袭能否成功。四万五千大军长途奔袭三百里,要想让北疆军不知道,太难了,所以速度决定了一切。如果大军能在北疆军做出反应之前到达南皮,攻占南皮,并顺利渡过漳水河北上,则冀州大战胜负已定。当然了,如果北疆军抢在我们前面,堵住了我们北上河间国的道路,那么我们即使攻占了南皮,也无法切断北疆军的后路了。
此三个关键问题假如都能解决,这一仗我们就打赢了。
八月中,曹操亲临信都城下,指挥大军攻击信都城。
北疆军集中了一百五十台石炮,两千台弩炮,一万名强弓手,向城下狂轰滥炸,一时间箭石齐飞,遮天蔽日。
北征军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都已被这密集的箭石吞噬了。
曹操此刻总算相信了袁绍的话。他知道袁绍为什么在濮阳方向打了一个多月都未能登上黄河北岸了。今天,攻城的北征军根本无法接近城下一百步的地方,北疆军的武力太强悍了。
曹操下令停止攻城。这样打下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晚上,曹操在中军大帐内召集众人商议攻城的办法。强攻不行,不等于不攻,必须要做足攻城的姿态,牵制信都城的北疆军,掩护东路大军的攻击。
于是,众人把能想出来的招都用上了,连挖地道都用上了,反正只要少死人,能让北疆军感到威胁就行了。
八月中,大将军李弘和贾诩、田畴、司马懿等人到达河间国郡治乐成。
先期到达这里的赵云、吕布、颜良、姜舞、李溯、卫峻、刘冥等大将出辕门相迎。河间国国相卫政也在其中。
李弘和诸将互相问候。李弘看到高顺疲惫不堪,关心地问了两句。
高顺先是带着军队从南皮出发,急行三百里赶到信都城,刚刚扎下大营,马上又接到命令急行两百里赶到河间国。将士们一仗未打,就这么跑来跑去,象没头苍蝇一样,一个个火气十足。高顺心里也是怨气冲天,但看到城中大将云集,立刻便明白了,大战开始了。
“你是不是有怨气?”李弘笑着问道,“我看你眼神不对。”
高顺尴尬地笑笑,“现在没有了。”
“大将军,子平脾气好,如果换作是吴雄,他肯定要冲你大喊大叫了。”颜良笑道,“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没有让那小子象疯子一样来回跑个五百里。”
李弘大笑,数月来的郁闷随着这喜悦的笑声不翼而飞。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跟随自己征战四海的兄弟,心中的那份高兴自然不言而喻。
李弘拉着卫政闲聊了很长时间。
卫政现在是郡国大吏,不能参予这种机密的军议,虽然他也很想和大将军叙叙旧,但看到田畴进进出出了好几次,知道大帐内的诸位将军都在等着大将军,于是急忙告辞离去。李弘一直把他送出了辕门,“晚上我去府上拜访,我们再好好聊聊。”
司马傅干向诸位将军禀报最新战况。
西路战场上,右将军张燕率两万北军正在和袁绍对峙。袁绍自从兵临邺城后,至今一箭未发,看样子是诚心要配合我们击败叛军了。
中路战场上,左将军麴义坐镇信都城,指挥文丑、王当和徐晃的三万大军坚守城池,牵制叛军的主力。
东路战场目前还没有动静,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叛军有分兵攻击南皮的迹象。
按照大将军的命令,我们这次集结了九万五千步骑大军准备在东路战场上重创叛军。
现在,赵云、姜舞、穆斯塔法和祭锋四位大人的两万铁骑正在漳水河一线待命。李溯、楼麓、鹿欢洋、公孙续四位大人的一万五千铁骑正在渤海郡的高城附近待命。卫峻、刘冥两位大人的一万铁骑正在安平国的武邑、观津一带待命,他们的铁骑还承担着随时回援信都城的重任。
高览、张郃、张辽三位大人的军队已经秘密渡过绛水河,潜伏在距离东光城一百里外的黄泛区。
秦谊、张震两位大人的一万北军精锐已经赶到河间国的弓高待命。高顺大人的军队也已经进入弓高城。他们也承担随时回援信都城的重任。
我们的战场在东光。
东光距离信都城大约两百五十里,中间还有黄泛区和十几条河流,曹操即使想救援,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东光到南皮这段路上虽然一马平川,适宜铁骑作战,但叛军自从朋亭惨败后,肯定有预防,如果我们强行用铁骑攻击,恐怕损失很大。
从磐河到东光这一段路上地形复杂,我们很难做到快速且全歼叛军,所以我们把战场选择在两种地形的交界之处,用步卒大军穿插和分割敌军,用铁骑包围和歼灭敌军。
司马傅干把攻击之策说完之后,颜良马上问道:“如果叛军不分兵,我们怎么办?”
傅干把手伸向了甘陵国,“不管有没有东光之战,大军都要在八月底之前杀到甘陵国,切断叛军的退路,把叛军包围在绛水河和清河之间,务必全歼。”
颜良眉毛一挑,惊喜地问道:“这就是大将军要求我们坚决撤到信都城的原因?”
“对,没有足够的纵深,我们就无法迂回到叛军的后方,完成包围。”
“叛军有十万人,我们即使利用两条大河包围了他们,但叛军粮草断绝,势必拼死突围,我们想全歼根本不可能。”颜良毫不犹豫地说道,“除非先打东光之战,否则我们吃不掉这十万人。”
“东光之战一定会打,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李弘笑道,“甘陵之战也一定会打,除非曹操现在就撤。至于袁绍,那就要看他跑得快不快了。”
众将顿时热血沸腾,欢声四起。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一节
八月中,梁国睢阳。
中原旱灾越来越严重,受灾的郡县越来越多。连续八个月不下雨,这在本朝历史上非常罕见。受灾郡县的官吏和百姓们跪在干裂的大地上祈求上苍的饶恕和恩赐,无助而凄惨的哭号声震耳欲聋,但上苍无情地抛弃了他们,依旧每天把燃烧的太阳悬挂在碧蓝的天穹,似乎要把所有的土地烧成灰烬,要让所有的河流干涸枯竭。
灾民在逐渐增加,黄巾军的活动愈加频繁,运往河北战场上的粮草辎重不断地受到偷袭。
本月初,当曹操指挥大军向冀州中部挺进的时候,骠骑大将军袁术自告奋勇,率军赶到梁国一带剿杀黄巾余孽,保障粮道畅通。大军所到之处,黄巾军闻风丧胆,成效显著。
随着北征军逐渐深入到冀州中部,粮草辎重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运输路程也越来越长,所需民夫也越来越多,而路上的危险性自然也越来越大。为了保证前方战场的需要,荀彧率军赶到了北征大军的粮草屯积地济阴郡的定陶,亲自督运粮草。
荀彧离开昌邑的第二天,远在两百多里外的袁术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正在梁国的睢阳城里避暑纳凉。袁术之所以要离开昌邑,就是为了让荀彧感觉不到自己的威胁,然后到定陶去督运粮草。昌邑只是临时的都城,定陶才关系到河北战场的安危,所以袁术认定荀彧会在河北大战最激烈的时候坐镇定陶。结果他真的猜对了。
“好,荀文若总算中计了。”袁术兴奋地跳了起来,“急告纪灵,让他率军攻打定陶,断绝北征大军的粮草。现在就看李弘的了。如果他能把曹操、刘表、刘备、田楷一口气全部吃了,中原就是我的了。”
“大人,估计很难啊。”李业皱眉说道,“虽然我们围住了定陶,但并不能完全断绝北征军的粮草。给北征大军提供粮草的三个地方,一是袁绍的关东和豫州,二是刘表的荆州和我们的扬州,三是徐州和青州。现在就算我们包围了定陶,但徐州和青州的粮食还能源源不断地送往冀州战场,所以……”
“所以曹阿满还有足够的时间撤回黄河,是吗?”袁术笑嘻嘻地问道,“你担心他回来后报复我?和刘备联手打我?”
“大人难道相信李弘会把北征军全歼于河北,任由大人占据中原?”李业反问道,“李弘为什么要把大人的儿子,还有荀正和刘晔扣留在冀州?他根本不相信你的话,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袁术笑着拍拍李业的肩膀,“如果我和袁绍一东一西,占据了从关中到中原的所有州郡,和李弘隔河对峙。他哪里还有平定天下的机会?所以李弘一定会放过曹阿满,好让他回来和我打个头破血滚,以便从中渔利。而袁绍也是这么想,他也想让我和曹阿满两败俱伤,以便实现他的篡逆梦想。”
“只要中原战火纷飞,李弘和袁绍就有机会。”袁术用力挥挥手,十分不屑地说道,“但问题是,我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李业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大人认为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
“怎么?你没有信心了?”袁术大笑,“桥蕤、张勋和孙策已经出动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了。命令苌奴、何仪集结军队,我们杀向昌邑。”
李业还想再劝两句,但袁术已经兴冲冲地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笑道:“李弘信守承诺,一退就是六百里,我们怎能让他失望?”
扬州吴郡、丹徒。
渡口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近万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在登船。
孙策在几十名亲卫骑的簇拥下,打马狂奔而至。
六月的时候,会稽郡太守王朗在长史虞翻的劝说下,投降了孙策。严白虎负隅顽抗,率军逃往交州,结果中伏全军覆没。七月的时候,孙贲、朱治、周瑜等人击败了刘繇、太史慈,占据了丹阳郡的郡治宛陵。至此,孙策占据了吴郡、会稽和丹阳三郡。这时袁术的密令送到江东,孙策随即在丹徒、曲阿一带秘密集结军队,准备攻击长江对岸的徐州广陵郡。他非常急切地想打一仗。如果能占据徐州北上中原,白己就能象父亲一样征伐四方,扬名天下了。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袁术命令他立即攻击广陵郡,然后迅速北上,和自己会合于兖州。
程普、韩当匆忙迎上。
“东陵亭可曾拿下?”孙策端坐马上,手中马鞭遥指对岸,大声问道。
“已经拿下了。”程普躬身说道,“今日凌晨,黄盖大人率八百精锐悄然渡河,一鼓而下。”
“太好了。”孙策兴奋地吼了一嗓子,“上船,我们去打下广陵。”
八月中,桥蕤率军渡过淮河,急行一百五十里,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攻占了徐州下邳郡的夏丘城。大军休整一天后,直扑下邳郡的郡治下邳城。
八月中,屯兵于沛国萧县的张勋,突然东进六十里,直杀徐州彭城国的郡治彭城。
徐州三面受敌,形势非常危急。广陵郡太守陈登、下邳郡太守孙乾、彭城国相縻竺纷纷告急。徐州府长史简雍以八百里快骑急报刘备,请求刘备速速回军支援。
就在张勋开始攻打彭城的时候,纪灵的大军也杀到了定陶。能不能拿下定陶,直接关系到袁术能否顺利占据中原,所以纪灵鼓足了干劲,率军猛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内的守军非常顽强,他们在荀彧的指挥下,利用城内屯积的大量军械,据城死守。
当纪灵正在定陶城下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的时候,袁术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昌邑。他是本朝骠骑大将军,连太傅刘宠大人都要亲自出迎,谁还拦阻?
八月中,关中,陈仓。
马超出城拜见韩遂。
北疆悍将庞德太厉害了。他带着铁骑,连克漆县、云阳,沿着泾水河一直杀到了池阳。目前,他带着铁骑活动在泾水河两岸的安陵、阳陵和高陵之间,曾五次冲破袁谭的阻击,杀到长安城下。袁谭手上虽然也有两万人马,但他只有两千铁骑,他不敢把这么点老本赔给庞德,所以数次向马超求援。
“袁谭已经知道先生只带了三千铁骑杀进关中,他认为我可以凭借陈仓城的坚固把先生挡在这里。”马超无奈地说道,“袁谭命我即刻赶到长安支援。”
“你想去吗?”韩遂问道。
马超犹豫了很久。“我想问问先生。”
韩遂摇摇手,“你不要去。你走了,我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陈仓了。袁谭虽然一再催你去支援,但庞德又何尝不是三番两次地催我东进?”
马超疑惑地看看韩遂,“但先生只有三千铁骑……”
“如果你今天离开陈仓,明天我就可以集结三万铁骑拿下陈仓。”韩遂微微笑道,“你信不信?”
马超骇然心惊,半天不敢说话。
“你知道庞德带了多少人马吗?”
马超摇摇头。
“五千铁骑。”韩遂笑道,“你可以把我这话告诉袁谭。如果他有本事,完全可以把庞德打得全军覆没。”
马超皱皱眉,欲言又止。
“你父亲最近可有消息?”韩遂知道马超已经放弃了支援长安的念头,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自从北征大军渡河北上后,父亲就没有来过信了。”马超担心地说道,“不过,袁谭在书信中对我说,上个月他父亲打到了邺城,而曹丞相和我父亲率军打到了甘陵城。本月上,曹丞相和我父亲又率军打到信都城。袁谭认为到了秋天,北征军就能占据冀州,结束这次讨伐大战了。”
韩遂脸色顿时一变,“北疆军撤到了信都城?”
马超点点头,“袁谭不会骗我的。”
韩遂摸摸自己的额头,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苦笑着拍拍马超的手臂,“孟起,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先生了。”马超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就待在陈仓,哪里都不要去。”韩遂郑重地说道,“直到你父亲回来。”
“为什么?”
“因为豹子要吃人了。”韩遂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
八月下,渤海郡,大河故渎。
这条大河故渎在前年黄河决堤的时候,起到了重要的分洪作用。大部分洪水都沿着这条大河故渎流进了绛水河,再流进漳水河汇入了大海。为了防患于未然,去年河北组织了大量人力进行开挖疏浚,但由于今年中原大旱,黄河水位骤减,大河故渎早已干涸。
青州军顺利翻越了大河故渎,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田楷驻马停下,回头望望后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有一百五十里就到达南皮了。这一路上,大军小心翼翼,前后密切保护,唯恐遭到北疆军突袭,结果虚惊一场,连个北疆军的影子都没有到。看样子,曹丞相在信都城下的攻击起到了效果,所有的北疆军都被吸引过去了。
斥候飞马来报,马腾将军已经到达东光城下,包围了东光城。但因为马腾将军所率的军队是铁骑,没有攻城工具,无法强行攻城,所以请田大人速去会合。
“城内有多少守军?”田楷记得北疆军已经放弃了东光城,而且斥候也一再回报东光城是一座空城,怎么现在城内又出现了守军?东光城距离南皮城一百二十里,如果让南皮城得到消息,事先做好准备,攻打南皮城就有点麻烦了。难道北疆军发现了自己?
“城内有多少人我们不知道。”斥候说道,“但我们看到城楼上挂的是吴雄的战旗。”
“吴雄?”田楷吃了一惊。吴雄一直驻守在南皮城,怎么突然出现在东光?
“北疆军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田楷转头问关靖道。
“肯定是的。”关靖说道,“昨天晚上斥候还回禀说东光城是空的,但刚刚过了一夜,吴雄就到了东光城,可见北疆军最迟是在前天晚上发现我们的。”
“他到了东光,信都城的援军也就快到南皮了。”田楷焦急地说道,“信都城距离南皮大约三百里,如果北疆军昨天开始支援南皮,那么他们最迟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上午就可以赶到南皮。”
“时间,现在我们要抢时间。”关靖急切地说道,“此处距离南皮一百五十里,谁先赶到南皮,谁就赢了。”
田楷再不犹豫,立即传令兖州军的夏侯惇、李典,徐州军的臧霸、孙观,荆州军的文聘、黄忠、魏延,加快行军速度,今夜务必拿下东光城。
大河故渎干涸的河床上,一支大军正在飞速狂奔。
张震、秦谊、高顺三人并排站在河堤上,望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士卒们,眼里只有焦急,没有半分怜悯。
斥候打马急驰而来。
“三位大人,青州军已经越过大河故渎,正急速向东光城而去。”
“兖州军距离大河故渎还有多少路?”张震急声问道。
“大约五里。”
三人互相看看,心急如焚。
“我们距离阻击地点还有十里。”高顺指指前方,无奈地说道,“等我们赶到那里,兖州军已经越过大河故渎了。”
“如果把兖州军放过去,虎头将军会把我们三个杀了的。”秦谊苦笑道。
张震怒骂一声,一把拽下战盔,狠狠地砸到地上,“传令,虎贲营将士丢弃重械,急速前进。”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二节
夏侯惇听说大军行迹暴露,东光城出现了北疆军,心里暗暗吃惊。
临行前,曹操曾私下嘱咐过他,大军长途奔袭南皮很难保证不被北疆军发现,南皮城下可能有一场恶战。但北疆军兵力有限,无法集结足够的兵力击败你们,所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联手各路兵马,把这一战打到八月底。
夏侯惇很奇怪,他认为东路大军即使不能实现预定的作战目的,但完全可以有效牵制信都城方向的北疆军,帮助北征军主力顺利突破信都城,把战线推进到漳水河一线,争取在冬天来临之前占据半个冀州。不要说打到八月底,就是打到十月底也没有问题。
曹操否定了他的说法。八月底,大军要撤回中原了,这一仗马上要结束了。夏侯惇目瞪口呆,他感觉太荒谬了,荒谬的让人窒息。大哥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眼里根本就没有大汉,他们不但把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还把大汉社稷当儿戏。
大哥之所以建议开辟东路战场,不是为了击败北疆军占据冀州,而是为了消耗其它各路兵马的实力。他要利用东路大军吸引北疆军的注意力,把北疆军的主力调到东路战场,从而保证自己可以安稳无忧地退回中原。东路大军其实就是去送死,就是为了掩护曹操撤退。
夏侯惇有很多疑惑,但他没有问,他相信自己的大哥,大哥就是让自己去死,自己也不会犹豫。曹操好象看透了夏侯惇的心思,稍稍解释了两句。最后就是一句话,要重振大汉就要有强大的实力,要有强大的实力首先就要把中原四周的其它势力一一铲除,而这次北征大战就是消灭其它势力发展自己的最好机遇。
夏侯惇想明白了,“九月初,我一定率军南撤,尽可能把这一万兖州军带回来。”
“元让兄,田楷大人已经率军急速赶往东光了。我们是不是加快跟进速度?”李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侯惇回头看看远处,摇了摇头,“从这里到东光只有三十里,慢慢走,黄昏时分一定能到。最近我们连续行军,天气又非常炎热,将士们太疲劳了,没有必要争这么点时间。”
“但田楷大人说,我们明天晚上一定要赶到南皮。”李典担心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快一点好。”
夏侯惇不置可否地挥了挥马鞭,“随你吧。急告臧霸和文聘两位大人,我马上翻越大河故渎,请他们尽快赶上来。”接着他轻轻骂了田楷一句。“田楷应该在对岸掩护我,而不应该这么急着赶到东光会合马腾。”
“我们和他最多不过相距三十里,会有什么危险?”李典笑道,“难道北疆军会突然从大河故渎里冒出来?”
两人正在说笑着,几匹快马驮着大汗淋漓的斥候从远处狂奔而至,“大人,北疆军正沿着大河故渎急速杀来。”
夏侯惇和李典顿时大惊,相顾失色。北疆军还真的从大河故渎里冒出来了。
“多少人?哪个方向?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一眼望不到头。整个河床上全部都是北疆军,至少有上万人。”斥候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从绛水河方向而来,距离我们不到十里。”
“快,加速前进,占据两岸河堤,快……”夏侯惇用力一挥马鞭,大声叫道,“急告臧霸、文聘,立即和我合会。”
“元让兄……”李典十分紧张地喊了一声,“看样子北疆军要切断我们和田楷、马腾之间的联系,他们要包围哪一个?”
“北疆军早有准备,他们要吃掉我们。”夏侯惇怒吼道,“快,急告田楷、马腾,不要管东光城了,立即回撤,和我会合,快……”
樊亭,东光城东南方向二十里。
高览和雷重接到了颜良的军令,率领大军急速向新河方向前进。
新河距离大河故渎大约十五里。现在徐州军已经过河,而荆州军带着粮草辎重还没有开始渡河。颜良命令他们拖住荆州军,迫使兖州军和徐州军无法集中兵力突破大河故渎。
雷重遗憾地摇摇头,“这样一来,我们只能看着别人围歼田楷和马腾了。”
“你不要贪心。”高览笑道,“我们只要把荆州军牢牢拖在新河南岸,这帮南方人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雷重嘿嘿一笑,“这帮人不在南方好好待着,却非要跑到北方来送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黄统看到大军行进的方向突然转向西南,不禁吃惊地叫了起来,“不是说到东光城吗?怎么调头向西了?”
“向西?向西是到哪?”跟在他后面的棍子急忙问道,“我们从西到东,从东到南,前前后后跑了十几天,走了几百里路,不会最后空喜欢一场,一战都捞不到打吧?”
“你问我,我问谁?”黄统气呼呼地骂道。
“你去问问军候大人。”大黑也着急地说道,“我们好象偏离东光城越来越远了。”
黄统骂骂咧咧地擦了把汗,看看四周一列列急速行进的军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连方向都辨不清,到哪里去找军候大人?还是跟着跑吧,反正现在除了睡觉就是走路,不停地走路……”
绛水河畔,东亭渡,东光城西北方向三十里。
颜良拿着牛皮水囊,站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外仰头喝了一个饱。
远处的绛水河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一列列的铁骑士卒牵着战马,迅速通过架在河面上的二十条浮桥。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几万民夫肩挑背扛,正把粮草军械从对岸运到大营里。
周山满头大汗地走出军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天太热了……”
颜良回头看看他,然后伸手拽了拽他湿透的衣服,“你不能脱了吗?你看看我……”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脯,“这个天,就要光着膀子。”
周山望了一眼颜良胸脯上长长的胸毛,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我真难以想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大汉的将军?”
颜良不满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还很奇怪,大将军怎么会让我指挥东光大战?”
周山点点头,“正是。我更奇怪的是,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待了八年?八年啦……”周山极度夸张地瞪大眼睛,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颜良冷笑,把手中的水囊丢给了周山。“想走?门都没有。对了,张郃和张辽可有消息送来?”
“两位张大人已经率军包抄到田楷的后方。我们已经成功地把叛军一分为二。”周山一边喝水,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目前,田楷的大军距离东光城还有十五里。”
“小懒呢?他的铁骑距离东光城还有多少路?”
周山急忙咽下嘴里的水,一脸严肃地问道:“大人,小懒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颜良脸色一沉,张嘴就想训斥他,但话到了嘴边,他又改口了,“李溯大人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周山得意地笑笑,“距离东光城还有二十里,估计马腾的斥候已经发现他了。”
“哼,上次他在关中占了我们的便宜,这次我要他连骨头都吐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有亲卫来报,赵云、吕布、姜舞已经过河了,马上就要赶到大帐。
“快,把我衣服拿来。”颜良大声喊道。
周山大笑,“你不是说光着膀子凉快吗?”
颜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没面子,你脸上好看了?”
颜良把赵云、吕布、姜舞三人迎进大帐,周山仔细解说了各路大军的位置。
“现在,就算兖州军和徐州军会合,突破了张震、高顺和秦谊的阻击,他们也无法赶到东光城下会合田楷和马腾了。”周山指着地图说道,“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和祭锋的胡骑营正在急速东进,估计马上就要赶到小梁亭,和张郃、张辽的两万步卒大军会合,从东光城的南面包围叛军。”
“李溯大人和诸位大人的铁骑将在今天黄昏时分从东光城的东、西两侧包围田楷和马腾。吴雄和郭华大人死守东光城,从正面阻击。”周山把手指在地图上的东光城上轻轻划了一个小圈,“等明天早上卫峻和右贤王刘冥的一万铁骑赶到战场后,我们就开始发起攻击。”
“明天,张震、高顺和秦谊的一万五千人在大河故渎阻击兖州军、徐州军,高览、雷重的一万人在新河方向拖住荆州军。”颜良杀气腾腾地说道,“其余七万步骑大军围歼田楷和马腾。”
“七万人打一万五千人。”赵云拍拍颜良,轻松地笑道,“这种仗,我们好象还是头一次打,太容易了,你用不着这么咬牙切齿。”
颜良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表情是有点太过了,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们打了十几年的仗,头一次打这种实力悬殊的仗,不适应了。”
“现在大将军打仗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姜舞颇为感概地说道,“过去,我们打了多少硬战血战?但现在大将军却用七万人打一万五千人,实在……”
“你什么意思?”颜良不高兴了,两眼圆睁,“我好不容易指挥一次大战,你却说实在是……实在是什么?太容易是吗?”
姜舞给颜良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摇手,“虎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将军太谨慎了,不象过去那样锋芒毕露了。”
“子风,你竟敢这样说大将军,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颜良脸色一冷,马上威胁道,“你不想活了?”
众人大笑。姜舞狠狠给了颜良一拳,“你不要太得意,这仗要想打好,还真的不容易。”
兖州军的前卫曲冲下了河床。
两百步外,虎贲营的将士呼啸杀到。
五百步外,越骑的将士正在冲上河堤,打算控制住北岸大堤,把兖州军打下河床。
霎时间,激烈的杀声响彻了大河故渎的上空。
哑巴张大着嘴巴,剧烈地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狂奔。
去年朝廷重建北军的时候,他所在的屯因为骁勇善战,被征调到了越骑营。一年多来,他在龙山北军大营过得很逍遥,一仗未打。今年他先是在濮阳津方向阻击袁绍的军队,后来又一口气跑了八百多里赶到了河间国。知道有大战要打,没有人不兴奋,尤其是这些打了十几年的老兵,早早就闻道血腥味了。
兖州军的很多士卒冲上了河堤,他们迎着已经跑得精疲力竭的北疆士卒杀了上去。
哑巴冲在最前面,他知道自己上去就是送死,所以他放慢了脚步,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列阵……弩弓射击……”
弩箭厉啸,冲在最前面的敌人高声惨叫着,一个个栽倒在地。利用这短短的喘息时间,一百名士卒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组成了十个小型攻击战阵。盾牌手在前,长矛兵居中,弓箭手在后,刀斧手在两侧掩护,十人一阵,互相保护,酣呼鏖战。
河堤上的兖州军根本不是对手,转眼间就被砍倒了一大片。
“守住河堤,守住河堤……”哑巴举起血淋淋的战刀,不停地叫着吼着,但他嘶哑的声音瞬间就被战场上血腥的呼号湮没了。
杀声震天。
张震的虎贲营过去就是大将军的亲卫营,它和祭锋的胡骑营前身就是黑豹义从营一样,都是北疆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夏侯惇所带的这一万兖州军过去是青州的黄巾军,虽然他们打仗经验丰富,但逃跑的经验更丰富。
虎贲营一阵狂砍之后,河床上已经血流成河,兖州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掉头就逃。
当高顺带着人马,驮着虎贲营和越骑营丢下的重械气喘吁吁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三节
田楷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拼命地张大嘴巴呼吸着,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下来。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掉进了陷阱里的野兽,愤怒、恐惧和无助就像射进身体里的利箭一般,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自己的生命。
一个时辰前,自己还在幻想着打下东光城冲进南皮,幻想着把李弘打得抱头鼠窜,现在却只能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期盼着夏侯惇、臧霸和文聘的大军冲破北疆军的阻击,速速和自己会合。
豹子在黑暗深处潜伏了三个多月,终于抓到机会杀了出来,致命的一击。
现在自己面前只有三条路。一是撤,趁着北疆军刚刚实施包围,各路伏击大军还没有合围之前,退回大河故渎。凭借自己和马腾的一万五千人,夏侯惇那边的三万人,完全可以击败分割穿插的这支北疆军,但问题是,撤到大河故渎的南边后,由于地形原因,大军撤退速度非常缓慢,北疆军肯定会利用一条条大小河道,把自己的大军切成一块块的碎肉,然后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还有一个办法是继续前进,迅速占据东光城,据城坚守,但这办法太冒险了。自己既不知道驻守东光城的北疆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夏侯惇能不能突破北疆军的阻击和自己会合。如果夏侯惇被困在大河故渎和新河之间,那大军就被一分为二了。自己兵力单薄,缺少粮草,坚守不了几天。夏侯惇虽然有粮草,有三万兵,但他被困在两河之间,攻守极其困难,很快就会被北疆军击败。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指望曹操派兵救援。但信都城方向只有六万大军了,如果再分兵,北疆军势必要趁机反击。一旦反击得手,北征军大败,大家都要葬身于河北,一个都跑不掉。
“大人,李弘要想在东光一带伏击我们,至少需要十万人,但北疆军的兵力就那么多,李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征募更多的军队。”关靖非常冷静,站在田楷身边分析道,“北疆军除掉驻守邺城和信都城的军队外,还有多少人马可供李弘调配?五万人已是极限。李弘用这五万人可以击败我们,但无法一口吃掉我们,所以他把我们和马腾放到了东光城下,而把夏侯惇堵在了大河故渎的南边。从北疆军这种部署来看,李弘显然是想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然后再把我们赶回去。”
“士起,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撤回去,和夏侯惇会合?”田楷问道。
“对,前后夹击,就打他这一点。”关靖用力一挥手,“他包围我们,我们也包围他。我们损失一千,他也要自损八百。”
“大河故渎和新河之间只有十五里,几万大军挤在一起,肯定要被北疆军围得严严实实,我们如何突围?”
“我们不突围,我们把北疆军拖在这里。”关靖冷笑道,“我们挤在一起,北疆军也挤在一起,他们想打我们都无从下口。”
田楷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走不掉,包围我们的北疆军又吃不掉我们,双方只能僵持。僵持的时间越长,对北疆军就越不利。这时只要曹丞相能竭尽全力猛攻信都,北疆军迟早都要撤回一部分回援信都城。兵力不足的北疆军无法包围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大摇大摆地撤回去。”
“对,北疆军行此险着,最关键的就是速战速决。如果时间拖长了,他们的意图完全暴露,兵力同样不足的信都城就很危险了。”
田楷不再犹豫,急忙站起来连续下令。
“急告马腾将军,我们撤回去会合夏侯惇。”
“急告夏侯惇,连夜向东光城方向攻击,尽快和我们会合。”
夏侯惇在土坡上团团乱转。
荆州军遭到了攻击,文聘连连告急。为了保怔粮草辎重的安全,他放弃了渡河,结阵自守,请求夏侯惇立即派兵支援。粮草要是被北疆军一把火烧了,全军覆没就是旦夕之间的事。
“大人,分兵回援,先把粮草护住。”臧霸焦急地说道,“北疆军兵力有限,为了击退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烧毁我们的粮草,迫使我们撤兵。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要再犹豫了。”
李典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随着夏侯惇高大的身躯转来转去。
“元让兄,荆州军上次在朋亭惨败,对他们打击很大,士卒们对北疆铁骑非常恐惧。如果这次再有铁骑冲阵,那批南方人可能在瞬间崩溃。没有粮草,我们死定了。”
夏侯惇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激烈厮杀的战场,神情凝重。北疆军的主要目标是什么?是田楷、马腾的一万五千人马,还是大军的粮草辎重?臧霸说得有道理,如果北疆军把大军的粮草辎重一把火烧了,就算我把田楷和马腾救回来,大家也是死路一条。大哥临走时,交待我一定要在东路战场上坚持到本月底。要想坚持不退,关键不是兵力的多寡,而是粮草。
“宣高,你去回援文聘大人,今夜一定要把粮草辎重运过新河。”
臧霸答应一声,飞身上马,带着亲卫急驰而去。
“元让兄,还要不要继续攻击?”李典指着前方战场说道,“田楷和马腾都是边疆悍将,手下也都是能征惯战之士,以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突破北疆军的阻击。”
“不要打了,保存实力。我们还要撤回去,不能在这里损失太大。”夏侯惇舔了舔嘴唇,从站在身后的亲卫手上拿起了水囊,“如果北疆军成心要吃掉他们,肯定不止一道阻击阵线。能不能活着回去,看他们的运气了。”
天近黄昏,夕阳如血。
小凉亭战场上,战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两支大军正在浴血奋战。
张郃、张辽各带步卒大军列于战场中间,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在左,祭锋的胡骑营在右,三万步骑大军互相配合,把叛军牢牢挡在了小凉亭前方。
青州军再次发起了攻击,数千步卒高声叫喊着,象潮水一般冲了上来。
“轰……轰……”北疆军的弩炮怒吼起来,小凉亭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剧烈地颤抖着。
彭烈挥了挥手,令旗摇动,五千名强弓手在这一瞬间把手中的长箭射上了天空。血色夕阳在惊心动魄的厉啸声中骇然变色。天空蓦然黯淡。
徐岩慢条斯理地走在战阵里,眼前都是士卒们挺直的腰杆。在前方五十步外,一张张巨盾竖了起来,神情紧张地长矛兵依次排列,犀利的矛尖在夕阳的映射下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很久没有和铁骑作战了,这次恐怕也是作作样子,轮不到自己和马腾对阵。
左右两翼的长水营和胡骑营将士一个个神情兴奋,跃跃欲试。去年,他们随大将军征战大漠,再次在落日原上重创了鲜卑人,杀得酣畅淋漓。今年,他们在这里碰上了一个强悍的对手,他们希望自己能独自击杀马腾。
他们眼望前方,急切地等待着关中铁骑的出现。
田楷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无助地望着自己的士卒在北疆铁蹄下凄厉地惨叫,望着他们的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他的心在滴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让他浑身颤抖。
田楷举起了手,下令停止攻击。
天边那一抹夕阳随着呜咽的金锣声逐渐消逝,田楷感觉自己的生命就象这艳丽的夕阳一般,只剩下最后一点光彩。
为什么大军刚刚走出最危险的地方,还没有喘口气,就掉进了死亡的陷阱?自己为了隐蔽行踪,斥候的活动范围一直控制在三十里范围内,但这三十里内布满了斥候,从来就没有发现北疆军斥候的踪迹,自己的行踪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了?难道北征军内部有李弘的人?田楷突然想到什么,背心一凉,寒气霎时直冲心底。曹操要杀我?田楷给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
关靖脸色阴沉地走到了田楷身边,“斥候无法冲出十里之外,我们被包围了。”
田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去给夏侯惇送信的人,估计都被北疆军的斥候杀了。”关靖咬咬牙,愤怒地说道,“要想突围,只要靠我们自己了。我们连夜攻击。”
“马腾来了。”田楷指指远处急驰而来的一队铁骑,“我们听听他的意见。”
马腾飞身下马,眼里杀气浓烈,怒气冲天。田楷看到他,马上想到了袁绍,想到了关中,想到了那个传言。这一路上,都是马腾的铁骑在前面开道,会不会是马腾把大军的行踪出卖了?他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马腾一言不发,递给田楷一份血迹斑斑的书信。
田楷没有接,“这是什么?”
“北疆人把它射在我的士卒身上,你看看。”
这是颜良写给田楷和马腾的书信,早点投降,大家还能同殿为臣,否则九族尽诛。
田楷没有说话,他望着马腾,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的意见呢?”
“我全家老小都在洛阳,我儿子在关中,我只有战死一条路。”马腾冷笑道,“有人很卑鄙,要杀我,但用这种办法杀我,我可以接受。”
田楷吃了一惊,“出兵前,袁绍向你讨要质任?”
马腾点了点头。
“袁绍有什么资格向你讨要质任?”关靖也非常吃惊。
“我要是不给袁绍质任,我已经死在甘陵城了。”马腾怒声说道,“北疆军时刻窥伺关中,使用离间计很正常,袁绍不能不防备,我更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田楷苦笑。前年马腾在关中帮助袁绍攻打北疆军,和北疆军结下仇怨,而自己更是和河北有决堤之仇。即使李弘不杀我们,但长公主绝不会轻易饶了自己。想想长公主在晋阳的雷霆手段,田楷不寒而栗。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再派人联系夏侯惇。”田楷挥挥手,无力地说道,“将士们今天太累了,还是歇歇吧。明天上午突围。从这里到大河故渎只有十里,我们就是爬也能爬过去。”
八月下,兖州昌邑城。
袁术进城后,要觐见天子,但太傅刘宠说,天子病了,如果没有急事,就暂时等几天。
袁术没有在意,下令大军把昌邑城查搜一遍,能带走的统统带走,把朝中大臣和他们的家眷统统迁到沛国郡治相城去。太傅刘宠大怒,质问袁术,你想干什么?图谋篡逆吗?袁术笑着说,你老糊涂了?谁要图谋篡逆?兖州要打仗了,为了天子和朝廷的安全,我要把他们迁到沛国去避避。
刘宠大惊,黄巾军杀来了?袁术说,不是黄巾军杀来了,是我要和曹操、刘备打仗了。这两个混蛋图谋篡逆,我要杀了他们。
刘宠气得破口大骂。荀彧离开昌邑时,把天子带走了,他说你是叛逆,说你要趁着北征军在冀州打仗的机会,挟持天子。现在你说曹操、刘备是叛逆,你们到底谁是叛逆?
袁术闻听之后大怒,冲上去就是一拳,“你敢骗我?荀彧不过是丞相府的长史,他有什么资格带走天子?”
荀彧带走了天子,把袁术的计策全部打乱了。袁术越想越有气,劈头盖脸把刘宠一顿猛揍。没有天子挟持,只好挟持天子的老爹了。
“急告苌奴,率军支援纪灵,务必拿下定陶,救回天子。”
“急告桥蕤、张勋,八月底之前,务必赶到兖州会合。叫孙策不要在广陵耽误时间,急速北上。”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四节
红日初升。
战鼓声和号角声伴随着淡淡的晨风传遍了天宇。
颜良驱马冲上高坡,远眺前方。方圆数里的战场上,人流涌动,旌旗密布,杀气凛冽。
战场南面,吕布指挥张郃、张辽、穆斯塔法和祭锋三万步骑大军已经列阵完毕。
昨天血战后,双方死亡士卒已经被掩埋,战场前方随处可见猩红的血迹和残破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
吕布轻策战马,沿着战阵前沿做最后一次巡视。
穆斯塔法在马上微微躬身,“大人,长水营准备好了。”
吕布点点头,“两翼铁骑要以长箭掩护中路步卒撕开叛军车阵,不要急于进攻。”
穆斯塔法答应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传令兵打马冲进战阵,把吕布的最新命令急告长水营将士。
张辽看到吕布策马而来,急忙迎上。两人互相看看,心中感慨不已,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战场。
“奉先兄,当年我们被李傕赶出长安后,应该直接到北疆。”
吕布微微一叹,“来得及,我们还来得及,没有耽误太多时间。”接着他手指前方,“文远,撕开叛军车阵的速度要快。车阵一破,赵云和李溯两位大人的铁骑从战场东、西两翼呼啸而来,此仗很快就能结束。”
张辽兴奋地吼了一嗓子,“这仗打完了,我们就南下打曹操,报仇雪恨。”
战场东面,李溯指挥楼麓、鹿欢洋和公孙续的一万五千铁骑正在缓缓压上,大军移动所卷起的巨大烟尘几乎遮蔽了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
李湖神情冷肃,不停地下达着命令。
“自从落日原大战后,我们有很多年没有参加这样规模的大战了。”楼麓驱马赶到李溯身边,大声叫道。
“这么多年没有打仗了,你的战刀是不是上锈了?”
楼麓大吼一声,一把抽出背后的战刀,迎空劈下。“我的战刀依然锋利,正等着畅饮敌人的鲜血。”
战场北面,吴雄、郭华领五千步骑做好了攻击准备。
郭华指着从东面升起的烟尘,沮丧地连连摇头。“今天我们是没有机会杀敌建功了。”
“怎么?你想被自己的铁骑活活踩死?”吴雄笑着指指脚下的地面,“这一仗,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我们还是站在这里看热闹吧。”
郭华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我们这里人最少,田楷和马腾会不会选择我们这个方向突围?”
“有可能。”吴雄点头道,“不过面对七万人的围攻,他们往哪逃都是死路一条。”
战场西面,赵云、姜舞、卫峻、刘冥率两万铁骑严阵以待。
姜舞抬头看看南方的天空,担忧地对赵云说道:“不知道高览能不能拖住荆州军?如果能把荆州军拖在新河以南,我们今天晚上就能赶到新河以北吃掉夏侯惇。”
“昨天下午,徐州军一部已经渡河前去支援荆州军,能不能吃掉夏侯惇,就看高览今天的攻击能否得手了。”赵云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在半天之内全歼田楷和马腾,就算高览没在新河以南拖住荆州军,我们也依旧可以围杀夏侯惇。”
“半天之内全歼一万五千人应该没有问题。”姜舞笑道,“子龙,我们杀了田楷后,你说大将军会不会命令我们直接杀进青州?”
赵云微微一笑,“怎么?不想围歼曹操了?”
“曹操当然要杀,但我觉得杀了田楷后,青州已经没有什么实力,我们完全可以趁机占据青州。”
赵云点头笑道:“今年我们如果能占据青州,对平定辽东叛乱的确有很大好处。也许大将军会考虑到的,但前提是……”赵云指指战场,“我们要打赢东光之战。”
战场中央,被团团包围的叛军显得孤单而弱小,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恐惧万分。
田楷和马腾彻底绝望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包围他们的北疆军会有这么多人,他们甚至怀疑袁绍和曹操已经撤退了,另外两个战场上的北疆军都赶到了这里。
“我们无法突围了。”田楷苦笑道,“如果夏侯惇现在就撤退,他们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马腾仰天长叹,一言不发。
“战场北面的北疆军人数最少,要突围,我们只能选择北面。”关靖非常冷静地说道,“双方交战后,由于战场北面人数少,而东面的铁骑又冲进了战场中央,这时战场的东北方向就会出现一个短暂的无人防守状态。我们集中数百精锐铁骑,从这里冲出去。大战开始之初,北疆军没有时间追赶我们。”
田楷和马腾犹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顿时燃起了求生的**。
“我们直接回青州。”田楷挥舞着双拳,咬牙切齿地叫道,“我们还有击败豹子的机会。”
周山匆忙赶到了颜良身边,“大人,夏侯惇还没有发起攻击。”
“有撤退迹象吗?”颜良急忙问道。
“目前没有。”
颜良看看天色,“高览大人已经开始进攻了,我们也开始吧,速战速决,免得让夏侯惇退回新河以南,延误了全歼时机。”
颜良举起手中马鞭,狠狠地挥了下去,“擂鼓……攻击……”
鼓声惊天动地,裂石穿云,小梁亭在这瞬间晃动起来。
战场东面的铁骑大军突然加速,巨大的轰鸣声蓦然炸响,飞扬的烟尘直冲而起。
战场西面的铁骑大军象决堤的潮水一般,挟带着狂暴的风雷,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战场。
战垢南面的步卒大军在两翼铁骑的掩护下,一路高喊着,犹如肆虐的飓风,摧枯拉朽一般卷向了战场中央。
叛军就象洪水中的一叶扁舟,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柱礁石,无助地望着灭顶之灾呼啸而来。
马腾集结了所有铁骑,向战场东面杀了过去,全然不顾从自己背后杀来的北疆铁骑。在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只有誓死相搏,以命抵命,杀一个算一个了。
田楷指挥青州军依靠单薄的车阵,从正面阻击北疆军,他也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右翼和背后。
他的背后是吴雄的大军。吴雄因为军队人数少,没有杀进战场,只负责阻击叛军突围。而他的右翼是赵云的铁骑,他挡无可挡,只能任其杀戳了。
“轰……”一声巨响,幽州铁骑和关中铁骑在战场上正面相撞,激烈的厮杀声霎时响彻云霄。
李溯高声怒吼,手中长枪如同划空闪电,连刺三人。一支血淋淋的矛尖突然从天而降,直刺面门。李溯本能地低头闪过,长矛刺飞他的战盔,从他的头顶厉啸而过,几滴飞舞的血珠撞上了他的面庞。还没等李溯抬起头来,惊天的嚎叫已经在他耳畔响起,他的亲卫骑以最快的速度洞穿了刚才那名敌骑,并把他的尸体高高挑飞。
“杀,杀……”李溯披头散发,怒不可遏,手中长枪就象疯狂的野兽肆意吞噬着敌人的生命,“给我杀……”
赵云的两万铁骑毫无阻拦地杀进了战场。
赵云和姜舞率部狂奔不止,追在关中铁骑的后面肆意射杀。卫峻和刘冥冲向了青州军,任意砍杀。
穆斯塔法和祭锋控制着铁骑行进的速度,用满天飞舞的长箭死死压制着青州军的箭阵。
张郃和张辽的步卒大军高举盾牌,飞速杀进车阵,和青州军展开血腥搏杀。北疆步卒大军人数太多,占据了明显优势,短短时间内便撕开了敌人的车阵,开辟了两个通道。
号角长鸣,长水营和胡骑营将士猛然加速,如同两支离弦的长箭一般狠狠地扎进了青州军的腹地。
夏侯惇决定撤退。
从昨天下午和北疆军展开激战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没有任何田楷和马腾的消息。派出去的斥候全部被截杀,斥候的活动范围很难超出十里之外。夏侯惇觉得情况不妙,他怀疑田楷和马腾已经被北疆军包围了,否则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既然田楷和马腾被包围了,自己又无力冲破北疆军的阻击救援他们,那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一旦等到北疆军解决了田楷和马腾,自己就危险了。在这种河道密布的地方,如果给这支北疆军困住了,大军突围的难度太大。为了保存实力,只有选择撤退。
此时北疆军在信都城遭到攻击,能赶到东光战场上的军队数量一定有限,以田楷和马腾的实力,坚守两到三天不成问题,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迅速撤回甘陵国。虽然大哥要自己在东路战场上坚持到八月底,但他并没有说要坚持到八月底才撤退。自己只要在九月初返回甘陵国,就不算违背了大哥的军令。
夏侯惇的意见得到了李典的支持,这个时候,他也认为继续北上纯粹是找死。北疆军既然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当然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夏侯惇命令臧霸、文聘不要和牵制他们的北疆军恋战,立即撤军,带着粮草辎重先行占据距离新河二十里之外的大沽河。同时命令徐州军的孙观率军守住新河上的几个渡口,随时接应自己撤退。
臧霸、文聘正在一边和高览激战,一边向新河北岸运送粮草。接到夏侯惇要求撤退的命令后,两人心中暗暗高兴。这个仗他们早就认为不能打了。大军行踪完全暴露,实力又不占优势,即使打到南皮也很难渡过漳水河完成预定作战目标。
文聘命令黄忠和魏延带领三千人马率先撤向大沽河。
中午,李典率领主力开始后撤。夏侯惇带着两千人马在大河故渎的南岸装模作样,准备到了晚上再撤。
同一时间,小梁亭战场上的激战还在继续。
颜良眼看战斗即将结束,随即命令张震、秦谊和高顺主动向夏侯惇发起攻击,把兖州军牵制在大河故渎南岸。他担心夏侯惇发现北疆军主力正在围歼田楷和马腾后吓跑了。
张震三人因为没有参加小梁亭大战,心里很不痛快,这时接到要求他们攻击兖州军的命令,顿时心花怒放。凭自己这一万五千人马,完全可以击败一万兖州军。既然现在颜良命令自己主动攻击,那这个全歼兖州军的功劳当然不能让给别人了。
三支大军一万五千人在雷鸣般的战鼓声里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对岸。
夏侯惇以为自已撤军的意图暴露了,二话不说,带着两千人掉头狂奔。
张震、秦谊、高顺这才发现兖州军已经开始撤退了。三人一面急报颜良,一面随后追击。
颜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如果夏侯惇撤回新河南岸,会合了徐州军、荆州军,那么这三万人马挤在狭窄的河道之间,又有充足的粮草,完全可以坚守一段时间。相反,这时候北疆军的诸多优势却因为地形原因被限制了,短时间内很难吃掉这三万人。
北疆军主力一旦在这里被拖住了,那么南下围歼曹操的计策势必要受到影响,甚至直接失败。
“命令赵云、姜舞两位大人,立即撤出战场,率军越过大河故渎,从右侧包抄叛军。”
“命令李溯、公孙续两位大人,立即赶到新河北岸,从左侧包抄叛军。”
“急告高览大人,不惜一切代价迟滞叛军渡河。”
颜良望着杀声震天的战场,用力一挥手,大声吼道:“传令,不要俘虏,给我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周山吓了一跳,急忙阻止,“大人,大将军有令,尽可能招降。”
“我没有时间。”颜良杀气腾腾地叫道,“给我全部杀了。”
绝杀令一下,战场形势顿时改观,一队队的铁骑踩着叛军的尸体向大河故渎方向全速追击。
下午,艳阳高照,炙热的空气和浓郁的血腥笼罩了整个东光战场。
在小梁亭到大沽河大约五十里的范围内,十几万军队正在高速移动。
小梁亭战场上,张郃、吴雄的军队正在扫尽最后几股负隅顽抗的叛军。
在小梁亭到大河故渎的十几里范围内,几支军队正在向西南方向狂奔。右侧是卫峻、刘冥的铁骑,左侧是楼麓、鹿欢洋的铁骑,中间是吕布、穆斯塔法和祭锋的铁骑。在吕布大军的后方,颜良和张辽带着步卒大军正在随后跟进。
在大河故渎到新河的十五里范围内,同样有数支军队在向西南方向奔跑。右侧是赵云、姜舞的铁骑,左侧是李溯、公孙续的铁骑。中间有三支大军。跑在最前面,距离新河最近的是李典的军队,跟在李典后面的是夏侯惇。跟在夏侯惇后面的是张震、秦谊和高顺的北疆军。
在新河到大沽河的二十里范围内,除了高览的大军还在按原定计策向新河方向攻击前进外,其它几支军队都在向西南方向撤退。黄忠、魏延的军队已经快到大沽河了,文聘的军队正护着粮草辎重和几万随军民夫跟在后面。臧霸的军队本来在和高览激战,但现在他正在逐渐脱离战场,等待孙观前来会合,而孙观的军队还守在新河南岸。
斥候纷纷来报。李典的军队距离渡口还有三里,高览的大军距离渡口也只剩下三里了。
孙观脸上显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传令,大军撤出渡口,急速会合臧霸大人南撤。”
站在他身后的尹礼吃了一惊,“大人,夏侯惇和李典两位大人的军队还没赶到渡口,我们不能撤。”
孙观猛然转身,高声咆哮道:“司马俱大帅是怎么死的?几十万兄弟是被谁杀的?我要报仇,谁敢阻止我,我就杀了他。”
尹礼骇然心惊,急退两步,“大人,你……”
“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闭嘴。”孙观冲上去,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你听到了没有,给我撤出渡口。”
“臧霸会杀了我们的。”尹礼恐惧地叫道,“就算臧霸不杀我们,将来刘备大人也不会饶了我们。”
“刘备?我还要杀他呢。当年,就是他和曹操、田楷联手击败我们的,你忘记了吗?”
尹礼脸色一黯,没有说话。孙观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挥手狂呼,“撤,立即给我撤出渡口。”
黄统望着消失在远处的徐州军,难以置信地说道:“大黑,我们占据新河了?”
“兵败如山倒。过去我们在黄巾军的时候,也是这样。”大黑笑道,“这个时候,谁跑得快,谁就能活下去,哪里还能顾得上其它人。”
战鼓急促响起,北疆军士卒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沿着新河南岸迅速摆下阻击阵势。
“传令下去,死守河堤,不许放走一个敌人。”
高览如释重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五节
李典愤怒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咒骂着临阵脱逃的徐州军。他根本不相信这股北疆军会击败徐州军占据新河。这里是大军回撤的要害,徐州军如果不是故意放弃,北疆军不可能杀到河边。
把兖州军丢在新河以北,既可以拖住北疆军,又可以给徐州军和荆州军的撤退赢取时间。这帮无耻小人,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李典激动之余,诧异地发现守在对岸的是老对手。三个多月前,兖州军击败高览的大军杀进了东武阳,今天,他再次率军挡在了兖州军的前面,切断了兖州军的退路,把兖州军送上了绝境。
李典下令攻击,准备强行渡河。这时接到消息的夏侯惇飞马赶到了河边,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命令大军背靠新河扎下大营,结阵固守。
“现在杀过去,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李典瞪大眼睛看着夏侯惇,难以置信地说道,“放弃攻击,也就等于放弃了生路。”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夏侯惇苦笑道,“北疆军的铁骑已经从我们的左右两翼杀了过来,转瞬即至。”接着他指指大军后方,“那一万多北疆精锐步卒距离我们不足五里,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现在我们四面被围,如果坚持渡河攻击,黄昏前肯定会被北疆军击溃。如果结阵自守,我们至少还能支撑一个晚上。”
李典大吃一惊,“田楷和马腾呢?难道全军覆没了?”
夏侯惇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北疆军既然能及时发现自己撤退,并及时抽调兵力围追堵截,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田楷和马腾已经全军覆没,一是北疆军有足够兵力。自己今天上午刚刚决定放弃支援田楷和马腾,下午就遭到了报应,徐州军和荆州军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抛弃了兖州军,独自逃生了。
“怎么会这样?”李典绝望地仰天长叹,“怎么一夜之间,我们就生机尽绝?”
“曼成,我们还有机会。”夏侯惇安慰道,“不管田楷和马腾现在如何,北疆军四面包围而来,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兵力部署。他们最早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发起进攻。”夏侯惇抬头看看天色,“快到黄昏了,北疆军没有围攻我们的时间了。等到深夜,我们再设法突围。”
臧霸怒视着孙观,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这个时候你怎能不顾大局?夏侯惇和我们会合了,我们就有三万人。三万人抱成一团,撤回甘陵国绝对没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没有问题?”孙观不服气地说道,“北疆军昨天围住了田楷和马腾,今天又围住了夏侯惇,可见北疆军早已集中主力要吃掉我们。北疆军先后围住了两支军队,需要时间围歼,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迅速撤离。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不是兵力。兵力再多,也是北疆军的猎物。”
臧霸虽然嘴里说孙观做得不对,但心里也认可他的说法。臧霸沉吟良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抬头看看吴敦,“将士们随身所带的干粮还能支撑几天?”
“两天。”吴敦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节省一点,可以支撑四天。”
“命令大军,沿着大沽河北岸,向东撤退。”臧霸大声说道,“要快,要连夜撤退,连夜奔跑,一刻不要停。”
“向东?”孙观、尹礼、吴敦三人疑惑不解,“为什么向东?”
“先向东撤退六十里,摆脱北疆军铁骑的追踪,然后狂奔两百里,直接南下平原郡,从西平昌方向渡过黄河。”
臧霸狠狠地瞪了一眼孙观,“你说得对,既然北疆军早有准备,估计他们已经在磐河一带设伏包围我们了,所以,我们不再向甘陵国方向撤退了,而是出其不意,急速南下平原郡撤过黄河。”
“直接南下平原郡,撤过黄河?”孙观惊呼道,“宣高,你想干什么?擅自违抗军令,是要砍头的。”
“你还知道要砍头?”臧霸怒声说道,“我们这次故意陷害兖州军的事,迟早要泄漏,曹操不会放过我们。即使曹操放过了我们,刘备也不会放过我们,他正好有借口把我们兄弟一块杀了。自从陶谦大人死了,我们兄弟哪有好日子过?如果不是我们手上有兵,刘备早把我们赶出徐州了。”
孙观三人一脸忿色,低头不语。
刘备入主徐州后,重用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这无可厚非。他还重用縻竺、陈登这些徐州门阀士人,这也是应该的,无可指责。但刘备在徐州没有根基,徐州军的主要将领都不是他的人,他为了在徐州站住脚,必须要控制军队,所以他陆陆续续把徐州军的许多将领调离了,换上了自己的人。
当年陶谦在任的时候,徐州军有三大派系,一是徐州本地将领,比如许耽。一是丹阳军将领,比如曹豹。一是黄巾系将领,比如臧霸、孙观、吴敦。
臧霸是兖州泰山郡的华县人,早年以勇武出名,朋友很多。其父臧戒是泰山郡的掾属,因为廉洁正直而遭到太守猜忌,被太守诬陷收押。当时臧霸十八岁,他带着一帮朋友劫狱,救出了父亲,逃亡徐州东海郡。青州黄巾起事的时候,他是黄巾军的一个首领,但因为对黄巾军肆意烧杀掳掠非常不满,于是愤而接受了陶谦的招抚,带着自己的军队帮助陶谦戍守城池。后因战功被拜骑都尉。初平三年,青州黄巾军连遭败绩,大帅司马俱也死了,黄巾军陷入低潮。陶谦随即让臧霸率军驻守琅琊郡招抚黄巾余部。臧霸的好友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就是这时受抚的。在徐州军中,臧霸非常有实力。
刘备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控制徐州本地军队,控制丹阳军,但他无法控制臧霸这支原为黄巾军的军队。既然不能控制,对自己有威胁,那就要想办法削弱臧霸的势力,甚至不惜以军资不足为借口逼着臧霸削减军队人数。刘备和臧霸之间的矛盾因此越来越大。幸运的是泰山黄巾军一直出没于徐州边境,威胁徐州安全,臧霸对刘备还有用,否则臧霸和他的一帮兄弟估计早被刘备整治得差不多了。这次刘备征调臧霸北上冀州征伐,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借机消耗臧霸的兵力。
“我们如果继续向甘陵国方向撤,可能被北疆军围歼,如果侥幸安全撤回了,我们可能被曹操、刘备杀了,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撤到青州去。”
“宣高,你想通了?”孙观惊喜地问道,“是不是上山?”
臧霸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你有没有出息?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做叛逆,做流寇?”
“你本来就是寇帅嘛。”孙观小声嘟囔了一句。由于臧霸手下都是黄巾军,所以很多徐州官吏都私下称呼臧霸为寇帅或者奴寇。
“大人,你想拿下青州?”吴敦迟疑着问道。
“田楷是怎么占据青州的?不就是打下来的嘛。”臧霸举起马鞭,凌空抽下,“我们也去把它打下来。”
孙观三人目瞪口呆。青州是田楷的地盘,当年司马俱、徐和、管承等人费尽心机,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靠现在这一万人,能占据青州?
“田楷和马腾肯定被北疆军包围了,田楷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臧霸面对三人惊疑的目光,冷静地分析道,“北疆军打完了田楷、马腾、夏侯惇后,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信都城下的北征军主力。我估计北疆军要利用铁骑的优势,迅速迂回到甘陵国一带,切断北征军的退路,围歼曹操、刘表和刘备。”
“以北疆军目前的实力,即使不能全歼北征军,也能重创北征军,曹操、刘表、刘备这次能捡回一条小命就算不错了。曹操实力大损,刘备实力大损,而田楷更是生死未卜,剩下的那一万青州军要想安全返回青州,势比登天还难。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联手泰山黄巾军的管承和管亥,南北夹击,以雷霆之势,一举拿下青州。”
“好,听你的。”孙观被臧霸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举手叫道,“反正都是死,兄弟们拼了。”
吴敦和尹礼相视而笑。臧霸终于被逼得无路可走,要成为真正的寇帅了。
黑夜将临。
臧霸的军队乘着*夜色*,沿着沽水河,以惊人的速度向东狂奔。这些士卒过去都是黄巾军,打仗或许差一点,但逃跑绝对是一流。因为臧霸告诉他们,如果今夜不能赶到一百里外,大家就要被北疆军的铁骑包围,死定了。求生的**激发了士卒们的潜能,大家奔跑的速度匪夷所思。
临行前,臧霸不忍心看到这些千里迢迢赶到河北的荆州人稀里糊涂的死了,特意赶到荆州军的临时大营拜会了文聘、黄忠和魏延,并给予了忠告。文聘三人很感激,把臧霸送出了大营。
“三位大人请留步,日后有缘,我们再见。”臧霸躬身告辞,打马如飞而去。
望着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文聘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刘大人的主意,还是他自己的主意?他这样就能趁机占据青州?”
“估计是他自己的主意。”魏延低声说道,“我听说,他过去是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和刘大人的和关系一向很紧张。这次刘大人带他到冀州战场,一是为了徐州的安全,二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黄忠浓眉微皱,不满地说道,“刘大人要杀他?”
“听说他长期驻扎在琅琊郡,和泰山一带的黄巾军来往密切,人们都叫他寇帅。对刘大人也不理不睬,很是骄狂。”魏延说道,“不过从今天这件事来看,他好象不是一个骄横跋扈的人。”
“我看他人不错,很直爽。”黄忠摇头道,“不过,田楷如果没死,我们也安全撤回了甘陵国,将来他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哼……”魏延冷笑,“黄大人,你认为这一仗我们还能打赢?”
文聘闭上眼睛,沉默不语。黄忠叹了一口气,“田楷要想活着回青州,的确不容易。但这一仗,我认为北征军还是可以全身而退,不会因为东光惨败而全军覆没。”
“全身而退?”魏延苦笑,“我已经看不到襄阳的太阳了。”
文聘的双眼蓦然睁开,“我留下,你和黄大人连夜率军后撤。”
“还是我留下吧。”魏延躬身说道,“我不是大军统帅,又没有成家,家中父母也有其它兄弟侍奉,可以说是无牵无挂。我留下最合适。”
深夜,大帐军议。
周山详细禀报了小梁亭之战的战果。
一万青州军和五千关中铁骑全军覆没,但没有发现田楷和马腾的尸体,估计趁乱逃跑了。
参加小梁亭之战的各部军队损失很小。步骑将士伤亡两千多人。
夏侯惇的一万兖州军被包围。徐州军和荆州军两万人马已经撤到大沽河附近。
明天清晨,颜良、吕布将指挥六万大军围攻兖州军。
全歼兖州军后,高览、高顺率部继续追击徐州军和荆州军。颜良率四万步骑北渡绛水河,沿着绛水河北岸向西急行一百里,然后再从修城方向南渡绛水河,直接插到磐河,切断徐州军和荆州军的退路,与高览、高顺的大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务求全歼这两万叛军。
明天上午,赵云、姜舞、卫峻、刘冥、李溯、公孙续率三万铁骑沿大河故渎南下两百里,攻占平原郡的平原城,然后向西直杀一百五十里,攻占甘陵城,切断叛军主力的退路,完成对叛军的全面包围。
颜良一再告诫赵云等人,不要在平原城纠缠,要以最快速度杀到甘陵城下。河北大战的关键目的是大量杀伤叛军兵力,而不是捕杀曹操等几个叛逆。把这几个叛逆都杀了,最后占便宜的是袁绍、袁术兄弟。河北经此一役后,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所以这段时间内必须要保证中原烽烟四起,战火不止。如果我们现在把曹操等几个叛逆都杀了,袁氏兄弟一家独大,实力骤增,将来南下平叛对河北就非常不利了。
深夜,漳水河畔,大将军行辕。
麴义禀报大将军,北征军在曹操的指挥下,一直狂攻信都城,虽然花样百出,但规模不大。
颜良禀报大将军,小梁亭之战已经结束,兖州军已经被围,明天赵云可以统帅铁骑实施迂回包抄之术,以包围叛军主力。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何时切断袁绍和曹操之间的联系,以保证我们在攻击叛军主力的同时,拖住袁绍,并在其撤出冀州之前,给予其重创。”贾诩稍加沉吟后,把手又指向了地图上的青州,“大将军,我还是坚持认为,我们完全有必要利用青州兵力单薄之际,派一支大军南下攻占青州。”
“田楷是死是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司马懿也劝道,“青州的两万大军,一万葬送在小梁亭,还有一万在信都城下,很快也要被我们全歼。目前青州兵力单薄,田楷就是强征也来不及了,所以现在正是攻占青州的大好时机。”
李弘笑笑,“攻打青州的事,必须要等到决战结束之后,也就是大约九月中前后。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保证冀州战场上绝对优势兵力,以完成对叛军主力的攻击。”
“另外……”李弘指指地图上的河内郡,“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攻占河内郡?”
“攻打青州,好处的确很多,但目标太大,容易让叛逆们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威胁。由此还可能导致袁绍、曹操、袁术、刘备等人再度握手言和。对我们来说,打完今天这一仗后,我们希望叛逆们反目成仇,希望中原的战火越来越猛烈,而不是让叛逆们再次找到机会联手对付河北。”
“你不让别人活,别人也不会让你自在。谁愿意束手就擒?谁愿意任人宰割?所以我觉得攻打青州,还是早了一点。”
“攻打河内郡的好处就是可以直接威胁洛阳,遏制袁绍实力的膨胀,逼得他无法把手伸到中原。”李弘看看贾诩,笑着说道,“这一仗打完了,袁绍如果得不到有效遏制,中原战火想烧起来也很难啊。毕竟他的损失最小,他可以联手袁术横扫中原。中原一旦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我们将来南下就很困难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六节
李弘和贾诩等人商量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大战刚刚开始,很多事都无法最后确定,大军到底是攻打河内郡还是趁机收复青州目前很难决断。但不管打哪个地方,有一点是肯定的,大军作战目的必须要符合朝廷尽快平定天下的主旨。
李弘请贾诩立即写一份奏议给朝廷,他想听听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的意见。然后他又命令傅干急书信都城的麴义和邺城的张燕,把东光之战已经开始的消息传过去,并督请麴义和张燕两位大人,想方设法拖住袁绍和曹操,力争大军能在黄河北岸彻底击败叛军,“另外,你告诉麴义和张燕,让他们迅速散播袁术背信弃义,攻打中原的消息,动摇北征军的军心。”
“不知道袁术是不是已经动手了?”田畴笑道,“昨天我和袁耀会面的时候,他还一再嘱咐我,请我一有消息就告诉他,他好象很着急。”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谣言都要散播,这一次我们只能对不起袁术了。”李弘笑道,“谣言一旦散开,叛军肯定人心惶惶,而袁绍、曹操、刘表、刘备等人更会互相猜忌,再加上田楷在东光的失败,叛军也只有后撤了。只要叛军后撤,信都城的威胁取消,冀州民心就能迅速稳定下来,这对甘陵大战有莫大的好处。”
贾诩、田畴等人连连点头。
“子泰,你立即书告钟繇大人,请他尽快组织人力南下,把粮草辎重送到绛水河一带,为甘陵大战做好准备。”
“我是不是亲自到信都城去一趟?”田畴刚刚说完这句话,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庞。田畴心里一颤,后面的话竟然没有说出来。
李弘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急忙问道:“粮草有什么不妥吗?”
田畴心虚地摇摇头,“有钟繇大人坐镇后方,粮草怎会出现问题?大将军多虑了,我只是想亲自去督办一下。”
“现在是大战关键时刻,大军的粮草辎重需要你统筹安排,责任重大,哪里都不要去。”李弘用力一挥手,口气不容置疑,“我相信钟繇大人,他能做好这一切。”
田畴脸一红,神情有些尴尬。贾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慢慢掀起一丝笑意。
贾诩拟好奏议,送给大将军过目。
此时大帐内只有李弘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地图前。看到贾诩走进来,李弘把他喊到了身边,“贾大人,如果颜良在磐河到东光一线全歼了叛军四万五千人,那么中原战场上的叛军只剩下了不到六万人马。”
“这时麴义的三万人从北向南追击,颜良的九万多人从东、南两个方向予以包抄,我们只要再派一支军队杀到清渊和馆陶一线,那么叛军就被我们彻底包围了。”李弘叹了一口气,“这个全歼之策太诱人了。”
贾诩诧异地看看李弘,“大将军还是舍不得?”
“如果全歼叛军后,我们还有余力南下中原,那两年后,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平定天下。”李弘眼里露出了两道炙热的光芒,脸上尽是贪婪之色,“我们为什么不能冒险一试?”
“大将军……”贾诩犹豫了良久,还是出言劝道,“余鹏大人临走前,曾一再嘱咐我,要我在适当的时候务必劝谏大将军。平定天下不是一场战争就能解决的事,它远比打一场大战要复杂。仗打赢了,但天下丢了,这仗还是打败了。”
李弘闭上眼睛,连连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贾诩突然发现李弘挺直的身躯竟然有点弯曲。大将军所承担的责任太大了,他不堪重负了。
“大将军,我们可以全歼这六万叛军,但我们会因此付出很大代价。”贾诩稍稍躬身,再次劝谏。
这六万叛军为了安全撤回去,肯定要抱成一团,我们无法利用地形优势分割包围他们。一旦我们的意图暴露,他们势必要放弃撤退转而倚仗城池坚守,这时我们用十二万或者更多的人马强行攻击,付出的代价之大可想而知。我们的兵力只多出他们一倍,损失会非常大,这不但让我们在今年内无法南下,还会耽误大军将来南下的时间。
大将军或许想围而不攻,等到他们粮草尽绝的时候再一口吃掉他们,但这更需要时间。有这么长的时间,袁绍和袁术早就横扫中原站稳脚跟了。以袁阀的力量,利用一个冬天巩固中原,应该不是太难。如此天下形成两强对峙之局,这对我们更加不利。
为了这次冀州大战,河北动用了所有力量。大司农李玮已经数次来书通报朝廷的财赋状况。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催促大将军,尽可能在十月之前结束冀州大战。
这次我们调用了十四万五千大军,如果加上关中的庞德,那就是十五万大军。这次我们为了把河北的损失减少到最小,一次就迁移了一百多万百姓,让三个郡几十个县将近一千万亩的田地休耕。河北财赋支出之巨,由此可见一斑。这场大战打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河北财赋已经难以支撑,我们今年根本没有能力继续南下作战。
这场大战结束后,河北为了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而且还要风调雨顺,不能再有任何的灾患。但现在幽州有辽东叛乱,我们南下平叛的时间肯定要推迟。辽东叛乱如果不能迅速平定,对河北影响太大。大漠上的胡族可能因此野心膨胀,他们会趁着我们南下中原的时候再生是非。边塞胡人的叛乱如果此起彼伏,平定天下的大业将遭受严重打击。
目前河北困难重重,我们即使打赢了这一仗,也无法改善河北的严峻形势,也无法即刻南下平叛。
既然短期内不能南下中原,那我们就要遏制袁阀实力的增长,因此,我们必须要把曹操、刘表、刘备完整无缺地放回去。曹操等人的实力因这一仗而受损,这对袁绍、袁术来说是个占据中原和荆州的好机会。但曹操等人岂会甘心束手就缚?所以明年的中原战火将会越烧越旺,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静待形势的发展,一旦时机成熟,即可南下平叛。
“你知道全歼叛军对我的诱惑有多大吗?你知道当我命令大军放走叛军的时候,我要承担多大的阻力吗?”李弘静静地听完贾诩的劝说后,苦笑着问道。贾诩的这番见解李弘一清二楚。他打了十几年的仗,让他白白放弃这种机会其实很残酷,但他现在肩负着重振社稷的重任,不能不考虑天下的形势。
贾诩沉默不语。李弘的心情他理解,但现在时局的发展太难预测了,这一仗无论如何不能全歼叛军。
谁能肯定袁氏兄弟不会联手?谁能保证袁氏兄弟在面临河北巨大威胁的情况下,还自相残杀?以袁绍的才华,袁术的精明,他们兄弟两人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一旦让袁氏兄弟控制了黄河南部的七个州郡,凭河北的三州之力想力挽狂澜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把曹操等人放回去,也就等于是放虎归山。这些人回到中原后,大打出手是肯定的。但一旦河北大军南下,这些人势必要再次联手。将来的平叛大战,河北大军所遭受的损失肯定比现在要大上数倍。
把曹操等人放回去的后果,人人都能预测得到,但把曹操等人全歼后的后果,却不是人人都能预测得到。或者说,因为曹操等人已经被放回去了,这种预测已经没有任何事实可以验证了,而这,正是李弘极其担心的原因。
大将军明明能全歼叛军,明明能大获全胜,却坚决放弃,为什么?
有些人可能认为大将军根本没有重振大汉之意。大将军放走曹操等人的目的就是想割据河北成就自己的王霸之业,这会让某些人更加坚定地认为大将军有篡逆之心。
有些人可能认为大将军无能,白白放弃了一个迅速平定天下的机会。大将军的威信可能会受到质疑和挑战。
由此引出的后果就是大将军的信任危机。
大将军虽然有军事决策权,但他一直没有独享这个权力。他一直把所有的军事决策都上奏天子和朝廷,在得到天子和朝廷的批准后他才实施。这是他力图得到天子和朝廷信任的努力之一,他坚定地认为只有天子、朝廷和朝廷中的大臣们互相信任,齐心协力,才能完成中兴大业。
大将军不想因为这一仗破坏了这种信任,继而影响到中兴大业。
大帐中的烛火在轻轻地跳动,两个静止的人影随着烛火的摇曳忽明忽暗,就象他们现在的心情一样,沉重而晦暗。
“大将军当初力主渡河南下,在外线作战,是不是就想避免这种麻烦?”
李弘低着头,苦笑不语。
贾诩看看手上的奏疏,“大将军,你看这份奏疏要不要重新写?”
李弘摇了摇手,“不要写了。这种事,说不清的。”
“大将军,长公主……”
“殿下一个人信任我,有什么用?”李弘指指自己的胸口,“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拯救社稷,所以我们需要天子和朝廷,需要官吏和军队,需要所有人的忠诚和信任。”
贾诩敬佩地看着李弘,无话可说。自从跟在李弘身边后,贾诩马上就知道了董卓失败的原因。李弘和董卓都是武人,但李弘信任自己身边的人,他固执地认为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是众人努力的结果,他只是这众人中间的一个。他就象一个普通的士卒,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董卓和李弘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就是主宰,结果他失败了。
“大将军,你认为曹操是怎样一个人?”
李弘刚想回答贾诩,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蓦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拍拍贾诩,笑着说道:“曹操能在四战之地的中原立足,可见他比我厉害,比袁绍厉害,他一定能逃出我们的包围。”
贾诩会心一笑。“麴义将军骁勇善战,他一旦开始追击,目标定是馆陶。拿下馆陶,也就切断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联系。曹操插翅难飞,所以,大将军是不是应该让田大人尽快赶到信都城?”
李弘没有点头,他仔细想了一下。
何时拿下清渊和馆陶,直接关系到大军能不能重创袁绍。如果云天过早拿下两城,袁绍可能不顾一切掉头撤过黄河,曹操的最后一线生机也就没了。对于袁绍来说,他目前关中未稳,不希望袁术独自占据中原,所以他肯定要救下曹操,让曹操去对付袁术。等他稳定了关中,他就可以倾尽全力,趁着曹操和袁术互相攻伐的时候,出兵横扫中原了。
眼前的关键问题就是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占据馆陶,如果时机合适,不但能放走曹操,还能牵制住袁绍。这的确需要一个明白自己心思的人立即赶到信都城,不留痕迹地控制麴义追击的速度。
“好吧,叫子泰立即赶到信都城。”李弘随即想到刚才议事的时候自己拒绝了田畴的提议,让田畴很尴尬,“刚才我否决了子泰的提议,好象让他很难堪。”
“呵呵……”贾诩笑道,“刚才田大人很尴尬,好象不是为了这件事。”
“还有什么别的事?”李弘奇怪地问道。
“田大人上次到信都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漂亮的才女。”贾诩乐呵呵地说道,“前几天,他还对我说过这事,对这位才女所作的词赋赞不绝口。”
“他想找个机会再回去看看?”李弘没有在意,随口问道。
“也许吧。这仗打完,田大人就要回朝,没有机会了。”
贾诩这么一说,李弘立刻上了心,田畴年纪很大了,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至今未婚,这让李弘很歉疚。
“谁家的?子泰对你具体说过吗?”
“没有。”贾诩摇摇头,“不过,这也不难猜。子泰离开信都前,曾到甄俨甄大人府上做过客,这位才女应该是甄家的人。”
“甄家?”李弘皱着眉,在贾诩面前来回走了两步,“甄家合适吗?”
贾诩抱着文卷,站在李弘身边,一言不发。李弘转头看看贾诩,觉得这件事贾诩的确不好回答。目前朝廷中冀州崔阀的势力很大,如果能把甄家拉到北疆一系中,对制约崔阀的权势很有好处。于是他低声对贾诩说道:“贾大人,你给我帮个忙,把这事私下查查。如果那位女子没有婚约,甄家和子泰都中意,我就请夫人亲自到冀州来一趟。”
贾诩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田畴在大将军的心中这样重要,竟然不远千里让自己的夫人亲自来说媒。
李弘显然看出了贾诩的震惊,他笑着解释道:“子泰不小了,如果合适,大战结束后就成婚,所以两位夫人必须要来。至于大媒,我看就麻烦你和钟繇大人了。”
贾诩一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大将军这样信任自己和钟繇,说什么也要舍命相报。
“我告诉你,如果这位女子已有婚约,你可千万不要拿我这个大将军的名头去压人。”李弘笑着提醒道,“好事变成坏事,我可要找你麻烦。”
贾诩连连摇头,满面春风。
凌晨,新河战场。
猛烈的战鼓声突然撕裂了黑夜的宁静,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新河两岸。
兖州军发动了攻击,密集的箭矢像狂风暴雨一般倾泻在新河南岸。北疆军早有准备,几百台弩炮,两千张强弓奋起反击,新河北岸大堤上很快便堆满了兖州军士卒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渡河士卒栽进了河里,鲜血霎时染红了河水。
颜良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命令张震、秦谊、高顺、张辽等人各率步卒大军从兖州军的背后发起攻击,命令赵云、吕布、姜舞等人各率铁骑从兖州军的左右两翼展开攻击。
新河战场顿时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兖州军坚持了一个时辰后彻底崩溃。士卒们狼奔豕突,拼死逃命。
颜良还是那个命令,给我杀,杀光了为止。
黎明的时候,战斗结束,歼敌一万,自损八百,战绩骄人,但颜良非常不高兴,因为没有发现夏侯惇、李典的尸体。两位兖州军主将借助黑暗的掩护逃之夭夭了。连续两仗,连续让敌人主将逃逸,颜良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颜良怒气冲天地骂了两句,然后命令高览、高顺合兵一处,继续向西南方向追击敌军。命令赵云等人领三万铁骑沿大河故渎直接南下平原城。命令吕布先带一万铁骑北渡绛水河,再沿绛水河北岸向西插到修城,再由修城南渡绛水河杀到磐河,切断叛军的退路。自己率其余大军随后跟进。
当高顺率军渡河的时候,高览部的斥候连续来报。徐州军和荆州军扎营于大沽河南岸,没有任何撤退迹象。
颜良和众将很疑惑。今天凌晨新河方向的战斗非常激烈,叛军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怎么不撤?难道放弃撤退了?
颜良当机立断,率领五万步骑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大沽河。命令赵云和吕布暂时屯兵新河,如果叛军坚持不撤,则参加大沽河围歼之战。
上午,大沽河。
魏延细细看了一遍劝降书,然后把它放到了案几上,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夏侯惇和李典,“两位大人是留在这里,还是急速赶回信都城?”
夏侯惇苦笑。他和李典趁着大军苦战之际,悄悄渡河而逃,丢脸丢到家了。兖州军失去指挥,随即崩溃,他们在逃亡的路上,清晰地听到了兖州军将士在铁蹄的践踏下发出的惊天惨嗥。
“魏大人,你靠这几万民夫拖住北疆军,能行吗?”李典担心地说道,“北疆军杀疯了,他们不会和你坐下来慢慢谈的。现在北疆军急于杀到甘陵国切断我们大军主力的退路,他们不会给你时间。”
魏延笑笑,指指案几上的劝降书,“颜良的大军还没有赶到大沽河,劝降书就到了,可见他的确不会给我时间。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有什么计策可以成功逃脱北疆军的追杀?”
“分兵攻击南皮,本来就是个错误。”夏侯惇一拳砸到案几上,怒不可遏。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大哥所为,但面对全军覆没的惨败,想到黑夜里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
魏延非常平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这里没有战马了,只有辎重马,两位大人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们。”
夏侯惇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掉头走出了大帐。
李典缓缓爬起来,伸手拍拍魏延的肩膀,“魏大人,祝你好运。”
魏延没有起身相送,他坐在案几后面,默默地看着两人沮丧而痛苦的背影消失在大帐之外。
上午,四女寺减河。
徐州军在七个时辰内,竟然奇迹地狂奔了一百二十里。
天亮后,徐州军疲惫不堪,但上至臧霸,下至普通士卒,人人咬紧牙关,依旧坚持不懈。
“大人,我们跑过了,这里距离新河战场不止六十里,而是一百二十里了。”吴敦看清地方后,急忙找到臧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从这里渡河南下,六十里外就是马颊河。渡过马颊河后,我们就进入平原郡了。”
臧霸大喜,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肚子里,“快,传令休息,准备渡河。”他回头看看远处,一把撕开了皮甲,露出了汗水淋漓的胸脯。“北疆军的铁骑再快,也追不上我了。”
徐州军将士欢声雷动,一个个躺倒在地,倒头就睡。他们太累了,几乎已经虚脱了。
臧霸和孙观、吴敦、尹礼三人没有休息,他们在商议渡过马颊河后,该从何处渡过黄河攻占青州。
在青州这一段的黄河南岸有三个郡。最东端是乐安国,中间是济南国,最西端是平原郡的南部几个县。平原郡南部的高唐城目前正在给青州军供应粮草,那里有青州的数千军队。先打它容易暴露意图,耽误大军攻占青州全境的时间。济南国和乐安国都没有显著目标,即使打下来了也无法迅速横扫青州全境。
“打临淄。”臧霸说道,“临淄是青州第一大城,是青州刺史部的所在地。田楷这几年一直待在临淄苦心经营,那里有充足的粮草,防守兵力单薄,而且距离泰山也近,便于我们联系黄巾军,进可攻退可守,是最佳攻击目标。”
“大人的意思是渡过黄河后,由乐安国直接攻击临淄?”孙观问道,“要不要先派人联系管承和管亥?临淄城高大坚固,我们一万人未必能即刻拿下。”
“我们需要管承和管亥的帮助。”臧霸点头道,“你日夜兼程赶到泰山,请他们率军赶到临淄城和我会合。”
下午,北疆军推进到大沽河北岸。
魏延独自一人,渡河前来拜见颜良。颜良对他还算客气,下马相迎。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颜良奇怪地问道:“听你口音,好象不是南方人。”在颜良的印象里,南方人说话应该象李玮一样一嘴鸟语。魏延笑道,我是南阳人。南阳虽然隶属于荆州,但它在荆州北部,靠近司隶,距离长江有几百里路,和南方扯不上边。
颜良看他长相英武,身材高大健壮,说话不卑不亢地很有几分傲气,心中有几分喜欢,言辞上不由得和善了许多。
“你们决定了?”
魏延摇摇头,“徐州军和荆州军的很多将领意见不统一,正在争论,希望大人能给点时间。毕竟作为一个武将,临阵投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需要时间说服。比如大人你,你是名震天下的悍将,当你决定投降的时候,你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
颜良脸色一沉,张嘴就想骂他,但突然又觉得他这话没错。武人除了悍勇外,最重要的就是忠诚。投降敌人就是背叛自己的忠诚,这的确很难接受。
“你回去告诉他们,叫他们仔细想想,到底是忠诚于刘表、刘备,还是忠诚于大汉,忠诚于当今天子。”
魏延躬身答应,“大人能给我们一天时间吗?”
颜良冷笑,“如果你明天来,还是这句话,还是要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我是不是还要答应你?”
魏延眼里露出一丝慌乱。
“我给你一个时辰。”颜良用手中的马鞭指指对岸,“一个时辰后,我开始攻击。”接着他大吼一声,“传令各部,准备攻击。”
魏延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大营。他没有想到颜良如此强悍,就象识破了他的计谋一样,步步紧逼,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大营内的民夫们已经察觉到这是一座空营,一座没有任何士卒的空营,他们非常恐惧,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很多人开始哭泣。这个时候,就算逃跑,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待在这座大营里寻找一丝渺茫的希望。
五十个亲卫站在辕门外迎接魏延。这是这座大营所有的兵力了。
“大人……”亲卫队的队率想问问结果。
魏延叹了一口气,转身望着对岸铺天盖地的北疆军,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机会了。”
五十个士卒悲伤地低下了头。
“文大人他们能撤回甘陵国吗?”
“不可能了。”魏延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心里一阵抽搐,“如果我能拖到明天下午,给他们两天的时间……”魏延说不下去了,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我帮不上他们了。”
“那我们投降吗?”
投降?魏延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忠诚?我应该忠诚于谁?现在我应该忠诚于谁?
“一个时辰后,我们投降。”
黄昏,魏延再次渡河拜见颜良。
听完魏延的叙说,颜良怒极而笑,“好小子,竟然让我白白浪费一天时间,好,好……”
颜良猛然转身,高声咆哮,“传令赵云、吕布,即刻动身。”
“急告大将军,臧霸带着一万徐州军已经逃向平原郡,文聘正带着一万荆州军急速撤向甘陵国。”
“命令张郃、张辽、高览、张震、秦谊各领大军立即北渡绛水河。”
“告诉高顺,这里就交给他了,我们走……”颜良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魏延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面如死灰,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颜良放过了他,怒气冲天地走了。
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我是高顺。”
魏延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缓缓转身,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是魏延。”
高顺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很不错,很不错……你是否愿意留下来继续统领你的辎重大营?”
魏延难以置信,吃惊地看着高顺。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派人把你送到大将军行辕。”高顺笑道,“大将军一定很欣赏你。能把我们虎头将军弄得狼狈不堪的,你还是第一个。”
魏延苦笑,躬身说道:“大人如果信任我,我就继续统领这座辎重大营。”
“你是不是还想救下荆州军?”高顺看看他,突然问道。
魏延心里一惊,半天不敢说话。
“如果你想救他们,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也许你还有机会。”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七节
八月下,曹操和刘表、刘备仔细商议后,决定撤退。
曹操最先得到袁术背叛的消息。当袁术手下大将纪灵开始攻击定陶城的时候,早有准备的荀彧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送到了信都城下。这个消息是曹操急切盼望的,他一面急告驻守甘陵城和东武阳的守将小心防备北疆军的突袭,保证粮道的畅通,一面焦急地等待着东路攻击大军的消息。大军要想安全撤回去,东路大军必须要打到南皮城下,以牵制北疆军的主力。
曹操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刘表和刘备,他故意隐瞒了。此时东路大军还没有赶到南皮城,袁术背叛的消息一旦传开,东路大军就要撤回来。东路大军如果撤得过快,不但无法实现自己消耗对手的目的,还有可能拖累北征军主力南撤的脚步。
但仅仅过了一天,刘备就接到了徐州急书。袁术的手下大将桥蕤、张勋、孙策分三路攻击下邳、彭城和广陵,徐州危急。
刘备当即要求撤军。曹操和刘表劝他从大局出发,先等一等。东路大军如果失去了主力大军对它的掩护和策应,很难全身而退。刘备虽然忧心如焚,但他不愿丢弃自己的军队,只好继续待在信都城下。
这时荀彧的第二封书信送到了。袁术发现天子不在昌邑城后,亲自率军围攻定陶。袁术已经上钩,被拖在了定陶城下,丞相大人可以速速回撤。
与此同时,荆州也有急书送到。留守荆州府的长史蔡瑁,别驾刘先书告刘表,八月上,益州刘璋指挥益州军攻击荆州,双方水军在南郡夷陵一带交战,互有胜负。
这下三个人都急于撤军了。曹操估计东路大军已经赶到了南皮城下,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攻城他也确信北疆军主力已经东移了,此刻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曹操一面急令东路大军后撤,一面和刘表、刘备两人联名书告袁绍,请他率军向甘陵城方向移动,以策应大军撤退。
刘表、刘备认为袁术的背叛和袁绍有关。如果没有袁绍的暗中支持,以袁术的精明和他现在的实力,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所以两人不同意把大军后撤的消息告诉袁绍,免得让袁绍先跑了。袁绍一跑,北疆军就可以集结所有军队对北征军展开围追堵载,这样一来,大军的撤退之路就很艰险了。
但曹操不这样认为。
袁绍现在肯定知道袁术背盟的事,但目前不管袁绍对这件事采取何种对策,他都必须正视一个现实。如果北征军主力全部撤回中原,袁术的下场一定很惨。袁术现在之所以如此嚣张,恐怕和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北征军肯定会全军覆没于黄河北岸有关。
北征军如果全军覆没,袁术独霸中原,两人日后必定有一场生死大战,这对袁绍打击很大,他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出现。北征军如果全部撤回,袁术的下场就很惨,袁阀的力量就要遭到很大削弱,这种局面袁绍也不愿看到。所以他最后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尽可能让北征军遭受重创,让曹操、刘备等人实力大损,让他们和袁术在中原死战。等到曹操、刘备、袁术等人都奄奄一息了,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中原。
袁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现在肯定不会急于后撤,他必须先稳住后撤的北征大军,让北征大军感觉到安全,决心会合从东路撤回的军队,这样北征大军后撤的脚步将大大延缓。如此一来,一则袁术赢得了攻城掠地的时间,二则北疆军赢得了围追堵截的时间。
曹操因此认为,袁绍一定会策应北征大军撤退。
我们只要在甘陵国附近会合田楷的东路大军后,兵力上立即占据了优势,这时北疆军必定要放弃对我们的追击,转而寻求包围兵力较少的袁绍。对李弘来说,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打一个,不能让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对我们来说,无论如何都要利用这个机会削弱袁氏兄弟的实力,免得将来他们坐大,篡夺了大汉社稷。
曹操这话是对刘表和刘备说的,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在他说服田楷等人分兵东进后,东路大军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路大军将遭受重创,甚至全军覆没。虽然自己损失了一万人,但相对于实力较弱的青州和徐州来说,却是致命一击。大军撤回中原击败袁术后,青州和徐州为了生存,不得不更加依靠自己,这给自己吞并青、徐、扬三州,称霸中原,打下了坚实基础。
北疆军为了围歼东路大军需要征调很多兵力,需要时间,这正好给了自己从容撤退的机会,而撤退的借口就是袁术的背叛。
曹操现在觉得袁术真的非常可爱。如果袁术不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自己不但没有借口撤兵,还要想方设法抽调兵力救援东路大军。这样一来整个计策就被打乱了,自己的损失可能更大,撤退的时候可能非常狼狈,甚至有可能被北疆军包围而全军覆没。
正是因为自己可以从容撤退,手上还有强大实力,从而把袁绍死死地拉在了冀州战场上。现在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北疆军也跑得够快,袁绍就死定了。
想到袁绍、袁术一脸沮丧,如丧考妣的样子,曹操就非常得意。
大军刚刚撤过绛水河就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东路大军在东光一带遭遇北疆军的阻击。
曹操感觉形势有点不对,急忙下令各路大军急速后撤,但仅仅过了一天,文聘的急报就传来了。
田楷和马腾的大军生死未卜,夏侯惇被围新河,臧霸临阵脱逃率军向青州而去。现在魏延带着粮草辎重和数万民夫扎营于大沽河北岸,试图拖延北疆军的攻击。而自己和黄忠正带着一万荆州军向甘陵国方向急速后撤。文聘担心北疆铁骑会在磐河一带设伏,所以请求刘表速速派军支援。
曹操、刘表和刘备等人惊骇至极。怎么一夜之间,冀州战场上的形势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东光一带到底有多少北疆军?尾追而来的麴义又有多少军队?
此时,北征大军正在沽河两岸,距离磐河大约两百里左右,刘表心忧荆州军的安全,极力要求出兵接应。
曹操断然拒绝。
北疆军既然围住了夏侯惇的军队,那么田楷和马腾的军队肯定已被围歼。按照时间推算,夏侯惇的军队估计也完了。臧霸和他的手下本来是黄巾军,临阵脱逃也很正常。但对徐州来说,损失的不仅是一万军队,还有将来黄巾频繁入侵的祸患。至于荆州这一万军队,北疆军不会放过他们,随之而来的必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围追堵截。这一万人没得救了,放弃吧,免得把前去救援的军队也一块葬送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派兵急速驰援甘陵城和馆陶城,防止北疆铁骑切断我们的退路。
“如果北疆军利用他们的铁骑先行占据南面的甘陵城,西面的清渊和馆陶城,那么我们就被彻底包围了。”曹操神情凝重地说道,“麴义现在就在我们的后面,而东面正有数万北疆军向我们扑来,形势非常危急。”
“那我们到底从哪个方向撤?是从甘陵城方向,还是从馆陶方向?”刘表知道曹操说得有道理,只能忍痛舍弃自己那一万人马,任其自生自灭了。
“以景升兄看来,我们从哪个方向撤退最安全?”
“甘陵城。”刘表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从甘陵城南下,越过大河故渎进入东郡,然后顺着发干、东武阳到黄河,这是最近的路程了。”
“我们能想到,北疆军自然也会想到,他们会派重兵迂回到大河故渎附近阻击我们。”曹操摇头道,“这条撤退的路程虽然最短,但它却是一条死路。”
“你怎么知道北疆军会抢在我们前面切断大军的退路?”刘表冷笑道,“你既然事事都能料到,为什么还会出现今日危局?”
曹操冷眼看着刘表,眼里露出一丝轻蔑。他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刘备伸手拉拉刘表,示意他不要激动。在这支大军里,刘表和刘备的军队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万五千人,而曹操有将近三万人马,还有一万青州军也是遵从曹操的军令。如果田楷真的死了,它很快就会变成曹操的兖州军。至于青州,目前看来肯定是曹操的囊中之物了。东光一仗后,产生逆转的不仅仅是冀州战局,还包括中原形势。现在曹操势大,凡事都要听曹操的,尤其在这个关系生死的时候,更不能和曹操闹翻自找麻烦。
“丞相大人是不是认为我们应该从馆陶方向撤退?”刘备看看地图,疑惑地问道,“馆陶距离甘陵城有两百里,如果我们从这个方向撤退,意图太明显,容易遭到北疆铁骑的攻击,损失估计更大。难道丞相大人认为袁绍一定会来接应我们?”
“对,袁绍一定会来。”曹操非常自信地说道,“现在,我们放弃南下甘陵城,大军沿着清河南岸,向西南方向的清渊、馆陶急速前进。”接着他看看众人,忽然捋须笑道,“你们说,李弘得知我们直接向馆陶狂奔,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九月初,平原城。
田楷吃力地抬起头。
倒在身边的战马还在悲声嘶鸣,鲜红的血液从战马腹部长长的创口里喷射而出,溅了他一头一脸。眼前到处都是奔腾的马蹄,激烈的厮杀声好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忽然又好象近在咫尺。田楷想爬起来,但长箭射穿了他的肩胛,洞穿了他的腹部,巨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惨声嚎叫起来。
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听从马腾的劝说,和马腾一起返回甘陵国会合曹操。虽然东光一仗自己打败了,但这不是自己的责任,当时数不清的北疆军杀过来,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曹操那里还有自己的一万大军,有这一万大军,自己依旧可以占据青州,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我早一点离开平原城,如果我早一点渡河回到青州,我是不是能躲过这场追杀?我是不是能活下来?
田楷卧倒在血泊里,身体里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地流失,生命正在一点点地离他而去。虽然**上的痛苦让他浑身抽搐,但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痛苦的感觉。
他艰难地侧过脸,竭力睁开眼睛看向蓝天。他想起了幽州,想起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李弘的那一刻。这个从大漠一路杀回来的鲜卑奴隶终于打败了公孙瓒,打败了自己。
田楷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孙续蹲在田楷的尸体旁,忍了很久,还是流下了泪水。
田楷看着自己长大,是自己的叔叔,曾经和自己的父亲一起鏖战于北疆边塞,但今天他竟然死在了幽州铁骑下。
李溯扶起公孙续,轻声安慰了几句。
当年在幽州,大将军、鲜于辅、玉石、阎柔、还有我,还有很多人,都曾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过。当时的敌人现在成了朋友,当时的兄弟现在成了仇人,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李溯叹了一口气,对站在身后的几个亲卫挥了挥手,“传令下去,把田楷送到幽州渔阳安葬。即使他是叛逆,他也应该葬在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地方。”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八节
九月初,吕布率领长水营、胡骑营率先渡过了绛水河。
由于大军在新河耽误了一天时间,吕布担心荆州军已经到达磐河,所以他没有进入黄泛区,而是在距离磐河三十里外的故亭扎下了大营。
斥候连续来报。在磐河方向没有发现荆州军。吕布很奇怪,急忙命令斥候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一百里,尤其是大河故渎方向,更要严密探查。荆州军一旦发现通往甘陵国的道路被切断,极有可能放弃和主力会合的打算,转而直接南下平原城,撤过黄河进入青州。如果北疆军为了围歼这一万人而耽误了合围叛军主力的时间,让叛军主力成功突破阻击顺利撤回中原,那就罪不可恕了。
颜良接到吕布的急报后,立即命令已经渡河的张震、秦谊会同楼麓、鹿欢洋的乌丸铁骑,转向西南方向迅速拿下东武城,从侧翼威胁正在撤退的叛军主力。命令张郃、张辽和高览加快渡河速度,迅速赶到故亭。命令吕布率铁骑沿大河故渎方向缓缓搜寻,一旦发现荆州军,则立即发动攻击。
九月初,赵云率军沿着大河故渎急驰三百多里,赶到了预定阻击地点博平县的鲁亭一线。这一带的大河故渎位于甘陵国和东郡的交界处,距离甘陵城六十里。
斥候回报,甘陵城方向没有发现叛军主力。这个消息让赵云非常高兴,北疆军终于抢在了叛军前面。他命令大军立刻休息半天,然后向甘陵城发起攻击。
“从我们包围田楷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天时间。”姜舞把水囊递给赵云,抹了一把胡子上的水渍,“我估计曹操刚刚接到东光大败的消息,叛军主力大概正在南渡绛水河,距离甘陵城至少还有两百里。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赵云笑笑,“这次我们如果能全歼叛军,两三年后天下就可以平定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姜舞摇头笑道,“怎么,你厌烦打仗了?”
“不打仗当然好了。”赵云抬头看看他,“难道你希望打一辈子仗?”
姜舞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看从远处急驰而来的一队铁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胡子、小懒和右贤王来了。”
当文聘、黄忠撤到磐河时,他们接到了曹操的书信。曹操命令他们撤退,并且允许他们见机行事,以保证实力、安全撤回中原为上策。
这份书信本来是写给东路大军统帅田楷的,但田楷现在下落不明,东路大军的四万五千人就剩下他们这一万人了,而且正处在北疆军的围追堵截之中,想突围比登天还难。就在两人彷徨无计的时候,夏侯惇和李典追了上来。
这份书信的内容,夏侯惇一眼就看明白了,曹操要牺牲东路大军来掩护主力大军回撤中原。但现在事实已经超出了曹操的预料,东路大军已经败亡,无法策应主力大军撤退了。
“不知夏侯大人可有突围之策?”文聘问道。
“既然丞相大人允许我们自行决定撤退路线,无需返回甘陵国和主力会合,那我们就直接南下,从平原城方向渡河。”夏侯惇毫不犹豫地说道,“臧霸跑得快,估计已经脱险了。现在就看我们跑得快不快了。”
“直接南下?”黄忠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平原城已经被北疆军拿下了,我们想从平原城突围难度太大。”
“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夏侯惇说道,“我们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几天,只有出其不意南下平原城,然后渡河赶到高唐才能得到补充。北疆军发现我们后,肯定要随后追击,这样也可以给主力大军的撤退赢得更多时间。”他看看文聘和黄忠说道,“相信两位大人不会希望刘表大人和荆州军都葬身于北疆铁蹄下吧?”
九月初,绛水河。
麴义得知叛军突然掉头向西,立即预感到叛军要跑,他急忙派人禀报大将军李弘,并书告颜良,请他抽调更多兵力投入到追击叛军主力的战场上,同时书告张燕,请他密切注意袁绍的动向,阻止他接应叛军撤退。
麴义急召王当、徐晃,命令两人各率大军,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魏郡,拿下清渊和馆陶,切断叛军的退路。命令文丑率军渡过清河,紧紧追在叛军后面,想方设法迟滞叛军的撤退速度。
“不知道子龙是不是已经赶到了鲁亭一线?”麴义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地图,焦急地说道,“如果他还是按照原定计策先攻甘陵城,那我们就无法及时合围叛军,叛军有可能从清渊和馆陶方向越过大河故渎撤过黄河。”
他想了又想,断然说道:“快,派人急速赶到甘陵城一带寻找赵云将军,请他放弃攻击甘陵城,立即拿下发干、冠城,切断叛军南撤之路。”
司马阎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麴义转头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你耳朵聋了?”
阎志胆怯地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大人,赵云将军现在归颜良将军指挥。”
麴义剑眉倒竖,一掌拍到了案几上,“越权指择就越权指挥。只要能围歼叛军,我宁愿不要这个左将军了,给我下令去。”
阎志站在他身边没有动,眼睛悄悄看向田畴。麴义大怒,一巴掌打了过去,“你小子现在无法无天了。”
田畴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麴义的胳膊,“云天兄,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急,让我想想办法。仗打赢了,你却获罪降职,这叫什么事?大将军非要给你气死不可。”
“没有时间了。”麴义怒声吼道。“大将军还在两百里外的弓高城,等我要来命令,叛军已经跑到黄河边上了。”
“好,好……”田畴松开麴义的手臂,挥手对阎志说道,“你立即按麴大人的意思书写命令,把我的印信也盖上,并多派人手到甘陵城一带寻找赵云将军。我立即书告大将军,请他下令让麴义将军指挥甘陵大战,冀州所有军队包括颜良将军均受麴义将军节制。”
阎志急忙答应。他担心麴义打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麴义感激地拍拍田畴的肩膀,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田畴是尚书台的右仆射,奉旨到冀州战场协调朝廷、冀州诸府和军队之间的关系,负有监军之责,他主动把越权指挥的责任揽下来,也就等于承担了麴义的所有过失。将来朝廷和大将军怪罪下来,责任主要是田畴的。麴义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凭这越权指挥一事,肯定会有很多人上奏弹劾自己,趁机落井下石。现在能有田畴分担罪责,自己即使获罪,也不过就是献份请罪表,罚没几个月的俸禄而已。
“云天兄,叛军有五万多人,王当和徐晃两位大人可能挡不住。”田畴指指地图上的馆陶,担心地说道,“以我看,你还是让他们逐步阻击为好,一来可以迟滞叛军撤退的脚步,让颜良将军的军队有充足的时间从东面赶过来,二来让袁绍看到叛军有突围的希望,迫使他率军来援,趁机把他一块吃了。”
“这种情况下袁绍还会来救援?”麴义嗤之以鼻,“子泰,你是不是把袁绍看得太高了?现在他巴不得我们把曹操这些叛逆杀了,他好独霸中原,和我们隔河对峙。”
田畴微微一笑,“从袁绍这个角度来说,他当然希望我们把曹操、刘表、刘备和田楷四个人都杀了,这样他就可以轻松地拿下荆州和中原。但问题是,我们愿不愿意和袁绍鼎足而立?”
“我们不愿意看到袁绍的实力急剧膨胀,所以我们需要维持目前各州郡势力互相争斗的局面。也就说,如果袁绍逃了,我们就把曹操、刘表等人放回去,让他们和袁绍反目成仇,互相征伐。只要袁绍、曹操这些人的实力无法发展,我们才能在短期内击败他们。即使他们联合了,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和我们对抗。这一点从目前的冀州战场就能看出来。”
“袁绍会看不出来我们的用意?”麴义将信将疑。
“正因为袁绍一清二楚,所以他才很难做出选择。如果你是袁绍,你现在该怎么办?”
“我……”麴义脱口就想说我一走了之,但忽然发现这件事还真的不能一走了之。袁绍逃了,河北把曹操等人放回去,双方即使不翻脸,不过这仇怨算是结下了,袁绍的本意也彻底暴露了。袁绍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想攻占中原,或者想继续保持目前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不可能了。
“很难办吧?”田畴笑道,“袁绍如果自己逃跑,让我们放回曹操等人,他的威名不但尽数丧失,丢尽脸面,还会因此和其它州郡势力结仇,闹得众叛亲离,这是袁绍最不愿看到也不能接受的事。相比起来,他不如自己损失一点,把曹操等人救出来,这样他在曹操等人实力大损的情况下,不但搏得了天下人的赞誉,还可以名正言顺地逼着曹操等人放弃对皇统的挟持,继而通过皇统来控制和威胁中原各势力,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果袁绍能在我们南渡黄河之前独霸中原,那这两强鼎立隔河对峙的局面依旧会出现。所以,袁绍不但会留在冀州,还一定会去救援曹操和刘表等人。”
麴义恍然大悟,“子泰,你小子鬼心眼太多了。”
接着他兴奋地指着地图说道:“我们让颜良、吕布的大军从东、北两个方向追击,让赵云的大军在甘陵国的南面堵住叛军的退路,让王当、徐晃在西面且战且退,造成我们即将合围叛军但因为兵力不足又无法合围的态势,从而诱使叛军持续向魏郡的馆陶、魏县方向撤退,迫使袁绍向馆陶方向予以接应,然后……”麴义一拳砸到了地图上的馆陶和魏城之间。“我们在这里全歼叛军,把袁绍和曹操这些叛逆全部杀了。”
田畴先是笑容满面地听着,听到后来神情大变,目瞪口呆。
“云天兄……”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麴义突然面色一冷,“现在就算颜良在东光一带全歼了叛军的四万五千人,但除掉叛军这几个月连续攻击的损失,他们至少还有十一万人左右的兵力,而我们只有十四万人,所以我们无法包围叛军,更无法全歼叛军,最多也就是重创叛军而已。袁绍、曹操这些叛逆最后都能逃回中原,这似乎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麴义冷眼地望着田畴,“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田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云天兄的意思呢?”
“如果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全歼了袁绍和曹操等叛军,最后能占据中原的也就是袁术,但袁术和袁绍相比,实力较弱,他很难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这样我们就能在明年渡河南下,开始平定天下之战。”
麴义把右手摊开,放到了地图上的甘陵国,“我们都担心袁绍会跑掉,袁绍跑掉后对我们中兴大业的阻力太大,所以你的提议很正确。我们不能急于把曹操和刘表等人围歼在甘陵国,我们要利用曹操和刘表这路叛军把袁绍留在冀州,把他的大军诱到馆陶一带予以歼灭。”
麴义抬头看了一眼田畴,“我的计策是,先以四万人的兵力围住曹操这路叛军。”
接着他把左手放到到了地图上的魏郡,眼内露出了两股浓烈杀气,“然后集中十万人左右的兵力在魏郡围歼袁绍,把袁绍一口吃掉,永绝后患。吃掉袁绍后,我们再集中所有兵力围歼曹操这路叛军。”麴义右手握拳,重重敲击了一下地图上的甘陵国,“如此则叛军全军覆没。”
田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麴义这个计策太诱人了。如果麴义的计策成功,叛军全军覆没,那么天下在一两年内即可平定,大汉中兴之期将大大提前。
麴义双手相握,眼睛看着地图,脑海中想象着激烈厮杀的战场,一时间热血沸腾。
两人沉默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大将军的意思呢?”
“大将军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田畴轻轻喘了一口气,“大将军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重创曹操这路叛军已经不成问题,关键是如何重创袁绍。重创袁绍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当时大将军和我们都没有想到曹操撤得如此快速,如此坚决,而且他的撤退方向也大出我们的意外。他好象料到我们的铁骑已经先行迂回到甘陵城方向切断了他的退路一样,他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向西撤退。目前我们没有兵力先行插到清渊和馆陶一线,所以曹操如果跑得够快,他极有可能逃出我们的合围,成功会合袁绍,安全撤回中原。”
“没有安排军队先行插到清渊、馆陶一线,大概和大将军想拖住袁绍有关吧?”麴义笑着问道。
田畴点点头,“战局瞬息万变,我们很难准确判断叛军的下一步行动。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将军没有先行安排军队插到清渊和馆陶一线还是正确的。”
“以王当和徐晃的速度,完全可以抢在叛军之前,到达清渊和馆陶一线予以阻击。”麴义说道,“当务之急是,颜良、吕布的军队要全速东进,赵云的军队要迅速抢占发干和元城,争取在三到四天内把曹操这路叛军包围在清渊和馆陶一带。如果迟迟不能合围,曹操等人可能突破我们的阻击,而袁绍也有可能杀到馆陶,和曹操会合。”
田畴摇摇头,笑了起来,“云天兄,你这是逼我违抗军令啊?”
“你敢不敢做?”麴义冷笑道。
“拼了。”田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我联名,立即把歼敌之策书告大将军。另外,急书张燕大人,请他调派兵力支援王当和徐晃。曹操、刘表等人杀红了眼睛,他们未必挡得住。”
“要援兵。”麴义高兴地拍拍田畴,“向大将军要援兵。晋阳还有阎柔的两万南军,现在可以把他们征调到冀州战场了。如果他们能在十五天之内赶到邯郸,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凌晨,刚刚趴在案几上打了个盹的李弘被傅干叫醒了。
“大将军,叛军向西撤退了。”
“向西?”李弘吃了一惊,“麴义呢?他的军队在哪?”
“王当和徐晃两位大人已经率军急赴清渊、馆陶一线予以阻击。”傅干把一卷文书递给了李弘,“麴大人和田大人根据战局的变化,制定了一个新的歼敌之策。”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二十九节
李弘看完麴义和田畴的书信,急召贾诩、陈群、袁涣和司马懿议事。
叛军突然向西,打乱了预定部署,再在甘陵城下围歼叛军已经不可能了,但由于叛军向西撤退拉近了和袁绍之间的距离,使得本来十分困难的围歼袁绍的计策忽然变得容易起来。不过,这种容易仅仅停留在想象当中,事实上,北疆军现在连围歼曹操的希望都变得非常渺茫了。
麴义发现叛军向西撤退后,立即命令王当和徐晃南下清渊、馆陶一线予以阻击,但此时王当和徐晃距离清渊和馆陶大约有三百里,中间还隔着一条清河,而叛军已经渡过清河,距离清渊和馆陶大约只有两百里。王当和徐晃能不能抢在叛军之前赶到清渊和馆陶一线予以阻击,立时成为能否合围曹操这路叛军的关键。
如果不能合围曹操,让曹操和袁绍会合,所有计策都用不上了。
“颜良的各路大军现在都在什么位置?”李弘也着急了。曹操这一手,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根据最新的消息,颜良将军的大军已经全部渡过绛水河。”司马傅干手指地图,一一向李弘说明。
颜良将军会同张郃、张辽和高览的三万大军正在赶往故亭。张震、秦谊的北军两营,楼麓、鹿欢洋的乌丸铁骑共一万五千步骑正在赶往东武。高顺的一万大军正在赶往磐河。吕布率领穆斯塔法和祭锋的两营一万铁骑正在沿大河故渎南下搜寻荆州军。赵云、姜舞、卫峻、刘冥、李溯和公孙续的三万铁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到达鲁亭一线,正准备攻击甘陵国。
从路程上来说,现在离叛军最近的就是赵云将军的铁骑,其次就是文丑将军的一万步卒大军。现在文丑将军已经赶到了清河,正准备渡河追击。而最早渡过绛水河的张震等军队目前和叛军之间的距离都在三百里以上,根本指望不上。
赵云将军虽然距离叛军最近,但他距离我们最远,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和他联系上。如果他能抢在叛军之前由元城方向杀到馆陶和魏城之间,我们当可确保合围曹操。
魏城距离邺城大约两百里,袁绍的大军很快就能杀到。赵云将军的铁骑为了切断叛军的所有退路,肯定要分兵驻守甘陵、发干和元城,这样一来他能投入到馆陶、魏城一带阻击叛军的兵力非常有限。
“大将军,能不能全歼叛军现在就不想了,先想办法阻止曹操和袁绍会合吧。”贾诩苦笑摇头,“麴义和田畴两位大人的办法虽然不错,但他们并不清楚颜良将军所属各部的位置。不过,侥幸的是,麴义和田畴两位大人能够当机立断,甘愿背上违令的罪名越权指挥,这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你认为王当和徐晃没有可能抢在叛军之前赶到清渊和馆陶?”李弘问道。
“他们不可能抢在叛军的前面。”贾诩的口气非常坚决,“他们还要渡一条清河,时间上耽搁太多。我们只能指望赵云将军了。”
李弘想了一下,指着司马懿说道:“给赵云将军下令,请他暂时不要攻打甘陵、发干了,直接杀到馆陶、魏城之间,切断叛军的退路。”
“所有兵力吗?”司马懿急忙问道。
“所有兵力,三万铁骑全部过去。”李弘挥手说道,“多派人手去找他,无论如何要以最快速度找到他。另外,告诉他,现在冀州战场上的所有军队都受麴义将军指挥。”
司马懿转身跑出了大帐。
“把这个消息也急告颜良和张燕。”李弘转头对陈群说道,“你再急书麴义大人,我同意他和田畴两人的歼敌之策。冀州战场上的所有军队由他指挥。”
“命令颜良,请他丢掉一切辎重,带着所有军队急赴清渊、馆陶一线合围曹操。两天内必须到达战场。”李弘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告诉颜良,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个命令,以后就是麴义将军给他下令了。”
“大将军,那一万逃出东光战场的荆州军……”袁涣小声问道,“任其逃亡?”
“任其逃亡,不要管他们了。”李弘笑道,“如果此仗能全歼叛军,尽诛袁绍和曹操等叛逆,这一万人还有什么用?”
李弘和贾诩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由贾诩起草奏章急报朝廷。
李弘又急令左中郎将钟繇、渤海郡太守宋文、河间国相卫政、安平国相甄俨、甘陵国相许混、魏郡太守丁立等人,立即组织更多的人力南下,帮助大军运送粮草辎重。
九月上,甘陵国,绎幕城东南十里。
吕布的铁骑追上了逃亡的荆州军。
荆州军将士看到背后飞扬半空的滚滚烟尘,听到风中传来的雄浑号角声,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逃跑的速度骤然加快。
“向东南方向跑,向东南方向……”夏侯惇纵马狂奔,不停地吼着叫着,竭力阻止大军的崩溃。东南方向五里就是大河故渎,这里地形起伏不平,可以有效阻挡铁骑的冲击。
“夏侯大人,我们距离平原城还有多少路?”文聘望着自己的亲卫举着血淋淋的战刀正在诛杀逃跑的士卒,心里痛苦不堪。
“还有六十里。”夏侯惇勒马停下,回头望望越来越近的北疆铁骑,一脸绝望,“文大人,如果不放弃这支军队,我们谁都逃不掉。”
文聘坐下的战马焦躁不安地连连扬颈长嘶,似乎感受到了呼啸而来的血腥和杀气。
“你走吧。”文聘大声叫道,“我既然把他们带到了河北,我就要把他们带回去。要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夏侯惇面孔一红,羞惭无言,转身打马而去。
北疆铁骑象潮水一般呼啸而来,震耳欲聋的杀声和万马奔腾的巨大轰鸣声冲破了遮蔽天空的烟尘,直冲云霄。
如云箭矢发出惊心动魄的厉啸,天空中一片片高速移动的黑色云朵就象张牙舞爪的嗜血猛兽,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荆州军中。荆州军将士狼奔豕突,惨厉的叫号霎时间冲天而起。一柄柄战刀在空中飞舞,一支支长矛如毒蛇吐信。冰冷的武器肆意蚕食着鲜活的生命,满天的血花点缀着炙热的战场,恐惧和仇恨洒满了这夏日的天空。
穆斯塔法大吼一声,一矛穿透了敌人的身躯。还没等他直起腰来,眼角余光便看见一支长箭厉啸射来。穆斯塔法惊骇至极,甩手丢掉长矛,竭尽全力向马下栽去。
“咻”一声响,长箭擦着他的脖子飞了出去。
黄忠看到自己长箭射空,气得高声怒吼,打马如飞而至。穆斯塔法摔得眼冒金花,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一柄呼啸的战刀已经迎着他雷霆劈下。
穆斯塔法惊叫一身,躲无可躲,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当……”一声炸响,一支长戟横空而至,硬是架住了黄忠那势在必得的一刀。“杀……”吕布纵声狂吼,左手拔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刀剁在了黄忠的肩胛上。
鲜血迸射,黄忠惨哼一声,战刀脱手,恰好这时他的战马被流箭射中,吃痛之下战马怪嘶一声,四蹄如飞,驮着他急驰而去。
穆斯塔法猛地睁开双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脑袋。
“走……”吕布冲着他大吼一声。
穆斯塔法心领神会,一把抓住了长戟。长戟挥动,穆斯塔法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吕布身后。
吕布勒停咆哮的战马,伸出血迹斑斑的大手接过了快骑送来的文书。颜良命令他放弃追杀荆州军,急速赶往甘陵国会合主力大军。
吕布愤怒地骂了一声,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然后抬头看看战场。
远处河床上,双方将士正在激烈厮杀。对面几百步外的河堤上,几个荆州军的军官正在指挥逃到对岸的士卒迅速列阵,准备做最后一搏。但似乎没有几个人停下脚步,有命逃上河堤的士卒都象疯子一般狂奔而去。他又回头看看身后。从自己的马后一直到天边,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尸体和丢弃的军械旗帜,十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正站在尸体中间,孤零零地等待着什么。
一路追杀到现在,三四里长的路上铺满了敌人的尸骸,这一万荆州军已经所剩无几了,可以撤了。
吕布把手中长戟狠狠插到地上,从马腹旁的革囊里挑出水袋,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条斯理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传令,鸣金……撤出战场……”
九月上,甘陵国,甘陵城西南十五里。
赵云拿着麴义的命令,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姜舞、卫峻等人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谁都不说话。
“斥候可有回报?”
姜舞摇摇头,“子逆亲自到前面探查去了,一定有确信,你不要着急。他是做斥候出身的,不会出错。”
赵云剑眉紧皱,十分焦急,“如果叛军确实是向西撤退,我们应该听从麴大人的命令,先把发干和元城拿下,彻底断绝叛军的退路。”
“你决定了?”卫峻担心地说道,“虽然这上面有子泰的印信,但你要知道,我们一旦南下攻打发干和元城,也就等于违抗了虎头军的军令,这事要是追究下来……”
赵云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事情紧急,麴大人不会这么做。”
“子龙,慎重起见,还是再等等。”刘冥小声劝道,“如果叛军向西撤退是为了把我们诱离甘陵城,等到我们走后,他们再掉头向南,从甘陵方向撤退,我们的罪责就大了。”
赵云犹豫了很久,还是断然挥了挥手。“我相信麴大人。子风、胡子,还有潜思,你们三个立即率军南下。”
“先打发干,还是先打元城?”姜舞看到赵云已经做了决定,没有再劝,直接询问大军的攻击目标。
赵云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亲卫。几个亲卫急忙拿着地图走过来铺到地上。
“麴大人说了,叛军往西撤退,目的是会合袁绍。由于他们撤退速度太快,我们措手不及,没有兵力去阻击。虽然王当和徐晃两位大人正在急速奔赴清渊和馆陶一线,但他们距离清渊和馆陶太远,恐怕来不及。所以你们南下后,直接向西北方向插到馆陶和魏城一线,切断叛军西撤之路。”
“那发干和元城不打了?”刘冥问道。
“我来打。”赵云说道,“我们是铁骑,没有攻城器械,说是攻城,其实也就是包围城池,切断城内和城外的联系,所以人多人少区别不大。”
“子龙,如果叛军正在往西撤退,那么我们距离叛军最多也只有一百多里,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杀过去,非要绕到馆陶一带阻击干什么?”卫峻仔细看看地图,有点疑惑地问道。
“叛军有五万多人,我们如果直接从侧翼杀过去,不但无法击溃叛军,反而会让叛军撤得更快。叛军撤得快,和袁绍会合的时间就会提前,那样一来,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围歼叛军的机会。”赵云解释道,“我们这一仗的目的不是赶走叛军,而是重创叛军,要把袁绍、曹操、刘表等人打得奄奄一息。这样等我们恢复元气后,我们南下平定天下的难度就会大大减少。如果我们仅仅把他们赶走了事,叛逆们实力犹存,那么当一两年后我们南下平叛时,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姜舞、卫峻、刘冥等人连连点头。
“难道大将军还想吃掉袁绍?”公孙续略显吃惊地说道。
“主要是打袁绍。”赵云说道,“袁绍实力最大,如果能把他全歼,不但中原战火持续不断,关中、关东也会岌岌可危。”
“但袁绍远在邺城,我们围住了曹操,他肯定会跑。”公孙续不解地问道,“难道我们围住了曹操后,袁绍那个白痴还会自寻死路来救曹操?”
赵云想了一下,笑笑,“我们围住了曹操,袁绍会不会来救,谁都不知道。打仗就是这样,算无遗策是不可能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哈哈……”姜舞伸手拍了赵云一下,“你太贪心了。其实,就算袁绍跑了,我们还能吃掉曹操这股叛军,再加上我们在东光消灭的几万人,战绩已经非常辉煌了。”
赵云大笑,“的确,的确,我是太贪心了。好,三位大人先走,一有消息,我立即告诉你们。”
九月上,甘陵国,东武城西南五里。
广阔的大平原上,数支大军正在急速行军。
最前方是张震、秦谊的两营北军。在他们的两翼,楼麓和鹿欢洋各带一支铁骑随同急驰,卷起的灰尘飘扬在半空中,就象一只翱翔的雄鹰舒展开了巨大的双翅。
在他们后方二十里处,张郃、张辽和高览的大军正在齐头并进。
紧跟在大军后面的是十几万民夫,数千辆马车驮载着粮草辎重奔驰在驰道上。在驰道两侧,不时还能看到一片片的羊群。
颜良敞开着胸脯站在驰道边上,拿着半边衣襟当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黑茸茸的胸毛上浸满了汗水,脸上也是一粒粒的汗珠。
“大人,您是一位将军……”周山站在颜良的身边,看着他衣裳不整的样子,一脸的鄙视,“你这样子简直……简直……”
颜良恶狠狠地瞪着他,好象要把他一口吃下去,“这狗屁的天,热死人了……大将军应该亲自来看看,这种天气下,我们两天内急行三百里赶到清渊、馆陶一线,怎么可能?即使赶到了,至少也有一半人不能打仗。”接着他想起什么,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应该杀了那个魏延,他竟敢骗我,让我在大沽河白白耽误了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啊……”
周山听到“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头已经耷拉了下去,脸上的鄙视也变成了愤怒,嘴里也不停地小声嘟囔着,“大将军是个疯子,他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大漠上的野马了。”
“你刚才说什么?”颜良猛然把大脑袋凑到他的耳边,纵声吼道。
周山吓了一哆嗦,忙不迭地连连倒退。“大人,我们两天内不可能赶到战场。你还是向大将军求求情,宽限一天吧?”
“大将军可以宽限我一天,但曹操不会。”颜良冷笑道,“有这一天时间,曹操可以跑到邺城,和袁绍避暑纳凉了。”
棍子痛苦地闭着眼睛,任由大黑拉着他跑,两条腿几乎在地上拖了。
“大叔……”棍子忽然哭起来。“大叔,我跑不动了……”
“再坚持一会儿,冉坚持一会儿……”大黑两眼发直,说话都含混不清了。
“大叔,我们从南跑到北,又从北跑到东,现在又从东往西跑,大叔,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棍子越哭越伤心,“除了头几天我们打了几仗外,就再也没有打过仗了,天天就是跑。大叔,这到底是打仗还是逃跑啊?”
大黑不说话,低着头气喘吁吁地跑着,背上的盾牌就象巨石一样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你小子,胡说什么?”黄统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他光着膀子,战盔用一根绳子系在腰上,看上去非常滑稽,“那天在新河不是打了一仗吗?”
“那也叫打仗?”棍子撇撇嘴,哽咽着说道,“我就射了三箭,然后就坐在河堤上看铁骑在对岸杀人了。”
“呵呵……”黄统没说什么,从棍子身上解下盾牌,“我帮你背吧。热得受不了,就把皮甲脱了。”
大黑转头看看他,“大人,你这个样子要是让上官看到,你就惨了。”
“他们骑马有风吹,老子两条腿走路还不能脱衣服凉快凉快?”黄统满不在乎地叫道,“这么热的天,叫他下马跑跑,看看他能跑几里路。”接着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棍子不哭了,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九月上,魏郡、平恩城东南三十里,清河河畔。
徐晃慢慢地走在河堤上,享受着从河面上吹来的阵阵凉风。
河谷里,疲惫不堪的将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大军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走了两百五十里,终于赶到了预定渡河地点。这里距离清渊城四十里,距离馆陶城也是四十里。
斥候已经渡河去探查军情了,如果叛军还没赶到清渊,大军就在清渊开始阻击。如果叛军已经占据清渊,那么大军也没有必要再去距离清渊六十里外的馆陶城了,而是直接插到馆陶城前方三十里的大柳墟。
徐晃看到了王当。王当正泡在河水里闭目享受着河水的清凉。
“你不让士卒下河洗澡,自己却偷偷跑到这里。”徐晃的口气十分不满。
王当尴尬地笑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大家都下河洗澡,动静太大,一旦暴露了大军踪迹,那就麻烦了。”王当皮肤黝黑,脸红了也看不出来,“一个人下河洗,情况就不一样了。”
“快起来。”徐晃捡起河边的衣服丢给他,“让士卒们看到了,你这脸往哪里搁?”
王当无奈,只好穿上衣服跟着徐晃回到了大堤上,“你不睡觉,到处晃悠什么?”
“睡不着。”徐晃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问道,“不知道赵大人的铁骑能不能及时赶到馆陶附近。”
“公明,你不要指望了。”王当笑道,“大将军在弓高,距离甘陵城太远,等赵云接到消息,他就是长翅膀飞也来不及了。我估计他可能遵从麴大人的命令,先行拿下发干和元城,但肯定不会来和我们会合。”
“你看,我们要不要先派人到元城一带联系一下赵大人?”
“没有铁骑,我一样能把曹操挡住。”王当非常嚣张地说道,“他在信都城下辛苦了十几天,结果一无所获,身心俱疲。就这种白痴,来一个我打一个。”
徐晃苦笑,“王将军,能不能阻止袁绍和曹操会合,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这种大事,你岂能……”
“好,好,我错了……”王当急忙搂住了徐晃的肩膀,“我马上派人到元城联系子龙,马上……”
九月上,徐州,广陵郡,东陵亭。
东陵亭江面上,数百艘大小战船被大火吞噬了。
孙策脸色铁青,望着江面上的熊熊烈焰,恨不得立即飞回广陵城,亲自持刀杀上城楼。
“陈登,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孙策率军从八月中开始攻击广陵城,结果十几天过去了,不但没有攻克城池,反而被陈登抓到机会,连夜奔袭六十里赶到东陵亭,把孙策的大小战船和许多粮草辎重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孙策气得咆哮如雷,带着人马飞速杀回广陵城。他咬牙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广陵城。这不仅仅是为了报仇雪恨,为了自己的颜面,更是为了袁术的霸业和自己的生存,说得更好听点,还是为了中兴大业。
此次,袁术能不能占据中原直接关系到其霸业的成败,所以他天天催促自己尽快北上兖州与其会合。袁术对自己寄予了厚望,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徐州,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袁术的计策功亏一篑,导致袁术的霸业功败垂成。
然而,当孙策在半路上遇到狼狈不堪的程普和韩当时,他的心几乎碎裂了。
陈登烧了孙策的战船和粮草,把孙策从大营里引到了东陵亭后,马上又回到了广陵城,偷袭了孙策的大营。因为孙策带走了主力,程普和韩当寡不敌众,只好弃营而逃。
这时,孙策没了粮草,一粒粮食都没了,他只有撤退,没有任何出路。而返回江东的战船又被烧成了灰烬,大军只能沿着长江向西而行,取道江都,然后再渡江而回。
孙策悲愤至极,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他知道自己这一败,损失最大的是袁术,袁术的霸业就此被毁。
孙策带着八千多人撤退。将士们又累又饿,心情沮丧,走得很慢,结果在黄昏时分,于小袁亭附近再次遭到了陈登的伏击。孙策折损了一千多人,落荒而逃。
陈登意犹未尽,又在孙策逃亡的路上纵火烧山。孙策在程普等人的护卫下,拼死逃出,最后跟着孙策逃回江东的士卒只剩下了八百人。
孙策惨败于广陵。
九月上,兖州,济阴郡,定陶城。
袁术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长江上烈焰滚滚,孙策鲜血淋漓,在大火里高声惨嗥。
袁术大叫着,一跃而起,浑身汗水,惊魂未定,坐在席上半天没有说话。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三十节
一场噩梦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足够让袁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他甚至闻到了失败的血腥气味,看到了死亡的阴影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
自己先是挟持天子失败,后来又久攻定陶不下,张勋、桥蕤、孙策三支大军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至今还没赶到兖州,原定八月底三支大军和自己会师于兖州的计策看样子还要继续推迟,形势的发展和自己的预想相差太大。
侥幸的是,河北的局势正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想到这,袁术心里就很苦涩,不管大将军李弘是不是相信自己,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大将军李弘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如果此次攻占中原失败,只能怨自己没本事。我难道真的不如袁绍?我难道连那个阉人的后代都不如?
徐州有三万多军队,刘备带走了两万人,自己用三万大军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攻击,竟然连续受阻,为什么?是因为攻击时间太短吗?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发动攻击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曹操、刘备应该得到消息开始撤退了。如果曹操、刘备在本月底之前安全撤过黄河,而自己又迟迟未能攻占徐州和兖州,那自己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袁术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业、阎象、纪灵先后走进了大帐。
“有什么消息吗?”袁术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示意三人坐下说话。
“徐州的粮草还在运往东武阳。”李业情绪低沉,有气无力地说道,“半个多月了,孙策还没有拿下广陵,实在难以想象。刘备为了防备我们突袭,重兵驻防于彭城和下邳,张勋和桥蕤因此久攻不下,可以理解,但孙策为什么也久攻不下?刘备难道在广陵驻有重兵?根据我们的探查,陈登只有三千人,而孙策也说陈登只有三千人,可以一鼓而下,但他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拿下广陵?”
袁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小子也许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业冷笑,“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要把这么重大的事交给他,但你不听。孙策这几年是打了不少胜仗,但这些胜仗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孙贲、朱治、程普这些人,他打得了胜仗吗?你因为对孙坚的死很愧疚,一直另眼相看孙策,这我们理解,但你不能……”
“好了,好了……”袁术冲着李业连连摇手,“我相信伯符,他很快就会拿下广陵。只要广陵拿下了,他就可以迅速北上会合桥蕤拿下下邳,会合张勋拿下彭城,然后赶到兖州和我们会合拿下定陶。他能不能北上,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占据中原。伯符不是小孩子,他知道事情的轻重。”
李业还要再说,坐在一旁的阎象拉住了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补救之策吧。”
“怎么补救?我们试图攻击东平、济北,切断徐州运往河北的粮道,但夏侯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万人马,反而把我们打得狼狈不堪。”李业忿忿不平地说道,“曹操、刘备对我们早有预防,这样耽搁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接着他看看袁术、阎象,十分郑重地问道:“你们不会指望李弘在河北全歼曹操、刘备,把中原拱手送给我们吧?”
纪灵苦笑。阎象轻叹。
袁术却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事完全有可能。北疆军一旦打疯了,曹操只有送死的命。”
李业嗤之以鼻。
袁术不以为意,挥手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拿下定陶我们就赢了一半。”
九月上,魏郡,清渊城东南二十里。
当曹操听说马腾回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片刻后,便飞一般冲出了大营。
马腾狼狈不堪,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味让人作呕。曹操毫不嫌弃,抱着他大吼大叫,激动万分。到目前为止,东路大军只有马腾带着一百多骑逃了回来,其它人都下落不明。曹操仔细问了一下,吃惊地发现马腾对东光战场的情况还没有自己知道得多。马腾告诉曹操,田楷和自己杀出重围逃到平原城后就分手了。自己返回甘陵国会合大军,而田楷自感无颜再见曹操,带着百十人直接回青州了。
曹操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他本来以为马腾会把东光战场的最后结局带回来,但还是空喜欢一场。他估计夏侯惇和文聘已经败亡,唯独能逃回青州的大概就是臧霸的军队了。
东路大军出人意料的迅速败亡,完全打乱了曹操的部署。现在北疆军投入到东光战场上的军队正在飞速赶来,北征军已经无法逃脱被围的命运。曹操为此懊悔不已,痛心疾首。不过,让他感到懊悔的不是分兵出击以致于让东路大军全军覆没,而是懊悔自己没有早两天撤退。如果自己在接到袁术背叛的消息后马上南撤,北疆军无论如何也围不住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根据马腾的叙说,小梁亭之战北疆军用于围歼和用于阻击的大军加在一起至少有八万到九万人,那么毋庸置疑,李弘为了击败北征军,肯定从西路战场上抽调了兵力。也就是说,目前魏郡方向北疆军兵力单薄,曹操力主大军西撤,然后和袁绍会合,从黎阳和濮阳方向撤回中原的计策是正确的。
这时斥候在甘陵城方向发现了北疆铁骑,这个消息进一步证实了北疆军要在甘陵城一带包围北征军的意图。
曹操和刘表、刘备稍加商议后,随即急书袁绍,请他立即从邺城撤兵,向东南方向撤到魏城一带,以便和北征军主力会合,一起撤回中原。
曹操担心北疆铁骑迂回到馆陶一带切断自己的退路,于是下令大军连夜行军,争取尽快赶到魏城。
九月上,魏郡,邺城东南十里,平阳城。
袁绍轻轻扇动着手中的蒲扇,神态悠闲。
田丰、郭图、逢纪、辛评等人围在案几四周激烈争论。
“现在河北的形势对我们来说已经无利可图,我们还是尽早撤回,免得夜长梦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逢纪显得很激动,双手在地图上不停地指指点点。
北疆军主力目前正在东光战场围歼田楷。田楷有四万五千人,北疆军要想吃掉他们,至少需要一倍以上的兵力,需要一段时间。就算北疆军利用地形成功分割了田楷的大军,缩短了歼敌时间,但要想解决田楷后,再回头包围曹操,还是非常难。不过,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无论是河北李弘还是三家联盟的曹操、刘备,甚至荆州的刘表,实力都已遭受重创。
袁术现在在兖州一事无成,既没能挟持天子,也没能占据兖州全境。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撤回中原。曹操回到中原后,马上就会和袁术相争。我们只要耐心等一段时间,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了,我们就可以开始攻击中原了。
逢纪的意见得到了辛评等人的支持。
田丰提出了反对意见。
既然北疆军主力都在东光战场,那曹操为什么不直接南下甘陵,从东武阳方向撤回中原?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要和我们会合,要从魏郡的黎阳、濮阳方向撤退?
曹操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东光战场上的田楷已经败亡,四万五千大军已经被歼,北疆军的铁骑已经抢在曹操前面赶到了甘陵城,堵住了曹操的撤退之路。他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我们,和我们会合后一起撤回中原。二是曹操识破了我们的意图,他为了确保自己击败袁术后,能够继续占据中原,想通过这种办法把北疆军引到魏郡战场,希望北疆军把我们包围,把我们吃掉。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要考虑,如果我们现在撤走了,把曹操丢在冀州,李弘会不会遂我们所愿,继续不惜代价围歼曹操?李弘不是白痴,他不会替我们杀了曹操,拱手把中原相送。我可以肯定地说,只要我们一撤,北疆军就会把曹操放回中原。如此一来,我们势必和曹操结下仇怨,中原必将战火纷飞,最后全部好了李弘,他可以轻轻松松拿下中原。
所以我们现在不但不能撤,反而要做足策应曹操撤退的姿态,以便将计就计,把曹操拖在河北,让北疆军吃掉他们。这样我们就能利用袁术至今未能占据兖州的机会,迅速击败袁术,拿下兖州,继而占据整个中原。
假如北疆军全歼了田楷,那么现在曹操只剩下了五万多人。北疆军在全歼田楷后实力已经受损,如果再围歼曹操,其实力损失会更大,这将会给我们稳定中原赢得足够的时间。
田丰的意见虽然得到了郭图的支持,但这其中有三个很关键的问题非常棘手。如果这三个问题处理不好,袁绍可能会遭受重创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首要问题就是田楷是否已经败亡。如果田楷已经败亡,北疆军主力已经从两翼包抄而至,此时曹操为了逃脱被歼的命运,只能求助于袁绍。但袁绍一旦展开援救,极有可能把自己也陷进北疆军的包围。
其次就是北疆军是否决心歼灭曹操。如果北疆军在包围了曹操的情况下,看到袁绍跑了,故意撤开包围圈放了曹操,那此事就功亏一篑,将来后患无穷。
其三就是为了迫使北疆军下定决心消灭曹操,袁绍自己就要牺牲一部分兵力,但袁绍是否愿意牺牲这部分兵力?如何保证袁绍在牺牲了这部分兵力后还能迅速击败袁术?
由于田丰这个建议里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袁绍权衡了很久都难以做出决定。但田丰有句话是对的,如果自己跑了,李弘极有可能把曹操放回去。李弘把曹操放回去和曹操在自己的帮助下突围出去完全是两码事,会在中原战场上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就在袁绍无所适从的时候,从兖州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袁术攻占了定陶,把天子抢到了手。
定陶失守,不是袁术的军队打下来的,而是城内的守军发生了叛乱。兖州军中有一个都尉是陈留大儒边让的弟子,他为了替老师报仇,突然临阵倒戈,打开了城门,把扬州军放了进去。袁术控制了天子,占据了大半个兖州,形势立时大变。
袁绍再无退路,只能先到魏城会合曹操了。此时不论曹操出于何种目的西撤魏郡,自己都要先做出策应曹操的姿态,以保持两人之间的联盟关系。
九月上,巨鹿郡,广宗城。
司马阎志拿到了各路大军的急报后,立即向麴义解说目前各路大军所处的位置。
张燕大人急报,袁绍正在撤退。他将率领四营两万北军将士随后追击。
王当和徐晃两位大人的军队已经到达距离馆陶四十里外的清河北岸。由于曹操的前锋大军已经赶到清渊城,两位大人决定插到馆陶城前方三十里的大柳墟阻击叛军。
赵云大人在接到大将军的命令后,已经率军急赴馆陶、魏城一线,准备会合姜舞、卫峻和刘冥三位大人,集结三万铁骑阻击叛军。
在未来三天内,馆陶、魏城一线将有张燕大人的两万北军,王当和徐晃大人的两万步卒大军,赵云大人的三万铁骑共七万大军。这七万大军将承担阻击叛军突围,迂回包抄袁绍的重任。
文丑大人的一万大军已经追到临清亭,并和叛军发生了激战。稍后他们将迂回到清渊、馆陶一线的西北方向包围曹操。
楼麓、鹿欢洋两位乌丸首领已经奉命急赴发干、元城一线切断曹操的南撤之路。
张震、秦谊两位大人已经率军到达甘陵城,他们将奉命穿插到清渊、馆陶一线的东南方向包抄曹操。
颜良、高览两位大人将于明天到达贝丘、临清亭一线,从东面包围曹操。高顺大人的军队将在三天后和颜良会合。
在未来三天内,清渊、馆陶一线将有四万五千大军包围曹操。
吕布大人接到命令后,将率一万铁骑急驰五百里,赶到魏郡南部的阴安、繁阳、内黄一线包围袁绍。
张郃、张辽两位大人正在率军越过界桥,两天后,他们将到达馆陶和魏城一线,从北面包围袁绍。
九月中,当阎柔大人的两万南军赶到魏郡后,我们将集结十二万大军围歼袁绍。
打完袁绍后,我们再掉过头来围歼曹操。
按照我们的预计,九月下,我们将结束冀州大战。
麴义和田畴两人仔细看着地图上各路大军的位置,神情异常凝重。
“我们担心过早暴露围歼袁绍的意图,让他察觉后跑了,所以在馆陶、魏城一线的西面没有安排军队予以包抄。”阎志继续说道,“把吕布大人这支铁骑安排在内黄、繁阳一线,就是为了预防万一。一旦袁绍要跑,我们就让吕布大人抢先赶到黑山一带,挡住袁绍撤往河内郡的脚步。”
“阎柔的军队何时能到邺城?”麴义的手不停地敲击地图上的黑山,忧色重重。
阎志摇摇头,“从晋阳到邺城将近八百里,按日行百里数,最快也要八天,但由于大军要翻越太行山,这样算起来至少要十天到十一天,所以……”
麴义摇摇头,“时间太长了,袁绍一定会跑。实在不行,就十万人打六万人。”
田畴苦笑,“馆陶、魏城一带的地形不好,这里右边是大河故渎,左边是清河,两者之间最宽处不足五十里,中间还有十几条小河,非常不利于铁骑作战。如果袁绍的军队抱成一团,我们想重创他们都难。所以我们一定要保证军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先用步卒大军撕开他的防线,然后用铁骑予以冲杀。”
“如果我们能确保围住袁绍,为什么不先打曹操?”阎志问道。
田畴笑笑,“如果我们不能全歼袁绍,就不能全歼曹操,所以必须先打袁绍。”
阎志疑惑地看看田畴,又看看麴义,想问又不敢问。麴义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好好想想,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时有快马送来大将军的急书。
麴义看完之后,脸色马上就变了,“袁术拿下了定陶。”
田畴一惊,急忙从麴义手上拿过了书信,“真的假的?”
“大知堂弟子送来的消息,不会有假。”麴义愤愤地骂了一句,“这仗越来越难打了。”